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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涼等四人相顧震驚，亦轉身掠向巷中，李素微道袍閃晃，追在最前，暗忖：「聽聞『明凈體』見血即破，秦顯既中掌嘔血，已不足懼……」

楊仞一怔頓步，凝望去，但見趙長希道袍邋遢，笑容隨意，一如去年曠野間初見，不知為何，驀地想起了肅州城外，燕寄羽評說趙長希的話語：「……可趙兄偏生又勘不破，放不開，丟不掉骨子裡那一抹莊重，總是對這紛亂的江湖於心不忍，貌似散淡無拘，實則憂心忡忡，卻又是何苦來哉？」

李素微平素總是愁眉苦臉，此際卻臉色平淡，幾無表情，他就這般靜靜地瞧著趙長希，周身一動不動，卻彷彿透出一股濃重的悲戚。方才他並非不小心，正是因為忌憚秦顯深不可測的修為，才掠在最前，只是驚變遽起，卻仍靠趙長希救下性命。

趙長希瞥了李素微一眼，笑道：「師弟，你平素最是謹慎，便如縮頭烏龜一般，怎麼今日這麼不小心……」說話中，www.hetubook.com.com胸前衣襟已是殷紅一片。

秦顯不理庄誠，伸手拽起秦楚，為他拍打去身上沾的塵土，每拍一下，秦楚便嚇得一哆嗦，道：「老……老爺爺，你為何、為何這般？」他自知並非秦英之子，也就不是秦老教主的嫡親骨血，卻未想到秦顯會救護自己。

「多年來我總後悔將掌教之位讓給了你，今日卻很高興……」趙長希斷續說道，嘴角仍帶著懶散不羈的笑意。

燕寄羽左側，庄誠拎著秦楚脖頸，觸及楊仞目光，沒來由地嘴角抽動，心下發寒；此時秦顯亦已在燕寄羽右邊站定，身上灰袍破損不堪，剛剛一路衝過來，也不知經受了諸掌門的多少襲阻。

秦顯眉頭微皺，饒是他性情寡淡，素不在意中原禮節，但數十年來卻也從未有人對他這般無禮，端詳楊仞一眼，目光中卻流露出驚詫。

秦顯恍若未聞，繼續拍打秦楚衣衫，宛若在清掃一件稀世的寶物；諸人www.hetubook.com.com相覷疑惑，只聽秦顯緩聲答道：「……因為你很有用。」

楊仞一言不發，只面對著燕寄羽，眼角餘光瞥向秦顯，道：「你這老不死的是誰？」

庄誠抬起左掌，對準秦楚顱頂，轉頭對秦顯笑道：「秦教主，你老人家來得正好，我們適才正說到，既然方盟主不顧惜義子的性命，索性便殺了這秦楚，省得……」

楊仞一凜，這般蹈虛如實的輕功，他只曾在茶樓說書人的江湖神話故事里聽過，卻不想今日真見有人施展出來，又見秦顯腳步連踏瓦片，倏而躍出，便要落足於燕寄羽身側。

秦楚身軀抖如篩糠，顫聲道：「楊、楊兄，你可一定要救我！」

眼見趙長希道袍上紅色愈多，在日光映照下，顯出一片莊嚴潔凈。

楊仞閉了閉眼，那紅色流淌進他心裏，他轉身走回巷中，走過方天畫、薛夜魚、鐵風葉等人，站在燕寄羽面前。

趙長希摔倒翻滾出去，秦顯側身還待追襲ｗｗw.hｅtｕｂｏoｋ•ｃom•com李素微，劍光清凌凌一閃，險將他手掌削斷，卻是葉涼驚呼中趕至；秦顯木然與葉涼對視，毫不遲疑，返身而走，一霎急掠去巷口。

「師兄，多謝你。」李素微輕聲道。

楊仞澀然心想：「確如燕鳥人所說，趙前輩的書法飄逸中不失庄肅底蘊，為人卻亦是如此，他本可笑傲風塵、遊戲江湖，終因於心不忍，放不下這武林，才加入乘鋒幫與燕寄羽斗下去，最後、最後卻……」

趙長希半坐著，倚靠在李素微身上，嘴邊不住涌血，楊仞瞧在眼裡，心下大慟，脫口道：「趙前輩！」便朝他奔過去。

當時趙長希答道：「燕寄羽，你所言不錯，我對這江湖無愛無恨，只是於心不忍罷了。」

楊仞、秋剪水站在巷口，聽見葉涼驚呼，回身望去，秦顯霍霍已至近旁，秋剪水蹙眉踏前，揚袖刺出心照之境的「飄零劍」，剎那間秦顯雙足拔地而起，縱在半人多高，凌空邁出一步，竟如踩在秋剪水襲來的那一和-圖-書道指風上，借力再度拔高，越過了秋楊二人，飄然停在巷旁的屋頂。

驟覺腰上一痛，李素微整個人橫飛數尺，卻是被趙長希的無鋒劍平平拍中，與秦顯的掌影擦身而過；趙長希本來緊隨在李素微身後，這時首當其衝，與秦顯相撞，情急中抬左掌格去，喀拉一聲，掌骨斷碎，秦顯雙掌倏凝，印在趙長希胸口，宛若燒紅的鐵牌墜進積雪，竟似壓得趙長希肋骨凹陷了半寸。

楊仞點點頭，道：「好一條老狗。」

「莫要回來！」趙長希提氣笑道，「楊兄弟，你往前走吧。」

庄誠愕道：「秦教主，你何必如此？」他本意也不欲殺死秦楚，只是故示威脅，哪知秦顯作為自家盟友，竟會不管不顧地襲來。

李素微奔近趙長希，將他攙扶起來，蕭野謠亦掠近俯身，想要為趙長希療傷，手一搭上趙長希脈門，神色頓時一黯。葉涼急握住趙長希另一隻手，手指不自禁顫抖著，不斷渡勁過去。

秦顯漠然不應，談寒生忽從旁道：「楊幫主留ｈｔtｐs://ｗｗｗ•ｈｅtuｂｏｏk.ｃoｍ•ｃｏm神，這老者多半便是西域明光教的教主。」說著嘴角流下細血，卻是剛才與秦顯倉促對掌，頗傷臟腑。

念頭未落，陡見秦顯去而復返，瘦小的身軀宛若縮成一團濃煙，朝李素微撞射而來，雙掌翻舞結印，掌影在點點陽光下變幻飛閃，卻似一簇光焰聚在了手掌間——

一時間談寒生、金厭昔、吳思邪、孔蕪……先後數人縱身高躍，截向半空中的秦顯；楊仞趁隙回頭，恰與趙長希的眼神相觸。

「從小到大，」趙長希搖了搖頭，「你總是這般謝我，最是無趣。」說完勉力抬眼，望向巷子那邊——

李素微大駭，識出這是明光教的殺招「晦明印」，他方才見秦顯神情焦急，絕非作偽，卻不料秦顯亦頗忌憚他的第九重「空游訣」，竟欲先將他除去才能安心，一瞬間李素微面前掌風飛揚，道髻散開，道袍上綻開道道裂痕，眼看是猝無可避；

話未說完，灰影閃至，庄誠右腕劇痛，卻被秦顯扼住了手腕，手指不由自主地箕張，秦楚委頓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