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是人是妖
「我看她也病了。」玉秋說。
「駱家興容不得他依仗的那些女人好,她們要是不生病,駱家興怎麼吞掉人家財產,擠占人家勢力呢?」駱康冷笑說:「駱家興遇上張珍秀,那才是棋逢對手,真該讓這倆人早點遇見,免得我母親與賈家的小姐跟駱家興受罪。」
玉秋立刻搖頭:「不,不!他們太壞了。」
「我有話要跟你說,」玉秋不是個喜歡繞圈子的人,她要做什麼向來是直白地告訴對方。
「嗯,」駱康點點頭,側過身讓玉秋進去。
駱康提到姓賈的二太太去世時,臉上帶了些許遺憾與惋惜,而說到張珍秀,則是赤|裸的厭惡與嫌棄。明擺著,駱康很不喜歡這位三太太。
「張珍秀和駱家興能被稱為人嗎?」駱康問玉秋。
「與我而言,是人是妖,只論心。」駱康看著玉秋笑:「玉秋小姐,在我眼裡你比這房子里的許多人都更像人。」
叫「家興」的家裡連著死人,叫「康」的身體殘疾,叫「正」的猥瑣下流,叫「長生」的小小年紀就夭折,姓駱的這些名字真是夠諷刺,一個個跟詛咒似的。玉秋煩躁地算著日子,如果他們沒有猜錯,距離閣樓里的蛇妖最虛弱的日子還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兩天。
她沒等覃相鸝起來,天才剛亮就出屋敲了敲隔壁駱康的房門。屋子裡傳來一陣拖拉拖拉的聲音,等了約莫五分鐘后,大門打開,駱康穿著件白色睡袍看向門外的玉秋。
連著病死的大太太沈小姐和二太太賈小姐,得了怪病卻堅持不去醫院的駱家興,心思深沉、腿上有殘疾的大少爺駱康,滿嘴沒把門、行為下作的二少爺駱正,尖酸刻薄的三太太,可能已經被害死的小少爺駱長生,那個比主子更像主子的管家張媽,極度護短的吉叔,還有剛才莫名其妙哭嚎跑出去的春梅。
「她嫁給我父親前生過一個孩子,不過孩子沒活過滿月就得病死了。」駱康說:「當時春梅是張珍秀兒子的奶娘,那孩子死後,張珍秀心裏扭曲,她不讓春梅去喂自己的孩子,活活把另一個孩子也餓死了。」
玉秋想著她來到天津來認識的見過的那些人,有善良的就有惡毒的,有私自的就有無畏的,有懦弱的就也有勇敢的。人真多啊!奇形怪狀,什麼樣子的都有,還在學著做人的玉秋一時語塞,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人應該是什麼樣和_圖_書的」。
玉秋聽出來駱康話里的意思,問:「張珍秀也害過人?」
「她後來也是被駱家興毒死的?」玉秋問。
駱康的屋子裡很乾凈,書桌、書架都是空的,一張紙都沒有,只有床上的被子團著,看得出來被用過。這屋子似乎只有睡覺一個功能,跟玉秋和春長風見過的那個酒店堆滿書的包間完全不一樣,像是那邊才是他家,這裏不過是個臨時歇腳的地方。
「你慌什麼?」駱康看著玉秋笑:「我第一見你,就看出來你是只小狐狸了。」
駱家興點點頭:「二太太生下孩子后就生了病,成日吃藥,腦子似乎是吃藥吃壞了,變得瘋瘋癲癲的,要麼說胡話,要麼又砸又鬧。駱家興把她關在三樓,就是你和覃相鸝前兩天住的那間。除了張媽,別人都不讓上去,直到二太太死了,我才見到她的屍體,跟我母親一模一樣的死狀,很難不讓人懷疑是駱家興下了毒。二太太死的時候,駱家興已經控制了賈家的煙草公司,他需要甩掉這個包袱,迎娶家裡搞外交的張珍秀。」
難怪昨晚春梅那麼傷心,玉秋忽然反應過來那聲壓抑的低吼。她渾身發毛,若是原型,此時尾巴都要炸毛了!
和*圖*書「你覺得的這房子里有多少不是人的東西?」駱康接著問。
駱康卻搖頭:「一個接連害死兩任妻子的人能被稱為人嗎?玉秋小姐,你眼裡人該是什麼樣的?」
「人?」讓一個狐妖去形容人該是什麼樣的,玉秋覺得駱康像個老師,他在考她,需要她說出一個正確的、滿意的答案。玉秋的緊張更甚,手心裏冒出來汗水,甚至忘了明明是她來找駱康說事兒,現在怎麼反過來成了他成為這場對話的主導者。
聽到這話,駱康一點沒有驚慌,他笑著點點頭:「這家裡妖物多了,玉秋小姐,說的是哪一個?」
「他自然是啊!」玉秋說。
「你家裡有妖物,」玉秋神色凝重地說。
「人很脆弱,有多少慾望,就會多少弱點,沒有誰是聖人,聖人在這世道也活不了,但人活幾十年,總該是有點人的樣子。」駱康說:「什麼是人最起碼的樣子?我想應該至少不作惡,不禍害身邊的人。玉秋小姐,我母親曾告訴我,惡是一顆種子,一旦被種在心裏,往後種種都會成它滋生的土壤。」
「你……你怎麼?」玉秋心裏慌得厲害,駱康卻面不改色地說:「我與我母親一樣,能看見些旁人看不見的。」
「你www.hetubook.com.com到底想說什麼?」玉秋被駱康的話繞得雲里霧裡,她覺得自己好像聽明白了,又好像壓根沒明白。
玉秋自己就不是人,她被駱康看得心裏有點發慌,下意識地搖搖頭。駱康笑起來:「你覺得我父親是人嗎?」
「你想聊什麼?」駱康推開窗戶,坐在沙發上,他裹緊身上的睡袍,雙手抱在胸前看著玉秋。
「無底線作惡的人不是人,是被扭曲的妖物。」駱康說著手指頭向上指了下:「駱家興不喜歡我母親,嫌棄她身子殘疾又長得不好看。他一個跑堂的夥計全靠著沈家幫襯才在天津城站住腳,有點錢后在外面養了其他人,直到認識賈家的獨女,他起了鳩佔鵲巢的心思,丟包袱一樣毒殺了我母親。」
玉秋早猜到前後兩任妻子的死跟駱家興肯定有關係,但聽到駱康說出來,還是忍不住發出短促的驚呼:「他怎麼能這樣?」
狐妖也好,蛇妖也罷,似乎能稱為妖的,第一步就是得像人,駱康這話聽著確實沒問題。玉秋點點頭,但她心裏又覺得駱康要說的,和她要說的壓根不是一個東西。
難不成除了閣樓上的還有其他妖物?玉秋緊張地綳直後背,盯著駱康。駱康見狀不急不緩地說:「什麼是妖?似人和*圖*書而非人就是妖,我這說法沒錯吧?」
相比較來說,駱康算得上駱家比較正常的,玉秋思來想去覺得有必要在駱家內部拉人當內應,否則到了日子也不好動手。玉秋看著外面一點一點亮起來,下了決心今天要找個機會跟駱康聊聊。
「我母親生下我后一直生病,駱家興讓人換了葯。她死時面色發藍,嘴唇黑青,渾身腫脹,很是可憐。」駱康說著長嘆口氣:「我母親死後兩個月不到,駱家興娶了那位賈家小姐。繼母對我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不缺吃少穿,也不親近,我從三樓掉下去摔斷腿的日子,她還來照顧過我幾天。二太太性子急躁,容易生氣,但不是個壞人。」
張媽盯著玉秋回到了她和覃相鸝的房間,直到房門關上人都沒走,像是專門來看著她們倆外人。玉秋很不滿地回到屋裡,她睡不著,瞪著眼睛躺在床上,越來越覺得這駱家的每個人都奇怪得很,都藏著不願意讓人知道的秘密。
玉秋正要點頭,忽然反應過來駱康的話,她後背汗毛豎起,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瞪大眼睛盯著窗戶下的駱康。
玉秋聽著倒吸口氣,她想到了昨日春梅身下的一灘血,喉頭乾澀:「昨天……張珍秀昨天又害死了她的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