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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微怔，均覺柳鷹搶先道破自己的計策，確也有些古怪；李素微沉吟道：「柳兄的『描紅』之陣，不是用來對付燕山長么，怎麼卻布置在了『乘鋒幫』之中？」

田桑榆拱手道：「多謝李兄信任。依老朽愚見，咱們不妨將柳鷹交與燕山長處置，料想燕山長定有法子問出『描紅』的真相。」

穆清池仍不說話，柳鷹卻介面道：「不錯，此舉便是為了讓楊幫主將他擒去。」

楊仞正自揮刀追斬穆清池，聞聲暗凜，穆清池雖手無燭台，但身姿手勢均極幻奇，引得楊仞一陣目眩；穆清池見此地高手環伺，已難擒得人質作挾，也不戀戰，擰身便向江邊逃去，倏而雙腳劇痛，卻是方輕游悄無聲息地欺近，出刀挑斷了穆清池的腳筋；穆清池摔在地上，脖頸微抬，便被方輕游的刀鋒抵住。

葉涼聽到「疾病」二字，倏忽想到那夜燕海柱鼻息異樣，似患了什麼怪病，心中莫名打了個突。李素微皺眉沉思，又道：「究竟是何疾病，又如何傷人致命，還請柳兄詳示。」

柳鷹道：「先前李兄說，這『描紅』更近似一種陣法，須得多人耗時良久才能練成，這話倒並未說錯，但『描紅』之陣不似燕山長在舂山布下的『驚鴻影』陣法那般神奇玄妙……所謂的『描紅』，實則是一種疾病。」

葉涼一愣，越想越覺李素微所言有理，憑雷纓絡的聰穎機敏，若想脫離「青崖hｔtｐs://ｗwｗ•ｈetuｂooｋ.coｍ.coｍ六友」，定會思慮周全，又怎會落入柳鷹掌握？轉念又想：「是了，柳前輩故意語出反常，告訴我其實雷姑娘不喜歡我，作出這般坦誠之態，卻恰恰能讓我更加深信他已將雷姑娘制住……」

李素微頷首欲語，卻見柳鷹搖頭道：「如今『描紅』之陣已成，便是燕寄羽也無可奈何；反倒是今日在場的諸位里，卻有一人讓我猜不透虛實，也不知此人是否能破解『描紅』。」

柳鷹哈哈大笑：「若貴幫是賀風馗做主，那我自當另換計策；但以你和秋姑娘的心性，既見穆兄只是謀划，未能得逞，多半是不會殺他的。」

楊仞冷笑道：「倘若我擒住之後，徑直將他殺了呢？」

柳鷹淡然道：「李兄料事如神。實不相瞞，現下這群人里確還有一位，亦是『青崖六友』之一。」

柳鷹笑道：「李兄，你即便知道了也無從改變，還是不知道的好。」

叮噹一響，李素微抽出了腰畔無鋒劍，與葉涼的短劍交擊，葉涼身軀晃動，只覺一股淵深曲折的寒意順著劍身湧來，一時間內息凍結，手足僵滯。

葉涼一凜，心說：「難道柳前輩這便打算出賣田老前輩么？」轉念中凝神運功，不斷沖消體內的冰寒之氣。

「唉，」李素微愁眉苦臉道，「原來這位穆兄才是在場的『青崖六友』之一。」

葉涼瞧向李素微，卻聽他和圖書道：「不錯，貧道一則是想試探柳兄是否真的受制難動，二則卻也想看看在場諸位之中，是否還有人亦屬『青崖六友』，會不會出手救你。」

柳鷹與李素微對視一瞬，忽而朗笑道：「等這人死了，你便知道了。」

葉涼一怔，但見秦芸神色輕鬆，渙然一笑，似得解脫，旋即垂首不動。葉涼心裏惶惶一空，悲聲道：「秦前輩……秦前輩死了……」

先前兩方人對峙之際，燕海柱要照料嚴知雨，秦芸修為不高，故而這三人都避在一眾刀客身後；而穆清池被制住捆進麻袋，卻被看守他的刀客隨意丟在地上，距秦芸不遠；楊仞、趙長希等人返身望去，相救已然不及。

穆清池冷哼一聲，躺倒不語；楊仞皺眉振刀，正待逼問，忽聽柳鷹笑呵呵道——

楊仞轉回頭瞪視穆清池，冷聲道：「姓穆的，你既能自行脫困，為何卻一直忍到今日，莫非只為殺害秦前輩么？」

李素微點點頭，道：「好，柳兄既不肯說，那我便當柳兄並未布成『描紅』，只是假言誆騙，那我只要殺死柳兄，這『描紅』便永遠不會布成了。」說完也不待柳鷹開口，徑自揮掌朝著柳鷹額頭劈落——

楊仞一時語塞，穆清池倏道：「柳兄，你的話未免太多了。」

「倘若穆兄一早便脫身離去，不與你們乘鋒幫同行，又如何能將『描紅』的疫病在你們中間慢慢散播開來？」

李素微ｈｔtｐs://www.ｈｅtｕbook•ｃoｍ•com目視葉涼，冷淡道：「葉兄弟為何阻我？」

李素微沉吟片刻，嘆道：「葉兄弟，我不知柳鷹對你說了什麼，但請你細思，是否他只是空口無憑，虛言恐嚇於你，譬如聲稱擒住了你的親朋，卻也沒讓你瞧見？須知柳鷹這兩日一直與貧道同行，未必有時機另施詭計。」

「秦前輩！」葉涼透過人群望去，渾身驚抖，胸中熱血如沸，剎那裡已能動彈，朝著秦芸疾奔過去。

「道劍『墨淵』，名震天下。」柳鷹洒然讚歎，「聽聞李兄自擊敗『摩雲教』后便未再動劍，沒想到今日破例出劍，足見對葉兄弟頗為看重。」

李素微環顧諸人，沉吟道：「前日田兄與柳兄一同出現，助我將假冒的『青崖六友』擊退，本來我最該懷疑田兄；但我素知田兄為人謹慎穩重，多半不會參与這類陰謀，料想前日也只是被柳兄利用罷了……」

柳鷹聞言嘆道：「李兄實在厲害，我可是愈發佩服你了。」

話音未落，不遠處乘鋒幫刀客之間猛然響起布料碎裂之聲，穆清池破開麻袋，一霎里已躍至秦芸背後，扼住了她的脖頸——

秋剪水聞言蹙眉，只聽楊仞喃喃道：「穆清池，那日在岳州春風酒樓，你與龍鈞樂密謀，卻是故意讓阿葉聽見……」

楊仞心頭劇凜，不禁陷入深思；柳鷹目光悠悠一轉，又對秋剪水道：「秋姑娘，這些年你自以為將郁剪寒的遺物收ｗwｗ.ｈｅｔｕbｏｏk•ｃoｍ•ｃｏｍ藏得穩妥，卻沒想到你的穆師叔早已偷進過你的房間，拆閱了刀宗的書信，雖未看全，不能領悟『意勁』，卻也助他修成了『心照』之境。」

「敢問這人是誰？」李素微目光一閃。

與此同時，葉涼攙扶著秦芸，緊握她的脈門將內息源源渡入，秦芸臉頰愈發蒼白，嘴角湧出的鮮血染紅素裙，忽而低聲道：「這樣……這樣也好。」

穆清池猝施重手之後，當即掠向燕海柱，似想將他扣住為質，燕海柱坐在地上，正持著水囊喂嚴知雨喝水，情急中非但不避，反而起身張開雙臂，將嚴知雨擋在身後；眼看穆清池的手掌即要觸及燕海柱衣襟，一道刀光劈落，宛如地上憑空長出一面雪亮的刀牆，將穆、燕二人隔開——

穆清池手指驟緊，一股鋒銳氣勁透入秦芸後頸，秦芸嘴角溢出汩汩鮮血，軟軟垂坐在地。

「啊！」葉涼失聲驚叫，不及多想，已驀然閃至，抬臂格開了李素微的右掌，李素微面沉如水，左袖隨即掃向柳鷹眉心，葉涼迫不得已，出劍刺向李素微左臂，眼看李素微袍袖飄忽、又要變招，劍鋒一顫，直刺李素微心口要害，這才將其逼退一步——

「我正是要藉助乘鋒幫來擊敗燕寄羽，才這般布置。李兄有所不知，這『描紅』之『紅』，實是血緣之意，想要對付誰，布陣時便須用到誰的血脈近親……」

「葉兄弟，多謝你了，不過你方才實在不必出手的，」柳鷹莞和-圖-書爾道，「李兄方才只是詐我，他尚未知曉『描紅』的底細，那是絕不會殺我的。」

柳鷹淡淡一笑，繼續道：「要練就『描紅』的疫病，需要一味『藥引子』，以及兩味『主葯』，這藥引子自是穆兄，而主葯么……便是燕海柱和嚴知雨了。」

「前輩恕罪，我……」葉涼說著猶豫起來，眼前閃過風雨中雷纓絡孤零零遠去的身影，心中微痛，只澀聲道：「我不得不……不得不救柳前輩。」

幾根手指斷落墜地，穆清池右手鮮血淋漓，與楊仞森寒的目光一觸，隨即旁掠數丈，卻又被一縷指風迫住，側目瞧去，燭火晃動如雨，鋪天蓋地壓來；秋剪水使出「心照」境的絕學「飄零劍」，手指連彈，分刺穆清池胸腹，穆清池面露冷笑，左手手指迅疾屈伸，卻亦刺出指風，頃刻化解了秋剪水的攻勢。

秋剪水一凜，先前她見穆清池脫困，本已頗覺驚疑，多日前穆清池被擒之後，雖然周身穴道被封、手足亦遭捆縛，但楊仞卻仍不放心，便請秋剪水施展「青燈夢魂」之法，如去年迷暈溫蔚一般，迷亂了穆清池的神思。她心知此法只有通曉「心照」境之人才能破解，此際又見穆清池所用招數與「飄零劍」如出一轍，頓時恍悟，脫口道：「穆師叔，原來你也修成了『心照』之境。」

眾人相顧震驚，楊仞暗罵一聲，不自禁地瞧向江海余，卻見他兀自痴痴佇立，低頭凝望手中珠釵，目光溫柔，似渾不知周遭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