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俠路相逢
第一章 破釜沉舟
「你對我比對怎麼逃出去還上心。」明不詳道。
李景風靠在船沿,傷口已經包紮,此時脫生天,他臉上卻無歡喜之色。雖然只相處兩天,楊衍已知他性格,問道:「沒救著那五位姑娘,不開心嗎?」
「噓。」他聽到明不詳示意噤聲,立刻安靜下來,卻沒聽到任何聲響,又問,「怎麼了?」
他聽得見我的呼吸聲?李景風暗暗調勻了呼吸,道:「這裏隱密,我不擔心。」想了想又問,「明兄弟,你打哪來的?怎麼會躲到這來?」
兩人躲在船艙中熬了一宿,又睡了一覺,只估計約摸在下午,不知時辰,想著若是大白天,只怕行動不易。
過了會,果有火光亮起,一名巡邏持著火把走過。兩人屏息以待,那巡邏沒發現兩人,徑自離去。
楊衍道:「沒事了,回去吧。」
李景風也不知道他是幾時睡覺幾時起身的。等楊衍起身後,兩人照著明不詳的指示,把硝石、硫磺、木炭、雄黃、皂角子等各式藥物塞入竹筒中,用油布封緊。
「吃了飛天的藥材!」楊衍語氣中滿是不屑,「武當上下都在煉丹,想要早日升天,你不知道嗎?」
「我?」李景風一愣,「我……你怎麼……你看得見我?」
「這是丹鼎派的外丹術,煉就不老仙丹,服之可得道升天。」明不詳解釋道,「聽說武當甚好此法,掌門以降,不少人都靠服食仙丹練功修行,雲南、甘肅、四川一帶許多藥材都是賣給武當用的。」
「你們換上衣服,照計劃行事,我來炸船。」明不詳敲了敲底下隔間的木板,道,「我繼續挖,挖到隔壁隔間去,挖得越多,這船沉得越快。」
明不詳問道:「敢問令師道號?」
李景風臉一紅:「沒幫上忙……」
李景風點頭道:「我知道。」
「申時末。現在是八月,不用一個時辰就日落,估計今晚就要劫商船。」明不詳挖著地板,緩緩道,「現在這些人走動,多半是找些衣服換上。既然是襄陽幫的船,就得穿著保鏢的衣服才好騙人。我猜他們會在身上帶些識別身份的東西,不是肩帶便是臂環之類。」他說著,地板已被刨了個一人大的洞穴,明不詳試了試大小,跳下洞中,抬起頭道,「把火藥給我。」
李景風默然,道:「我再想想辦法。」
「好人可不是華山特產。」楊衍道,「之前他們就殺光船上所有人,這是第三次。」
李景風一愣,問道:「什麼是下餃子?」
又聽上頭有人喊道:「周順,怎樣了?」
明不詳撿起火把,拍拍那人肩膀,將他扶起。那人仍不住哀嚎。明不詳問道:「我知道你不想死,對吧?」
李景風心情仍未平復,只是自責。楊衍問:「怎地,替上面的人難過?」
李景風抓著楊衍的手道:「那我牽著你走。」
「原來尊師是武當掌門。」明不詳道,「失敬。」
幾個姑娘面面相覷,一名膽子較大的走上前,正要扶楊衍,誰知被她一碰,楊衍抽搐得更厲害了,那姑娘嚇得忙退開來。
李景風與楊衍都看呆了。
可這又有何用?以二敵十數,差距實在太大。周圍人一擁而上,眼看就要將兩人亂刀分屍。
楊衍默然不語,李景風想起他的雙眼,心想:「莫非他有眼疾,看不清楚?」於是道:「你把路線告訴我,我自己去吧。」
五名姑娘都搖頭,李景風道:「若不慎落水,不要動,憋著氣趴著。」說完回頭去看楊衍,楊衍仍不住抽搐。李景風道:「幫我扶著他。」
楊衍領著李景風去放置皂角子的房間,李景風先將硝石搬回艙房,再回來找楊衍,又取了十余樣藥材,搬了一大捆竹筒,最後取了雄黃,這才牽著楊衍要回艙房。
「船重木堅,這下面還有一層防水艙,從這裏炸,炸不沉船,往下挖深,到了底部才能成功。」
忽聽一個細微聲音喊道:「救命,救命!」李景風忙探頭望去,雖然夜色昏暗,但他仍見著河中一隻浮桴載浮載沉,上頭趴著個姑娘,死命抓著浮桴呼救。
明不詳搖搖頭,從懷中取出金錠,放入周順懷中,正如放入第一錠金子時一樣,道:「這是我答應你的。」說完,無視周順哀求的聲音,頭也不回地走了。
商船的保鏢見他們衝來,以為是匪徒,可又見他們砍倒匪徒,一時不知是友是敵。楊衍與兩名河匪接戰,同時喊道:「我是武當派的!」
至於其他三人,早已不見蹤影,不知是被抓了還是死了。
「二十二。」過了會,明不詳又道:「這些書上都有寫。」
可那人走得甚急,李景風方轉過拐角,光亮已照到身後。忽聽來者腳步加速,似乎發現兩人,李景風吃了一驚,進了艙房后立即將門掩上。
他邊罵邊走,上頭不時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似乎是在搜索貨物,洞口透入的光線跟著忽明忽暗。不一會,火光漸亮,忽地停了下來,料來那人到了入口附近。
楊衍點點頭道:「謝啦。」
「你倒是清楚。」楊衍道,「連同之前三艘船都是運送藥材給武當的,這船匪若不是衝著襄陽幫,就是衝著武當來的。現在斷了藥材,師父跟一眾師叔伯都急得很。」
剛下樓,李景風隱約察覺背後光影閃動,知道有人跟著下樓,急忙快步前行。
「別管那艘船了。」明不詳道,「你救了一個人,夠了,其他人的死活跟你沒關係。」
若李景風一人,要躲不難,但楊衍如同瞎眼,舉步維艱,肯定難以迅速躲入艙房。
李景風見他一鏟一鏟,如同鏟豆腐般輕易,也不知是他功力深厚還是這鏟子削鐵如泥,又或者兩者皆有?只是沒想這把不思議竟還有這種用途。
「我不想幫忙,但是他要上去,我就得跟著上去,留在這死路一條。」明不詳道,「如果他不上去,我們守在這,等他們打劫另一艘船時,我們趁隙逃走便容易多了。」
「我是少林弟子。」明不詳道,「到陝西遊歷,正打算回少林。」
李景風問道:「這是做什麼?」
李景風點起火折,吹熄了火把。楊衍道:「這火太小。」
周順道:「不謝不謝。你兄弟剛才那一劍真把我嚇傻啦。」
李景風道:「我們去找那五個姑娘。」
楊衍怒道:「他娘的天真!你死在這,我也死在這,我一家血海深仇找誰報去?!」
李景風吃了一驚,轉過頭去,見一名壯漢走了過來。楊衍低著頭上前道:「哥,我倆第一回做買賣,有些慌……」他話說到一半,猛地一刀割斷那人咽喉,血全濺到他身上。那人
https://www.hetubook•com•com雙手抱著喉嚨,「呼呼」幾聲說不出話來,楊衍捂住他嘴巴,將他拖到艙房裡,復又走出。
李景風忙問:「船上其他人呢?」
此時天色初暗,兩船都點起火把,李景風見兩船間搭起幾塊橋板,每塊橋板間隔約七八丈。那商船猝不及防,保鏢並未調齊,船客慌亂逃竄,更讓場面混亂。幾名船匪已登上商船,雙方服色相同,一時難分敵我,很快便佔據住要地,掩護同伴登船。
李景風累了一晚,倒頭就睡。第二天醒來,見周圍明亮,原來艙底點了火把。明不詳端坐在地,雙手各抓了一束頭髮,盤了個高髻。他在船底忙活一夜,除了衣服上沾了些藥材臟污,看起來竟仍是整齊乾淨。
李景風與楊衍爬出船艙。商船被劫時正是晚上,群匪劫殺過後多半疲累,需要趁著天未亮行動。兩人躡手躡腳來到艙外走道,只見一片漆黑,楊衍皺眉道:「熄了火把看不見,拿著火把又引人注意。」
周順手上拿著火把,火光明亮,楊衍也能視物,李景風掀開蓋子,示意楊衍跳下。待兩人跳下后,周順趕忙將蓋子蓋上。
「他救了你的命,你還他而已。」明不詳道,「我才是無辜的。」
李景風甚是內疚,正要開口,又聽楊衍道:「我跟你一起上去!假若你失手,我定會丟下你逃走,莫怪我忘恩負義!」
李景風忙問道:「什麼辦法?」
李景風道:「這船艙黑漆漆一片,確實不舒服。」
楊衍沉默半晌,像是下了決心,道:「幫!」
楊衍想了想,道:「你別為了救人把自己賠上了。遇到危險,自己先跑。」
楊衍凝視著李景風,緩緩道:「我信你。」隨即閉上雙眼,似乎已在待死。
李景風衝上前去,聽到高處一個聲音喊道:「殺!弟兄們沖!」他抬頭望去,見一個粗壯漢子裸著上身,正在指揮喊殺,料是船匪之首,他此時卻也無暇理會,往最靠近船頭的一塊橋板衝去。
楊衍怒道:「不關你的事!」
盤子里只剩下三個饅頭幾塊肉乾,三人點起火把,就著火光分食。楊衍遞了一塊肉乾給明不詳,明不詳搖頭道:「我持齋。」說著取了饅頭。
周順道:「唉,不急,慢慢吃。哥你要巡邏,別耽擱太久,誤了事老大要罵的。」
周順道:「見者有份,分些去。」
五個姑娘仍是猶豫,不敢上前拿刀。一人泣道:「我們在船上,能跑去哪?」
李景風皺眉道:「好端端的,怎麼又發起脾氣了?」
幾名船匪轉過頭來,揮刀砍向李景風,李景風知道敗露,只得喊道:「綁藍帶子的是船匪!綁藍帶子的是船匪!」可此時殺聲震天,他的呼喊又有誰聽得到?
「我要是本事大些,就能救他們了。」
李景風道:「總不好見死不救。她們被關在船艙里,是死路一條,跟著我們,就算逃不了也是個機會,好過放她們等死。」
李景風這才想起明不詳尚未渡船,不由得望向對船。只見船艙火起,濃煙密布,桅竿傾倒,半側歪斜,船身裂出一條巨大縫隙。楊衍喊道:「不好,船要沉了!」
又過了半晌,楊衍道:「行了,沒事。」
楊衍道:「那你不就死定了?」
周順一聲驚叫,險些摔倒,手上盤子掉落在地,發出鏗鏘巨響。原來他一手端著盤子,一手拿著火把,剛才在門口猶豫著怎麼推門呢。李景風見盤子里是饅頭肉乾等食物,原來是送吃的過來了。
三人裝了五六十個竹筒,明不詳袖口一翻,翻出一個明晃晃的短匕,像個中間鏤空的鏟子,這是李景風第一次見到他的兵器,心頭一緊,又想起甘鐵池家的慘案。他本已漸漸對明不詳放下戒心,此刻對這名莫測高深的青年又提起了幾分警惕。
楊衍皺眉問:「那你怎麼逃走?」
一道刀光劈來,李景風忙側身閃避,與那人交上了手。隨即又有兩人搶上,李景風閃避了幾招,他背著楊衍,身法受累,寡不敵眾,險象環生。此時縱然要跳河逃生,背著楊衍也難辦到。
眾人都吃了一驚,楊衍提起刀道:「你比那小子還天真!」
明不詳把頭髮梳理整齊,回道:「睡過了。」
李景風道:「船要沉了,待會跟緊我。」
那人哈哈笑道:「偷這麼多,吃得完嗎?」
保鏢壓住周順,狠狠道:「水道上行搶最是兇險,你還想活命?!」
那人忙道:「我得上去了!」
他正想著,船身突然劇烈搖晃,猛地靠向那商船,眾人都被甩得歪倒。李景風險些站立不住,立時恍然:「他就等這個信號?」
又過了會,楊衍道:「抱歉,剛才是我不對。」
李景風正要拔劍,身旁嗖地掠過一道人影。楊衍反應極快,跳起身抓住那人胸口一把扯下。那人「唉呦!」一聲摔下船艙,與楊衍一同滾倒,火把落在一旁。楊衍翻身騎在他身上,怕他聲張,一手按住他嘴巴,另一手提刀便要砍下。那人抓住楊衍的手,他右手也有刀,猛地向楊衍砍去。李景風見他手動,搶上一腳踢飛他手中刀子,踩住他手臂,正要拔劍殺人,忽然手臂一緊,一轉頭,卻是明不詳握著他的手臂,搖頭道:「不能殺他。」
艙房裡一片寂靜,李景風心底卻不平靜。明不詳?那不就是甘老前輩發瘋前最後見著的人?他想起甘家的血案,雖說明面上找不著與這人相關的線索,但他又對甘鐵池說這是向海要討回公道,逼瘋了甘鐵池。
船艙中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但我們不會死。」明不詳道,「不是三個人一起上去,就是三個人一起留下。」
楊衍道:「是師叔伯們煉丹用的藥材。襄陽幫今年被劫了三次船,師父不放心,讓我打著武當的旗號護送。」
「沒多少時間了。」明不詳道,「出了白河縣就是湖北,那是武當地界,華山的船匪不敢越界,他們要打劫的商船一定就在附近,才會連卸貨的時間都沒。」
那人道:「都在甲板上下餃子!只有幾個娘們留了活口,被關在房間里,等著老大享用。」
那人連忙搖頭:「連個金角都沒有!」
明不詳頭也不抬道:「書上寫的。」
李景風正納悶,忽聽到樓板上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人喊道:「這裏!搜仔細點!」接著又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離去,只剩一個腳步聲在周圍往來察看。
周順連忙點頭,爬上艙頂,將木板蓋上,喊道:「來啦!」
兩人才衝出幾步,那船匪見己方有姦細,紛紛圍了上來,竟和圖書有十數人之多。此時也顧不得那五名姑娘了,李景風與楊衍背靠背,不住揮刀舞劍,格擋閃躲,但兩人武功都算不上頂尖,李景風左閃右避,腰間中了一刀,也不知傷口多深,才剛殺了一人,左臂又被砍了一刀,登時血流如注。只聽楊衍虎吼一聲,縱身躍起,橫劈一刀,直劈一刀,威勢懾人,登時砍死兩名船匪,稍稍逼退敵人。
一名女子啞著聲音驚叫道:「他,他怎麼了?」
李景風咬牙道:「我來吧,跟著我。」又指著船匪手上的刀子道,「拿上兵器,若有人靠近,亂揮幾下防身。」
這話正刺中李景風心窩,他心想,以三爺的身份地位還不時行俠仗義,生死夜,酬恩日,何等氣概?別人的死活又與他何干?雖說自己本事低微,就真沒辦法做點事嗎?縱然危險,也得一搏!於是道:「我還有個想法!我上去之後放火,不跳河,逃到船尾去,他們必然追我,我拖住他們,你們趁隙逃走。」
「還有一個!」李景風高聲喊道,「這裏還有一個姑娘!」說完跳下河中,往那姑娘的方向游去。
果然,裡頭傳出聲音道:「誰啊?不知道老子正在快活?!」
楊衍道:「脫|光了讓他們跳河,這叫『放白魚』,殺了再丟河裡,叫『下餃子』。魚會游,餃子不會動。」
楊衍道:「我被你累死,只有一個遺願,替我報仇!」
「回少林怎麼會走這條路?」李景風納悶地問。
李景風先是吃了一驚,繼而大喜道:「你願意幫我?」
李景風雖然學武時間不長,但閃避功夫實在太好。他在與狼對峙當中悟出的道理,閃躲跟擊中不過是避開跟撞上的差別,當下躲開一刀,再用自己手上的兵器去「撞上敵人」。其實眼捷手快正是格鬥中最基礎也最重要的優勢之一,但凡對手武功不高,李景風應付起來甚至比一些武功高強的人還要輕鬆些。他順手殺了一人,又與楊衍往橋板處衝去。
李景風轉頭望向來處,一名姑娘被匪徒抓著,匪徒惱她掙扎,一刀殺了。他心中惻然。又一名姑娘趁機跳上橋板奔了過來,他伸手要去拉她,不料那船漏水之後,船身歪斜,船板松落,那姑娘跑得又急,一個踉蹌,慘叫著摔入河中。
楊衍察覺李景風腳步停滯,低聲問道:「怎麼了?」
李景風道:「你別動。」說完將楊衍背起,輕輕轉入側邊通道,推門閃身躲入,隨即將門掩上,只留下一條細縫,等巡邏的人從艙房外走過,這才舒了一口氣。
「這裏暫時安全。」這聲音溫和平穩,彷佛有著透入心底的魔力,「別慌。」
那人哈哈大笑道:「這船上還能有誰?頂多就老大房裡關著那五個婆娘,逃不了!」
楊衍慍道:「瞎說個雞|巴毛!要行,你去幫他?」
李景風問:「你一晚沒睡?」
楊衍道:「我帶你去下一個地方,你把我放在那,回頭再來找我搬葯,省去麻煩。」
李景風被他說中心事,臉上一紅,心想:「明明才差著一歲,學識卻是天淵之別。」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走廊前進,方到一處轉角,李景風忽地吹熄火折,貼到牆邊,楊衍心知有異,也貼到牆邊去。
那人連忙搖頭:「不卸貨!不靠岸!」
那幾名姑娘雖然害怕,被他一吼,稍稍回過神來。李景風道:「呆會我喊一聲,你們跟著我。」又問,「你們會水嗎?」
明不詳坐在那人面前,從懷中取出兩小錠金子,每錠看著約摸一兩重。每兩金可兌十兩銀,這兩錠金子可值二十兩銀子,那人雖然疼痛,仍瞪大了眼。明不詳問:「你找著我們能分到多少?有沒有這麼多?」
「睡一會。」明不詳道,「明天還有得忙。」
李景風見楊衍全身顫抖,上前一扶,楊衍頓時摔倒在地,不住抽搐,牙關打顫,五官已扭成一團。李景風不知他發生何事,只是不住問:「怎麼了?楊兄,你怎麼了?」他不知楊衍是中毒還是受傷,檢查一番又不見傷痕。楊衍控制不住自己,只是不斷顫抖,身體縮成一團,像是極為恐懼,李景風喊了幾句,楊衍只是不應,當此時刻,當真不知如何是好。
「別出聲。」明不詳低聲說著,聲音雖低,卻能聽得清楚分明,彷佛就在耳邊似的。
李景風嘆了一口氣,忽道:「還是算了。」
李景風搖頭道:「我逞英雄,不能害你們。再想想辦法,至少得幫你們謀條生路。」此刻一片黑暗,他這頭也不知搖給誰看,只是習慣罷了。
匪船被炸了大洞,漸漸一邊高一邊低,船上濃煙四起,不久后冒出火來。那商船掉轉了舵,兩船漸漸遠離。已經登船的船匪失去支援,聚集的保鏢圍了上去,情勢逆轉,這些匪徒支撐不了多久。眼看這艘船已保住,楊衍忽地問道:「明兄弟呢?」
那火光竟跟著兩人一路追到門前,李景風先將楊衍放下,說道:「有人跟上了。」一面吹熄火折,將雄黃放在地上,提劍在手,心想:「不得已,就算被發現也得殺人。」
楊衍道:「不是船艙,是……」說到這頓了一下,又道,「沒事。」
「家師道號上玄下虛。」
李景風見他不生氣,於是問:「你剛才說有重要的事要辦,什麼事?」
幾名姑娘見死了人,不由得大聲尖叫,李景風忙低聲喊道:「別叫!我們是來救你們的!」他這才注意到這五名女子片縷不著。一名女子忙搶了衣服遮掩,李景風大窘,忙轉過身去,道:「快穿上衣服!」他瞥見楊衍動也不動,喚道,「楊兄?」
只見船匪已搭起橋板,同時弓箭亂射,不少人沖了過去。李景風站起身,喊道:「跟我走!」背著楊衍沖了出去。五名姑娘雖然害怕,也只能跟上。
楊衍道:「河匪擄了船,得先把貨卸了,那時會疏於戒備,我們趁機逃出去。」
那人持著火把停在艙門前,猶豫了會,李景風見他不動,就怕他不進來,反而呼喊通報,正要開門搶出,艙門「喀啦」一聲被打開,李景風一劍刺出,認出是周順,連忙收劍。
那人被打了一拳,痛得不能動彈,不敢逞惡,忙哀求道:「你別……別殺我!我……我幫你們跟老大求情!你們……你們殺了我……他們會找到這來!」
李景風道:「我要救你。」
李景風嘆了口氣,低頭道:「我是真沒辦法。」
李景風靈機一動,說道:「有辦法了!」
那人大吃一驚。他剛拿了金子,發了大財,此刻哪裡願死,忙抓住李景風衣角喊道:「好爺爺別衝動,念著幾www.hetubook.com.com條人命在你手上!我給你磕頭了!」
李景風聽他這樣說,忍不住問道:「你多大年紀?」
把所有火藥送到艙底,李景風與楊衍換上襄陽幫保鏢的服飾,互望一眼,點點頭,爬上船艙。
「我不能死在這,我還有重要的事要辦!辦不了,死不瞑目!」楊衍咬著牙,聲音中滿是怨毒,李景風乍聽之下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又聽楊衍道:「你上去,是拿我們的命去賭!」
那人道:「老大說附近還有一艘襄陽幫的船,那船更大!這條船上有襄陽幫的旗號,他們不會有戒心!」
「河匪不會把人殺光,會連著船上的人質跟船主索討贖金,連人帶船有時可以討到幾百上千兩。雙方約定了地點,河匪把船駛到河中,棄了船,任它漂流,船主再溯河找船。」明不詳說道,「除了保鏢、船夫,船上還有旅客,或許當中有人跟九大家關係密切,會先查身份,論斤稱兩索價。」
對方發現藥材,只怕會起疑心,李景風暗罵自己粗心。實則當時也不能當著周順的面搬貨,他提心弔膽,生怕會被發現。
「什麼書?」李景風甚是好奇。
楊衍道:「替我殺華山掌門嚴非錫!」
「你呼吸沉重,不是緊張,是在戒備著。」明不詳的聲音幽幽傳來。
楊衍對著他背影嘆道:「我瞧你就是永遠都學不乖!」
「快了,老大放慢了船速等著呢。」
船艙里忽地一片靜默,過了半晌,楊衍才問:「怎麼救?」
趁此空隙,那人一個翻身掙脫楊衍壓制,正要呼喊,卻突然張大嘴,捂住肚子跪倒在地。李景風看得仔細,是明不詳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那人疼得不住喘氣乾嘔。楊衍拾起刀子,明不詳再度制止。
李景風正餓得慌,一陣狼吞虎咽,幾口便把饅頭夾肉乾吃了個乾淨。他抬起頭,只見明不詳盤坐在地,撕著饅頭,一小口一小口送入口中,模樣甚是虔誠端雅,相較之下越發顯得自己粗魯不堪。
「這裏頭不少書我在武當見過,就算看過了。」楊衍一邊裝著火藥,一邊道,「也不能像你這般用得純熟。你經常做火藥嗎?」
楊衍道:「現在我真信你是從另一艘船游過來幫忙的了。」
李景風察覺楊衍手心全是汗,知道他幾乎是全盲行走,心中不忍,卻也佩服這人膽量。他懸心楊衍傷情隱疾,只道:「恰好瞧見了火光。」
楊衍一腳踹在他肩膀上,那人就地打了兩個滾,癱在地上不能動彈。
「炸船。」明不詳說,「只要有硝石、硫磺、木炭,就能把這船炸沉了。」
只聽上頭那人問道:「哥你偷了這麼多,怎麼不多吃些?」
李景風對一名女子道:「幫我把他綁在背上。」
怎地又道歉了?李景風訝異。只聽楊衍道:「我討厭這個地方,脾氣收不住。你救我性命,我該跟你道謝。」
李景風問道:「什麼仇?」
只聽上面有人詢問:「你跑這來幹嘛?」
楊衍不耐道:「這毛招也算辦法?」
楊衍道:「不能放他走!」
猛地一聲巨響,那船劇烈搖晃起來,竟將所有人震得東倒西歪,原本在橋板上準備登船的船匪被這一震,紛紛摔下河中,船艙中頓時冒出濃煙。
「你救了我。」楊衍道,「這絕對是幫了天大的忙!」
李景風急道:「等他們打劫另一艘船?那得多死好多人!」
李景風低著頭想了一會,道:「你不是說船要靠岸嗎?靠岸后,我們殺出去,把人救了。」
「那我有辦法了。」明不詳道。
李景風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楊衍皺起眉頭,問:「不卸貨?」
明不詳道:「可以。」
此時天色益發昏暗,李景風望向窗外,遠方一條商船正從上游緩緩駛來,主桅上是大大的「襄」字,正是船匪們要打劫的襄陽幫船隻。他又回頭,那五名女子已穿好衣服,只是衣衫凌亂,有的只在褻衣外披了一件外袍,都縮在牆邊哭泣發抖。他見五人俱是披頭散髮,雙眼紅腫,臉上還有傷痕,知道她們遭逢巨變,驚慌恐懼,便低吼道:「別慌!慌了逃不掉。聽我說!」
他觀察甲板動靜,只見兩船已逐漸駛至并行,船首眾人揮手與另一艘商船打招呼,船舵忽斜,似乎靠了過去。
李景風道:「好。」
「其實是個好法子。」明不詳道,「可行。」
楊衍道:「帶著我是負累,你自個逃吧。」說著抓住李景風的手,神情怨毒。李景風被他這神色嚇了一跳,忙問:「怎麼了?」
那巡邏繼續走近,周順示意李、楊兩人躲入艙底,口中道:「有耗子,嚇了一跳。」
「喔?」明不詳似乎好奇了。或許是先入為主的緣故,李景風聽明不詳說話總有種莫名的詭異感,但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楊衍對此似乎一無所覺。
李景風道:「等那個周順再來,我們探聽一下他們幾時要行搶。兩船靠近時,他們人都在甲板上,我就趁機上去放火呼喊,提醒對面的商船不要靠近!」
「我聽說過這事,好像是故意針對襄陽幫似的,今年已經有兩艘商船被劫了。」李景風道,「我們得想辦法救船上的人。」
「我聽說他們會把人質殺光?」李景風不安道,「那些人還活著嗎?」
李景風見他生氣,忙安撫道:「不是這意思!唉,對不住……我……」
楊衍沉默片刻,道:「你不認識藥材,我得跟去。」
李景風苦笑,兩人回到貨艙,逐間尋找,到了一間艙房外,聽得裡頭有女人啜泣聲。李景風大喜,正要推門,楊衍攔住他,使了個眼色,敲了敲門。
「我有辦法,不用擔心我。」明不詳說著,似乎並不擔心自己能否安全逃生。李景風與楊衍雖然擔心,但見他行事雖透著詭異,卻冷靜異常,學識淵博,智計過人,所有事情都安排得穩妥,此時只能信他。
楊衍問道:「什麼辦法?」
李景風大吃一驚,忙道:「那更得快點設法救出他們!」
李景風照著楊衍吩咐到右邊第二間房搬了一箱硝石,正要下樓,卻見樓下火光乍亮,知道是巡邏。李景風吃了一驚,忙轉身要走,又見走道盡頭也亮起光來。此時前後受敵,非得轉到側邊通道的艙房內躲避不可。
李景風與楊衍往洞內望去,沒想底下空間異常寬敞。兩人將火藥遞給明不詳,明不詳在地上敲了幾下,又趴下聽了會,道:「是了,這是龍骨所在。」他將一部份火藥竹筒綁上,拉了一條浸滿油的棉繩,又將一部份火藥貼在四周牆上。
兩人穩住身子,快步和-圖-書向前,眼看船匪就要起身,兩人奮力一躍,跳上橋板,沖向對船。
黑暗中看不清明不詳的面孔,但語氣中聽不出埋怨之意,李景風對這人戒備,卻又摸不透這人正邪善惡。
李景風心中懷疑,但這船艙底層無半點光亮,饒是他有夜眼,此刻也與盲人無異,沒法打量明不詳。
李景風心神激蕩,雖知道楊衍說得有理,仍是怒氣難平,心裏只想著:「要是我有三爺的本事,這船河盜哪裡是對手?救不了人是我自個無能!」靠在牆邊,甚是頹喪。
李景風道:「夠了。」這光雖然只能照亮腳下數步方圓,對李景風而言卻足可看清十餘步外,如此一來,遠方有火光他能立刻察覺,對方卻無法看見自己的火光。他剛走幾步,察覺楊衍沒跟上,回過頭去。此時光線雖弱,照明足下卻不困難,可楊衍仍是摸著牆邊,一步一步踏得甚是謹慎。李景風問道:「怎地?看不清路嗎?」
「既然是煉丹用的,那有硝石和硫磺了?你知道放在哪嗎?」明不詳問。
李景風道:「我閃躲功夫很好,等他們注意到我,我趕緊跳河逃生。我水性好,能游得上岸,他們愛惜性命,不會跳河追我。」
那條船上保護橋板的匪徒見他們過來,一時弄不清狀況,楊衍一個飛身,又是一記十字斬劈,斬殺了兩名匪徒,搶佔了橋板位置。
周順驚魂未定,忙道:「我!周順!」
李景風道:「商船上見!」
楊衍並不回答,只是敲得更急,裡頭那人甚是不耐,推門罵道:「誰……」他話沒說完,李景風與楊衍一刀一劍同時插入他胸口,那人「哇」了一聲,向後便倒。兩人搶進房內,床上一名裸身男子跳起身來,拾起身旁刀子沖了過來,原來裡頭不止一人。兩人怕他聲張,同時搶上,那人大喊「有姦細」,剛喊出聲,楊衍一刀斬中他膝蓋,那人慘叫一聲跪倒在地,李景風一劍穿過他胸口,登時斃命。
楊衍怒道:「我就這性子!不喜歡,別跟我說話!」
楊衍道:「想知道還得呆幾天。」
楊衍道:「我瞧你怎麼都不會知道!」
李景風訝異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忽聽背後有人喊道:「你們趴在這做什麼?」
楊衍哼了一聲,道:「別老想著當好人,好人未必有好下場。」
這時,頭頂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李景風疑問:「怎麼回事?」
那人道:「也好。」
一條人影從濃煙中急速竄出,卻不是明不詳是誰?此時匪徒一團慌亂,也不知是無人攔阻還是不及攔阻,眼睜睜地看著他奔向船邊。兩船相隔十余丈,明不詳一個飛身踩上船沿,飛躍而起,月色下輕飄飄恍若御風而行,凌波微步,在船上眾人大聲驚呼中飄然落下。
楊衍接過盤子,問:「另一艘商船還有多遠?」
李景風聽沈玉傾兄妹、三爺與諸葛然等人提過這名華山掌門,知道是個陰狠毒辣的人物,楊衍怎會跟這種大人物結仇?但見楊衍神色狠毒,李景風應道:「假若你真死在這,我必替你報仇。」
這聲音驚動樓上巡邏,走下來問道:「誰?」
李景風提心弔膽,就怕被發現,可越不想他來,他偏偏越要來。猛聽得「喀啦」一聲,火光照進艙底,一顆腦袋從入口處探了進來。
哪有人送這麼多銀兩的?李景風正要反駁,轉念一想,沈玉傾兄妹一出手就給了他五十兩銀子,以致於他在隴川鎮險些遭劫喪命,這明不詳古古怪怪,連烏金都弄到手,說是人送的,說不定還真是,於是不再追問。周順走時帶走火把,此刻船艙中又是一片黑暗,他心煩意亂,嘆了口氣,過了會道:「他們要劫另一艘船,我們得想辦法阻止。」
明不詳道:「我放你走。」
不多久,匪船已經沉沒,登上商船的匪徒非死即降,被困在甲板一角苦苦求饒,當中一人竟是包庇他們的周順。周順見了明不詳,大聲呼救:「兄弟救我!兄弟救我!」
明不詳排開眾人,周順見他走來,哭喊道:「我幫過你!快救我!」
「第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明不詳回答。
那人奇怪道:「四個?」
「本想到湖北走走,再往北回少林。」明不詳幾乎有問必答,不見任何戒心,也無任何敵意,語氣溫和,頗易親近。李景風正揣摩著這人,明不詳忽地問道:「你認識我?」
「《參同契》、《武經總要》、《金丹秘訣》、《西行異聞錄》、《海方傳》……」明不詳念著十幾本書名,聽得李景風瞠目結舌。
明不詳低聲道:「別讓他下來。」李景風知道此刻艙底堆放著許多物材,若被撞見勢必橫生枝節。等那人走遠,周順才掀開艙頂板,楊衍擋住入口,道:「這回多謝啦。」
「那得我們三個人一起上,否則他就算逃生了,河匪也會下令搜索船上還有沒有餘黨,我們躲在這,早晚會被抓到。」明不詳道,「你要冒這個險嗎?」最後一句顯然是衝著楊衍問的。
楊衍道:「或許是要遇到商船了。」
他腳步踏得又輕又急,楊衍察覺異狀,問道:「被發現了?」
這羞愧在他看見楊衍用手指沾著盤上的肉末舔食時,立即消散無蹤。
「一百多人你全拖著?當自己拖把呢!」楊衍怒道,「你上去了,我們三個都有危險!」
李景風看看楊衍,只見楊衍氣息微弱,神情萎靡,但似乎已不再抽搐,忙問道:「好些了嗎?」
眼看便要被包圍,背上的楊衍忽地喊道:「給我刀!」話音一落,李景風背上一輕,他負擔盡去,動作利落起來,當即以一敵二。背後一把刀揮出,砍中一名河匪腰間,李景風趁這空隙回頭望去,只見楊衍不知從哪位姑娘手上搶了刀,勉強站起身來,沉聲道:「我不能死在這!」說罷揮刀加入戰局。
「靠岸?」楊衍問,「你覺得他們會把船停在哪?襄陽幫的碼頭還是武當山腳下?」他接著道,「還沒靠岸他們就會把人屠了扔河裡,過兩天漢水邊上會飄來幾十具裸屍,身上只剩水草跟蝦蟹遮蔽。」
「有什麼好慌的!」另一個聲音低沉堅毅,還帶點不屑。
明不詳將其中一錠金子放到那人懷中:「這是你的。你若揭發,我就說已經給了你三錠金子,他們會剝了你的皮搜身。」又拿起另一錠金子道,「等船靠了岸,你找機會放我們出去,我們安全了,這一錠也是你的。」
他們身在商船最底部,兩側未鑿窗,雖有微光透入,仍是漆黑,李景風知道楊衍目力不佳,於是掌了火把,見走廊上空無一人,那和*圖*書些河匪果如明不詳所料,全聚集在甲板上去了。兩人順著樓梯上樓,仍不見人影,再上一層便是甲板,李景風道:「我上去看看。」說著趴低身子,登上樓梯,悄悄往甲板望去,只見許多人穿著便服與襄陽幫服飾,正望向上游處,似乎在等著什麼。
李景風低聲道:「應該看不見我們。」說著腳步加快,眼看便到轉角處。
李景風道:「我們一起逃出去,你自己報仇。」說完撕下衣服,讓女子將楊衍牢牢縛在他背上。楊衍不住低聲咒罵,李景風只作聽不見,忽又想起一事,不禁納悶起來,心想:「明不詳在艙底,怎知幾時點炸藥?」
是船匪?李景風屏住呼吸。方才見甲板上匪徒至少有百余名之多,敵眾我寡,如果被他們發現,只怕自己三人都要死在此地。他握緊了初衷,抬起頭,見樓板上透了些光亮下來,那裡是用以掀開樓板的圓孔,此刻對方正拿著火把查找,光亮便從那圓孔中透了下來,從光的明暗隱約可以分辨對方遠近。只聽那人罵道:「操娘的,船上就幾個娘們!好事沒份,凈派老子來幹些刮船底的勾當,老子刀上沒沾血嗎?」
明不詳點點頭。楊衍知道這人貪戀錢財,殺了必然引來追查,眼下也沒其他方法,於是道:「晚些帶點吃的下來。」
李景風又道:「先想辦法救人再說,趁現在……」
「行,行!」打一相識李景風便覺這人戒心甚重,如今更覺這人脾氣古怪,也不惹他,繼續想辦法。
「匪徒人多,我幫不上忙。」明不詳道,「就躲在這了。」
周順答道:「嘴饞,偷了點肉乾饅頭,想躲著吃,不想撞著耗子,嚇了一跳,全糟蹋了。」
李景風望向窗外,另一艘船距離已不足百丈,道:「那艘船。」說著打橫抱起楊衍,說道,「我照顧不了你們許多,跟我來。要不,只能等死!」
楊衍問道:「船沉了,我們怎麼辦?游上岸?」
李景風甚覺驚奇,問道:「可行?」
楊衍滅了火光,船艙里頓時一片黑暗。遠遠仍有依稀的叫嚷聲傳來,不久后便停了。
「你哪來這麼多錢?」李景風又問。
李景風忙道:「我沒打算把你們牽扯進來!」
「別人送的。」明不詳回答。
「我是說他。」明不詳道。
李景風不止一次聽說武當境內混亂,但從沒聽過升天的事,心生好奇,問道:「升什麼天?」
李景風一愣,低聲罵道:「糟了,擱上頭了!」
楊衍咬牙道:「這次被你害死啦!」
「你是從另一艘商船上游過來的?」明不詳持續發問,「見義勇為?」
……
這人竟是武當掌門的直系弟子?李景風正感驚奇,就聽楊衍冷哼一聲,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周順也跟著打哈哈陪笑,直等了半個時辰,那人才道:「我去休息了,哥你慢用。」
「你怎麼發現的?」楊衍問道,「一團黑。」
楊衍道:「這法子不行。」
楊衍睜開眼,訝異問道:「幹嘛?」
李景風一愣,忙轉移話題,問道:「楊兄弟,接著該怎麼辦?」
「他若死在這,方才吩咐他的人找不著他,勢必回頭來找,這裏就藏不住了。」明不詳說著,甚是冷靜。
李景風默不作聲。若要救人,又怎能連累無辜?可不救人,難道又要放著船匪殺人?
楊衍攔住他:「你救一艘船還不夠,連那五個姑娘也要救?你顧得了這麼多人?」
「船艙底下有隔間,以防漏水時沉船。得把隔間連同船底炸了,這船沉得才快。」
楊衍怒道:「怎麼又算了?」
楊衍道:「我們逃不掉,當然得先殺了你。」
周順將盤子遞給楊衍:「那人餓死鬼投胎似的,就剩這些了。」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等兩船接觸時混進匪群中,此刻他背著楊衍,身後跟著五名姑娘,如何混得過去?若在平時,他或許還能搶得快些,但眼下腳步遠不如平時輕快,更惹人注意,還未到橋板處就聽那首領喊道:「那人是誰?攔住他!」又見他身後跟著五名姑娘,怒喝道,「有姦細!」
李景風「嗯」了一聲,不再追問。忽聽明不詳道:「我在船上聞到藥材味道,這船是押送藥材的?
「當然知道。」楊衍道,「還是我指揮搬上船的。」
明不詳刨起木板。他這匕首形狀特殊,前端有些翹曲,像是個小鏟子,一鏟一鏟地挖著木板。楊衍疑道:「你做什麼?」
這時,一個聲音問道:「你們是誰?」李景風循聲望去,問話的是商船上的保鏢。楊衍從懷中取出令牌,道:「我是武當弟子楊衍。」把事情始末一一說明。
李景風跟楊衍沒摔倒,他們一直在等這一刻——這也是明不詳的計劃之一。等他們擠到橋板時,利用引爆的震動清空橋板上的匪徒,讓他們趁隙登船。
李景風也不理他,問明不詳道:「你功夫這麼好,河匪來時怎麼不上去幫忙?」
李景風訝異道:「你們還要打劫別的船?」
李景風問道:「你怎麼懂這些?」
「怎麼阻止?」楊衍問道,「就我們三個。」
那些姑娘中膽大的兩個拾起刀,雙手卻是不住發顫。李景風讓她們跟在身後。一行人來到船艙外,李景風趴低身子望去,只見船首站滿了人,怕不有一兩百人,每人肩上都系著條藍色帶子,想必是記號。
李景風聽兩人在上頭喝酒閑聊,知道一時無虞,鬆了口氣。楊衍忽地問道:「雄黃呢?」
李景風一驚:「沒……你……你怎麼會這樣想?」
楊衍勃然大怒:「你這不是拿我尋開心?!」
那人喘著氣,細聲咒罵著:「狗養的……不得……好死!」
明不詳道:「要有計劃。」說著便講解起來。
「治病的藥材?」李景風好奇地問。
被震倒在地的河匪再度起身,踏上橋板沖了過來,李景風心一橫,將橋板掀落河中,斷了通道,轉頭去幫楊衍應敵,口中不住大喊:「肩膀上綁有藍布條的是河匪!」商船保鏢聽了,頓時敵我分明,展開一場大戰。
那人看著黃金,眼睛都直了,連忙點頭,又道:「慢!這船不靠岸啊!」
楊衍道:「我來幫忙。」說著提刀要幫忙。明不詳道:「刀劍不好使,你們歇著,我來吧。」
楊衍點點頭。兩人摸到了上一層船艙,楊衍道:「右邊第二間。」
「不靠岸?」明不詳問,「要換贖金?」
周順疑惑:「問這幹嘛?」
李景風不由得大怒,罵道:「上百條人命就這樣枉死?豈有此理!」他怒氣上沖,頭昏眼花,忍不住便要出去理論。楊衍冷冷道:「你衝出去,還得多死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