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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聞言一驚，都注目李素微；趙長希怒聲笑道：「既然你如此說，那咱們當下便見個分曉！」

眾人回到陳家酒館門口，胡飛塵、趙長希等人瞧見弓魔，神情均凜；岳凌歌眼珠一轉，將嚴知雨交與燕海柱，道：「可否麻煩你老人家暫且照料知雨？」

趙長希瞧了一眼賀風馗，倏道：「若我沒看錯，賀兄方才擒柳鷹時只是虛晃一招，刀上振發的似是尋常刀風，卻並非『天風縈迴』？」

李素微等著柳鷹快步走近，問道：「柳兄似和葉兄弟談得甚是融洽，料想是將葉兄弟勸服了？」

李素微制住柳鷹之後，有意對其冷落不理，要看他作何言行、是否另有后招，卻不料柳鷹只是淡然端坐笑語，也不免有些疑惑，聞言略一猶豫，嘆道：「柳老山長雖然時而糊塗瘋癲，卻始終未提過一句你們洛州柳家的隱秘；貧道確是聽了燕山長的懷疑，這才奉命查探此事……柳兄，你找人假冒『青崖六友』，又現身相救，那可弄巧成拙了。」

「好說。」賀風馗拱手回禮，隨即收刀入鞘，姿勢沉著。

葉涼聽得心胸冰涼，輕嘆道：「不知她打算要如何殺我。」

眾人面面相覷，許多人心中均極驚疑；楊仞掃量胡飛塵與趙長希、賀風馗，料想是先前自己去江邊時，兩方留下的人商議好了一齊偷襲柳鷹，疑惑道：「這可究竟是為何，胡飛塵，是不是你弄的鬼？」

李素微瞟向葉涼，但見他因背負屍身，衣衫上沾染了不少血污，不禁輕輕一嘆，道：「葉兄弟節哀，盼你此後一心跟隨燕山長學藝，定能在武林中有所作為。」

柳鷹點點頭，隨口笑道：「葉兄弟心思單純仁善，倒是不難勸服。」

楊仞搖頭笑道：「李前輩此言未免大謬，先前我已邀約葉兄入幫，而今葉兄的師父又死於燕山長所雇的『無顏崖』殺手刀下，那自當是入我『乘鋒幫』，為吳重前輩報仇才是。」他猜想李素微多半不知真正殺死吳重的實是和-圖-書雷纓絡，故而只提及「無顏崖」。

葉涼瞧著柳鷹的背影，一時不語，莫名覺得柳鷹此際的笑聲卻是發自真心。

柳鷹笑道：「楊幫主果然是個妙人。」卻避而不答，覷向李素微道，「李兄，不知你從何得知我是『山中刺』掌門，是柳老山長說漏了嘴，還是燕山長自己的猜測？」

李素微苦聲道：「長希師兄，我實不願再和你爭鬥，更何況……」

葉涼臉色蒼白，卻不介面；柳鷹又拍拍他的肩膀，嘆道：「葉兄弟，你劍意上的修為雖高，卻終究認不清這世道，那就仍要處處受制，遭人欺瞞擺布。」他語氣惋惜，但臉上卻綻滿豪灑笑容。

李素微聽后遲疑一陣，道：「葉兄弟，實不相瞞，貧道須得將吳重屍身帶走交與燕山長，否則怕是難以復命。」

賀風馗道：「事關緊急，縱然是假，但柳鷹總歸是柳家家主，免不了攀附正氣長鋒閣，此際先擒住他，對本幫也並無壞處。」

李素微將信將疑，搖頭道：「可是據貧道所知，燕山長眼下可還好端端的，倘若柳兄當真布成了『描紅』，燕山長又豈會安然無事？」

「回稟幫主，」賀風馗對著楊仞一揖，肅然道，「先前賀某聽說柳鷹竟是潛藏暗中的『山中刺』掌門，亦是『青崖六友』之首，已對本幫布下了毒計；事關本幫安危存亡，不得不暫代幫主做主，與李道長共將柳鷹擒下。」

李素微淡淡笑道：「岳公子何必說這些虛話，貧道本也正打算將弓魔交與你。」岳凌歌一愣，似不甚相信，但仍長揖道謝，隨即取來一根繩索，便要趁著江海余神思痴怔，將他捆縛起來。

趙長希與游不凈久歷江湖，自不會因柳鷹隻言片語著惱，只莞爾相顧；楊仞大剌剌道：「要講論誰勝過誰，那是老天爺的事，也不是你柳老兄說了算的，你倒不如說說，究竟要對我乘鋒幫使什麼毒計？」

葉涼微微點頭，思緒紛亂，卻聽柳鷹又道：「葉兄弟，https://m.hetubook.com.com實不相瞞，適才我在酒館門口見到你時，著實覺得有些奇怪。我不明白為何雷姑娘竟沒殺你。」

柳鷹瞟了一眼葉涼所背負的焦枯屍身，語聲亦低落下去：「你身為天資絕頂的徒兒，遇到了這世上最好的師父，卻仍然過不好這一生。——這世道便是如此。」

劉萬山大怒如狂，正待斥責葉涼、痛罵楊仞，卻見李素微擺擺手道：「此事容后再議，劉師侄，你先且退後吧。」

燕海柱本就不放心岳凌歌，很想自己照看孫女，只是不會武功，一直不敢多言，此刻連聲笑道：「好好好，這有什麼麻煩的？」

趙長希大步上前，道：「更何況什麼？」

葉涼一怔，當即搖頭道：「決計不成。」頓了頓，又道，「我師父已經死了，你們、你們還不肯放過他嗎？」

柳鷹呵呵一笑，道：「只憑此事，恐怕李兄還難以斷定吧？」

楊仞略一沉吟，道：「賀前輩言之有理，確該如此。」只覺賀風馗不單沉靜善忍，緊要關頭亦謀斷果決，暗暗有些佩服。

李素微眉目微動，道：「那麼『描紅』是什麼？」

忽聽柳鷹微笑道：「賀兄久違了……想來這位胡兄弟亦是你們『天風峽』的仇人之一，你卻仍能聽從他的轉述，與李兄、龍兄一併偷襲於我，這份心性可真不簡單。」

李素微道：「故而貧道在船上有意提及『山中刺』之事，瞧見了葉兄弟偷偷打量柳兄的眼神，一切還不明白嗎？燕山長對於『描紅』之術亦不知曉詳情，但他猜測此術或與葉兄弟相關，今日看來，燕山長神機妙算，確是猜對了。」

賀風馗淡淡道：「不錯，剛才賀某那一刀，只作驚敵之用，有趙兄三人，已足夠制住柳鷹。」

李素微也不爭辯，嘆道：「楊幫主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只是葉兄弟究竟何去何從，還須他自己拿主意。」

諸人紛紛朝葉涼看去，卻見他只低頭不語，片刻后才道：「我…和-圖-書…我不知道，我想先將師父安葬。師父他從前很喜歡來陳家酒館下棋喝酒，我想將他老人家葬在酒館旁邊的空地，但不知酒館主人是否願意……」

柳鷹莞爾道：「便如上次我在滁州所言，我既有事請你相助，你我便須坦誠相見，你若因此而不願助我，最多我今日死在臨江集，那倒也不算什麼。」說完哈哈大笑，徑自走離。

「佩服！」柳鷹哈哈大笑，「今日在場諸人之中，你賀風馗算個人物，遠勝過趙長希、游不凈之輩。」

岳凌歌轉身迎近李素微等人，拱手笑道：「先前在下奉燕山長之命擒拿弓魔，未曾想今日諸位前輩大展神威，先行制服了這魔頭，如此在下便能向燕山長復命了，實在感激不盡。」

方才葉涼雖知李素微或會對柳鷹發難，卻也沒想到驚變一瞬乍起，等回過神來，柳鷹已然受制；暗嘆一聲，轉頭看向柳鷹，不禁心頭微異：柳鷹眼神極平靜，嘴角掛著淡笑，似乎渾不驚訝惶懼。

李素微緩緩吐出一口氣，俯看柳鷹，道：「倘若柳兄只會柳家刀術，那倒也罷了，但你身兼『山中刺』的掌門，貧道實不知你還修成了什麼奇技，只得忽施偷襲，得罪莫怪。」

柳鷹爽朗一笑，道：「不錯，先前我們私下議事時，雷姑娘多次明言，說對你這傻小子全是利用，毫無一絲真情；她說等你此番抵達臨江集后，便再無用處，她會親手將你殺死……可是現下你卻還活著。」

李素微神色頓變：「你說什麼，難道『描紅』之術已然布成了？」

楊仞心下恍然：「怪不得刀風撲中柳鷹，他卻沒受傷濺血。」轉念又想：「賀前輩好生克制，至今都未展露過真正的修為……」

葉涼低聲道：「那麼這世道，到底是什麼樣的？」

柳鷹微笑道：「這她倒確曾提及，說你劍術非凡，須得一邊說些溫柔的話兒哄你，一邊走到你身前，而後猝下殺手……至於她這法子究竟能不能殺你，想來葉兄弟自己清楚。」wｗw•ｈeｔｕbｏｏk.ｃｏｍ•com

柳鷹道：「李兄會這般說，那是因為李兄不知『描紅』到底是何。」

葉涼一凜，暗忖：「可是柳前輩從未對我提過『描紅』二字呀……」但見柳鷹目光閃動，緩聲道：「燕山長確也算個人物，他雖未全然猜對，卻也猜中了一處關竅……不錯，若無葉兄弟，這『描紅』之術恐怕也難以布置成功。」

賀風馗也不吭聲，手按刀柄，漠然踏前。楊仞見狀頓凜，道：「且慢，賀前輩……」

葉涼怔了怔，隨後緩慢彎腰，小心翼翼地將背著的屍體平放在地，轉頭又端詳柳鷹，但見他身軀一晃，坐在了泥土上，料想是身上穴道受制，支撐不住身軀，他留意到葉涼的注視，目光轉動，好整以暇地沖他眨了眨眼。

葉涼心底隱隱一顫，不知為何，似乎柳鷹的神態愈是輕鬆悠然，他便愈覺不安。

賀風馗面無表情，道：「賀某不過是做自己當做之事而已。」

柳鷹微笑道：「正是如此，否則在下又何來閑情逸趣與諸位談聊？今日即便李兄殺死了我，也難以破解『描紅』，燕寄羽的落敗已成定局。」

李素微苦笑不語，龍鈞樂倏一拂袖，冷哼道：「既然趙兄急於動手，那正好兩方以二敵二，我也來領教賀兄的刀法便是。」

方才李、趙、龍、賀四人出招攻襲時，胡飛塵身影穿梭閃動，為四人掠陣，卻將田桑榆、劉萬山以及柳空圖都阻擋在後，此時聞言一臉平和，只道：「在下不過是聽奉李道長之命，給賀前輩等人傳話罷了。」

柳鷹目光轉銳，抬臂待將掌風凝擊出去，電光石火之際，李素微道袍獵獵一響，袖底掌心翻轉，一股罡風轟然撞在柳鷹腰側；另一側的龍鈞樂沉袖下掃，袖緣金光微閃，一抹氣勁掠過柳鷹膝彎，柳鷹口噴鮮血，單膝跪倒，趙長希輕嘆中彈出「野馬吹息」的指風，將柳鷹周身穴道封閉。

楊仞聞言哈哈一笑：「葉兄所言不錯，他分明是你的師侄，你稱他『劉師侄』便是。」

劉萬山將鴻翼筆和圖書攥得欲斷，卻也別無他法，只得依言走回柳空圖身邊，瞥見柳空圖呆愣佇立，卻似渾不在意自己受氣，不由得有些怨恨起柳空圖來。

葉涼心弦一抖，喃喃道：「雷姑娘她……她說要殺我么？」

李素微說完便對著賀風馗、趙長希一拱手，道：「先前未及道謝，實在失禮，多謝貴幫相助貧道擒下柳鷹。」

李素微嘆道：「更何況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岳凌歌恍然一笑，未及開口，忽聽趙長希冷聲道：「好個『空游訣』第九重，今日我正想領教一番；李師弟，你若不敵，便將玄真教的掌教令符交出來吧。」

葉涼惘然沉默，片刻后道：「柳前輩，你將雷姑娘的心意告訴了我，不怕我稍後不肯助你么？」

「原來如此。」楊仞點點頭，想起葉涼曾說「青崖六友」為防燕寄羽死後乘鋒幫獨霸江湖，不得不「出此下策」——料想這所謂的「下策」，便是賀風馗說的毒計了；尋思片刻，苦笑又道：「賀前輩此舉還是莽撞了些，倘若李前輩所言是假，卻是想利用咱們來幫他對付柳鷹呢？」

龍鈞樂搖頭道：「岳公子不必費事，先前李道長已用『空游訣』第九重的法門禁錮了弓魔的行動，無論內勁也好，意勁也罷，這魔頭都難以施展了。」

眾人面面相覷，均覺澀楚，李素微只長嘆不語。劉萬山環顧左右，忽而走近葉涼，正色道：「葉師弟，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分明是燕山長的徒弟，又與吳重這奸惡油滑之徒何干？」說完眼見葉涼神色詫惑地望過來，清咳一聲道，「你雖是燕山長的親傳弟子，但入門比我晚，我身為你的師兄，規勸你迷途知返，那是責無旁貸。」

葉涼靜了靜，道：「我不是燕山長的弟子，你也不是我的師兄。」

話音未落，賀風馗猛地拔刀斜劈，出手便似是「天風縈迴」，數十縷刃風朝著龍鈞樂卷襲而去；龍鈞樂竟似早有防備，在賀風馗揮刀的同時便旋身避到一旁，卻將疾嘯的銳風留給了身後的柳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