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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畫淡淡道：「原來如此。他要你傳什麼話？」

葉涼道：「楊兄救過我的性命，我不過是為他傳句話，實難報答他的恩義。」

「洛州柳家？」葉涼心中微動，問道，「莫非是柳老山長的親眷么？」

葉涼在屋裡待到傍晚，心知自己還有一件要緊事須做，他已遲疑了好幾日，不知為何，今天得知燕寄羽要下山去，忽然便覺時機到了，他心想：「師父今夜多半要宴請洛州柳家的來客。」匆匆吃了兩口乾糧，出門而去。

「晚輩告退。」葉涼轉身出門而去。

燕寄羽道：「嗯，他們正是來探望師尊他老人家的。」

那書生撞見葉涼，不禁一怔，恭聲道：「見過葉師兄。」他年齡比葉涼大著好幾歲，但知葉涼是燕寄羽的親傳弟子，故而對其甚是尊敬。

燕寄羽微微搖頭。

燕寄羽輕嘆道：「他是我的敵人。如今刀宗已死，我就只剩下吳重這一個敵人了。」

……

燕寄羽道：「你不記得吳重么？」

燕寄羽一怔，道：「原來如此。」

從辰時初到巳時末，葉涼都在書樓中與師兄弟們一起聆聽庄誠講授詩文典籍；葉涼聽著聽著，出神想起了心事，直到諸多同門都已陸續離去，庄誠走近葉涼，道：「葉師侄，燕山長吩咐，讓你午時兩刻前去見他。」

方天畫斜眼看向葉涼，道：「你小子如今已是停雲書院弟子，為何竟肯背著燕寄羽，來給我傳ｍ.hｅｔuｂｏｏｋ•ｃom.ｃoｍ這種話？」

燕寄羽道：「不錯，吳重確曾是你的師父。後來在舂山峰頂，他讓你改拜我為師，你才成了咱們書院弟子。」

葉涼眼看方天畫沉吟不語，便輕聲道：「方前輩，晚輩還須去拜會孔前輩、金前輩……」

屋內除了桌椅床榻，幾無其他物件，方天畫閉眼躺著，他身形極瘦長，顯得床榻有些短小，燕寄羽將他的「驚鴻影」解去了一半，他手足雖能動彈，卻運不得功力，昏昏欲睡之際，聽見有人推門而入，眼也不睜，隨口道：「今日送飯的時辰可晚了許久。」

那書生聞言愣了愣，隨即恍悟：定是燕山長讓他前來問話；便點頭道：「那就有勞葉師兄了。」

方天畫聽后沉默片刻，隨即哈哈大笑：「有趣，真他娘的有趣。」也不知是在說葉涼還是楊仞。

葉涼撓了撓頭，道：「前輩覺得有趣，不知是答應了還是不答應？」

「楊兄他說，只要前輩答應加入乘鋒幫，他便能將前輩從華山救出來，請問前輩願不願意答應？」

葉涼繞過朝雲殿，向左邊行去，來到一處幽靜小院，正是燕寄羽的居處。葉涼進得屋內，行禮問安，燕寄羽微笑道：「你也餓了吧，先坐下吃飯。」

葉涼不再多言，躬身施禮道：「弟子告退。」

方天畫搖頭笑道：「楊仞么，方某從前可沒聽說過這號人物……他能有這和_圖_書等本事？我又憑什麼信得過他？」

燕寄羽道：「不錯。」頓了頓，又道，「我聽吳重說，你曾安葬過一位無顏崖女子，當時你的心神頗受觸動，或許你覺得與雷姑娘相熟，便是因為雷姑娘也常以紗巾蒙面，與那無顏崖女子相像。」

葉涼接過食盒，只覺入手沉甸甸的，道：「多謝張師兄。」那書生告辭而去，走出幾步，忽而轉身喚道：「葉師兄。」

午後，葉涼孤零零坐在屋裡，時而揣摩劍意，時而苦思往事，時而又發一陣子呆；本來從午時末到酉時初，年輕弟子該在講室里修習師長所傳的武功，但葉涼不修「鴻翼筆」的招數，而是由燕寄羽親自指點劍術，故而每日里也就不必前去講室。

方天畫道：「你朋友是誰？」

葉涼道：「我知道了，多謝張師兄。」隨後拎著食盒走向一片青磚灰瓦的房舍，前行中掀開食盒一瞥，不禁微怔：停雲書生飲食清簡，便是燕寄羽身為山長，平日的飯菜也遠不及食盒中的豐盛。

起初葉涼也不知楊仞想讓自己傳什麼話，後來卻是在途中遇見了蕭野謠，才從他口中得知，此刻聞言答道：

他起床出門，驟見眼前雪花飄飛，心中不禁空悵，在齋舍左近胡亂走逛著；半月前他隨著一眾停雲書生歸返華山，至今對書院各處仍不甚熟悉，目之所及，均有一抹疏離之感。

那片屋舍本是停雲書院尚未創hｔtps://wwｗ.ｈeｔｕbook.coｍ.coｍ建時便已有的老舊屋子，為了關押方、鐵等人，燕寄羽便下令重新修葺了一番；葉涼走到近處，與周圍的巡行弟子交談了幾句，便自進了屋。

葉涼聞言一愕。燕寄羽神情中微露倦意，又道：「我稍後便要下山去迎接洛州柳家的武林同道，葉涼，你且先回去吧。」

雪不知何時已停了，遠遠近近的屋舍殿宇都覆著清清薄薄的一層白，葉涼一路來到後山，等候了半炷香時分，便見有個年輕書生雙手各提著一個四層食盒，沿著石徑緩步行來。

方天畫一驚：「他們答應了？他奶奶的，他們為什麼答應？」

方天畫道：「嗯，你且去吧，等你回來收碗碟時，我便答你。」

葉涼輕輕「嗯」了一聲，又問道：「那、那麼吳重是師父的好朋友么？」

葉涼道：「他姓楊名仞，是『乘鋒幫』的幫主。」隨即將自己所知的楊仞與乘鋒幫之事說了。

那書生道：「正是。」說著不自禁地眉頭輕皺，似頗不願為這些人送飯。

葉涼道：「不知可否讓我代勞？我有句話要對幾位前輩說。」

葉涼記得此人姓張，慌忙施禮道：「見過張師兄。」又問道，「師兄可要去給方、鐵等前輩送飯么？」

清晨，華山上落了一場細雪，葉涼從睡夢中醒來，只覺周身微寒。

燕寄羽點了點頭，一時不語；卻聽葉涼輕聲道：「師父，我在途中聽幾位師兄說起，似乎雷姑ｈeｔｕbooｋ•ｃｏｍ.ｃoｍ娘要與青簫白馬盟的秦盟主定親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葉涼道：「不記得。」猶豫片刻，又道，「但途中曾有幾個人對弟子說，吳重是我的師父。」

「不要緊。」燕寄羽淡淡道，「葉涼，你到了華山之後，可有記起些從前的事么？」

葉涼恭聲答應，隨後出了書樓，沿著山道拾級而上，路過半山腰的朝雲殿時歇息了片刻；朝雲殿是停雲書院的正殿，葉涼曾問過一位師兄，得知此殿得名于殿內牆壁上的兩行墨跡——「我是夢中傳彩筆，欲書花葉寄朝雲。」卻是數十年前柳空圖老山長醉后題寫的前人詩句。

葉涼道：「回稟方前輩，我是來幫一位朋友傳一句話。」

葉涼道：「方前輩見諒，我方才先去拜會了鐵前輩等人。」

葉涼道：「前輩所言極是。不過方才鐵前輩、阮前輩還有談前輩已都答應了……」

葉涼與他對視一眼，卻聽他道：「那些前輩說話很不客氣，尤其鐵風葉與阮青灰二人，更加是……咳咳，葉師兄到時別往心裏去便是。」

方天畫徑自坐下，大口吃喝起來；忽而放下碗筷，喃喃微笑道：「乘鋒幫么……沒想到武林中竟還有這般變數……」

方天畫聞言張嘴欲罵，眼珠一轉，卻沒說什麼。

方天畫聽他言稱「拜會」而非「送飯」，一怔坐起，轉頭瞧去，皺眉道：「葉涼，怎麼今天是你小子來了？」

走到一處古舊亭子里，但見左右亭柱上刻和-圖-書著「筆蹤起龍虎，舞袖拂雲霄」一聯，筆勢遒勁，逸興遄飛，也不知是何人手筆，他在亭中靜坐良久，起身前去書樓。

葉涼道：「多謝師父。」瞧見桌上已擺了兩碗素麵、一碟筍和一碟青菜。

兩人吃過午飯，葉涼見燕寄羽臉色蒼白，便道：「師父，你傷勢如何了？」他知道燕寄羽傷在薛夜魚的「刺青」之下，一直未愈，後來又被方輕游斬傷，近日裡身體頗為虛乏。

葉涼想了想，道：「弟子依稀記起，似乎從前與金陵雷家的雷纓絡姑娘很是……很是相熟。」

葉涼道：「晚輩也不知。」想了想，又道，「鐵前輩的原話是說，『左右也沒別的法子，信他一信又何妨？』」

葉涼道：「師父，你方才提及吳重，卻不知他……他究竟是何人？」

依照停雲書院的規矩，新入門的弟子應當四人共住一屋，學滿三年後才能升為兩人一屋，葉涼身份殊異，深受燕寄羽器重，書院里便讓他自己住了一間屋子。葉涼獨住了多日，心中孤寂，很想去和師兄弟們同住，但執掌齋舍的盧修整日面目陰沉，葉涼有些怕他，便也一直未向他請求此事。

葉涼道：「那他……」

葉涼聞言靜默一陣，忽而搖頭道：「不是的。起初弟子本也以為如此，但這幾日里極力回想，卻總覺得自己在更早的時候便先見過雷姑娘，似乎很多年前便隱約瞥見過她的身影，故而後來遇到無顏崖女殺手時，心中才會有所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