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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仞和虞夙在岳州打過交道，知他雖心性高傲，但尊奉俠義正道，並非壞人，對其無甚惡感，聞言大剌剌道：「那好，剛才多承虞前輩手下留情，未傷及趙、游二位前輩的性命，眼下我也不難為虞前輩，只是有一言相勸：虞前輩若真以俠士自居，經過今夜之事，此後該當與誰同路，還請仔細斟酌，莫再害人誤己才是。」

虞夙皺眉道：「楊小子，你這是教訓虞某么？」

虞夙一怔，默然片刻，搖頭道：「虞某須得將眾弟子的屍身載回紅羅山莊。」

當初他將蕭野謠派去華山，本意是將停雲書院的主要勢力牽制在山上，然而燕寄羽竟將多年來雲遊各地的停雲書生召集起來，以至於情勢倒轉，反是「乘鋒幫」的六百意勁高手被耽在了華山，而燕寄羽散布假訊將三派刀客誘出剿殺，終究又比自己計高一籌。

楊仞道：「料想賀前輩與岑兄、方兄他們定會沿江尋來，為https://www.hetubook.com.com今之計，不妨先設法與他們會合。」

再看談寒雁，卻是三人里傷勢最輕的，只肩膀與腿上有兩道數寸長的傷口。她神情淡漠，面容清瘦了不少，更顯冷俏，忽道：「既見到楊幫主，咱們接下來去哪？」

柳續只靜靜目視方白，並不介面；楊仞欲言又止，卻聽趙長希慨嘆道：「只盼虞兄從此想得通透，興許以後能對擊敗『正氣長鋒閣』有所助益。」

——燕寄羽所傳出的消息實是半真半假，甚至七成是真，只三成摻假，極難分辨；三派由此斷定，楊仞等「乘鋒幫」首腦的處境確已岌岌可危，當即動身，火速馳往臨江集相救。

卻不料燕寄羽離開岳州之後，並未率眾追殺楊仞等人，竟是孤身一人來到臨江集，卻將一眾雲遊弟子遣去截殺三大刀派。數日前，三派共計七百余名刀客行至潁州，驟遭三千停雲書和圖書生突襲圍攻，寡不敵眾，眼看便要頃數覆沒，萬幸方白趕到，將三派殘存的刀客救走，原來的七百多人，卻已僅剩不到五十。

楊仞回望一眼，虞夙孤立在滿船屍身之間，靜默淋雨，身軀筆直，宛如一根失了帆布的桅杆。

丁厭憂笑眯眯道：「楊幫主，我老丁可算見著你啦。」

諸人聞言均點點頭，楊仞聽著船艙里的爐火嗶剝，身上雨氣漸散，環顧裴、談、丁三人，心頭兀自震驚，當即細問詳情。

方白淡淡道：「好說。」

裴烽瞧見楊仞，欠身道：「楊幫主，請恕裴某無法出艙相迎……」說著便要站起施禮。楊仞趕忙勸住，問道：「裴前輩，不知這到底是出了什麼變故？」

柳續卻也跟隨諸人換了船，對著方白拱手道：「難得遇見方兄，稍後在下頗想與方兄多敘敘舊。」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今夜燕寄羽所說的代自己求救，究竟是何意思。

原來數月前和圖書這三大刀派的副掌門先後與楊仞暗中會面結盟，之後楊仞趕去岳州，三人便率精銳弟子潛藏起來，等候與「正氣長鋒閣」開戰的時機；然而未過多久，三派便聽到江湖傳聞：「乘鋒幫」幫主楊仞幾乎將手下幫眾盡數派去了華山，身邊只帶著一二十名手下，卻在岳州左近遭遇燕寄羽率三千門徒圍困，一場苦戰，慘敗后倉惶逃命。

楊仞卻是心下微凜，猜不透柳續意欲何為，便笑道：「兩位武林高人要敘舊，那是再好不過，我本還以為柳前輩要和方老兄打架呢。」

起初三派對這消息本也將信將疑，只暫將弟子集結觀望，隨後卻探明「乘鋒幫」的六百刀客確是到了華山，由蕭野謠帶領，與停雲書院已有過爭鬥，而燕寄羽確也下令將停雲書院的雲遊弟子聚到了岳州；后又聽聞楊仞僥倖保住性命，逃向臨江集，燕寄羽窮追不捨，自楊仞到賀風馗、方輕游等人均身負重傷，半途又遇m.ｈetｕboｏk.cｏｍ.com弓魔攔路，情勢兇險已極。

「說來話長，」方白輕嘆道，「楊兄弟，咱們先移步換船吧。」

「放屁，這消息定是燕寄羽故意派人傳出來的。」楊仞聽到這裏，不禁怒罵，隨即將自己近來的經歷講出。

「唉，」裴烽眉目愁郁，吩咐一名手下道，「去臨船將丁兄與談姑娘請來敘話。」

楊仞聽明之後，久久難言，這三派刀客本是「乘鋒幫」對抗「正氣長鋒閣」的一大助力，萬沒想到結盟后不出數月，三派精銳竟幾乎死傷殆盡。

楊仞點點頭，見來船共有三艘，甲板上零散站著些船夫，料想與方白同來之人都在船艙里躲雨；想了想，又回頭看向虞夙，道：「虞前輩，你這船已被打得破損，可要隨我等換船么？」

話音方落，「游刃坊」副掌門丁厭憂與「彈霜亭」代掌門談寒雁卻已推門而入，對著楊仞、方白等人略一拱手。

楊仞哈哈一笑，道：「小子豈敢。」隨即轉身而去ｈttps://m•ｈｅtｕboｏk•cｏm•ｃoｍ，與方白、秋剪水等人登上另一艘船。

楊仞打量過去，又是一驚：丁厭憂右眼似遭銳物剜刺，眼眶裡僅剩一個血跡乾涸的空洞，頸上、腰側與胸腹間均被布片緊緊包紮，傷得比裴烽更重，只是他神情中卻仍透出樂呵呵的喜氣，彷彿受傷是件趣事似的。

裴烽面色慘然，與丁厭憂、談寒雁相顧一眼，嘆道：「原來如此。說到底，還是裴某低估了楊幫主的能耐。」

諸人隨方白進了船艙，裏面散坐著十余名勁裝漢子，面色疲憊憤懣，衣衫破損，幾乎個個負傷，卻是秦川「木余刀」的刀客。

他低低說完，眼前莫名閃過那夜湖上徐開霽歸還了青鋒令，黯然乘舟離去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眼瞧楊仞張嘴欲語，朗聲又道：「更何況，虞某與貴幫並非一路人，又如何能隨你們同去？」

楊仞一驚，走到船艙深處，但見「木余刀」副掌門裴烽半躺在一張薄衾上，面色灰敗，眼神晦暗，顯是受了頗重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