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問題提出來,他頓了頓,緊接著又補充道:「對於列寧格勒反黨活動集團的問題。」
克里姆林宮,斯大林同志辦公室。
中央監察委員會為什麼權力大部門小?因為中央監察委員會除了主席、副主席之外,下面的委員都在諸如最高檢察院、內務部、國家安全委員會以及陸海軍總政部任職。而這個布哈爾金就是中央監察委員會委員,同時,也是內務部成員。
可是,也不知道當時的日丹諾夫同志是怎麼想的,當這個代表團離開莫斯科,前往列寧格勒的時候,卻受到了列寧格勒州以及列寧格勒市的熱情款待,雙方還簽訂了一系列的經濟合作協議。
不過,那時候的日丹諾夫同志還活著,斯大林同志儘管憤怒,卻沒有過分追究的意思,那些流言自然也沒有引起什麼太大的反響。但是,誰又能想得到,日丹諾夫才死了多久啊,斯大林同志又抓住這個機會舊事重提,認定列寧格勒出了一個出賣蘇聯國家利益,立場傾向於「鐵托分子」的反蘇、反黨活動集團。
尤里想了想,點頭說道:「去起草文件吧,我先去克里姆林宮通報情況,稍後簽字。」
這件事,當時引的斯大林同志非常不快,隨後,還有流言說列寧格勒出了叛徒,他們向「鐵托分子」提供了不該提供的經濟情報,出賣了蘇聯的利益。
尤里遲疑了一下,隨後斟酌著說道:「卡普斯京的身上的確存在www•hetubook•com•com一些疑點,尤其是他在英國進修那個階段,可能隱瞞了一些情況,沒有……」
於是,不久之前剛剛從克里姆林宮回到自己工作單位的尤里,又一次驅車前往克里姆林宮。幸虧他現在已經是中央書記處書記,擁有了自由進出克里姆林宮的權力,否則的話,還得等著排隊候見。
不要以為中央監察委員會就是尤里這個主席的一言堂,相反,四個副主席的存在很大程度上保證了集體領導形式的實現,而這四個副組長的背後,則都有著屬於他們自己的政治立場和偏向。只不過尤里以中央書記處書記的職務,兼任著中央監察委員會主席的職務,本身在發言權上就佔著更大的分量,他可以用調整工作的借口,將某位喜歡和他頂牛的副主席邊緣化。
這麼做看似非常有話,不討喜,但在這個問題上,尤里可以找到很好的借口,因為他是從列寧格勒提拔起來的幹部,這麼做是為了避嫌,合情合理。
「我認為兩個人最合適,」謝列平毫不遲疑的說道,「我和瓦西里·特羅菲莫維奇·布哈爾金同志,至於小組成員,則行文最高檢察院、內務部、國家安全委員會,由他們委派兩到三名代表,共同組成。」
他說的兩句話,如果連在一起就很好理解了:對於列寧格勒反黨活動集團的問題你怎麼看?換句話說,斯大林同志問的不是列和圖書寧格勒是否存在一個反黨活動集團的問題,而是問他尤里對這個反黨活動集團有什麼看法。
在南斯拉夫,被視為「親蘇派」的茹約維奇、赫布朗被定性為「祖國的敵人和叛徒」,並被從肉體上消滅;在波蘭,老革命家哥穆爾卡被定為「鐵托分子」,免去總書記職務,開除黨籍,首次牽累,四分之一的黨員遭到清洗;在阿爾巴尼亞,中央組織書記、內務部長科奇·佐澤等人被定為「鐵托分子」,遭到處決;在匈牙利,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拉伊克等五名核心黨員被定為「鐵托分子」,遭到處決;保加利亞的科斯托夫、捷克斯洛伐克總書記斯蘭斯基等等等等,再加上羅馬尼亞將近二十萬黨員,處決的處決,開除黨籍的開除黨籍。
尤里坐在有些硬板的沙發上,夾在手指縫中的香煙已經快要燃盡,煙頭上的煙灰已經有半寸長,卻始終沒有彈落。他在看著辦公桌后的斯大林同志。
尤里的心一沉,跟在斯大林同志身邊這麼多年,他多少也了解對方的習慣了,這位意志堅定的領袖,在提出問題的時候,往往不是想要從對方那裡得到意見或是建議,而是希望能夠得到符合他想法的答案。
所謂的「鐵托法西斯集團」,是去年蘇南關係惡化之後,由莫斯科發起,並經由共產黨與工人黨情報局在整個東歐、南歐地區掀起的,全面反對南共的鬥爭。
此刻hetubook•com•com,他就坐在辦公桌后,看上去已經有些佝僂的腰在刻意挺直著,緊皺的眉頭在灰白的頭髮下顯得異常明顯,即便是隔著煙斗冒出的淡藍色煙霧,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反之,如果局勢平穩,斯大林同志不希望將問題擴大化,那麼尤里就可以任命一名反對將問題擴大化的副主席任命為組長,儘可能將事態平息下去。這樣的話,即便是稍後斯大林同志反悔了,轉而將問題擴大化,尤里也可以避開風暴。
一聽這話,尤里的腦袋都感覺大了幾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似乎還低估了這場風暴。
「副組長的人選,安排誰比較合適?」認同了謝列平的意見,尤里又問道。
也就是在這場浩劫進行的過程中,有一個看似很不起眼的插曲。為了緩和蘇南關係,年初的時候,南斯拉夫派出了以米洛萬·吉拉斯為首的代表團,前來蘇聯進行國事訪問。不過,這個代表團在莫斯科遭受了絕對的冷遇,根本沒有什麼重量級的人物與他們會面。
其起因,實際上就是由鐵托領導的南斯拉夫,不願接受莫斯科的直接干預,也不願意全盤照搬蘇聯的建設模式,並由此造成的貝爾格萊德與莫斯科的關係惡化。
……
謝列平的建議是立刻組建一個調查小組,這個小組的分量要足夠重,要讓人看出中央監察委員會對這封舉報信的重視。同時,小組要任命兩名副組長,但組https://www•hetubook.com.com長一職暫時空缺,而真正的退路就在這個組長職務上。
這兩年,斯大林同志已經明顯見老了,他的頭髮已經變的灰白,兩撇很有精神的大鬍子,現在也已經染了白霜,尤其是他原本線條凸顯的面部,如今看上去竟然柔和了許多,只是似乎帶了幾分浮腫。
政治鬥爭就是一場不見血但是卻比見血更加殘酷的戰爭,在這種鬥爭里,不擇手段才是正常的,而意氣用事的人是落不到好下場的,經過戰後幾年的歷練,如今的尤里已經不是那個寧折不彎的元帥了,他已經脫胎成了名至實歸的政客,嗯,或者說是政治家、黨務活動家。
不要以為蘇南關係的惡化,就是蘇聯和南斯拉夫兩國的外交問題,這實際上是一場路線之爭,且直接波及到了整個社會主義陣營。在過去不到半年的時間里,社會主義陣營中各個國家,大多經歷了一場血淋淋的清算。
良久,當尤里將煙捲掐滅在煙灰缸中的時候,斯大林同志才放下手中的舉報信,他將煙斗從嘴上取下來,在一旁的煙灰缸上磕了兩下,隨手放在一邊,看似不經意地問道:「你怎麼看?」
既然是極有可能引發政治風暴的事件,尤里自然不能選擇隱瞞,第一時間通報給斯大林同志,讓他了解到情況,並且由他做出最初的決定,是非常有必要的,這不僅是尤里的工作任務,同時也是對他自己的一種保護。
如今,這封明顯會帶來一和_圖_書場風暴的舉報信擺在了尤里的辦公桌上,他立刻組建一個分量足夠的調查小組,可以向外界表明他對這件事的重視,這就是一個政治正確的表現,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來。
這是一種可以規避風險的政治智慧,當前路充滿迷霧和風險的時候,首先給自己預留幾條退路,至於究竟留幾條,就要看風險可能來自於幾個方向了。
說白了,斯大林同志已經認定列寧格勒存在這樣一個「反黨活動集團」了。
「不,尤里·阿爾希波維奇同志,」斯大林同志將一隻手按在那封舉報信上,打斷了尤里的話,說道,「種種跡象表明,列寧格勒存在問題的,不僅僅是一個卡普斯京,也不僅僅是一個反黨集團的,而是存在一個立場上傾向於『鐵托法西斯集團』的,背叛了國家的,對分裂中央與列寧格勒黨組織,對叛徒給予包庇和鼓勵的反蘇、反黨集團。」
而在四名副主席中,因為立場不同,他們在對待這封舉報信的問題上,肯定也有不同的看法。如果說局勢不好,斯大林同志或是佔據優勢的一方,決定將這封舉報信涉及到的問題擴大化,那麼他就可以任命一名支持將其擴大化的副主席擔任調查組組長,將列寧格勒的爛攤子丟給他,讓他自己去處理,將來也由他自己背鍋。
這是一場波及整個社會主義陣營的鬥爭,堪稱一場浩劫。
在這個時候,尤里不敢再有任何的小心思,他知道,這場風暴不是他能夠阻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