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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道路都是越走越偏狹，又哪容得下這許多『倘若』。」庄誠輕輕搖頭，起身道，「三位師弟，咱們去迎接柳副山長吧。」

柳續道：「那麼江海余呢？」

四人來到殿外，朝著山下走出不遠，便見柳續、展梅快步拾級而上，旁邊跟著一個面貌拘謹的年輕書生，卻是燕寄羽的徒兒葉涼。

庄誠兀自猶豫，歐陽致賠笑道：「柳副山長自然絕非『其餘人等』，庄師兄，咱們便都去瞧瞧，可別真讓弓魔餓死了。」

柳續心中一霎驚惑，隨即鎮定下來，苦笑道：「去年在舂山上，燕山長便曾讓龍鈞樂試探過我，如今看來，他到底仍是信不過我。」

「原來如此，」柳續輕嘆一聲，「庄兄，你們可知燕山長要我擒的女子是何人？」

葉涼「啊」的一聲，慌忙道：「晚輩萬不敢當……不過展前輩以後若有何事是晚輩能幫上忙的，晚輩定不推辭。」

庄誠嘆道：「柳副山長恕罪，實是燕山長臨行前有令：倘若柳副山長歸來時擒回了一名女子，那便一切無礙；可要是只有柳副山長與展兄兩人回來，那便是說，柳副山長已不可信，便讓我等將柳副山長擒下，等候他老人家發落。」

葉涼道：「弟子在山腳幫著幾位師兄劈柴，遇見柳副山長與展前輩……」

葉涼不明所以，凝神聆去，點頭道：「確是只有四道腳步聲。」

四人神情微凜，先前一眾人從舂山歸返華山的途中，燕寄羽便對柳續與展梅另有吩咐，將他二人先行遣走，致使眾人在遭遇「天風峽」、「木余刀」等門派突襲時少了兩大高手，ｗww•ｈetuｂｏｏｋ.ｃoｍ•com頗吃了些虧，時至今日，此二人終於歸返，庄誠輕輕吁了口氣，道：「快請柳副山長與展兄到朝雲殿敘話。」

晏格脾氣直愣，當即一拍桌案，粗聲道：「我看徐開霽這個假道士也不是懶，就是沒將燕山長的吩咐放在心上。」

庄誠聽后一時不語，與晏格等三位師弟面面相覷，遲疑道：「可是……可是燕山長臨走時曾頒下嚴令，讓三百六十名『鴻翼大陣』弟子看守方、鐵以及弓魔等人，其餘人等均不得探見……」

柳續隨著四位停雲執事來到後山，遠遠望見一片青磚灰瓦的房舍，庄誠道：「我與晏師弟先去給那些布陣弟子吩咐幾句，說明情由。」

——此技是晏格獨修的絕技，名曰「萬重書山」，先前在歸途中曾施展過一次，以一己之力擋下楚風蕭與裴烽兩大高手的合擊，此際再度使出，承住了柳續的內勁，只覺眼前微微恍惚，終究將柳續身形阻住，庄誠等三人趁機左手連點，封閉了柳續周身穴道。

展梅道：「葉兄弟，我早便聽說你的神思在舂山上受了些損傷，原來至今還沒恢復么？」

柳續神情一肅，道：「這如何使得？燕山長有言在先，要在今秋當著武林各派處置江海余，倘若他有意絕食，早早便餓死了，咱們如何向燕山長交待，燕山長又如何向天下武林交待？」

到得殿內，柳續神情微訝，道：「燕山長不在么？我與展兄還須向他復命。」

「多謝。」柳續點頭前行，此刻庄誠與晏格正走到柳續身前，歐陽致、盧修卻落在柳續身hetubook.com.com後一步，一瞬間四人同時出招，分襲柳續雙腿雙手——

歐陽致笑呵呵勸道：「晏師兄不必動怒，據我所知，徐兄雖懶散了些，但做事極有分寸，料想不會辜負燕山長所託……如今柳副山長與展兄既已歸返，想來那『留影舫』之事是早已處置停當了。」

幾人喝了口茶水，庄誠問道：「先前聽燕山長說，柳副山長與展兄是到岳州去了，不知這一路上可還順利么？」

朝雲殿內，葉涼與展梅喝茶閑談，聽展梅講說了不少江湖見聞，道：「展前輩說的有些門派，我從前似也遇見過的，只是卻記不大清了……」

葉涼低聲道：「沒有。」頓了頓，又道，「不過、不過我隱約記得，展前輩從前曾救過我，我今日一遇見展前輩，心中便覺得親切感激。」

庄誠取出一條黑布，將柳續眼睛蒙住，四人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量起柳續。

山風獵獵，盧修忽而怪聲一笑，道：「柳副山長，你一回來便急著要見弓魔，究竟是何居心，我等也不敢妄加揣測，還是等到燕山長返回書院，你自向他老人家解釋吧。」

柳續起身道：「煩請庄兄引路，我去瞧瞧江海余。」

隨後，幾人向著朝雲殿走去，庄誠見展梅與葉涼投緣，便讓葉涼也跟著伺候。

庄誠微笑道：「無論是什麼事，也定然難不住柳副山長……是了，不知柳副山長與展兄這趟回來，還有沒有別的同行之人？若攜得有僕從親眷，可須得及早安排食宿才是呀。」

柳續沒料到這「停雲四賢」竟會偷襲自己，四處關節猝然被ｈtｔｐs://ｗww.hｅtｕｂｏok•ｃｏｍ•ｃｏｍ制，一瞬里擰腰振肩，便想撞開一條出路；晏格聽見風聲，也隨之側身移步，周身骨骼咯咯作響，柳續的肩頭撞在晏格胸膛上，發出「咚」的一聲，如中鐵壁石鼓。

葉涼訝道：「稍後？展前輩請講，只要晚輩——」說到這裏，便見庄誠等四位師伯推開殿門走入。

展梅介面微笑道：「我從前與葉兄弟有過數面之緣，剛才撞見他劈柴劈得冒汗，便招呼他過來敘敘舊，歇息片刻。」

庄誠道：「不錯，柳副山長言之有理。」

庄誠點了點頭，未及開口，盧修忽而怪聲道：「早前燕山長不是已派了『白鶴劍』的徐開霽去岳州么，怎麼又讓柳副山長和展兄也去？」

葉涼道：「是，弟子遵命。」猶豫一會兒，又忍不住照實道，「庄師伯，弟子雖也說不清緣由，但其實弟子挺喜歡……挺喜歡劈柴的。」

盧修為人乖僻，平素陰沉著臉，任何尋常話語到了他的嘴裏，都顯得有些陰陽怪氣，柳續熟知他性情，聞言也不以為忤，只微笑道：「徐兄性子疏懶，行路極慢，我與展兄趕到岳州時，徐兄卻還沒到。」

庄誠與晏格便先行一步，不多時返回來，庄誠微笑道：「柳副山長，請吧。」

庄誠苦笑道：「不錯，燕山長眼下不在華山。」隨即解釋了幾句，原來老山長柳空圖久居崑崙，已經十余年沒在江湖上走動，回到華山不久便鬧著要去江南瞧瞧，如今他心性頗有些迷糊固執，燕寄羽拗不過師父，便陪著他南下遊玩去了。

展梅沉吟片刻，走近葉涼，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葉兄弟和_圖_書，只怕稍後便得勞煩你幫忙……」

隨後，柳續問起被囚在後山的方、鐵等人境況如何，庄誠答道：「這些人里，憤懣謾罵者有之，淡然靜默者亦有之，更有甚者如簡青兮，每日里變著花樣的索要酒菜，倒像在過日子享福似的。」

柳續道：「有勞。」

柳續略一靜默，淡淡道：「我與展兄奉命去岳州，卻是有些別的事，實與約管『留影舫』一派無關。」

「那在下就不得不請葉兄弟幫個忙了。」

庄誠道：「原來如此。」看向葉涼，微一皺眉，又道，「葉師侄，你是燕山長的親傳愛徒，平日里便該多多研讀詩書、修練武功才是，又何需去做這等劈柴的粗活？」

柳續道：「多謝庄兄掛懷，此行倒還算順當。」

那門徒領命快步去了，庄誠等四人相顧一眼，繼續商議了一陣，不約而同地想起郭正來，歐陽致嘆道：「倘若郭師兄尚在，也不知他此刻會不會……」

……

庄誠這才點頭答應，隨即對展梅拱手道：「請展兄在此間稍歇。」又讓葉涼留下來侍奉展梅，便與柳續等人出殿去了。

華山，停雲書院。

展梅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就……」說到這裏，倏忽出指制住葉涼，閃退一步，掌心抵在葉涼後背要穴上——

盧修與歐陽致袖中早藏好了「鴻翼筆」，右腕翻動，兩道電光刺向柳續膝蓋；庄誠和晏格卻各出指掌，鎖拿柳續脈門。四人心知柳續以「春風眼」為綽號，后又修成「竹聲新月」的奇技，對其眼神甚是忌憚，便預先看準了方位，動手時有的閉目闔眼，有的則著意偏開了目光。

展梅莞爾道：「那我就和_圖_書先多謝葉兄弟了。」聽見殿門外遠遠有人行近，便道，「嗯，他們回來了……」說著忽而一怔，喃喃道：「怎麼只有四人回來……」

展梅目光微轉，見這四位停雲執事錯落站開，有意無意地擋住了自己的去路，依稀便是停雲書院有名的四人陣法「雲停四時之陣」，心下愈發瞭然，拱手笑問道：「庄兄，怎麼不見柳副山長？」

庄誠點點頭，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朝雲殿內，「書樓」執事庄誠、「祠堂」執事晏格、「講室」執事歐陽致、「齋舍」執事盧修正自端坐商議要事，忽聽門徒來報：書院副山長柳續與「青鋒令使」展梅一道回山來了。

柳續一怔，與展梅對視一瞬，道：「原來如此。」他出身洛州柳家，柳空圖是他同族的長輩，他此番回山本來有事要請教柳空圖，卻不料柳空圖竟去了江南。

庄誠聞言搖頭不語，心說：「難道燕山長的閉門弟子，喜好竟是劈柴么，唉，此話若傳揚到江湖上，未免貽笑各派。」

庄誠道：「弓魔始終一言不發，常常三五天也不吃一粒米，近日裡已消瘦了極多。」

庄誠躬身與柳、展見禮，諸人寒暄了幾句，隨後庄誠才側頭問道：「葉師侄，你怎麼也在這裏？」

柳續微微一笑，道：「怎麼，連我也不能去見么？」

「葉兄弟言重了，」展梅搖頭微笑，「如今你修成了這般神異的劍術，興許以後還需你來救我。」

庄誠等四人聞言一怔，均不介面。柳續亦不再多言。

庄誠淡然與展梅對視，道：「柳副山長另遇要事，怕是要晚些時候才到。」

柳續道：「便只我與展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