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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續眉頭微皺，倏道：「適才我思忖方兄擊倒紅羅山莊弟子的那一劍，威勢固然凌厲，但隔絕天地，拒風雨而自處，未免過於霸道孤絕，較之先前和天地風雨交融的『雨梳風帚』之境，似也並不能算更進一步。」頓了頓，又道，「……故而要麼是方兄那一劍未盡全力，要麼便是方兄的劍境停滯，甚至於生出了瑕疵，不知我所言可對么？」

方白只道：「請柳兄恕我難以從命。」

柳續苦笑一聲，道：「方兄，我便在此直言了：如今方兄似有新劍境參悟出來，恰巧我也新練了一刀，頗想和方兄切磋一番，還請方兄賜教。」

丁厭憂道：「我不過隨口一說，談姑娘不必多心。」

「聽柳鷹生前所言，燕寄羽是不知『描紅』解法的。」趙長希嘆道，「但以燕寄羽的心機脾性，他既敢現身臨江集，那就是篤定自己絕不會死。」

卻聽裴烽嘆道：「如今阮掌門被困華山，我派總舵也被燕寄羽派出的青鋒令使所掌控，前幾日若非方兄仗義相救，我『木余刀』一派便是遭人吞併滅派的局面了。」

ｈｔtｐs://ｍ•ｈeｔuｂｏok•coｍ•ｃoｍ楊仞呸道：「這是什麼狗屁世道，惡人倒比好人勤勉。」

「也不知短短兩日之間，燕寄羽是否能破解『描紅』之病……」楊仞不自禁低聲沉吟。

柳續一怔，心知楊仞刀術精湛、內力深厚，而秋剪水的修為更加神異，若稍後他兩人出手干預，自己絕無一絲勝機，不禁苦笑道：「江湖武人約好一對一的比斗，旁人不得插手，這原是公道得很，楊兄弟，你當真要破亂掉這一江湖規矩嗎？」

丁厭憂笑道：「甚好，甚好，如此談姑娘也可放心了。」

談寒雁輕哼一聲，徑自出艙回自己船上去了。丁厭憂面色微窘，搖了搖頭，不久也告辭離艙。

楊仞微凜，對秋剪水使個眼色，兩人也隨著方、柳來到甲板上；楊仞仰天打個哈哈，道：「還是艙外的景色好看，秋姑娘，咱們可得好好賞玩一番。」

楊仞沉思一陣，心中莫名閃過胡飛塵的平淡面孔，隱覺有些後悔：今日傍晚燕寄羽初至酒館門前，乍染上『描紅』之際，恐怕確算是擊殺燕寄羽和-圖-書的最佳時機了，當時他曾覺胡飛塵出手太過莽撞，不如老江湖沉穩，現下想來，自己卻是低估了胡飛塵，也低估了燕寄羽。

柳續點點頭，不再多言。

柳續神色微露詫異，道：「方兄，你近來可變得多了，從前你對這些武林爭鬥，可是從不願去管的。」

船艙里短時寂靜。楊仞默默回想，自離開岳州到今日臨江集的混戰，先是殺了花流騖，而後胡飛塵、龍鈞樂殞命，更將燕寄羽的得力爪牙戚晚詞除去，又有「飛光門」刀客入幫，雖尚未殺死燕寄羽，「乘鋒幫」也可算是大佔上風，卻不想三大刀派竟遭此慘變，這最後的勝敗之數，只怕猶未可知。

楊仞道：「賀前輩他們都好得很，只是方兄腹上被刺了一劍，亦已經過救治，性命是無礙的。」

裴烽嘆道：「先前本來我三派對是否該趕赴臨江集尚有些懷疑猶豫，談姑娘牽挂方輕游的安危，卻是我們三人里主意最堅決的。想來丁兄痛心於門徒死傷，有些遷怪談姑娘……」

談寒雁冷冷道：「丁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方白和_圖_書略作思索，便道：「還是不必了。」

「去他的江湖規矩，」楊仞搖頭一笑，徑自拔刀，「老子進這江湖，便是為了不守規矩。」

楊仞皺眉道：「裴兄，這是怎麼回事？」

裴烽沉吟又道：「據裴某探知，那三千停雲書生並未繼續追殺我等，而是向北去了，怕是要趕至華山，與山上的停雲弟子夾攻蕭兄弟所率的六百刀客。我已派人快馬北馳，尋蕭兄弟報信，只盼能趕在前頭。」

丁厭憂、談寒雁聞言亦頗有同感，三人一齊再度向方白肅重致謝，方白淡淡道：「三位不必見外，當務之急，咱們還須商議出一條擒殺燕寄羽的妥善計策來。」

「那倒也未必……」游不凈介面道，「要說燕寄羽聰明過世上所有人，那自不見得，只是他為了實現自己的圖謀，整日整年地思慮，所花費的心神精力極多，大多數江湖武人不但不如他想得深遠，也不如他想得細緻。故而頗有些人覺得，倘若燕寄羽一心習武，不管武林事務，在武學上的成就未必不如刀宗。」

楊仞一怔，耳邊倏忽響起徐開霽的話音：「楊幫主https://www.hetubook.com.com覺得，自己能勝過燕山長么……」又想起去年自己詢問柳空圖燕寄羽的弱點時，柳老頭所說的「沒有」二字，心弦悚然微震，隨即又深深自責自罵，脫口道：「他娘的，難道燕寄羽真就是算無遺策、戰無不勝的活神仙不成？」

「楊幫主，」丁厭憂忽而笑嘻嘻道，「敢問賀兄等人可都安好，尤其是方輕遊方兄弟，他沒受傷吧？」

夜雨漸疏，柳續忽道：「方兄，可否出艙一敘？」

楊仞一怔，卻沒想到去年談寒雁與方輕游不過匆匆相處了三兩日，竟已如此情深義重。

話音方落，卻聽楊仞又笑呵呵道：「嗯，岸上的風光也不錯，我倒也想去瞧瞧。」

方白頷首道：「自無不可。」

柳續本待與方白私下敘話，可是這船是他借乘的裴烽的船，卻也不好驅走楊仞，一時斟酌不語。方白見狀便道：「柳兄，可要去岸上走走？」

趙長希與游不凈一個懶散邋遢，一個遊手好閒，聞言相顧一眼，均有些不好意思。

柳續目光一閃，道：「方兄這是覺得在下非你敵手么？」眼瞧方白輕嘆不答，便又道，「又或hｅｔｕboｏｋ.cｏｍ.ｃoｍ者……方兄竟是怕敗給在下？」

楊仞聞言暗凜：「好啊，這是用上激將法了。」不待方白介面，便道：「柳前輩，我也在此直言，稍後你若執意要和方老兄切磋，我便和秋姑娘在你倆比斗時聯手攻你，到時你以一敵三，不知有把握能贏嗎？」

方白莞爾道：「從前我雖不去管，心裏卻也始終隱有一絲不安，揮之不散，自我加入『乘鋒幫』以來，心緒倒是愈發澄靜了。」

裴烽道：「楊幫主所言甚是。」當即吩咐下去，經過一處荒廢的野渡時，三艘船都靠岸停泊。

轉念又想：「去他娘的，老子才是武林中最厲害之人，燕鳥人再神再玄，老子也能治得死他。」

楊仞心下一凜，道：「裴前輩所慮極是。早前我在岳州時，也已派人將燕寄羽召集雲遊弟子一事傳訊給蕭兄。」

他想定了此節，心緒開通了許多，不禁哈哈一笑，道：「咱們也不必逆流返回臨江集了，就近尋個渡口停船歇息，料想賀前輩他們不久便會趕上來。」

楊仞瞥向柳續，心說：「如今燕寄羽逃脫，大事未定，哪還有心思決鬥。」耳聽方白拒戰，暗自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