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乘鋒
第三章 秋光剪雨(四)
楊仞顫聲道:「梁炯是我師伯,他、他如今怎麼樣?」
他翻找了一遍行囊,卻找見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若欲尋回刀譜,請至堂中一敘。」字跡俊秀飄逸,也不知是何人手筆。
陳徹道:「聽韓大哥說,令師伯幾年前便已過世了。」
楊仞點頭道:「那若是方兄與郭正、岳凌歌他們打將起來,不知你會幫誰?」
如今他已得了乘鋒刀譜,心知最穩妥之計便是就此遠走,但他的行囊還在客房裡,卻是不得不返回客棧;又等待片刻,與陳徹循原路回到客棧后的巷子里,赫然看見那四個守在客棧後門的青衣漢子歪倒在地,竟都已斃命。
陳徹道:「不認得。」
楊仞上前俯身,將內勁從那人「足厥陰肝經」渡入,又轉入「手少陰心經」,激起他的一絲心火,問道:「是誰殺了你?」
楊仞瞧見他睡眼惺忪,心中微動,笑道:「定是你這一路上吃了睡,睡了吃,故而沒用心留意別的。」
楊仞打量著陳徹,忍俊不禁:「你這人很有意思。」忽而心中一動,又道,「陳兄,你在途中見過方白,是不是?」
楊仞一怔,心說:「他娘的,原https://m.hetubook.com.com來給人家當僕從還有這般省心的好處。」心想此刻也不知郭正是否已至客棧,若是貿然衝進堂中,再想離開恐怕就不那麼容易,眼下自己不若避走潛心練刀,等到本事大成,再做計較;只是自己這一走,也不知要多少時日,到那時天風峽一派命運如何,許念的那封書信還要不要緊,甚至整個武林是否變換了模樣,卻都是難知難料了。——究竟是去是留,一時間猶豫不決。
楊仞聽他語氣平平,準備好的許多話便說不下去了;兩人在暗巷裡躲避了片刻,楊仞心想:「葉涼既將遇到我和方兄之事說與了寧、陳二人,多半也告訴了郭正;此番郭正與岳凌歌到這鎮上,恐怕正是來尋我的。」
陳徹略一遲疑,道:「這是韓大哥極看重的事物,方才我只瞧過楊兄隨手晃腕,終究有些託大……不知楊兄可否將貴幫的刀法再多演練幾招,若確與韓大哥從前所使刀術是一路,我自當即刻歸還刀譜。」
陳徹一驚,道:「楊兄所言極准,方前輩確是這般說的。」
楊仞接過刀譜,粗粗翻看幾眼,https://m•hetubook•com•com收入了衣襟,瞥見陳徹神情中似鬆了口氣,不由得心想:「他將刀譜交還給我,從此了卻一樁心事,而我卻不知何時才能將趙老兄的刀譜託付出去。」暗嘆一聲,隨口問道,「陳兄,你朋友將刀譜留給了你,不知你可有參詳修練?」
若是尋常武人聽見楊仞竟將名動江湖的「衡陽劍天子」收為幫眾,定然嘖嘖稱奇,追問不已,但陳徹對於方白究竟入了何幫、離了哪派卻也並不在意,聞言只道:「原來如此。」
陳徹聽到這裏,面露回想神色,沉吟道:「嗯,似乎真是見過的。」
陳徹道:「我很佩服方兄。」
兩人相顧驚疑,楊仞走近了查探屍身上的傷口,卻見四人都是眉骨開裂,似是被人用細管一類的事物點中了眉心,脫口道:「——是停雲書院的『鴻翼筆』?」
楊仞聞言大喜過望,道:「我此番前去中原,正是要打探這本刀譜的下落!陳兄,請將刀譜交給我吧。」
「正是如此。」陳徹坦然點頭。
楊仞點了點頭,輕聲道:「果真如此。」而後又問道,「那麼你那位韓大哥呢,他現在何處?」
楊和圖書仞道:「原來如此。」拍了拍衣襟里的刀譜,哈哈一笑,沒想到今日竟尋回了幫中至寶,愈想愈覺開心,又道,「陳兄,咱們先回客棧去。」
楊仞暗罵一聲,心想自己雖然尋回了自己幫中的刀譜,卻接連丟了許念、趙風奇託付給自己的書信與天風峽刀譜,心中沮喪惱火,提刀便推門而去。
剛走出房門,忽而頓步,轉頭對陳徹道:「陳兄,你與方輕遊方兄很有些交情,是么?」
楊仞道:「乘鋒幫的刀術,自然是名為『乘鋒刀法』了,共計一十九式。」
陳徹靜了一瞬,道:「挺好。」隨即從行囊里取出那本刀譜,鄭重交與楊仞。
陳徹答應一聲,隨著楊仞來到巷子口;楊仞方一露頭,但見街上遠遠地有四個人正自走動,立時便縮身退回了暗巷裡,陳徹一愣,瞥了一眼巷外街道,也跟著楊仞回去。
楊仞本想問問為何陳徹年紀甚輕便能繼承刀宗的刀意,但若問出口,卻又顯得與自己料事如神、無所不知的風範不大相符,便只淡淡道:「我是乘鋒幫的幫主,方白是我的幫眾,他的事我自然清楚。」
陳徹神情微變,道:「應當不是。」說著走到門前,hetubook.com.com隨手一推,但覺木門已從裏面閂住,手掌輕輕發力,隨即撤手;木門上刀痕綻如蛛網,悄然崩坍成一堆木塊。
陳徹不假思索道:「我聽主人的,她要我幫誰,我便幫誰。」
陳徹恍然道:「韓大哥臨終前留下一本刀譜,上面雖沒寫著名目,但確然是有十九招刀法。」
楊仞練刀向來不避旁人,點頭道:「那還不容易?」當即退開幾步,將乘鋒十九式施展了一遍,此際他心中高興,揮起刀來更是虎虎生風。
楊仞一愣,心說:「他娘的,哪來的廚子。」起身快步走入客房,岑東流卻已不在房裡;楊仞將乘鋒刀譜收入行囊,陡然間心中一凜:行囊里「天風縈迴」的刀譜竟已不見蹤影!
陳徹撓了撓頭,瞥見楊仞另一隻手裡還捏著沒吃完的烙餅,正想開口要回來,忽見楊仞捧起烙餅又啃食起來,只得轉口問道:「楊兄,你們這一派的刀術,可有什麼名目嗎?」
楊仞見陳徹一臉淡然,便道:「陳兄,你方才可有瞧見那四人么?」
楊仞道:「先前你家主人說,你們曾與停雲書院的人短暫同行,得知了郭正急於尋到我……」
楊仞聞言奇道:「那兩人是郭正和圖書和他師侄劉萬山呀——陳兄,你不認得郭正嗎?」
楊仞瞧在眼裡,暗自一凜:「他這手刀勁當真凌厲得很。」兩人進了客棧,但見客棧後院里也躺倒著幾名青衣漢子,其中一人面目上流滿鮮血,微微呻|吟,卻是一時尚未氣絕。
陳徹道:「我只看過,卻並未照著修習。」
楊仞一怔,他與梁炯、韓昂素未謀面,也談不上有什麼同門情誼,只是念及乘鋒幫又少了兩名幫眾,也不禁心頭郁悵,暗想:「原來這位陳兄的朋友也死了。」他先前本有些羡慕陳徹,此刻卻生出同病相憐之感,伸手拍了拍陳徹的肩膀。
陳徹道:「嗯,那是『青城弦劍』的掌門岳凌歌,和他的侍女嚴知雨,還有兩人是書生打扮,似乎是停雲書院弟子。」
楊仞先前曾聽方白提及要去見陳徹,此刻果然猜中,不禁微笑道:「方白說你身負刀宗的刀意,須得謹慎行事,對不對?」
陳徹道:「他也死了。」
陳徹道:「不錯,楊兄怎會知道?」
楊仞笑道:「陳兄,你瞧我這刀法如何?」
陳徹默默看完,張了張嘴,卻是欲言又止。
那人語聲微弱道:「是個……是個廚子。」不及再說下去,便歪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