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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寄羽淡淡說完，殿門口又進來一人，卻是臉色煞白、戰戰兢兢，被庄誠攙扶著邁過了門檻。

群豪一凜，鐵風葉冷笑道：「燕寄羽，你又要弄鬼。」岳凌歌好奇道：「敢問今日還有哪個門派未至？」

良久，各派先後抵達半山腰「朝雲殿」前的空曠地面——

飛光門門主岑東流手拎酒壺，帶著殘餘的一群刀客站在角落，徑自仰脖灌酒，卻不與別派諸人照面。

本來依照停雲書院定好的規矩，各派首腦聚會，只攜少數門徒趕來華山便是，但各派卻幾乎均帶了大批弟子，數日以來陸續擁停在華山腳下，人聲馬嘶此起彼伏。

而武林八奇中，藏玉樓、鬼斧神宮、天音宗、南海煙墟或因掌門長老新死，或因路途太遙，俱無門徒到場。山中刺本是隱匿蹤跡的刺客，各派雖知薛夜魚獲救，也未見到她現身；而精通醫術的枕草居，和針法靈妙的飛燕綉坊俱聽命于正氣長鋒閣，但派來華山的門徒並不多。只有知味谷來了頗多弟子，卻是由游不凈的師弟江不鮮率領。

龍家諸人則由龍霖、龍鈞鳴率領，站在雷家弟子左近。眼下雷纓絡既統領雷家，又暫掌織星劍一派，她自己卻獨自走去葉涼身畔，與他敘話。

最後還是書樓執事庄誠親來賠禮謝罪，說書院為此次華山之會所備的屋宇、器具、飲食俱都有數，請每派掌門至多攜領百人到山上參會，即便如此，也已是人數極眾。

燕寄羽獨坐在大殿深處，身後殿壁上張掛布幔，上有和圖書流雲圖樣。燕寄羽起身拱手道：「在下身軀不適，未能去迎接各派高賢，還請恕罪。」臉色蒼白，咳嗽了兩聲，又請眾人落座。

如今花家、嚴家都已覆滅，簡家弟子卻來了不少，由簡春兮領頭，他在人群中未找見寧簡，目光微惑，卻見楊仞大步走近，詢問簡家花匠燕海柱歸家後身體可好；簡春兮嚇了一跳，知楊仞是武林中威勢赫赫的大人物，賠笑小心應對，禮數甚足。

蘇妙夷臉色沉靜肅重，此番玄真教徒卻由她率領；陸孤月面目陰沉，與一眾白衣僧時而掃視乘鋒幫聚處，卻似並無方輕游的蹤影。葉涼率著青簫白馬盟弟子，靜立不語，似有些靦腆，田桑榆等九川十三崖的寨主則隨在他身邊。各派未見李素微、方天畫露面，不由得相覷猜疑。

清晨，停雲書院弟子奉命接待武林各派，眼見山道上的落葉不及打掃，便被無數腳步踏過，凌亂不堪；許多武人吵吵嚷嚷，指點華山風光，評論江湖近聞，粗言臟語時而躥起。書生們心緒不豫，但因事先接了庄誠的嚴令，言行上卻不敢流露絲毫怠慢。

群豪見燕寄羽竟不出殿迎接，有的轉頭與同伴低語，有的如乘鋒幫刀客則徑直喝罵起來。庄誠佯作未聞，繼續講說清楚：只請各派掌門、副掌門以及長輩耆宿進殿，其餘門徒可去山上別處房舍里暫歇。

楊仞哈哈一笑，當先邁進殿門，忽一揚手，比了個手勢；乘鋒幫刀客及各盟派的精銳弟子見狀，靜候掌門https://m.hetubook.com.com等人都進了殿，卻並不離去歇息，密密麻麻地圍在殿外。

庄誠暗凜，勸道：「鄙書院已給諸位備好了房舍，房中酒菜俱熱，諸位何妨移步過去稍歇？」

「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此教派舊年與中原武林結仇，往事傷懷；但如今他們誠心悔改，且經當年一戰，所存教徒已然甚少。今日盛會，正宜化解干戈。」

游不凈浪跡江湖，二十年前便要將谷主之位傳給師弟，只是師弟堅拒，只代管谷中事務，仍將游不凈尊為谷主；此際師兄弟重逢，游不凈心頭歡暢之餘，卻忽而想到井凡石今日已在返回鬼斧神宮的半途，從此與明映雪一在昆州，一在焉支山，天涯相隔，不禁頗為老友嘆惋。

其餘劍派之中，秋剪水攜燭照劍門徒，與虞夙所率紅羅山莊徒眾、孔蕪手下的畫劍堂弟子，都站在乘鋒幫眾人旁邊。衡山劍派夜雨、風雁兩大支脈高手齊聚，個個握劍肅立，卻是決心為方白報仇而來。

九大刀派之中，天風峽刀客已併入乘鋒幫，留影舫沉沒湖中，游刃坊刀客在涼水鎮上死傷頗多，且愧於丁厭憂、金厭昔之死，今次卻也未至。

而岳凌歌滿臉嬉笑，帶著寥寥幾個青城弦劍門徒，卻與雲夢山白鶴劍一派都遠遠避開人群，站在下方山道上，似不願沾惹紛爭。

何輕生在殿前左右踱了兩步，道：「這半山腰的風光真好，我等初來乍到，想仔細賞看一番，料來貴書院不會不願意吧？」說wwｗ•ｈｅtuｂｏｏk•coｍ.ｃom著連聲讚歎，「好看，真好看。」

殿中書生相顧驚怒，掌心攥緊，卻均一言不發。這一聲「燕鳥人」會在朝雲殿內響起，若換作一兩年前，絕難有人相信。可如今正氣閣主、青鋒令使死的死，叛的叛，誰也沒料到乘鋒幫竟能迅速壯盛，且聯結大半個武林，成為名副其實的江湖第一大幫。

燕寄羽也不著惱，只道：「楊幫主還是這般盛氣凌人。」俄而轉口道，「江湖風雨頗多，諸君別來可好？今日在下請諸位齊聚華山，一則是將去年舂山之事公告武林……」

話未說完，裘駟忽地站起來道：「且慢，我有事情說！」

武林世家之中，胡家來了代家主胡飛雪，卻是胡飛塵的妹妹，葉涼得知她的身份后，打量過去，見是個模樣冷靜的少女，黯然想到當初在雷家庭院，曾聽說胡越枝有意將孫女許配給雷纓鋒，卻不想時隔兩年多，雷纓鋒已然逝去。

「燕鳥人，你已經眾叛親離了。」

「楊幫主要做武林盟主，」燕寄羽神色從容，「是否也須等今日各派到齊了再議？」語聲輕輕淡淡，飄蕩在殿內，卻頃刻將眾人的鬨笑聲壓低。

……

九月十九，華山，秋意寒濃。

眾人聽他說得極認真，不禁莞爾，均想：「以楊仞今時的聲威，再解釋這些枝節似也無甚必要。」

各派先前在山腳下彼此敘話，大都已聽說了乘鋒幫近來對抗燕寄羽和正氣長鋒閣，攻華山營救方、鐵的事迹，此際見昔日名滿江湖的「停雲五賢」已僅剩和*圖*書庄誠一人，且這般斷臂落魄，不免唏噓暗嘆；隨即也紛紛上山。不少人邁步中均想：「今日乘鋒幫氣勢逼人，可說是已將華山上下圍困，只怕不久便有一場惡戰。」

群豪面面相覷，頗有些人覺得他面生，只聽他朗聲道：「在下裘駟，是鄂州晴川刀的掌門，先前江湖謠傳，說楊仞楊幫主偷過我派的寶刀，是刃賊，那是絕無此事的！實不相瞞，鄙派那把刀，是我自己千請萬求，才求得楊幫主收下的。」

楊仞經過庄誠身邊時大剌剌道：「若非看這書院是柳老山長心血，老子今日便給拆了。」庄誠臉頰微顫，卻也未說什麼。

阮青灰和談寒雁各率木余刀、彈霜亭，自與乘鋒幫同仇敵愾。遼水三刀里，凌素瑤的履冰堂已和乘鋒幫結盟；多日前琢玉門門主章瓊盲眼之後，便率門徒東歸；金雀刀的刀客們怒氣沖沖，卻誓助停雲書院，要為劉獨翼討還命債。

「故而我晴川刀一派，今日第一個推舉楊幫主做武林盟主，從此廢除正氣長鋒閣！」裘駟說到後面，臉色漲紅，手舞足蹈，愈發豪邁。

各派聽得此言，一大半人都望向乘鋒幫的幫主楊仞。楊仞放眼周遭曠野，遠遠近近的武人瀚如煙海，大多皆是本幫幫眾及盟友門派的弟子，笑道：「便如庄前輩所言。」與賀風馗等人率先拾級上山。

殿內，楊仞等人環顧一眼，但見桌椅井然擺開，酒水茶點一應俱全，另有十余個停雲書院的陪侍弟子，對著諸人躬身施禮。

殿內靜了一霎，鐵風葉、阮青灰和*圖*書等人紛紛大笑，都道：「說得好！」「便該這般！」「裘掌門見識當真高明。」

少頃，庄誠亦來到山腰，進殿回稟了幾句，對各派武人揖道：「燕山長請各位掌門到朝雲殿里相談。」

又聽裘駟道：「故而楊幫主千真萬確是這武林中最為正義仁厚之人……」眾人又是微愕：似乎即便楊仞確未偷刀，卻也難以推出此論。

乘鋒幫諸人均是暗奇：「怎麼他解得描紅之後，倒像病得更重了？」卻聽楊仞笑道——

鐵風葉霍地站起，瞪視燕寄羽。楊仞轉頭端詳：來者都穿灰白色的粗布勁裝，頭上也系著灰暗的髮帶，迅疾行走之際，宛若一團團的陰雲。

「這位秦楚秦公子，諸位從前或也識得，請容我再為諸位引介：他身負歷代摩雲教宗的血脈，近日已繼任摩雲教主之位。」

山腳下的停雲書院弟子見庄誠受辱，有的神情憤郁，有的衝過來便待發作，卻被庄誠喝止。

乘鋒幫眾人此來華山，既要擊敗燕寄羽，亦須先探明他如何布那驚鴻影的大陣，對於他怎生解釋舂山諸事，因已聽過葉涼講述那夜詳情，卻無甚興味；眼見裘駟打岔，都大覺有趣，不停起鬨。

燕寄羽卻道：「楊幫主，你手下刀客阻住了殿門，那一門派又如何進殿？」楊仞一笑，傳令殿外諸人讓出通路。少頃，殿外嘩然，幾個面貌蒼老的男子快步進殿；蘇妙夷、阮青灰、游不凈等武林前輩見到這幾人的服飾，頓時臉上變色。

另有零散幫、派、教、門，以及無門派的草莽高手，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