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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書生正是劉萬山，聞言一愣，隨即道：「謹遵李前輩之命。」多日前他在巴山送完了請帖，想著自己從沒來過江南，便也不急著回華山復命，一路東遊閑逛，邂逅了李素微與柳空圖，便自薦要代李素微侍奉柳老山長；先前李素微受燕寄羽之託照料柳空圖，同行中柳空圖言行糊塗倒亂，一天里沒幾刻清醒，不斷提出一些古怪要求，李素微本已頗受其苦，自也樂於劉萬山為自己分擔，三人便一起趕到了臨江集。

劉萬山苦笑道：「是弟子失言，你老人家自然也叫得。」

吳重哈哈一笑：「柳老頭說得好。你還是發瘋時頭腦更清楚。」

劉萬山一驚，趕忙躬身揖道：「柳老山長，弟子輩分低微，這『師侄』二字萬不敢當。」

吳重嘿嘿一笑：「第二件不用我說，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

李素微苦笑一聲，微微點頭。

李素微皺眉嘆道：「劉師侄，此人對誰都不敬，你也不必如此大聲呵斥他，以免驚嚇了柳老前輩。」

那漢子道聲「遵命」，匆匆離去。

那漢子一驚，運轉功力，只覺周身並無異樣，將ｍ•ｈeｔubｏok•cｏm•ｃoｍ信將疑，卻也不敢多問，吳重道：「你翻山回去，別走原路了。」

寧簡一怔：「哪兩件事？」

吳重卻徑自看向他身後的李素微，道：「李兄，不知柳老山長的瘋病可還常犯么？」

柳空圖頓時瞥了李素微一眼，氣沖沖道：「怎麼，這道士能叫你『劉師侄』，我便叫不得？」

吳重道：「唉，其一么，便是要殺死你哥哥，為韓昂報仇。」

「離我遠些！」柳空圖瞪著李素微道，「瞧你這一臉苦相，料想也不是好人，你這般凄凄苦苦地瞧著我，是盼我死了好哭喪么？」

寧簡道：「陳徹雖有些懶，但極聰明，一定能更好地領悟刀意。」

話音方落，忽聽山道上傳來一道蒼老嗓音：「吳重，你這小娃娃又在背地裡說老夫的壞話。」

寧簡又道：「吳大叔，你當真送給了楊仞一截刀意么，陳徹也用刀，你怎不給他？」

「姓吳的，」那年輕書生喝道，「你這無賴之徒，膽敢對柳老山長不敬？」

吳重瞟她一眼，笑嘻嘻道：「寧丫頭，你也不用替陳徹叫屈，那刀和-圖-書意只是殘缺不全的一截，難以久存，便讓楊仞得了，也只夠他悟成一式，刀意便即消散，談不上有多大用處。我只盼危急時刻能救他一命。」

柳空圖兀自端詳吳重，神情感慨，恍若回憶起了一些往事，片刻間眼神惘然飄忽起來，似又陷入了糊塗；李素微嘆息一聲，近前攙扶，卻倏而被柳空圖甩袖掙脫。

寧簡一驚，抬頭瞧去，但見「玄真教」掌教真人李素微攙扶著柳空圖緩步走近，柳空圖身旁還有個年輕的停雲書生，瞧著有些眼熟，卻不記得姓名。

吳重道：「豈止有些懶，簡直是懶得透頂，我瞧那小子心裏想的便只有兩件事，多一件也懶得想。」

劉萬山道：「先前我本以為是陪著柳老山長遊山玩水，現下想來，咱們是來見這吳重的？」

柳空圖恍若未聞，只道：「劉師侄，你快過來。」

寧簡輕哼一聲，道：「楊仞已得了柳空圖八十年的功力，定然自保無虞，你若早早將這刀意贈與陳徹，興許他便不會失蹤，倘若他、他竟死了……」說到這裏，自知強詞奪理，此事終須怪不得吳重，可是眼下wwｗ.ｈeｔubｏｏk.ｃｏｍ.cｏｍ束手無策，不由得心中酸苦，凝眉低頭，只覺周遭的風雨聲都似有意惹自己心煩。

「那就對了，」柳空圖神情甚是滿意，「劉師侄，你是個孝順孩子，我可不能虧待了你，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李素微道：「劉師侄可知咱們為何要來臨江集？」

吳重道：「不好說。」

劉萬山也只得走上前攙住柳空圖，心下卻頗不是滋味。這「劉師侄」三字本是楊仞愛叫他的，他對楊仞深惡痛絕，長而久之，連帶著對這一稱呼也頗為厭惡，便是他的師叔盧修、歐陽致等人叫他「劉師侄」，他都不自禁覺得刺耳；後來奉命下山送信，又遇到李素微，他知李素微與燕寄羽平輩論交，按照江湖規矩確該叫他「劉師侄」，那倒也罷了，卻不料今日柳空圖也忽然這般叫他，忍不住補了一句：「柳老山長，你老人家稱呼我『萬山』便是，還請莫叫弟子『劉師侄』，弟子實在承受不起。」

劉萬山一怔，只覺心跳愈快，他的武功修為在年輕一代的停雲弟子中雖已不算低，但距離真正的一流高手還相差甚遠，自知再和-圖-書循序漸進地苦練多半也無出頭之日，此番甘願一路侍奉柳空圖，卻是存了私念，想趁著柳空圖神智不清楚，求他將從未傳與旁人的絕學「言劍」教給自己，此刻聽了柳空圖的一問，可謂欣喜之極，但又覺當著李素微、吳重等人不便明說，便只語氣恭謹道：「多謝柳老山長厚愛，請容弟子再好好想想。」

柳空圖轉身看向劉萬山，招手道：「劉師侄，瞧你容光煥發，你來扶著我。」

「不錯，」李素微從容道，「那日燕山長託付給我兩件事，一是照顧柳老山長，還有一事，便是來此地殺死吳重……劉師侄，吳重此人身無武功，今日你殺了他，不久武林中便人人都知你的名字。」

寧簡靜默不語。

寧簡蹙眉道：「簡青兮不是我哥哥。第二件呢？」

吳重笑道：「這刀意是我從刀宗那裡借來的，可惜葉涼修劍，承受不了，至於陳徹那小子，他那般懶，我給他何用？」

「唉，吳兄，」李素微聞言搖頭道，「你怎麼還在說笑？你可知我們今日前來，是為了什麼？」

「柳空圖又頂個屁用，」吳重嗤笑道，「那功力在他自己身上和-圖-書時，既沒見他擊退摩雲教，也沒見他管好自己的徒弟，反倒讓徒弟弄得瘋瘋癲癲……」

柳空圖上前幾步，端詳著吳重，嘆道：「你這小子頭上也有白髮了。我且問你，你可是將那位名叫『秦芸』的女子藏在屋裡了？」

李素微臉色憂凝，頷首道：「你今日倒霉這一回，以後就再也不會倒霉了。」

劉萬山又驚又喜，顫聲道：「李前輩，你、你何出此言？」

寧簡問道：「吳大叔為何不讓他原路返回，莫非此地確有危險么？」

吳重當即對柳空圖道：「柳老頭，你現下無趣得很，等你犯病了我再和你說話。」說完側頭瞥向寧簡，擺手催促道，「寧丫頭，如今李素微來到，你還不向他多多請教，讓他指點你的『愁眉苦臉神功』？」

李素微忽道：「劉師侄，恭喜你了，今日你不但承蒙柳老山長厚愛，還將要名震江湖。」他口稱恭喜，臉上卻仍是愁郁一片。

吳重笑道：「柳老頭，我是知道你們到了，才故意說那句話，這可不是背地裡。」

吳重笑嘻嘻道：「我本來不知，你這麼一說，我倒知道了。他奶奶的，看來我今日有些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