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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吳重隨口道，「他對你有偏見，倒也未必是他不對……」——說話中挪步退到了院子角落，猛然急躍而起，便要跳過籬笆逃走，卻跳得不夠高，被木條一絆，又摔在院子里。

他不待燕海柱再說什麼，便轉身走回眾人歇息之處，不多時，昨夜派去臨江集查探的幾個刀客陸續返回，均說沒瞧見「遼水三刀」的蹤跡。

寧簡冷眼旁觀，心中微動：先前吳重讓那乘鋒幫刀客翻山離開，似是早料到有人要來殺他。

劉萬山翻身躍起，凝神調息片刻，冷哼道：「寧姑娘，你要護著吳重么？」他知寧簡身份殊異，既忌憚她的修為，卻也不欲得罪她。

那刀客當即將吳重所言「刀意」云云原樣轉述出來，問道：「幫主，你收到吳重的刀意沒有？」

柳空圖面對著緊閉的屋門，卻只是獃獃佇立。

「你有所不知，」吳重長嘆一聲，道，「我所修神功，一年裡有三百多天都所向無敵，只有一天功法失效，偏生卻趕在了今天。」

從前他規規矩矩地在華山學藝，沒受過什麼挫折，也不甚急於成名，和_圖_書可是隨師門去了一趟舂雪鎮，在鎮外被楊仞擊斷了鴻翼筆，心緒卻再難平復，後來在玉門關附近的小鎮客棧里重逢楊仞，驚見其刀術突飛猛進，自己竟已接不住他的三招兩式，更覺憤恨不甘，夜半常常失眠自問：「難道我還及不上一個出身微末、粗鄙無禮的野小子？」再後來楊仞與「乘鋒幫」之名更是武林皆知，雖然他不齒於此等「惡名遠揚」，可深心裏亦隱隱有個念頭，只覺楊仞這般終究還是勝過自己默默無聞；直到今日，他自知終於得了揚名改命的良機，心下感慨：「上蒼公道，好人終有好報，任憑楊仞一時囂張，不久便要被我挫敗。」

吳重自不肯答應，一邊跑一邊叫道：「柳老頭，別犯瘋了，快說句話！你個糟老頭子見死不救？」

劉萬山眉頭一松，從容走近吳重，手腕急抖，筆鋒朝著吳重咽喉刺落——

吳重急忙躲避，滿院亂躥，踏得地上雨水四濺，劉萬山不欲被泥水濺滿衣衫，一時間竟追之不及，不禁怒喝道：「姓吳的，你站住別動，受我一刺！」www.hetubook.com.com

楊仞錯愕道：「你這是做甚？」

寧簡微微蹙眉，等著劉萬山奔襲而近，飛起一腳，將他踹得遠遠跌出。

寧簡一怔，退後三步，心想：「也不知吳大叔要施展什麼功法。」卻聽吳重又道：「再退遠些。」

劉萬山頓時鬆了口氣，笑道：「這無賴倒會裝模作樣。」說著邁步踏前，抬筆待刺。

李素微嘆道：「吳兄，你本是不世出的奇才，又何必死得如同兒戲一般？還是坦然赴黃泉吧。」說著輕輕彈指，一滴雨珠逆風斜飛，打在吳重膝彎，吳重痛呼跌倒。

那刀客略一猶豫，走近楊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寧簡卻不理他，只回眸對吳重道：「吳大叔，你怎麼這般沒用？」

劉萬山道：「不錯，這也是燕山長與李前輩的吩咐，你就認命吧。」

劉萬山眼見寧簡退到了兩丈開外，而吳重卻目光灼灼地緊盯自己，不由得心弦微緊，瞥向李素微道：「李前輩，此人當真不會武功么？」

楊仞皺眉擰了擰肩膀，又晃晃手腕，沉默一陣，道：「老子收他爹個鬼。」

李素微苦和-圖-書著臉道：「千真萬確。」

楊仞點頭道：「甚好，咱們這便雇船出發。」最晚回來的那名刀客又稟道：「屬下見到了吳重前輩，吳前輩說，有一樣禮物要送與幫主。」

寧簡聞言啞然，忽聽李素微嘆道：「劉師侄，你再上前去，料想寧姑娘絕難再傷你。」

……

吳重霍地站起，森然瞪視劉萬山，一字一頓地緩緩道：「年輕人，你真要殺我？」

劉萬山道：「原來此人不會武功？」言畢翻腕亮出鴻翼筆，筆桿色澤甚新，卻是他歸返華山後新制的，他低頭瞧了一眼鴻翼筆，神情漸漸激動，念及今日殺死吳重，不久再學得「言劍」，那便是名實兼具，江湖中人人欽佩，在停雲書院里的地位也定會越來越高；想到這裏，心中驀然閃過秋剪水的身姿容顏，他幾度見到秋剪水，對其已是念念不忘，不禁暗忖：「假以時日，我已成為武林名俠，未嘗不能向巴山『燭照劍』提親……」

「呵，你倒不怕死，」吳重冷冰冰道，「寧丫頭，你退遠些。」

楊仞道：「我也坐不慣，咱們彼此彼此。」昨夜葉涼離去m.hetubook.com.com之後，徐開霽為報雷纓鋒相救之恩，亦帶著阿葉趕去滁州，楊仞心知徐開霽傷勢不輕，沒能將其勸留，此刻望江暗嘆：「也不知他們是否已找到了雷纓鋒……」

「來得好！」吳重大叫一聲，轉身就跑，飛快躲到了寧簡身後。

劉萬山哈哈一笑，道：「納命來吧！」筆鋒一振，大步迫近。

劉萬山道：「姓吳的，你再怎麼自憐自惜，今日也難逃命數。」

楊仞一怔：「什麼禮物？」

寧簡腳下側移，以指代刀，點在鴻翼筆上，將劉萬山震退兩步，劉萬山不敢輕忽，使出自己所會最精妙的一式「龍蛇刺」，筆影在細雨中急舞亂閃，落向寧簡胸腹要害；寧簡冷笑一聲，手指迅疾晃動，如風吹輕絮一般，頃刻便將劉萬山的筆勢破散——這一記「芳菲仙佩」是她所悟六招刀術之一，得自柳續的筆意，本就極克制停雲武學，劉萬山功力不深，在她面前更無還手之力。

「這袖風好生奇詭，從前可沒見玄真教弟子施展過這門武學……」寧簡冷冷瞪視李素微，心下驚疑不已。

劉萬山道：「遵命。」心中有了底氣，和-圖-書展開「春日游」的步法，便想繞過寧簡去攻吳重。

寧簡頓時恍然，她從前曾聽楚輕鴻說起，「空游訣」共有九重境界，方輕游是玄真教年輕一輩中唯一將「空游訣」修至第七重之人，且在退教之前已即將破境；而「玄真三子」均已達到第八重的修為，卻不料如今是李素微第一個將這門神妙心訣修得圓滿。

「唉，吳兄眼光高明。」李素微苦笑道，「可惜長希師兄心懷偏見，卻誤以為我是在偷練『意勁』。」

卻聽吳重哼了一聲，道：「好個李素微，不聲不響竟已練成了『空游訣』第九重。」

李素微見狀微微搖頭，倏地閃掠到寧簡身旁一丈處，袍袖一拂即收，凝立不動；寧簡驟覺一股炙熱勁風撲至，凜然倒掠，那勁風之中鑽出絲絲寒意，追著她的身形透入周身各處穴道，寧簡跌坐在地，僵痹難動。

午後，江岸邊，楊仞聽著陣陣水聲，若有所思；一旁的燕海柱剛吃飽飯，湊近了道：「小兄弟，你真要帶我去臨江集么，我可坐不慣船……」

吳重眼瞧劉萬山神色急劇變幻，顯是心底慾念翻湧，搖頭輕笑道：「可惜，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