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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刀宗

作者:雨樓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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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竹聲新月(八)

第一卷

第四章 竹聲新月(八)

陳徹一怔,輕輕搖了搖頭,笑道:「聽起來就很麻煩,太麻煩了……」緩了口氣,又道:「阿狐,你今晚沒吃飯,應當很餓了吧?我記得你的布袋裡有張烙餅的。」
卻聽呂玉寒繼續道:「你只要喝下這碗酒,我便不再讓你的朋友學狗叫。」
阿狐道:「我沒不服,我只想請呂大少,請你……」說到這裏,從前在江湖故事中常聽到的詞句涌到了嘴邊,忽覺心中一苦,但仍繼續說了下去:「……請你手下留情。」
阿狐點點頭,從破布囊里取出那張烙餅,道:「我都快忘了,你倒還記得,你要吃嗎?」
阿狐駭得說不出話,撲上來掰住呂玉寒的手腕死命拉扯,隨即被呂玉寒一腳踢飛,周身僵痹,跌坐難起,眼睜睜看著呂玉寒抬手扼在陳徹的咽喉上,又過了好一會兒,呂玉寒手指張開,噗通一聲,陳徹摔在了地上。
說完又看向陳徹阿狐兩人,問道:「請教二位,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位兄弟受傷了,莫不是剛才我醉酒後打傷了你,啊呦,實在對不住!」
陳徹忽道:「咱們去呂記當鋪門口吧,你不是說柳續曾在那裡站了很久嗎,我想去那裡站一會兒。」
陳徹笑了笑,繼續道:「午後你在我屋裡歇息時,我去問了常來酒樓的說書人,這才知道原來老蕭在江湖中很有名氣,他給許多武人畫過骨像,但只有遇到天資絕頂的人,他才會畫成龍骨……」
長街靜謐,兩人坐在地上,陳徹問道:「阿狐,我還不知你姓什麼呢,你的名字一直就叫阿狐么?」
阿狐心頭一震,輕輕點了點頭,道:「好。」
阿狐聞言怔住,那酒客見兩人都不搭理自己,便也住口不言,堂中一時靜默。
阿狐湊近陳徹,壓低聲音道:「你不是最怕麻煩么,你若不學,咱們可就有大麻煩啦。」
阿狐一怔,一時無言以對。
阿狐道:「我想好了,今後我就用你的名字,今後我和*圖*書就叫陳徹,我以後……我以後會讓你的名字名震江湖的。」
阿狐張了張嘴,臉色慘白,卻聽呂玉寒又道:「今日既聽你學了三聲狗叫,我便手下留情,給他留下了三炷香的性命。」
阿狐聞言一愣,想起陳徹與他說的,當時若非有方天畫的內勁護體,只怕自己已被呂大少的「刀酒」害死,眼下也不知那股護體內勁是否已經消散,只怕時隔已久,未必再能承受一碗刀酒。
呂玉寒打量著阿狐,輕笑道:「你這小乞丐,倒是很有膽氣。」
呂玉寒聞言又踏前了一步,道:「既是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陳徹喃喃道:「現下想來,也許老蕭是看出我命短,才不願畫我……」說完不待阿狐介面,便又笑呵呵道:「阿狐,你還記不記得,有次咱們去城北的雲夢鏢局玩……」
陳徹道:「嗯,你知道我很懶,我是最怕麻煩的人,我總覺得麻煩的事多半都有危險,即便沒危險,總也是很累心,那是要少去碰的……阿狐,你以後要小心謹慎,遇到事情多想一想,少惹麻煩。」
想到這裏,他索性閉上眼睛躺在了石街上,在心裏對他的朋友說:「那就讓我睡一會兒吧,等我醒來,我便替你活下去。」
呂玉寒斜眼瞧著陳徹與阿狐,又斟了一會兒,緩緩舒出一口氣,道:「這半碗酒,也夠你喝的了。」
阿狐上前兩步,接過了酒碗;陳徹見狀大急,衝過去想要撞灑那碗酒,呂玉寒冷哼一聲,拂袖掃出。
阿狐一口一口地吃完了烙餅,身旁的陳徹已沒了氣息;他呆坐了一陣,忽覺丹田裡又是一痛,宛如一片刀刃在腹中迸開,少頃劇痛消隱,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深深的倦意,不禁心想:哈哈,難道是我跟你認識久了,也變得愛犯困了么。
兩人緩步出了酒樓,朝著呂記當鋪的方向慢慢走去。
陳徹笑嘻嘻道:「原來是這樣,你的眼睛像狐狸嗎,我以和圖書前倒沒發覺呢。」
阿狐與呂玉寒對視一瞬,搖頭道:「我……我其實很怕。」說著語聲低了下去,「呂大少,先前你要我學狗叫,我也學了,我喝了你的刀酒僥倖沒死,也不敢向你尋仇;今晚你奪了我的鱸魚,掀了我的桌子,我也都認了……」
陳徹扶住阿狐,道:「阿狐,你沒事吧?」
半晌過去,阿狐慢慢轉頭,對陳徹道:「我……我好像什麼事都沒有……」
兩人聊了一陣,陳徹嘔血愈頻愈多,已走不了路,阿狐便將陳徹背起,繼續朝著當鋪走去。
阿狐用力眨了眨眼,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阿狐看向陳徹,道:「我今日也想過了,你能察覺到匣子里的刀,而且連老蕭都說他的筆力不夠、畫不了你,我想多半你的天分是比我更高的……等你、等你治好了傷,咱們就、咱們一起再去學、學刀……」說到後來,語聲已是顫抖不止。
陳徹本來正要開口,聞言望著身前的阿狐,一時間不禁慾言又止。
陳徹輕聲道:「我也不知,這世上的大俠多半都很忙吧。」
說話中,呂玉寒隨手從旁邊桌上拿來一隻空酒碗,又取下腰間的銅酒壺,開始斟酒;這一回他斟得卻比白天時要慢得多了,良久過去,才只斟出了小半碗酒。
陳徹試著緩緩吐氣,只覺臟腑內一陣陣劇痛,時而如沐火浴冰,時而又如遭雷亟,輕聲道:「我不知道,我多半是快要死啦。」
陳徹頓覺一股罡風撲面襲來,接連倒退了數步,眼看著阿狐將那碗酒一飲而盡。
陳徹卻不看阿狐,直視呂玉寒道:「我學不來。」
呂玉寒轉頭看向阿狐,慢悠悠道:「我說過你喝完酒便不讓他學狗叫,可沒說不殺他。」
呂玉寒走到酒樓門口,輕嘆道:「看來今夜方天畫他們是不會來了。」佇足片晌,沒再看阿狐與陳徹,徑自出門遠去。
陳徹臉色蒼白,半晌不語。阿狐回過頭來,連和圖書聲道:「陳徹,陳徹,你先聽我說……」
陳徹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是怕麻煩,但若學了,怕是從此睡覺再也睡不踏實,那就更麻煩了。」
阿狐對著陳徹眨了眨眼,拍了拍自己肚皮,笑嘻嘻道:「不妨事,我酒量好得很呢。」
阿狐正自關切陳徹的傷勢,無心去理會那人,那人兀自喋喋不休,卻與先前醉酒時判若兩人,言辭中禮數周全,語氣極為懇切,只是此刻阿狐聽在耳中,卻是越聽越覺得酸楚苦澀。
呂玉寒哼了一聲,忽地振動衣袖,重重打了阿狐一個耳光;阿狐身軀搖晃,險些摔倒。
呂玉寒面色一僵,緩緩地道:「我便反悔了又如何?」說著踏前一步,目中殺機畢露。
阿狐「嗯」了一聲,卻聽陳徹又道:「我方才想了想,今天的事怕是不簡單,那呂大少恐怕並非只是想羞辱咱們,否則老蕭絕不會問我有沒有聽到犬吠……」隨即走一陣,歇一陣,將老蕭離去前與他說的話斷斷續續告訴了阿狐。
阿狐扶著陳徹走了一陣,眼看著他一邊邁步,嘴角卻不斷溢血,忍不住「哇」的哭了出來,道:「若不是我非要請柳續喝酒,若不是我非要學刀,咱們也不會招惹上呂大少……是我,是我害了你……」
阿狐聞言鼻尖一酸,道:「我沒事,我沒事。」
陳徹正自說話,忽然頓步,問道:「阿狐,你沒事吧?」
阿狐頓時急道:「呂大少,是我找你借銀子,你沖我來吧!」
阿狐一怔,卻見呂玉寒注目陳徹,又道:「你也來學三聲狗叫,讓我認識認識。」
過了半晌,陳徹道:「我覺得好多啦,扶我起來吧。」
陳徹雙目緊閉,倚靠在阿狐的臂上,急劇喘息了一陣,睜開了眼;阿狐顫聲道:「陳徹,你……你沒事吧?」
那人似已醒過酒來,環顧堂中桌椅翻倒,滿地狼藉,不禁拍額道:「啊呦,莫不是我又撒酒瘋了!」
阿狐喘了口氣,啞聲道:「m.hetubook.com.com沒事……」陳徹心中微松,抬頭看向呂玉寒,道:「呂大少,你到底要如何?」
阿狐怔怔立在原地,一時不動。
一瞬間阿狐心念電轉,看了看呂玉寒,又看了看陳徹,胸口熱血上涌,脫口道:「好,我喝。」
阿狐驚叫道:「你做什麼!」
月光靜靜照在兩個少年身上,像灑了一層晶瑩的鹽。
陳徹顫聲道:「阿狐,你怎麼樣……」
隨後,陳徹便只是與阿狐提起許多兩人相識以來的經歷,阿狐知道陳徹不願看到自己傷心落淚,便也凝定心神,與陳徹談起過往趣事。
兩人對視了片刻,阿狐道:「好。」低頭默默吃起了餅,吃著吃著,忽然哭道:「陳徹,我便是不明白,為什麼柳續沒來,為什麼沒人來救咱們。」
呂玉寒沉吟片刻,微笑道:「阿狐,即便我對你手下留情,但你這位朋友,我卻還不認識呢。」
陳徹道:「為什麼?」
阿狐道:「我也不餓。」
阿狐心中一喜,道:「你好多啦?」慢慢扶著陳徹站起,卻聽陳徹低聲道:「我在春風酒樓已待了五年了,不想死也死在這裏,咱們出去吧。」
陳徹搖頭道:「其實我學不了刀的,我小時候中過毒,丹田已經毀了。」
呂玉寒冷笑道:「你們兩個臭小子拿我的銀子在這裏擺酒,如此明目張胆地騙我,還敢問我要如何?」說到後來,語聲已極銳厲。酒樓掌柜縮身於櫃檯后,不敢露頭;堂中其餘酒客也都快步出門離去。
說到這裏,忽然吐出一大口血,咳嗽了許久才繼續道,「阿狐,你是龍骨,你以後一定會是很厲害很厲害的刀客的。」
呂玉寒哈哈一笑,道:「是么?」
一霎里阿狐只聽得呼吸停滯,胸口如遭重鎚掄擊;片刻后,忽見陳徹的身軀在地上扭動了兩下,趕忙連奔帶爬地過去將陳徹輕輕攙住。
陳徹道:「我不餓,你吃吧。」
呂玉寒神情驚疑地盯著阿狐,方才他在那半碗酒里注入的刀https://www.hetubook.com.com勁極為凌厲,萬沒想到阿狐喝完竟能安然無事,耳聽著兩人又驚又喜地說話,心中惱恨已極,倏然間身形掠動,扣住了陳徹的咽喉。
到得呂記當鋪之後,阿狐扶著陳徹在門前的石街上站了一會兒,聽見陳徹的呼吸越來越輕快急促,便說:「咱們坐下歇歇吧。」
與此同時,陳徹急聲道:「不能喝。」
阿狐默然聽著,忽然丹田裡一痛,只覺先前喝下的那碗酒正在腹中翻轉攪動,頃刻間額上疼出了冷汗,過得片刻,疼痛漸消,卻又驟覺周身疲倦,宛如被抽幹了似的。
呂玉寒淡淡道:「你若不服,也大可不認。」
陳徹勉力提起一口氣,道:「你說你從未吃過囫圇的烙餅,你吃吧,我挺想看著你吃。」
阿狐見狀急忙將陳徹擋在身後,叫道:「呂大少!」
「別哭,」陳徹輕輕笑道,「阿狐,你哭什麼,你想想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都餓了好幾天了,也沒哭呀。」
「不會的,絕不會的……」阿狐連連搖頭,喃喃說著,忽見門口踉蹌走進來一人,卻是先前被他和陳徹架到街上的那名醉客。
呂玉寒輕輕拊掌,贊道:「果真好酒量。」
阿狐搖頭道:「我沒有名字的,秦老伯他們說我長了一對狐狸眼,便都叫我阿狐,我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呂玉寒皺眉道:「沖你來么,你學狗叫倒是很像,但我也不必再聽了。」想了想,又慢悠悠道:「不過你今日喝了我一碗酒,卻似絲毫無礙,可見你酒量好得很,那我便再請你喝一碗如何?」
呂玉寒手上發力,將陳徹拎得雙足離地,催動「壺中日月」的刀勁不斷灌入陳徹經絡;一時間陳徹面目抽搐,身軀抖如篩糠。
「啊,是么,」陳徹楞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
陳徹道:「我們沒騙你,銀子是你答應給我們的,眼下你自己卻要反悔么?」
阿狐默然片刻,忽道:「不過,今後我就有名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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