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尤里坐在旁邊,指縫中夾著一支煙,他看著前方開車的司機,說道:「斯大林同志的意志已經很明確了,他準備對國家的領導體製做出一些修改,不管是幹部年輕化的想法,還是擴大主席團規模,都說明他已經認識到了當下的某些問題,並決定有針對性的去展開變革。」
乾咳一聲,清了清嗓子,他繼續說道:「現在的斯大林同志,是準備以誰為變革的目標呢?就像他所說的,還需要來一場1936年那樣的運動,誰又是擋在路上的頑固保守派?斯大林同志認為,他口中所說的頑固保守派掌握的權力,都是由他賦予的,所以當他需要這些傢伙們退出的時候,他們就應該退出。但事實是什麼樣的呢?沒有人會主動退出的,也沒有人會認為自己手中的權力,是由什麼人賜予的,他們只會認為自己已經為此付出了努力,甚至是畢生的努力。現在,有人想要無緣無故的拿走他們手裡的一切,這是不公平的。」
「人總是疑神疑鬼的,就會見到鬼,」勻速行駛的伏爾加轎車上,赫魯曉夫抬著手,用食指撓著臉上的小痦子,面色陰沉的說道,「等見到的鬼多了,就會發瘋。當然,這句話也可以這麼說,那就是如果你總覺得誰是你的敵人,那麼他早晚會變成你的敵人。」
「我知道了,」尤里點點頭,伸手將那份請柬接過來,又隨手放在一邊。
尤里沒有在電和_圖_書話里詢問申請的具體內容是什麼,那不符合程序,作為中央監察委員會主席,他是有權了解這些內容的,但並不是在電話里問,而是要通過一系列手續,從總政治部那邊調閱。
當然,所謂「送的到處都是」只是誇張的說法,事實上,他只會送給類似尤里這種位高權重的人,至於別的人,估計他是沒有工夫理會的。
入口處的兩名警衛一如往常般向他恭敬的行著軍禮,看向他的目光中也始終帶著崇敬,而如今的尤里,已經習慣了用揮手的方式還禮,卻不是像過去那樣的行軍禮了。
車窗外,是剛剛踏入黎明的莫斯科城市街道,因為時間太早的緣故,幾乎看不到什麼行人,一切似乎都是那麼的安靜,但在這份安靜的背後,卻隱藏著各種各樣的焦躁不安和蠢蠢欲動。
結束了與莫斯科軍區政治部的通話,尤里再次撥出一個電話,這個電話卻是打給總政治部看,詢問他們是否開具了關於逮捕阿爾謝尼的批准材料。對方稍候了一會才給出答覆,說是沒有,但是,今天早上,也就是在半個小時前,內務部方面提交了一份申請,內容就是關於審查阿爾謝尼的。
「啊,不,我是說,我是克先婭,」電話中的女人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她又急忙改口說道,「克先婭·雅科夫列夫娜·埃內斯托娃。」
聽說阿爾謝尼昨天來
www.hetubook•com.com過,尤里將茶几上的電話拿過來,正準備撥打他家裡的電話,電話卻先一步響了起來。
考慮到阿爾謝尼是昨天下午被內務部的人帶走的,這一晚上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呢,所以,對尤里來說,要想保住自己當初的警衛隊長,也是最近這兩年他安排在莫斯科軍區中最有力的一張底牌,他必須儘快採取行動,把人給撈出來。
自從戰後轉到莫斯科軍區,阿爾謝尼在尤里的幫助下,日子過得還是很滋潤的,如今,他是莫斯科軍區下屬近衛第十三集團軍的副司令員,之前斯大林同志說要調動第206摩托化步兵師,就屬於這個集團軍。
打給莫斯科軍區政治部的電話也是很快就接通了,尤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直截了當的詢問阿爾謝尼出了什麼狀況。
「明天我就會返回基輔,」車廂里沉默了一會兒,赫魯曉夫才說道,「那裡還有很多的工作安排需要處理,至於莫斯科,誰會去管它呢。」
「哦,那麼,克先婭小姐,你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情嗎?」尤里打斷對方磕磕巴巴的陳述,有些不耐煩的問道,「另外,你是怎麼打通這個電話的?」
毫無疑問,作為一根老油條,混跡政壇半輩子,經歷過無數次政治鬥爭的赫魯曉夫同志,已經察覺到了莫斯科的異常,他應該也知道有人要搞事情,更有甚者,說不定那些準備搞事情的傢伙,已
hetubook•com.com經聯繫過他了。
別墅的這套電話,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打的進來的。如今的電話可不是程式控制的,而是人工轉接的,話務員可不會允許什麼莫名其妙的人,把電話打到這種地方來。
尤里大為惱火,直接就想把電話聽筒給摔了,但他卻很快冷靜下來,又將聽筒放到耳邊,說道:「給我接莫斯科軍區政治部。」
尤里想了想,說道:「我安排飛機送你過去。」
在尤里的詢問下,莫斯科軍區政治部給出的答覆,是他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只知道昨天下午的時候,內務部的人過來,將阿爾謝尼將軍辦公室的東西都抄走了。尤里反問對方,既然是內務部的人,他們有沒有出示總政治部或是中央監察委員會提供的搜查令。對方的回答是——沒有,但考慮到現在的形勢,他們也不敢阻攔。
電話很快接通,不過,這次傳來的聲音顯然不是剛才那個女人的,而且,話務員報的號碼也不屬於27號站。
「我,我是27號站的話務員,」電話傳來女人忐忑不安的聲音,「我,我……元帥同志,請您一定要幫幫阿爾謝尼,他說如果他被人帶走的話,就只有您能幫助他了。」
「您,您好,打擾您了,」電話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聽聲音,應該很年輕,「尤里·阿爾希波維奇元帥同志,我是阿克秀沙……」
步行回到自己的別墅,儘管別墅里有專門安排的和*圖*書服務人員,但自從孩子和安捷莉婭離開之後,尤里還是感覺著有些冷清。
「元帥同志,昨天阿爾謝尼將軍來過,」當尤里坐到客廳的沙發前,服務人員為他送來一杯咖啡的時候,還順帶著送來了一張請柬,「另外,尤里上校為您送來一份請柬,邀請您去觀看『前進吧,近衛軍』大型歌舞演出。」
他這一大堆的問題問出來,電話里卻沒有任何答覆,反倒傳出來嘟嘟的忙音。
尤里拿著聽筒的手一抖,下意識的急聲問道:「阿爾謝尼怎麼啦?出什麼事了?你是什麼人?他為什麼讓你給我打電話?」
赫魯曉夫點點頭,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他將電話拿起來,聽筒送到耳邊,沉聲說道:「喂,我是尤里·阿爾西希波維奇。」
但赫魯曉夫的態度謹慎,說的難聽一點,就是他的膽子比較小,立場搖擺,在局勢沒有明朗化之前,不願意做出明確的站位,如果在局勢較為平緩的時候,他這樣的人是永遠都不可能攀到頂峰的,但尤里的記憶告訴他,前世的時候,這個傢伙是真的攀到頂峰了,當然,這也是他選擇向這個傢伙靠攏的最直接原因。
尤里不好再說什麼,其實,從赫魯曉夫說的這番話里,他能聽出一種矛盾的心態,他一方面顯然是對斯大林同志的想法持有部分的支持態度,但另一方面,也在擔心丟掉自己手中的權力。這種矛盾和不平,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折磨,和*圖*書更何況現在的局勢很危險,對所有人來說都很危險。
尤里皺了皺眉頭,這女人不知道是慌亂還是害怕,不僅說話磕磕巴巴,而且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阿克秀沙,這明顯是個昵稱。
別墅區門口,尤里目送赫魯曉夫的車走遠,最終消失在視線內,他擺擺手,示意自己的司機把車開走,這才轉身走向別墅區的入口。
試想一下,某個煤礦的普通工人,要通了電話,然後說「給我接克里姆林宮」,那些話務員可能給他轉接嗎?
尤里飛快的將電話掛上,然後再重新拿起來,繼續撥出去。
踩著別墅區內的小路,尤里往自己的住所行進,腦子裡卻在想著剛剛專程送他回來的赫魯曉夫。
尤里上校指的是尤里·亞歷山德羅維奇·亞歷山德羅夫上校,這傢伙在他父親去世之後,就接手了莫斯科亞歷山大·紅旗歌舞團。說起來,此人要比他父親更善於交際,每次歌舞團有大型的演出活動,他都會把這種邀請函送的到處都是。
「變革沒有問題,相信我,不會有人直接反對變革,」赫魯曉夫擺動著右手,說道,「關鍵的問題在於,想要變什麼,想要革的目標是誰,以及這個所謂的變革如何展開。」
此時的尤里意識到,還不到自己發火的時候,他必須確定阿爾謝尼是不是出了狀況,如果出了狀況的話,又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要將這些都搞清楚了,他才好確定下一步應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