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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哥，官府不作為，咱們替天行道，跟他們拼了！」

一個小小的河南，早已經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

潛伏五年，除了將河南的產品銷于江南，他似乎已經將自己的老本行給忘了。

王國強憤憤一句。

「李家商鋪」，這裡是「削鼻班」部眾的聚集地。

北地天災人禍，糜爛一片，但江南除了吏治腐敗，豪強官紳暴虐，盜匪猖獗，但大規模的兵禍，卻幾乎沒有。

李無疾悠悠的一聲長嘆。

南京城作為大明古都，神京之一，士大夫雲集，豪強官紳比比皆是，多者蓄奴數千，少的也有數十，光是一座南京城，奴僕之數數十萬，自然是江南奴變最嚴重的地方之一了。

「削鼻班」，南京城中奴僕們自發組織的社團，因江南許多地方「謂奴曰鼻」。奴僕們的班名「削鼻」，意思就是要削除奴僕的賤籍，恢復自由身。

「順哥，怎麼回事？」

「我也準備好了，就等李兄弟吩咐！」

「兄弟們，黃順的事情，只是告訴大家，做事要謹慎，考慮周全，否則就會白白送死！」

李無疾輕輕拍了一下手掌。

「坐下吧。」

莫名地，大家都覺得有了主心骨，心頭不慌。

「都是自家兄弟，誰沒被欺負過，誰沒有傷心事。都坐下，不要自己人鬧起來了！」

屋裡的漢子們，儘管年齡各異，但都是衣衫破爛、身為奴僕的窮人。眾人義憤填膺，看來也是被逼無奈，不想再忍氣吞聲。

其他的漢子個個熱血沸騰，眾人的手，疊在了一起。

藉著奴亂，衝擊魏國公府，攻陷南京兵部和南京戶部，藉著南京大亂，群龍無首，迎王泰入主南京，則黃河以南，盡歸河南衛軍麾下。

至於黃鼎文的叔父，氣憤豪強周家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想要對付周家，誰知事情泄露，參与的其中三人被遊街示眾，關入大牢。

「李兄弟、賈兄弟，為了我的子孫不再世世代代為奴，我m.hetubook.com.com願意！」

「南京城的風俗，尊卑有序，極重主僕。男子入富家為奴，要立賣身文契，一輩子都不敢直腰挺胸。子孫後代，脫不了賤籍。要是沒有官府的爪牙支持，那些富戶怎麼會這麼囂張？」

「殺了那些個豪強官紳，不行到南洋去，到朝鮮去，王大人的地方，窮人吃得開，不受欺負！」

南京六部的權力雖遠不如北京六部，但也有一定職權。南京所在的南直隸轄十五府三直隸州，卻不設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揮司三司，三司的職權便由南京六部負責，其中又以南京戶部、南京兵部的權力最重。

「等什麼，不如直接砸了徐府算了！」

李無疾說完，擺擺手，黃順嘴裏的破布被取出，人也被推翻在地。

自古民不與官斗，官官相衛，一旦被官府列為黑名單，除了逃亡，別無他法。

南京戶部負責徵收南直隸以及浙江、江西、湖廣諸省的稅糧，此四地所交稅糧幾乎佔了明帝國的一半。南京戶部同時負責漕運、朝廷鹽引勘合及全國黃冊的收藏和管理。南京戶部侍郎因此經常兼任總理糧儲。

「大人放心，人都是從顧大人那裡借的，都是軍中的勇士。火器都是隨貨物進城，那些個守城的窩囊廢，見了銀子，什麼事都能幹的出來！」

「我也準備好了！」

黃鼎文站了起來，眼睛也瞪了起來。

「感情被打死的不是你大哥！」

可惜奴僕群龍無首，反抗多是個人行為，小打小鬧，很難和與官府勾結的豪強抗衡。

李無疾說完，看了看眾人。

史可法作為南京兵部尚書，又對王泰耿耿於懷，自然是李無疾的肉中刺、眼中釘了。

賈峰搖了搖頭，心裏對王泰自立為帝，很是期盼。

「好！」

然則到了魏國公徐文爵這一輩，惡行昭著，欺行霸市，已經是天怒人怨。王國強的兄長在徐府為奴，不過打碎杯子，便被亂棍和圖書打死。

奴僕的子女稱為人奴產子或家生奴婢，家主有役使和轉讓的權利。許多豪強官紳嚴格禁止奴僕讀書識字，以使奴僕愚昧無知、易於役使。奴僕缺衣少食、勞役繁重，還要忍受豪強官紳的種種欺凌。

「少說兩句，少說兩句！」

「大家都坐吧。」

到時候潛伏人員和奴僕們一起動手，一定要把南京城弄個天翻地覆。

「弟兄們放心，傢伙已經準備好了，回頭會發下去。兄弟們，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兄弟們，大家放心，我一定會為眾位兄弟出這口氣！」

「大家回去后，聯繫各自部眾，三天後舉事，生死存亡，在此一舉！此事絕密，不可泄露！」

「砸了那些豪強的府宅，殺了他們，燒了奴籍，不就行了！」

黃順磕頭碰腦，黃鼎文上前，腰中的短刀在手，狠狠刺入。

自大明建國，明太祖朱元璋曾頒布免奴為良的法令，並對官紳畜奴嚴加限制。朝廷明文規定，公侯家可以擁有奴婢 20人，一品官員可以擁有奴婢 12人，三品可以擁有奴婢 8人。萬曆時期規定，平民之家不允許蓄養奴婢，違反者不僅要受到懲罰，而且奴婢會恢復人身自由。

若不是朝廷昭告天下與河南決裂，若不是江南的南京兵部史可法部蠢蠢欲動，若不是江南的低層奴變風起雲湧，李無疾也不敢輕舉妄動。

到那個時候，王泰即便想息事寧人，恐怕也是無可奈何了。

旁邊的張師儒等人，趕緊上前勸慰。

「李掌柜，你來了！」

剛才眾人在房中的舉止，他在窗外看了個明明白白。

坐在左手一張椅子的年輕漢子高大威猛，似乎等的不耐煩，打破了沉悶。

「王國強，你耐心一點，還是等李掌柜來了再說。」

「王國強，你這話什麼意思？」

「難道你大哥不是我兄弟嗎？我叔父難道不是被害死的？」

又有人嘆了出來。

「怎麼河南就那麼好m•ｈｅｔｕｂｏｏｋ.coｍ•coｍ？孩子上學不花銀子，老百姓人人有地，當個兵都那麼神氣！」

「李掌柜，兄弟們跟你加入「削鼻班」，也是你義氣豪爽，做事公道。你可得為兄弟們做主啊！」

「兄弟們安排好了嗎？東西都進城了？」

眾人紛紛退下，屋裡只剩下了李無疾幾人。

「李大哥！」

奴僕地位十分低下，淪為奴僕的農民，子姓世代為奴，非主人允許，不得脫奴籍。他們隸屬於主人，沒有人身自由，主人可以任意打駕、凌|辱、出賣甚至殺死奴脾。在律法上，奴僕屬於賤籍，不能和平常人通婚，主僕尊卑關係嚴格，不能逃匿，亦不能控告主家，更不能毆罵、傷害主人，否則就會被從重治罪。

王國強臉色鐵青，目光陰狠。

「各位兄弟，我已經聯絡了城中的許多窮兄弟，到時候大夥一起舉事。」

李無疾旁邊的賈峰上前，鼓勵著眾人。

黃鼎文立刻出口。

黃鼎文和王國強相對一眼，各自坐下。

看到李無疾進來，房間里所有人都是散開，一起行禮。

「拼了！」

徐府，也就是魏國公府，被明太祖朱元璋譽為「萬里長城」的徐達的府邸。徐達用他的征戰四方，勞苦功高，以及小心翼翼、戰戰兢兢，保佑了他子孫兩百余年的福蔭。

王國強也跟著發聲。

「李大哥，我也準備好了！」

「我的兄弟們聽我的，也算我一個！」

「李大哥，大家都服你，你可要我們做主啊！」

「拼了！」

屋中人都是面色紅潤，興奮不已。

「大不了一死！要是讓我再去給徐府那些狗日的低三下四，我寧可死了！」

孫二首先說了出來。

「王大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官府推三阻四，不肯受理，徐府什麼來頭，大家都明白。」

賈峰輕聲說道，眉飛色舞，按耐不住心頭的激動。

這幾年，大家受李大哥的恩惠不少，許多禍事，都是李大哥幫著擺平，眾人對他，和-圖-書自然是心服口服。

李無疾擺了擺手，兩個漢子押著一個嘴被塞住、五花大綁的人進來，黃鼎文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兵禍沒有，河南對朝廷的態度模稜兩可，江南的李無疾等情報人員只能在日常中消磨，渾渾噩噩度日。

「各位兄弟，為了我們的家人不為奴，為了我們的子孫世世代代不為奴，我們要拿起手中的刀槍，和他們拼了！」

「黃順，就是他向周府告密，你的叔父才會被官府和周府害死！」

李無疾擺擺手，等眾人都坐下，這才開口。

「其實這天下人，都盼著大人榮登大寶。大人，就是太重情重義了。」

「到下面去向我的叔父賠罪吧！」

大明畜奴之風盛行，尤其是在江南，魚米之鄉，富裕之地，豪強官紳通過購買和接受投靠等手段，擁有奴婢數量成百上千。蘇吳仕宦之家，奴僕有至一二千人者。

秦淮河，大功坊，夜色下的街面漆黑一片，偶爾傳來撕心裂肺的貓叫聲，異常刺耳。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李無疾，原河南衛軍南陽衛麾下潛伏人員，崇禎十二年先在湖廣襄陽潛伏，大破流寇張獻忠部，後到湖廣武昌，安排刺殺左良玉。崇禎十五年跨江來到江南，以商賈身份繼續潛伏，伺機而動。

至於南京兵部，則是負責南直隸的守備，南京的 49個衛，都隸屬南京兵部尚書指揮。

君子藏器于身，擇時而動。王泰態度曖昧，不願與大明朝廷公開為敵，他手下的李無疾們，卻早已經急不可待。

至於黃鼎文的叔父，則是被官府砍頭。

「人家河南的報紙上都說了，人不分貴賤，生來平等，怎麼我們這些人，還要為奴為婢啊？」

「大人，真的要搞這麼大？」

王國強臉色通紅，心頭悲憤至極。

臨街的一間商鋪里，院內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黑影們肅穆無聲，腰桿筆直，似乎是軍伍之人。

屋裡的漢子一個個慷慨激昂，人人和圖書臉色通紅。

看這情形，屋內之人，似乎是以王國強和黃鼎文

一旁的賈峰上來，臉色凝重。

「李掌柜，你帶頭，咱們反了他尼昂的！」

黃鼎文也是紅了臉大聲說道。

「聽說夫子廟的包二兄弟去了馬尼拉，現在有幾百畝地，手下有幾十個土著幹活，高高興興，真是快活。」

「萬事俱備！這一次，就看你我兄弟的了！」

孫二眼神迷惘，喝了一口冷茶。

李無疾點了點頭，他看了一眼賈峰，目光幽幽。

「要死一起死，算我一個！」

黃鼎文拔出刀來，黃順的屍體慢慢癱倒在地上。

孫二的話語，讓屋裡的人都是安靜了下來。

「李大哥，我準備好了！」

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朝廷法文，在吏治腐敗，以及豪強官紳的玩弄下，不過是廢紙一張。

四旬左右的張義峰儒雅銷售，幽幽嘆了口氣。

黃鼎文的聲音里，充滿了憤怒。

「史可法想要對大人不利，大人不和他計較，我們這些屬下，自然要替他分憂了。」

李無疾看著屋裡的眾人，鄭重點了點頭。

「可還有官府那邊呀！」

自河南的報紙傳入江南，江南的奴變，由於豪強官紳們的欺凌，就變的一發不可收拾。河南開啟民智、普及義務教育的消息傳到南方，江南各地的奴僕運動風起雲湧，奴僕們要求脫籍，改變奴主關係，豪強官紳血腥鎮壓，雙方關係極度緊張。

張師儒幽幽一聲，旁邊的王國強立刻發作了出來。

不過，若是仔細觀看，就會發現，幾個隱秘角落處，各有黑影隱藏，似乎是警戒人員。

屋內卻是燈火通明，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者濟濟一堂，人人臉色凝重。

黃鼎文，另外一張椅子的白臉年輕漢子，耐心勸慰。

李無疾拍了拍黃鼎文的肩膀，擺擺手，兩個漢子上前，把黃順的屍體抬了下去。

「我早說過了，只要有傢伙，我一定會要了徐府那些狗賊的人頭！」

這一次，一定要讓江南震動，天下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