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重刃
第七十三章 無名之人
「怎麼,要開打么?」楊仞輕輕一笑,站起身來;心中卻閃過那日,李素微等三人隨葉涼踏入石室,閉門照影——
燕寄羽目光悠悠,如穿過了千載光陰,輕聲講敘。
「直到刀宗結識秦芸,繼而創出『意勁』,終於才在荒台得窺『心外之心』全貌。」
「年輕時,我本以為那珠釵源出北荒,後來率中原武林攻上北荒天驚崖,看過摩雲教所藏的古籍,才知不然:珠釵以及『心外之心』功法,本是一兩千年前,由一個中原人所創,那人姓名早被遺忘,古籍中稱之為『無名者』……那人不知經何遭遇,厭倦了中原,郁而遠行,輾轉經過西域、北荒,與明光教和摩雲教當時的教主皆有交遊……」
「故此『心外之心』的兩種練法,一在西域,一在北荒,都是那無名之人久遠之前所留。那人最終死在北荒,珠釵便落入摩雲教掌握。」
故而秦楚在喝下魚湯之後,即開始找尋珠釵。而寧簡得了珠釵之後,本來確要交與秦楚,以換取青簫白馬盟助她報復簡家,可是終究顧及陳徹安危,想到唯有刀宗或才能將陳徹從陣眼身份中解脫出來,仍選擇將珠釵交給了雷纓絡。
眾人這才明白先前方天https://www.hetubook.com.com畫為何自稱是「不義之人。」又聽方天畫道:「如今燕寄羽手下漸稀,已不及咱們乘鋒幫勢大,他既控住了秦楚,興許便要拿這不肖子興風作浪。」乘鋒幫便派出哨探,留意從北邊通往華山的各條道路,果真探得了幾處摩雲教徒的行跡,料想燕寄羽雖無珠釵,但必是允諾了摩雲教什麼,才能將他們召聚起來。
他心頭掙扎一陣,仍是闖入石室攔阻;那時葉涼剛剛照出了第一幅圖案,心有所感,幾乎同時,楊仞亦驚覺體內神氣充盈,未施展「雲旗」,刀意卻自顧自流轉開來,葉涼觀圖之初,額上見汗,心弦凜顫,旋即漸漸平緩。李、方、吳三人雖手腕交握,各出一掌抵住葉涼身軀,經絡中卻毫無波瀾。
當時楊仞沉吟道:「葉兄是吳重徒弟,自不消說,我曾看過葉兄那副畫,又經吳前輩拍肩傳渡刀意,終而悟出『雲旗』,料是這一式與『心外之心』頗有關聯;可是陳兄又是怎麼回事?」
陳徹想了想,道:「那副畫我也曾瞧過,後來見到楊兄施展『雲旗』,以及觀雲亭前葉兄那一刀,我也能看懂一些。」
「楊幫主稍安勿www•hetubook•com.com躁,」燕寄羽聞言莞爾,「此番我召集各派,本也是想將此事對武林說明,盼能得各路高人認同。」
朝雲殿內,燕寄羽說完亦站起身來,見楊仞洒然鎮定,一時雖不知他怎有把握應對摩雲教的數千意勁高手,但既預有防範,多半已想出對策;沉默片刻,頷首道:
「是么,反正死人不會說話。」楊仞卻不甚相信。
「而明光教所掌握的另一種練法卻也不全,只有幾句晦澀的口訣,由歷代教主傳承下來,大約能推究出一些關乎內力和天地丹田的道理,但從來無人想出如何運用。而秦芸當年,也不過是聽其父秦老教主依稀談論了兩句。」
「此事還須從珠釵講起。」
「楊幫主,此一回是你贏了。」
燕寄羽道:「在下是被我書院弟子劉萬山所傷,只是他如今已死,當時傷我,怕也非他本意。」想到當時那一劍的兇險,猶覺驚心:倘若自己是在華山腳下,被乘鋒幫諸人圍攻時中劍;倘若自己的修為稍低半籌;甚至倘若自己是在服下描紅解藥之前中劍……種種可能,結局都將不同。說到底,終是師父不忍親手殺自己,卻將此事交託給了命數。
燕寄羽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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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劇烈咳嗽,嘴角滲出血絲;楊仞瞧得古怪,皺眉道:「燕鳥人,你不是解了『描紅』么,怎還在這裏裝腔作態?」「到近一兩百年,摩雲、明光兩教的教主已屢有密會,想要共同參透『心外之心』,始終不得其法;到了六十多年前,明光教日漸興旺,已在中原各地設下諸多支教分壇,教主秦顯驚才絕艷,心氣極盛,便想獨自破解開這一秘密,於是贈與北荒諸多珍寶秘籍,換將珠釵借來參悟……可惜他不久遇到先師柳空圖,論劍而敗,重傷退返西域,珠釵也到了先師手裡。」
而後眾人議定,由葉涼獨自進入石室,李素微、方天畫等人則都留在室外,轉而為楊仞、陳徹護法;葉涼感悟圖案時所受的震動傷損,都被楊、陳二人平復消解,「心外之心」大成,諸人安然無事,所有身負意勁之人俱感修為提增不少。
「那珠釵中所藏的四幅圖案,便是其中一種練法,但太過奇異深奧,據古籍中記載,可先練成另一種,更容易看懂圖案;因此摩雲教雖有珠釵,卻也難解圖案的玄秘。」
群豪相顧一眼,心神微振。燕寄羽略一斟酌,繼續道——
「正因『心外之心』有兩種練法,後
和-圖-書來刀宗寫下的『意勁之信』才有兩封。」
楊仞聽后笑道:「看來這秦楚倒也並非全無情義。」方天畫嘆道:「義兄臨終之前,我本答應了他,終生隱瞞秦楚的身份,後來為了對抗燕寄羽,卻不得不利用此事,實是愧對義兄在天之靈。」
燕寄羽眼前掠過柳空圖那日在臨江集大雨中注視自己的目光,澀然暗嘆,也不解釋爭辯。
燕寄羽嘆了口氣,停頓片刻才道,「意勁是基於『心外之心』才能存世,故而刀宗創練意勁時極難,因為須得同時創悟『心外之心』的一種練法。」
楊仞譏笑道:「燕鳥人,現今你已沒了依憑,不妨便將布陣之事說出,興許我還能讓你死得痛快些。」
眾人相顧驚異,均對陳徹的天資極為佩服;寧簡道:「先前我怪吳大叔厚此薄彼,不給陳徹刀意,吳大叔還騙我說那刀意沒什麼用,難道他是已料到陳徹能自行領悟?」說著微微一笑,卻也頗為陳徹的武學天賦自矜。
楊仞哈哈一笑:「承讓承讓。」幾個摩雲教徒大驚失色,連聲追問道:「燕山長,你這是什麼意思?」「這狂徒之言如何能真?」
燕寄羽端詳楊仞神情,似在判別他所言真偽;殿中幾個摩雲教老者眼光驚疑,亦都瞪視楊仞。
「難怪今日陳徹、方輕游等人都未上山來。」
群豪既確知了燕寄羽的謀划,便商討起如何對付摩雲教的意勁,均感棘手,最後卻是方輕游想出了辦法。
隨後,陳徹從遠處奔近石室,卻是在葉涼入石室不久,亦覺出周身刀意起伏翻湧,似與某人相接。眾人暫出石室商議,葉、楊、陳回思過去數月里的種種異狀,各自出刀運勁,嘗試一番,推斷出三人體內的勁意似已聯結在了一起,竟可遙相呼應,料想這是吳重所為。
群豪欣喜之餘,方天畫念及燕寄羽說過的「摩雲教徒人人皆會意勁」之言,暗覺憂慮,便道出了秦楚的真正身份,以及他曾托請蕭野謠為秦楚烹魚湯的用意:若他在舂山落敗,以秦楚的摩雲教宗血脈,加上那枚珠釵,便可將流散四方的摩雲教徒召集,作為對抗燕寄羽的后招;而「魚湯」、「魚鉤」都是方天畫提早與秦楚交待妥當的暗號:若見蕭野謠送去「魚湯」,便須設法尋到「魚鉤」——珠釵,再去與方天畫手下一名知曉秦楚身世的心腹會面,密圖後計。
殿內並非人人都知「珠釵」、「心外之心」為何物,不少人先前早存了疑問,季開陽、簡春兮先後道:「有勞燕山長解惑。」「我等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