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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我凝元期等級的罡氣護體，後背的衣服褲子還是給殷九凜燎了個黢黑。好在紫府白帝的主城就在眼么前兒了，去了新買一身也就是了。

「還好。青丘的妖怪自耕自織，總歸比雲棲鎮便宜的多。你問這個幹嘛？」

我咳嗽了一聲，拱手行了一禮：「請恕小子無禮，在下有一個問題，不知道當不當問。」

「不認識。可一看就知道是個灌灌，穿那麼花哨。青丘的人都清楚，灌灌那張嘴最是瑣碎，不理他反而沒事。真吵起來，怕不是會被他罵的氣血攻心。」

「京兆殿……」黃橋捋著鬍子思忖半天，「那京兆殿化神護法想必不是山主的對手，為何要這麼小心？」

連她都這麼小心，想必這裏規矩極嚴，我咽了口唾沫，身子都不自覺地挺直了一些。

結果那火球嘭的就炸了，爆炸力鼓出一大股氣流砸在我身上。我整個人像炮仗一樣「嗵」就出去了，足足飛了好幾百丈。

剛擼袖子就想動手，被殷小九拽住了：「沒事兒，走就行了，讓他罵兒自然就消氣了。你要和他動手，麻煩更大。」

殷九凜也不說話，抬手亮出自己名帖，以示拜見。那些衛士看見了，便壓低槍頭，走上前一位，默不作聲的將她名帖取走了。

殷九凜向我到：「熊小五，這是炎狐世族上一代左丞黃橋，算是我半個心腹之人。我若不在，有什麼事情你可以找他商量。黃橋，熊小五是彈雲山弟子，與我有大用，你要心中有數。」

我咽口唾沫，聲音矮了五分：「那左丞是啥官兒？大不大？」

鬧了半天我才想明白，剛才給的那帖子現在是一層一層的往上遞，一級一級的官兒就帶著我們往上迎。足足換了六個人，這才走到了地方。

「你也不許叫！」殷九凜厲聲說。

黃橋攙著我從地上站起來：「九公主……」

殷九凜側頭瞥我一眼：「哪裡有意思？」

黃橋看她臉上變顏變色真有些惱了，趕忙改口：「山主山主！這是哪一位？」

「那你給我買！」我撒氣道。

黃橋從哪間屋中拿了殷九凜的名帖，然後便與我們道別。從宅院里飛出來，我忍不住問：「紅衣是啥玩意兒？老頭一聽都蹦高兒了。」

「前塵往事，諸多曲意誤解，老夫早已看得開啦，山主不要怪他。如今老夫寄情山野書畫，何其樂哉，不比那朝堂間爾虞我詐強得多了。」

殷九凜也不廢話，徑直跟他走了。往前走著，眼前那十幾丈高、黑漆漆的城牆逐漸壓過來，真有些氣勢恢宏的意思。

黃橋哈哈大笑：「小熊兄弟真是有趣，我還當是問什m.hetubook.com.com麼呢。管他官大官小，老夫如今已是一介閑人，和此間政事已沒了任何瓜葛。」

臨近這座主城，天上飛的妖修逐漸多了起來。在混天劍門的時候，只在臨近上課的時候才有這番景象。如今遠遠看這大城，卻是如萬鳥出林、群鶯歸巢一般，上上下下數不清的那御風之人。

「黃橋，取我名帖來，然後這便去吧。五日後在此相見，我還要去紫府白帝討個調停之人。」

「咱等誰呢？」我問。

出來歷練這一路上，錢都舍的差不多了。我掏出錢袋裡僅存的十兩銀子，掂了掂：「夠買一身兒衣服的嗎？」

「你不能這麼說啊，你什麼修為？我什麼修為？我這二百多斤的分量，快的起來么！」

我跟黃橋坐在殷九凜兩側，連忙從座位上虛抬屁股，相互嘿嘿哈哈客氣了半天，然後黃橋轉向殷九凜問：「山主，為何只算我半個心腹？」

我面對著殷小九，吆五喝四的倒著飛，冷不丁凌空撞在一人身上。

殷九凜笑笑：「都是妖怪，那還分什麼吃葷吃素，全看修行。不過那可不是什麼兔子，乃是兔首麋身的耳鼠。此族頗有些神力，不是尋常野獸能比的。這老虎化形之後也未必是他對手。」

「紅衣是我麾下死士。」

老頭沖我擠擠眼，把我推回座位上，他轉身又忙活了一會兒，把茶端上了桌。

往小巷子里看去，有那妖怪的孩童在打鬧玩耍。天生法力高深些的，勉強還化得的人樣雙腳行走，有不少還毛茸茸的保持著原型呢。知道的這是妖怪，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家養的孩子在和寵物玩呢。

很快，前面遠遠來了五個人。他們走的不緊不慢，穿的也是寬袍大袖，很有些雍容氣度。

不說這個還好，一提這茬，殷九凜倆手都聚上了大火球。

我低頭嘗了一口。說實在的我也不懂茶，但這水透著一股甘冽，和茶的甜香攪在一處，層次分明，確實不凡。

黃橋舒了一口氣：「哦……想來山主是要和什麼人比斗？」

我跟著她走入那廣場，忽然覺得突然有些清爽，往天上一看，竟然沒了那些御風而行的妖修。兩百多丈的廣場，只在最裡面站了些許士兵。和身後的熱鬧街市相比，簡直是另外一個世界。

「那人幹嘛的？你認識？」我哼道。

黃橋眼中微微有光：「是了。吾王勵精圖治，這些年來與天狐一方關係修得甚好，說是蜜裡調油也不為過，紫府白帝那邊也對他多有讚譽。如今青丘和平盛景，吾王得需佔得一半功勞啊。」

黃橋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https://m.hetｕｂｏoｋ•coｍ•ｃoｍ，雙目圓睜：「山主，可是時候到了？」

我在西涼行軍打仗之時，見過不少城牆，哪有一個能建出這般高大平整的。妖修們運用高強法力興工，所造之物自然不是凡人能比的。

黃橋一張老臉立時就耷拉下來：「山主這說的什麼話！老夫豈是那不知感恩之人！」

難得她說出這樣一番話，我聽著還怪不好意思的。

汪衾海緩聲道：「山主是想要避人眼目，行一個閉門死約？」

殷九凜抿了口茶：「左丞乃是世族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黃橋百多年前輔佐炎狐幼主上位，也算是在此國隻手遮天的大人物。」

殷九凜氣道：「你嘴巴把嚴實點！什麼九公山主……」

黃橋點點頭，重新恢復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喝茶喝茶。」

我連連搓手：「這可有意思了！」

公里公道的說句話，這法兒確實挺快的，就是有點費褲子。

「我與京兆殿下了【死約】，六日後在青丘見分曉。」

在街上行走的妖怪大都沒有什麼深厚修為，留條尾巴在身後、豎著兩個尖耳朵什麼的都是稀鬆平常，比較惹人眼目的是那些一整個腦袋都是野獸的。什麼老虎獅子斑鳩獒犬，最好玩的竟然還看見一個鱷魚頭，那大長嘴巴，老往別人後背上杵。

我憋著火，讓殷小九拉著往城裡飛去，那男的在後面遠遠罵了半天。我這可能也就是賤，看他在那罵，突然還挺懷念的——呂不嘆小時候不就這德性么。

黃橋滿臉堆笑，引著我們往正廳去。安排落座之後，老頭又顛顛兒去燒水泡茶。

這一來一去乾淨利落，連一句廢話都沒有，妖族行事倒是痛快。

「你坐下，」殷九凜向他按了按，「我只是要預防萬一。」

黃橋看我面色肅然而又言語微甚，便坐正身體，認真應道：「請講。」

殷九凜出神的看了我一會兒：「是啊……妖族與人類不同，爾虞我詐之輩不多。你若誠心待他們，他們往往就會誠心待你。熊小五，如果是你，或許的確能在青丘結下不少朋友。」

殷九凜乾脆就不張口了，運功傳音：「紫府白帝能下決策的，是五位長老與九位行書官。行書官各自負責行那國中衛防、軍情、外交、民政等種種事務，遇重大事務則一起商定對策。如果意見相悖，則交予長老定奪。我此番前來，便是為見行書官。」

說是宮殿吧，四周竟沒有牆，處處透風；說是亭子吧，可這佔地兒也忒大了些，前後左右怕不是有百丈長。

「你莫要管這許多。有些事情，到了時候我自然會和*圖*書告訴你。想太多了對你修行沒什麼好處。你現都上得凝元期了，可看看你這御風的速度，大瘸鵝一般，我們何時才能到紫府白帝。」

開始那人引我們入城之後，又迎來另外一個傢伙。這新來的頭頂多了一個小小紫冠，像是級別比先前那人要高。

聽殷九凜這樣一說，黃橋眉間一橫，知道正事來了：「山主請講。」

「憑什麼？」

前面能看見寬闊的一片廣場，環繞著一座高聳深遠的宮院。殷九凜帶我向那邊走去，想必就是紫府白帝的宮闕所在。

「原來那些烽火，也是他老子惹得事情，這都是他該做的。」殷九凜道，「你當年眼光不錯，為世族挑了一個良君。只是他偏聽偏信，差點陷了你這知遇之人。」

此廳中連一件擺設都沒有，四面只有這光溜溜的地板。那接待我們來的傢伙悄沒事兒聲走了，只留我和殷九凜站在中間，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著實讓人不習慣。

「我還不知道有這麼多種妖怪呢。若是能跟他們交上朋友，性情各異，可不是就好玩了！」

瀚夜城街道寬闊，兩旁的店鋪琳琅滿目，若不是這一街的尾巴毛，真就跟雲棲鎮沒什麼兩樣。

「啊呦，怎麼聽著你跟幫派老大似的。」

殷九凜抬手打斷，沒讓他繼續說下去：「好。你我相交甚深，都知道彼此是何等樣人。有些話不必多說。」

「殷山主大駕光臨！快請快請！」那人身段壓的極低，對我們行禮。

「你甭管你甭管，坐著就行！能讓九公……山主帶來的，都是貴客！」

周圍一根根懷抱粗的立柱，頂起了遮天蔽日的巨大屋頂；地面光滑如鏡，隱隱透著青光。此廂沒有點火照明之物，靠著那地面青光竟能照的廳下的一片明亮。

「你特么……」

「小心駛得萬年船，凡事多幾個選擇自然是好的。」

眼見我看的入神，殷九凜道：「這便是青丘最大的瀚夜城，大小妖足有幾十萬，雖然其中大多都尚未完成化形，但有這麼多會飛的也不足為奇。」

「嘿！你這麼大一個富婆怎麼這麼摳門呢！我這衣服不是你燙壞的！」

「那你怎知道我的？」

黃橋哈哈笑著：「哎，習慣了習慣了。」

「怎麼說你都是我強行拽來的。如今你我兩不相欠，來去自由，真有事情我也不好強求於你。你若有什麼難處，該說便說，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怨你。」

還沒等我發完牢騷，殷九凜手掌一翻，不知使了個什麼法術，一大團火球突然從我背後竄了出來。

看著高門大院的，我還以為得多等些時間，沒想到那衛士剛進去沒一會兒，就m•hｅｔuｂook.ｃom•com有一個身著黑色錦服的傢伙從側門出飛了出來——沒在天上飛，貼地出溜的，快極了。

黃橋擺擺手：「過眼雲煙，莫要再提。」

「汪大人客氣。您看著面生，之前卻沒有見過。」殷九凜客客氣氣道。

我心說，這要把呂不嘆拉來給我護法，不知道能不能給這些灌灌們上一課。

我現在也沒有心思琢磨這個，只問道：「這城裡東西賣的貴么？」

「話說回來，我去彈雲山這小一百年，封行蒼在王位上坐的可還算安穩？」

黃橋話里話外透著那叫一個小心翼翼。

殷九凜接過茶來，嘆道：「黃橋，你不用這個水那個茶的，隨便有口水喝就行。我現在哪還會那麼挑嘴。」

殷九凜抿著嘴，只得點頭稱是。我在後頭咂著嘴，心說這紫府白帝的派頭倒是挺大。

「我去你大爺的！長眼了么！？」身後傳來尖利嘶叫，那叫一個難聽，「沒頭蒼蠅啊！？剛在茅坑吃的飯？打飽嗝上天消化食兒來了！？」

好傢夥，說著說著話，怎麼就曲溜拐彎繞到我頭上來了。

我看他這麼大歲數，有點兒坐不住：「大爺我來吧？」

「五日之內，紅衣盡招。」

「山主，這可不是聚水術凝來的水，是專門託人從鎏真泉買的，茶也是最好的小葉青柚。」

「哦哦！來來，快坐。」

我都看傻了。

我聲音很是不高，卻在這廣廳內上下迴音縈繞，嗡嗡了半天。

「瞎說什麼。」殷九凜瞪我一眼，「他們散布在青丘各處，平時如常人般生活，待要用時才會身披紅衣，與我相會。」

汪衾海不卑不亢：「是，在下升行書官不過五十六年爾爾，不怪山主不認識。」

汪衾海不知她為何驚慌，只當做沒看見，嘴裏說著場面話：「左長老為人寬和仁厚，又飽學在胸，大家都尊他敬他，乃是德配其位。」

黃橋白頭髮白鬍子一大把，問起話來卻帶著一股委屈巴巴，聽得我脖子梗直痒痒。

咚咚咚咚一通炸，給我震的是七葷八素，天旋地轉。

遠處那些衛士見我們靠近，立刻舉槍迎上前來。

身邊上上下下不少妖修起落，大都是人模人樣的。可等到我們落到城裡，才發現這可真是到了一座妖魔之城。

有個妖怪小孩，紅眼睛三瓣嘴，一看就是個兔子變的，和旁邊一個沒化形的小老虎爭競起來，竟把小老虎踹翻在地上，撲上去壓在身上一頓好揍，打的那老虎哭爹叫娘。旁邊幾個狼尾巴的好言相勸，另外幾個尖嘴猴腮連連叫好，熱鬧極了。

「哪兒有天理啊這還！？」

一個穿花衣服的男的，懸在我面前劈頭蓋臉一頓好罵。原本httｐs://ｗww.ｈｅｔuｂook.cｏｍ•cｏm我還著急忙慌的扭頭給人家道歉，沒想到污言穢語兜頭倒了一脖子，給我氣的。

汪衾海微微笑道：「今日輪我當值，山主名帖一到，我便趕忙發訊劍去問了左謙休左長老，這才知道山主乃是炎狐世族九公主。」

我嗷嗥一聲，像是一隻被人追殺的大烏龜，在空中一掙一掙的往前竄悠。

「是啊，不然我為何不直接帶你去那宮中？」

側門看著小，真走進去，就跟一隻巨怪開大口將自己吞了一樣。我沒見過妖城，看什麼都新鮮，那腦袋轉來轉去就沒消停過。

為首一個衣服最為華貴，暗紫鑲金，高冠大翅，看著歲數倒是頗為年輕，只三四十歲模樣。他行至我們面前，作禮道：「在下紫府白帝行書官汪衾海，久仰殷山主大名。」

可我哪裡跑的過她，片刻之後身後焦熱襲來，給我放了個轟天大炮，一溜煙往紫府白帝方向扔了過去。

「正是如此。」

「咋？這兒不許飛？」

「我給你省了大半天時間，算你路費了么？」

我一邊跟緊殷九凜，一邊往那邊指了指：「這兔子急了也能這麼狠嗎？不是吃素的么？」

「只怕你接下來就沒得閑了。」

殷九凜點點頭，也不和他客套：「我此番前來，是要在青丘赴死約。想請諸位行書官出面，劃開一片地面，與對面從中調停……」

還沒等我開口叫罵，殷九凜已經飛到了我身旁，第二個火球已經成了型。

汪衾海面不改色：「我紫府白帝行事，自有其理，山主再行催促也是無用。還需耐心等待。」

殷九凜喉嚨中「咯吱」一聲，差點沒喘上氣兒。她眼神微微慌亂，連忙把話題拽走：「左謙休竟然升了長老，真是好造化。」

殷九凜冷聲道：「六日後便要赴戰，請諸位速速定奪。」

我嚇了一大跳，趕緊聚攏罡氣護住身體，心說這是想讓火球攆著我跑是咋的。

殷九凜對他點點頭，目送他去了，又對我說：「我們也走。」

殷九凜嘴角掛笑：「怕是不夠。」

黃橋站起身：「好。山主去了紫府白帝，要慎重些，從前的老人已經不剩三分之一。新上的行書官們未必知道山主的大名。」

「此時，還需我與諸位行書官通匯才好定奪。山主便在這宮中稍住吧。」

黃橋沉沉的點了點頭，又看了我半天。我和他對了半天眼兒，也不知道他為啥這樣看我，一腦袋漿糊。

「你不用管他，他欠我錢。」

「要出人命啦！！」我兩隻大胳膊在空中朝她用力揮舞，「你是拿我撒氣來了是么！？你當九公主那會兒是不是就這樣恐嚇老黃的！？」

我心中一凜：「你招他們來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