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鑒證風雲
第七章 飛上天的頭顱
這是流傳於江州的老法子,相傳是阻礙跟尾鬼盯蹤。鬼魅怕火,無法跨過火盆,從此一火兩斷。
休息兩天後,杜強身體無大礙,便下山補充食品和藥品。場口有電杆,電杆上貼著廣告和帶相片的通緝令。他站在電杆前,仰頭看了一會兒通緝令。
回到山洞,杜強開始換藥。火藥槍打到右肩,不是致命傷,只不過有很多鐵砂子嵌入肉里,疼痛,且容易發炎。拆開繃帶,見傷口處沒有潰爛,有些地方開始結疤,他才放下心來。
林海軍搖頭,道:「這件事非同小可,我有了這個念頭,趕緊過來單獨彙報,沒有對任何人提起。」
侯大利低聲道:「那個女律師姓楊吧?她跟你爸擁抱的時間最長,抱得也最緊,應該還親了你爸的臉。」
甘甜遞來兩根紅繩子,道:「走遠一點還要跨火盆。算了,你是唯物主義者,不信這一套。這是我求來的紅繩,戴上一段時間,去晦氣。」
朱林如今變得很「佛系」,凡是分析案情時,儘管讓侯大利發言。之所以讓侯大利發言,一來侯大利本身就是專案組副組長,有了發言資格;二是105專案組多次研究案情,有了共識,他信任侯大利的辦案水平;三是有點惡趣味,他喜歡看侯大利懟人。
王海洋道:「媽,你打了個啞謎,我哥能猜到郵箱嗎?」
街心花園出了槍案,一向守紀律的張林林沒有來上班,連女朋友都不知道去向,得到這些消息,侯大利找了個無人處,給朱林打電話,道:「有可能抓到杜強的尾巴了。張林林應該在晚上九點接班,但他沒有來,女朋友馬青秀也打不通他的電話。我建議通知技術室,再到張林林房間提取生物檢材。」
王海洋列印了五百張尋人啟事,自己拿了兩百張,負責南部和西部郊區;王衛軍分到兩百張,負責東部和北部郊區;陳躍華分到一百張,主要負責城區。
燒了衣服以後,甘甜來到田甜身邊,用眼睛示意侯大利。
走進街心花園,遠處約一百米便是第三人民醫院。街心花園不長,以前有路燈,能照亮街心花園小道。幾天前,路燈壞了,一直沒人維修。街心花園種了很多灌木和竹子,路燈壞了以後,小道黑得只能看見人影。
抱著黃衛案的卷宗,侯大利迫不及待地回到資料室,掃描完卷宗,又回到刑警新樓,將卷宗還給支隊。
田甜低垂著頭,臉色蒼白。路虎發動時,同樣臉色蒼白的甘甜伸出頭來看了三人一眼,然後絕塵而去。
黃大磊先開口:「秦主任,好久不見。」
「得原諒你媽媽,她不是警察,只是警察家屬,被手槍頂住額頭,害怕很正常。」
侯大利所言與林海軍本人所言基本一致,宮建民這才放心,道:「朱支是支隊老領導,保密意識強,領導們都很放心。侯大利工作時間短,保密工作能否到位,我在這裏實話實說,領導們還是有隱憂。剛才林大隊從專案組過來,也提出了有內鬼的想法,嚇了我一跳,真擔心是侯大利泄密。還好不是,虛驚一場。」
不管是林海軍的判斷還是侯大利的結論,都只是偵查推理,分別指向不同的方向。但是,兩種推理都沒有關鍵證據,存在不確定性。
值班幹部給後勤組的值班幹部打了個電話,這才對王華道:「沒人請假,但是張林林沒來。後勤說這個傢伙向來遵守紀律,今天沒來,也不請假,還關了手機。」
由於治療得很簡單粗暴,以後肯定會留下大片黑色傷痕。傷痕對於曾經在東南亞黑社會拚命的杜強來說是家常便飯,只要能活命不殘疾,難看就難看。
丁明是二十支小組的總指揮,整個行動取名為「見義勇為行動」,指導原則是發現張林林以後,立刻以普通人的身份向公安局報告,如果條件許可,可以扭送到公安機關。
侯大利道:「我們等田叔出來后,挑一個好日子結婚。」
林海軍離開辦公室之後,宮建民在辦公室陰沉著臉,給朱林打電話,請他和侯大利到刑警老樓。
今天,杜強在值班時遇到侯大利,隱隱有些不安,便決定加快進度。復讎之後,他準備金盆洗手,安安心心地結婚生子,平平凡凡過完這一輩子。
丁晨光盯著丁明,臉上沒有表情:「尋找杜強的是他親生爸媽,他們是受害者。真正應該挨揍的是杜家德和楊麗芬,若沒有他們拐騙嬰兒,一切都不會發生。我一定要報仇,但是不能讓仇恨毀掉理智。另外還有一點,我反覆思考,杜強有槍,心狠手辣,我們發現他的行蹤以後,不要扭送,直接報警。誰發現行蹤,一樣重獎。」
黃大磊念道:「尊敬的王軍處長,尊敬的杜市長。」
杜強在反覆琢磨侯大利是如何盯上自己的,侯大利卻不停反省為什麼會在杜強面前陰溝裡翻船。
越野車返回江州時,黃大磊心事重重,在整個路程中一言不發,閉眼回想與秦濤的談話。十幾年沒有與老四接觸,如今老四身體發福,心性卻磨礪得深沉了。突然間,他打了自己一個耳光,自語道:「我真傻,為什麼不多走十幾米?」
林海軍繼續侃侃而談,道:「丁麗案中,兇手沒有留下清晰指紋,但是留下了精斑,在十幾年後被侯大利發現。發現精斑,就是捅窗戶紙,捅破后覺得簡單,但是捅破前其實很難。能打破思維的障礙,了不起。丁麗案中還有一個細節,鞋印中顯示兇手在鞋底綁了一塊膠皮,是從自行車舊胎上切割下來的,這一點非常重要。在唐山林案中,兇手同樣沒有留下指紋,還特意戴了鞋套。而且,這兩個案子所用刀具都是單面開刃。從作案手法來看,丁麗案和唐山林案其實可以串併案,也就是說唐山林也是杜強所殺。這說明杜強還活著,如果杜強還活著,槍擊黃大磊和吳開軍的人就極有可能是杜強。杜強應該是換了身份,以全新面目出現在江州。」
積累了三十六年的相思,化作了短短近四百個字,陳躍華幾乎不假思索,一揮而就。王衛軍和王海洋讀了一遍,幾乎無法改動。
王華沒有回答,接過值班表,看到了張林林的名字,道:「他是幾點鐘交班?」
宮建民道:「你是和侯大利在一起的,他是否知道?」
馬青秀所租房屋距離第三人民醫院不算遠,步行約十分鐘就能走到。杜強選擇步行,步行時可以想想心事,是難得的安寧時光。滅掉了黃大磊和吳開軍,報了大仇,至於是否找秦濤報仇,杜強則有些猶豫,步行時仍然在思考這個問題。
天空越來越黑,終於,暴雨傾盆。大顆雨滴從天而降,打在地面上砰砰作響,在泥土上砸出小小的土窩。雨水彙集,地上的小土窩很快消失不見。
來到出租房,馬青秀看到門洞處已經有幾個壯漢和居委會同志,大家都神情嚴肅,有的漢子還提著手槍。她意識到肯定出了什麼大事,害怕起來,說話聲音也帶著哭腔,用鑰匙開門時,手抖個不停,始終打不開門。
王衛軍原本靠在沙發上,聽到兒子建議,挺直了腰。
會議主持人劉戰剛簡單講了幾句以後,就由重案大隊副大隊長林海軍談蹲守情況。
黑影為了穩妥起見,身上帶了一長一短兩支火藥槍,事先裝填滿特製鐵砂。這種經過改裝的火藥槍威力十足,打野豬都沒問題,在黑暗中抵近杜強開槍,絕對一槍斃命。他沒有想到杜強反應如此之快,居然能在極為不利的情況下逃脫必殺之局。此刻,殺機已失,黑影轉身騎上摩托。摩托發出轟鳴,離開了街心花園。
短暫對話之後,兩人便沉默起來。
杜家德喜怒無常的性格深深影響了杜強,讓杜強的性格慢慢也變得喜怒無常,與人爭鬥時異常兇狠。
街心花園槍擊事件發生在八點四十左右,與交班時間非常接近。王華與侯大利對視一眼,又問:「誰請假?」
杜強戴著帽子,站在醫院大門口,望著如集市一般的門診大廳,偶爾會幻想在其中有自己的母親楊麗芬。遺憾的是,母親沒有出現在門診大廳,連村中熟人也沒有在門診大廳出現。他混跡東南亞多年,左右兩邊的牙齒和門牙都在剛進監獄時被打掉了,臉頰向內有了明顯凹陷,相貌大變。出獄后,他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做了整形手術。手術結束,他相貌和氣質都猶如當地人,更準確說是接近於嶺南人;唯獨變化不大的是眼神,憤怒時會朝外射出殺氣,如野獸一樣。
侯大利來到重案大隊會議室,進門便拿到了黃大磊在秦陽銀行接觸秦濤的全過程相片。
侯大利跟在老譚身後,看小林和小楊提取血跡,道:「我覺得撿到寶了。」
田躍進依言戴上紅繩。
老譚道:「現在你不僅是神探,還變成了神嘴。如今DNA檢測室進了新設備,兩個小時就有結果,希望你判斷正確。」
杜強很幸運,槍響之時,一輛小車開過來,擋了火藥槍發射出來的鐵砂。
王海洋道:「在通緝令旁邊貼我們的尋人啟事,公布我們的電話號碼和郵箱,還在本地論壇上發布類似的消息。大哥文化不高,但應該很機靈,說不定就能看到我們的廣告。」
侯大利道:「吃飯沒有?」
王華道:「哪裡找得到後勤人員的值班表?」
採購了食品和尋常藥品后,他沿著小道上了山。
這個老阿姨在田躍進入獄前就在田家做事,做了近十年。田躍進入獄以後,田甜讓阿姨在自己的住處幫著做家務,這樣一來,阿姨便一直沒有離開。今天田躍進有女兒和女婿陪同,進門又見到了熟悉的老阿姨,頓時有了回家的感覺。
看完這篇報道,杜強第一時間就相信了報道中的內容。一是自己是獨生子,在那個年代非常少見。並非沒有,而是少見。杜強同學大多有兄弟姐妹,最多的一家有八個。二是村裡也有風言風語,說是母親有病,不能生孩子。三是自己的相貌與父母都不太像,與堂兄表弟也差得遠。四是自己相貌與報道中的王海洋十分接近。
馬青秀吸了吸飄在空中的香味,順著香味來到小客廳,嘗罷魚塊,「哇」了一聲,道:「味道很棒。你什麼時候學會做江州菜的?」
馬青秀有點茫然,生氣地對保衛科幹部道:「你給院里報告沒有?我今天值班,把我帶走,如果出了事,你要負全部責任。」
舉報電話:各地110
張林林就是杜強。
除了尋找杜強以外,還有一個很關鍵的問題,是誰打傷了杜強?既然有人打傷了杜強,那麼,前一階段爭論的一個兇手還是兩個兇手的答案便浮出水面。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兩個兇手的可能性更大。
侯大利道:「秦力辭職的真實原因。」
侯大利昨夜幾乎通宵未睡,早晨便多睡了一會兒,到對面餐館吃了早餐后,見到師兄林海軍正在院內和旺財一起玩耍。
一行人站在電梯口,有說有笑。
王大姐是金山別墅區的服務人員,時常會在小麵館吃午飯。杜強看到大姐所穿服裝以後便開始主動搭訕,刻意接近。久歷江湖,杜強掩去了身上的殺氣,將「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那一套發揮得極為出色,偶爾還幫王大姐買單,迅速接近了王大姐。
林海軍針鋒相對,道:「並不是每個案子在偵破前都知道犯罪嫌疑人作案的目的和動機。若不是同一個兇手,則無法解釋兇手用雨傘來遮擋監控器的手法為什麼如此一致。」
田甜站在侯大利身後,低著頭,一直沒有與母親對視。當母親主動詢問時,田甜恢復了冷美人神情,不肯多言,主要是以「嗯」為主。甘甜最後放棄了與女兒對話,主要與准女婿對話。
今天受到槍擊后,杜強之所以直接使用這個藏身點,主要是因為他猜不透那個開槍之人到底掌握了多少關於自己的情況,不敢回到城區藏身之處。
房子是林場
和*圖*書工人的看守房,廢棄多年,雜草叢生。此處居高臨下,人跡罕至,是藏身的好地方。破房子背後草叢裡有一處山洞,山洞被大片灌木遮擋,很難發現。杜強早就將山洞清掃乾淨,在山洞里囤積了藥品、礦泉水和大箱袋裝食品、各類罐裝食品以及自發熱的飯食。
值班幹部道:「後勤人員和我們一樣,都是九點鐘交班。」
吃飯期間,不斷有律所同事的電話打進來。田躍進在監獄期間,律所同事通過各種關係,陸續到監獄進行探望。接了幾個電話以後,田躍進準備晚上請八個同事吃飯。他在監獄數年,城市面貌一年三變,新餐館興起,舊餐館關閉,一時找不到熟悉的餐館,為了確保質量,便將晚餐定在江州大酒店的雅築餐廳。
永遠愛你的爸爸王衛軍、媽媽陳躍華
「海濤如今肯定藏了起來,我們要研究張貼尋人啟事的地點,以便把信息傳遞給你大哥。」王衛軍取過了一張江州城區圖,道,「我和海洋明天列印幾百張尋人啟事,然後沿著公交車站進行張貼,每到一站就下去貼幾張。公交車站的節點是海濤最容易出現的地方。沿公交站布點,基本上就能覆蓋全城。」
遠處高樓上,杜強站在走道窗口,窗口正好面對礦業綜合大廈門前小廣場。小廣場搭了一個木檯子,木檯子上安放了一張演講桌。演講桌附近的地板下面,則粘有一個黑色小盒子。
宮建民、陳陽等偵查員心情複雜,有憤怒,也有沮喪。作案者杜強則心情愉悅,買了條魚,來到女朋友馬青秀租住的小屋。馬青秀昨天值了夜班,上午八點才下班,沒有吃早飯,倒頭便睡。杜強開了門,見女友還在睡覺,便沒有打擾,開始在廚房裡剖魚做飯。他初中畢業之前,常常在廚房裡幫助媽媽做飯,主要職責是照看灶口。媽媽做完飯菜以後,總會讓兒子先嘗一嘗,或者單獨給兒子弄點好吃的。這是杜強對於家的最美好回憶,正是有這樣一段經歷,他做菜幾乎是無師自通,弄得一手好飯菜。
新聞中雖然使用了杜某德、楊某芬這種省略名字,卻用了梅山鎮的實際地名,還有1995年春節杜某失蹤的內容。杜強讀書不多,腦瓜子卻格外聰明,將通緝令和報紙上的內容比較之後,便明白這是警方想讓自己自首。
甘甜取了一張名片,道:「結婚之前,麻煩和我聯繫。」
DNA實驗室出結論還需要兩個小時,三組李明帶偵查員調查走訪,其他參戰人員回單位待命,等待檢測結果。
杜強坐在廢棄房屋壩前,翻開報紙。第四版有一篇名為《尋兒三十六年,父母始終沒有放棄》的文章,最初杜強只是當作普通新聞來讀,可是看到杜某德、楊某芬的名字以後,驚得下巴都要掉到草叢裡了。
宮建民沒有表態,抬頭細看投影儀。
「侯大利的車。」
吃完飯,馬青秀到醫院值夜班。杜強則在房間看了一會兒電視,晚上九點出門,也到醫院值夜班。
「我沒有怪她,是我自己做得不對,我沒有資格讓她喜歡。」
侯大利搖頭道:「我懷疑張林林是故意弄了頭髮來,布下疑陣。」
這一段話信息量很大,田躍進在腦中梳理了一會兒關係,道:「你想問什麼?」
「啊,國龍大老闆的兒子。」
從局長辦公室回來,宮建民、洪金明、陳陽、林海軍等人坐在小會議室,悶頭抽煙,氣氛沉悶。朱林、侯大利等人隨後趕到重案大隊。
海濤,爸爸王衛軍、媽媽陳躍華想你。三十六年前的7月7日,你如天使一樣來到了我們家中,給我和爸爸帶來了無限快樂。你是一個聰明寶寶,比其他小孩都要聰明,第一個月就能找彩色氣球,特別是帶聲音那種,你會伸出胖手,指著發出響聲的地方;第二個月,媽媽走過來時,你會發出高興的笑聲,三十六年來,天使般的笑聲仍然在我耳邊響起;第四個月,你就學會了照鏡子;第六個月,爸爸拿了你的玩具,你會哇哇大哭。我的記憶在你六個月大的時候戛然而止,因為叫楊麗芬的保姆將我們家的天使從爸爸媽媽身邊搶走,帶到了江州梅山鎮的偏僻大山。從此,我和爸爸的天空就沒有了顏色。我們一家人沒有放棄你,三十六年,時時刻刻都在盼你回家。我們現在住在江州大飯店,如果你看到這張尋人啟事,可以與我們聯繫。電話:×××××××××××。郵箱:我用的是163郵箱,具體郵箱名就不公布了,你那麼聰明,一定會猜到。
杜強拍著胸膛,道:「這個月的夜班費多,可以多存一千塊。明年,我們兩人就能存滿三萬塊。」
老譚道:「你知道這是誰的血嗎?」
小廣場彩旗飄飄,音樂震天響,紅地毯又寬又長。保安把小廣場周邊全部攔住,只留了一個入口,凡是來到入口,皆須出示請柬。
「她問了我們的情況,你對我怎麼樣,什麼時候結婚。我不想理她,在我最需要母親的時候,她離開了我們。」
「別怪她,給她一點時間。」
侯大利在前,林海軍在後,兩人從一樓到三樓,沒有寒暄。進了資料室,侯大利打開投影儀,道:「先看哪個案子?」
兩人赤|裸相對,也就不再偽裝。
偵查員們都扭轉脖子,聚焦于侯大利。全場變得異常安靜,比劉戰剛和宮建民講話時還要安靜,沒有人打哈欠,也沒有人看手機。
林海軍突然陷入沉思,過了幾秒,道:「今天見面很有收穫,我有事先走一步。」
李明道:「聽說滕麻子要回來了,他走了兩年,失去了不少機會。一組敲了兩年邊鼓,想弄到大案子,早就盼著滕麻子回來。」
聊天時,黃大磊右眼皮跳了許多次,想起「左跳財,右跳災」的老話,心臟一陣發緊。他扭頭朝窗外望了一眼,嘉賓陸續進入。嘉賓主要是江州市相關部門、各縣國土資源部門負責人,以及一些礦老闆。礦老闆多喜歡坐馬力強勁的越野車,所以小區外面停了一排豪華越野。
吃罷飯,馬青秀懷著開小餐館的憧憬,主動與杜強做|愛。做|愛之後,兩人擁抱在一起睡覺,醒來時已經是傍晚。晚餐簡單,以麻辣魚塊的油湯為調料,煮了兩碗麵條。
小楊也笑,道:「我要把這個消息傳出去,讓大家在喝酒時都高興高興。」
「我說兩個觀點。第一,丁麗案兇手是杜強,這個可以確定;黃大磊案和吳開軍案肯定能併案偵查,這個也可以確定。第二,我同意陳大隊的意見,唐山林案是另一個兇手所為。黃大磊和吳開軍兩案中我們可以看出兇手喜歡用槍解決問題。如果是同一個兇手,為什麼在唐山林案中要用刀?兇手為什麼改變了作案手法?一般情況下,兇手要殺人,肯定用最順手、最有用的武器。槍擊吳開軍,隆興球迷都沒有聽到槍聲,說明有消音設備,兇手完全可以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開槍。唐山林死後,吳開軍是最大受益人,兇手殺了唐山林,又殺掉最大受益人,邏輯上有點問題;而且,殺害唐山林的兇手甚至有可能與黃衛案的背後指使人有關,唐山林和黃衛之間的聯繫點就是吳開軍。只是,現在還沒有發現兇手的作案動機。」
田甜道:「那是楊姐,和我爸有點小曖昧。她是大齡剩女,三十四歲。以前我有點討厭她,現在看來是我心胸狹窄。」
上山小道旁邊是一條小溪。白天,溪水清可見底,游魚細石,直視無礙;黑夜,能聽到流水潺潺。杜強不知道自己沿途是否灑落血跡,為了防止警犬追蹤,他脫了鞋,摸黑沿著溪水上行半個多小時,上岸,拐進樹林,開始爬坡,爬了半個小時後來到一處破敗房屋。在白天走這一段路沒有任何問題,摸黑爬山則極為消耗體力。所幸杜強在山裡長大,十歲就跟著父親杜家德打獵,這才能在黑夜中找到落腳點。
進了洞,暫時安全,杜強累到極點,顧不得清理傷口,拉開防蛇防蚊的睡袋,倒頭便睡。天亮以後,杜強在洞口安了一面鏡子,對著鏡子,用燒過的跳刀挖出嵌入肩上的鐵砂。鐵砂太細太密,肯定挖不完,他抱著能挑多少算多少的想法,用跳刀在肩上刺來刺去,鑽心的疼痛讓他額頭冒出了大顆汗珠。終於,他把通過鏡子看得見的鐵砂挑出來后,給傷處倒上雲南白藥,用繃帶纏好。
總裁辦主任拿著文件過來,道:「礦業綜合大廈後天要剪綵,您還參加嗎?」黃大磊反問道:「礦業綜合大廈開業,省里國土資源廳要來一個處長,分管副市長要過來參加,我難道能夠缺席?什麼腦子?豬腦子啊。」
兩人一路拉些家常話,回到高森別墅,田甜情緒總算從最低點往上爬了起來。
黃大磊這才和秦濤一起走進套房。套房內有一個溫泉池,面積約有十平方米,溫泉池冒著熱氣,硫磺味道充斥在空氣中。總裁辦三人都守在外間,黃大磊和秦濤一起走進溫泉池,脫下衣服,穿上了套房配發的短褲。
王華道:「國家賠償是關到看守所以後的事,我們只是調查。」
杜強站在窗前,用望遠鏡看著小廣場。在他的記憶中,黃大磊就是一個喜歡穿花襯衫的鄉鎮殺馬特。如今,黃大磊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襯衣,下身是黑色西褲,腳穿黑色皮鞋,中間系著一條名牌皮帶;走路不算快,很沉穩,已經完全沒有一點點殺馬特形象,真正成了江州的成功人士。
「我爸居然給你說了這事。這是我們家庭最隱秘的事,看來他確實認可了你。我們領證以後,雙方父母要見面,我擔心你爸會瞧不上我爸,他畢竟剛從監獄出來。我爸始終認為他的案子有問題,你把杜強案忙完,得認真研究我爸的案子。」
兩個小時后,DNA實驗室傳來一條爆炸性消息:案發現場血跡DNA與杜強DNA比對成功。
王海洋道:「媽,字太多了,一張紙打不下,還要放相片。」
重案支隊偵查員也注意到這個現象,並進行過熱烈討論,參戰偵查員有一些支持串併案偵查,另一些不支持串併案。
窗邊杜強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特殊號碼。他在東南亞混黑社會期間,向一名退役軍士學會了製作爆炸物的方法。威力巨大的塑膠炸彈貼在木檯子的地板下方,遠程起爆,非常隱蔽,很難探測。國內承平日久,江州警方很少遇到類似爆炸物,這類級別的安保基本不會使用防爆器材檢查現場,這也是他大胆使用爆炸器材的另一個原因。
談完蹲守工作布置和進展情況,林海軍小結道:「兩人若是大大方方見面,那很正常。但是,黃大磊是趁著暴雨前往秦陽,在離開江州時,有意在城內繞圈子,很明顯是查看有無跟蹤。到了秦陽后,秦濤剛在銀行大樓出現,商務車就開到,非常準確,前後不到一分鐘時間,顯然是經過精心準備,這就顯得很不正常。我建議:第一,繼續加大對黃大磊和秦濤的監控力度,不能鬆懈;第二,唐山林案、吳開軍案和黃大磊案串併案偵查。」
田躍進道:「那是自然,就在家裡吃飯,老規矩,兩個素菜,一個葷菜,葷菜最好是魚。」
侯大利轉身來到田躍進身邊,道:「黃大磊死了,開剪綵會時被炸死的。吳開軍也死了,被槍擊。殺害黃大磊和吳開軍的兇手在街心花園遇襲,襲擊者是誰不知道。殺害吳、黃的兇手目前逃跑,肯定還會作案。」
老闆自打耳光,這是極為少見的事情,車中二人受到過嚴格的上崗培訓,沒有張望,也沒有詢問老闆出了什麼事情,彷彿老闆沒有自打耳光這回事。
侯大利望著三院明亮的大牌子,道:「張林林的身影和葛向東畫的入室搶劫案犯罪嫌疑人素描非常接近,和成年後的杜強也很接近,這是一根刺,一直卡在我和圖書的喉嚨里。」
「黃大磊,老子要把你碎屍萬段!」杜強考慮了所有細節,惡狠狠地向著黑沉沉的天空發出狂叫。
那天在街心花園的襲擊者肯定是秦力,這是杜強反覆思考的結果。除了秦力,沒有人有本事和動機在街心花園襲擊自己。他前些日子還在猶豫是否放過秦濤,差點命喪秦力槍口,讓其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下定決心殺掉秦濤。
談話間,越野車來到江州監獄。剛進接待室,田甜停下了腳步。從接待室門口出來一個中年女子,神情和相貌與田甜有七分相似。田甜素來幹練,很少小兒女態,今天驟然見到多年未見的母親,百味雜陳,一時之間,頭腦亂成一片。
除了記憶之外,年近四十的杜強還是有怨氣:這一對夫妻將自己從親生父母身邊抱走,自己的人生從此徹底改變,從大城市的王子直接淪落為邊遠地區的山民。
如果沒有侯大利提醒,老譚還會按照常規程序來尋找生物檢材,經過提醒以後,他開始警惕起來,安排小林和小楊除了仔細搜集頭髮之外,盡量多提取其他生物檢材。
黃大磊火氣挺足,道:「你這人屬青蛙啊?戳一下跳一下。給平時打交道的派出所、治安支隊和經偵支隊都發請柬,請他們參加。」
主持人是市國土資源局的同志,第一個致辭的便是黃大磊。
副大隊長林海軍來到重案大隊,所接受的第一個大任務便是指揮四個小組蹲守。蹲守是個苦活,有的特殊任務往往會蹲守很長時間,徹底打亂偵查員們的正常生活。但是,蹲守又是一個極有效的笨辦法,就算技偵手段發展迅猛,蹲守仍然必不可少。
杜強道:「弄了條魚,前天學了江州麻辣魚塊的做法,剛剛嘗了嘗,味道還不錯。以後我再學點江州菜,可以開菜館了。」
通過聊天,杜強知道了大姐的家庭情況——丈夫在工地幹活,摔成重傷,卧床不起,也知道了金山別墅區的內部細節。王大姐家中由於有病人拖累,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因此說起金山別墅的富人總是以「那些黃世仁」來代稱,繪聲繪色講起了「那些黃世仁」的醜事。
尋人啟事
林海軍神情冷峻,道:「我不是來吃飯的。到三樓資料室,放投影,我們要好好討論一下這個事。」
黑影跟著衝出灌木叢,「轟」,又一聲巨響。
「那個叫侯大利的警察還有點水平,我徹底暴露多半和他有關。他從哪裡發現了我的破綻?」杜強在山洞里無所事事,想了很多事,最後想到了自己的對手。刑警侯大利提取了房間里的頭髮,又多次到醫院,很明顯是在懷疑自己,他一直沒有想通侯大利為什麼會盯上自己。
一輛商務車在暴雨中離開了江州,黃大磊臉色陰沉地坐在車中。商務車在城中轉了幾個圈,確定無人跟蹤以後,出城,上高速路。
潛逃的真兇
朱林、葛向東和樊勇回到刑偵老樓,休息,待命。侯大利和王華直奔醫院。王華輕車熟路地敲開保衛科值班室。
1994年10月5日,江州市江陽區發生一起故意殺人案件,致一死。經查,杜強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在第三人民醫院當臨時工,平時住在女友的出租房裡,並且在醫院職工宿舍有一張床,這是杜強採取的大隱隱於市的策略。回到江州以後,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工作。有了工作,才能在江州安頓下來,安頓下來以後,才有機會復讎而不被公安盯上。他在江州住了一段時間,不太費勁就找到了黃大磊的下落。他在黃大磊住處附近轉了幾圈,因為偶然原因結識了當護士的馬青秀,並且利用其關係找到了相對穩定的工作。
林海軍直接反問道:「理由?」
杜強從山洞中走出,撿起丟在地上的報紙,打量三十多年如一日在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他原本以為自己心硬如鐵,讀了幾遍文章以後,內心深處湧起異樣情感,情感如細繩,纏在鋼鐵心尖上,心尖慢慢有了痕迹。
黃大磊道:「我很了解你,你應該知道些什麼。那人在陰,我們在陽,你不給我說實話,最終我們兩人都會被幹掉。他瘋起來是什麼樣子,難道你忘記了嗎?當前是你死我活的戰爭,你不要再有僥倖之心。為了活下去,我們要團結起來。」
在江州和秦陽街道上,丁工集團保衛處的員工們三人一組,帶著通緝令,全天候尋找「張林林」的蛛絲馬跡。
×××××××××××(王警官)
三十多年來,杜強一直認為杜家德和楊麗芬就是親生父母,從來沒有懷疑過。此時無意中知道了另一種可能,他最初是無所謂的態度,坐在山洞口俯視山底,漸漸地,一股莫名的煩躁感出現在身體里。他很想站在山頂大吼數聲,又怕被人發現,便轉身進洞,在最深處抱起石塊用力砸地。
得知此消息,所有參戰人員積累在身上的鬱悶一掃而空。以前大家都在猜測杜強是死亡還是失蹤,如今終於得到答案,杜強沒有死,而是潛伏在江州。侯大利一直懷疑杜強沒死,現在他的懷疑得到證實。至此,吳開軍和黃大磊案的兇手便直指杜強。
林海軍來到侯大利身邊,道:「你的觀點是對的,兇手是兩個人。但是,為什麼有這麼多相似點?綁在腳底的自行車內胎,鞋套,單刃刀,雨傘遮擋鏡頭,沒有可提取的指紋,成功躲避監控,你能不能解釋這些相似點?」
面對這個藏在「身邊」的兇手,眾人並沒有神奇的辦法可以立刻捉住兇手,當前唯一可靠的辦法就是派重兵守在秦濤身邊。這是笨辦法,相當於將主動權拱手讓給了兇手。但是,當前除了這個笨辦法之外,還真沒有更有效的辦法。
甘甜道:「這是你的一道坎,我還是要來的。」
飛上天的頭顱
「小甜還是不肯和我說話。」
田躍進要了一支煙,抽完以後,道:「田甜過來了。」
經過周密安排,仍然讓兇手得逞,黃大磊被炸死了,主席台嘉賓有三人被炸傷。局長關鵬震怒,拍著桌子,宮建民、洪金明、陳陽、林海軍等人都是江州公安系統的有名人物,此刻被訓得抬不起頭,恨不得在水泥地里找條縫鑽進去。
黑暗中的人影緊走幾步,長條形東西冒出火來,發出轟的一聲響。杜強只覺後背被人重重推了一把,身體借力衝破灌木叢,撲到街道上。他顧不得躲避公路上的汽車,用儘力氣,連滾帶爬沖向公路另一邊。
投影儀上的畫面清晰顯露出四個案子的特點:丁麗案中綁有膠皮的鞋印;唐山林案中戴鞋套的鞋印;唐山林案中監控視頻里出現的雨傘;黃大磊案中監控視頻里出現的雨傘;黃大磊案和吳開軍案中的彈殼。
杜強化名為張林林,男,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為1975年10月9日,身高1.75米,體態偏瘦(體重約65公斤),身份證上的地址是嶺南××××,身份證號:××××××××××××××××××。戴假髮,額頭有兩個直徑3厘米左右的圓形傷疤,傷疤周圍無頭髮。操嶺南口音,也能說江州話。眉毛呈八字形,雙眼皮,長鼻,鼻樑挺直。左小臂前外側有手術疤痕,內鑲有鋼板。平時喜歡戴帽,走路為外八字。
案件還在偵辦中,侯大利不宜與王海洋談得過深,聊了幾句便告辭,上了樓。
江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隊
礦業綜合大廈開業剪綵,黃大磊要參加。現場不僅人多,而且有省市相關人員參加。苗偉親自帶兩組人員控制現場。上午九點,重案大隊長陳陽和副大隊長林海軍來到現場,里裡外外轉了幾圈,查看了幾個守候點,這才離開現場。
接到報警后,110民警和120救護車很快來到街心花園附近公路。
第三點也變成了偵查員們的小趣味。林海軍從刑偵總隊到江州刑警支隊,雖然平時很注意說話的分寸,可是來自總隊的優越感還是會不經意閃現出來。侯大利是本土起來的偵查員,水平不錯,說話向來不留情面,由他來懟一懟刑偵總隊的林海軍,是老偵查員們喜聞樂見的事情。
在街道行走一個小時,積鬱在王海洋心中的濁氣略有消解,這才回到賓館。父母皆在房間,沒有開電視,屋內密布愁霧。
甘甜沉默了一會兒,轉移話題道:「你給女兒買的越野車?很貴啊。」
苗偉和李明各帶兩個蹲守組,任務艱巨,責任重大,聊了幾句以後,便召集不在蹲守崗位的本組人員開會,交代任務。
「杜強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所以,我們暫時無法知道杜強與唐山林有何種關係。」林海軍手握投影儀的遙控器,幕布上出現唐山林案的物證資料,「怎麼會達不到串併案要求?其實物證非常明顯,請大家看投影。唐山林案的兇手巧妙地躲開了監控探頭,遇到一個無法避開的監控探頭,撐了傘。再看黃大磊案,兇手躲過了絕大多數監控探頭,藏在靠近大門的灌木叢里。他知道門前有監控探頭,提前破壞會導致保安查看,所以沒有破壞這個監控。最後開槍時,他打著傘,輕易遮擋了監控。」
東南亞起內訌
越野車來到田躍進所住小區,打開防盜門,室內煥然一新。一個老阿姨過來打招呼,道:「今天中午是在家裡吃飯嗎?」
杜強知道自己的事情有多大,自首也難逃一死,而且還有大仇未報,根本沒有考慮自首。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件事上:杜某德沒有生育能力,所以楊某芬趁著當保姆的便利條件,拐騙了東家小孩,東家尋了三十六年,仍然沒有放棄。
在車上,田甜憂傷地道:「我怎麼覺得爸爸的家不是我的家了,吃過飯想午休,就一門心思要回高森。我們兩人走了,就剩爸爸一個人。我小時候不願意爸爸再結婚,覺得后媽進門十分可怕,現在寧願他再娶一個,生個小孩子。他這一輩子表面瀟洒,實際上離婚以後,日子過得很不如意,沒有真正的家庭生活。我們以後要好好過日子,有了矛盾不要輕易離婚。我不計較你和其他女人有性關係,對於法醫來說,性關係和握手沒有本質區別;唯一要求就是不能有情人,那就不僅僅是滿足動物本能,而是精神背叛,后一點特別不能容忍。」
出發之時,江州雷聲大作,烏雲密布,讓黃大磊產生了「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威壓感。小車進入秦陽,風和日麗,陽光籠罩大地。商務車進城,坐在前排的總裁辦小陳給提前來到秦陽的總裁辦小李打去電話。
侯大利是用極為肯定的語氣給出這個結論的,此語一出,滿場皆靜。
自從母親出現以後,田甜頭腦中一直被酸甜苦辣各種情緒充滿,反應遠不如平時敏捷。她悶頭往前走,直到被侯大利拉住,才停了下來。侯大利握住田甜的手,道:「慢點走,他們有話要說。」田甜道:「十幾年不見,還有什麼話說?」
黃大磊出院之後,那雙眼睛在腦中變得異常兇悍,與十幾年前的老三面容完全能夠重合起來。想起老三,黃大磊再也坐不住了,顧不得1995年立下的約定,主動聯繫了老四秦濤。他沒有打電話,而是讓總裁辦秘書前往秦陽銀行,親自找到秦濤,遞上名片,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老四,你給我說實話,當時扔到坑裡去了嗎?」
保衛科值班室是有編製的正式幹部在值班。那幹部被人從睡夢中吵醒,十分不耐煩,開門見到王華,才把牢騷收和_圖_書進肚子里。他抓起桌上一包煙,抽了兩支給王華和另一個來者,道:「王大隊,半夜光臨,肯定有麻煩事。」
黃大磊緊盯秦濤眼睛,道:「如果當年不是我當機立斷,早就被那個傢伙拖累死了。他是瘋子,殺人如殺雞一樣,遲早要拖著我們所有人一起粉身碎骨。老四啊,這些年我們各自過著平靜生活,互不干擾,當年說過的話,我們都沒有違背。從這一點來看,我們大家都講信用,應該互相信得過。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蚱蜢,如果翻船,我逃不了,你也逃不了。我這些年享受了人生,就算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你不一樣,有妻子,有雙胞胎,你若是翻了船,這一輩子就完了。」
侯大利找到朱林,道:「這裏距離三院和金山別墅都很近,和張林林的家也不遠,我想去看一看張林林的情況。」
回到辦公室,黃大磊又變回大老闆黃總,龍行虎步,目光堅定,充滿上位者的自信。
蹲守組的重點關注對象是黃大磊。黃大磊受傷以後,深居簡出,大多數時間就在別墅里,小部分時間在辦公樓。而黃大磊也是極為配合警方,除了那次雨夜外出是偷偷出行,平時外出皆要提前打招呼。
「通緝令發出來了,報紙也有新聞,我陪爸媽在江州大飯店等消息。」王海洋在大學教書,想得最多的是論文、科研經費這些事情,對廣闊內陸腹地的生存狀況只有書面認識,沒有實際經驗。這一次,他陪父母來到江州,從刑警支隊了解到被拐騙哥哥王海濤的案情,又到梅山去了一趟。梅山和大學校園差異之大,讓他感覺到了另一個世界。
朱林道:「你查過他的DNA,和杜強無關。他是嶺南人,去年才來,為什麼還要查他?」
電梯下來,迎面出來一個氣質出眾的年輕人,正是杜強的弟弟王海洋。他主動招呼道:「侯警官,能不能耽誤幾分鐘?我想和你聊一聊。」
林海軍回到刑警新樓,找到宮建民,單獨彙報:「我剛才在專案組資料室將幾個案件全拉了一遍,在和侯大利討論問題的時候突然有一個想法。我覺得,支隊里有人給街心花園槍擊案的犯罪嫌疑人通風報信,這個嫌疑人甚至很有可能就是支隊里的人。」
兩人來到大廳一樓的茶室。茶室服務人員都認識國龍集團太子,不用吩咐,便泡了頂級好茶,送到侯大利卡座前,詢問是否還需要小吃。侯大利擺了擺手,道:「就要一壺茶,其他都不用。」
吃過午飯,侯大利和田甜告辭回家。
「十幾年沒見面,你都成中年人了。」黃大磊笑容一閃而過,指了指腹部傷疤,道,「我在家門口中了槍。那人開了三槍,兩槍被我用有夾層的皮包擋住,這一槍沒有擋住。吳開軍中了兩槍,後腦一槍,後背一槍。我和吳開軍都中了槍,下一步輪到誰,還用我來說嗎?我有產業,有秘書,有保鏢,他不可能再次殺我。你是銀行工作人員,殺你易如反掌。我再問你一句,你給我說實話,到底把他扔下去沒有?」
第三人民醫院距離金山別墅很近。在第三人民醫院和金山別墅之間有一條老街,老街有不少本地小餐館,味道正宗,價格便宜,醫院醫生和護士經常在附近街道吃飯。杜強身穿醫院後勤工作服在路邊小店吃飯就非常自然,完完全全能夠融入環境。
朱林和侯大利來得很快,進入支隊長辦公室后,發現政委洪金明也在場。
杜強下意識朝腰間摸了摸,這才意識到沒有帶槍。他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彎腰,朝左側灌木叢猛撲過去。灌木叢不厚,穿過灌木叢便能離開街心花園。街道有行人,容易逃脫。
杜強對母親楊麗芬的感情很正常。楊麗芬是典型的農村婦女,吃苦耐勞,性格溫順,溺愛兒子。她被杜家德拳打腳踢以後,唯一的自我安慰就是「我有一個兒子」,為了這個兒子,願意忍受在家裡受到的不公,忍著忍著,也就成了習慣。每次兒子挨揍后,她就守在兒子身邊默默流淚,煮飯時特意煎一個雞蛋,或者悄悄煮一片臘肉,放在兒子碗底。這是母親和兒子的小默契,每當杜強大腿和屁股被打得滿是青腫印子時,杜強總會在碗里發現多出來的福利。杜強此時會慢慢吃飯,等到杜家德放下飯碗離開時,才開始享受雞蛋或者臘肉的美味。長到初中以後,這場遊戲還在上演,杜強往往會夾一半雞蛋給母親,共同分享。
宮建民從抽屜里拿出黃衛案的卷宗,道:「這是以我的名義從檔案里借出來的,轉交給專案組。你掃描以後,把卷宗還回來。」
提取完畢,老譚道:「這是布下了天羅地網,張林林就算再狡猾,也得露餡。」他突然發出一串爽朗的長笑,又道:「神探如果被犯罪嫌疑人耍了,那真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重案大隊偵查員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高興的。」
下班后,杜強來到小麵館,恰好遇到王大姐。與王大姐聊天之後,他又去泡了江州政府網和江州論壇,看到一條短小的新聞之後,一個大胆構想鑽進腦中。他跑到實地觀察了幾次,將構想一點點落到實處。
侯大利想起田甜的隻言片語,道:「我在重案大隊。」
侯大利此刻沉浸在案子當中,沒有注意周邊人的眼光。師兄林海軍和他同出一門,思維方式很接近,有些結論是對的;但是,師兄太心急,對案件研究得不夠深。
在江州論壇上,杜強看到了一些隆興夜總會的顧客口水滴答地討論吳開軍出獄會給隆興夜總會帶來的新變化。吳開軍進監獄,唐山林被殺,隆興夜總會管理水平急劇下降,一些頭牌小姐跳槽到其他夜總會,讓不少在隆興夜總會留下美好回憶的老顧客深為遺憾。吳開軍出獄之際,老顧客們紛紛為重振隆興留言獻策。
秦濤內心稍有猶豫,最終慢慢堅定下來,道:「以前我年齡小,不懂事,現在不會再做這些事情了。」
旺財是警犬,大李也是警犬,兩者的性格卻完全相反。大李非常威嚴,平時不怎麼搭理人,只跟朱林和樊勇親密無間。旺財則相反,對專案組成員都挺親密,凡是進過專案組的警察,都沒羞沒臊上去鬧著玩。大李和旺財性格差異大,可是都有一個神奇的特點——誰是警察,誰不是警察,分得特別清楚。有一次市委政法委書記杜軍和局長關鵬來到了刑警老樓,旺財給了杜軍一個大白眼,然後在關鵬面前嬉皮笑臉,極不自重。
丁明找到族叔丁晨光,道:「杜強的爸爸媽媽來了,滿城尋找杜強,我們派人跟著這三人,說不定有收穫。」他為了迎合族叔,又道:「讓人收拾一下杜強爸爸媽媽,出口惡氣。」
小陳名義上是總裁辦文員,實則是退役武警,且是開過槍見過血的武警。前一次黃大磊回家,小陳沒有跟隨,導致出了大事,這以後不管到任何地方,小陳都必然是坐在副駕駛位置。
看著侯大利背影遠離,張林林神情陰沉下來,眼中閃出一絲凶光,與剛才熱情上進的表情完全不一樣。刑警支隊的警官出現在醫院,儘管只是聊了家常,張林林還是感到了危機。他仔細回想了自己的防衛措施,沒有發現任何破綻,便將侯大利拋在一邊。
秦濤臉上陰晴不定,如水面上裊裊升起的霧氣,重重喘了口氣,道:「不會有人來找我,老大多疑了。」
杜強平時都從街心花園中間穿過,今天依然如此,想著心事,走到街心花園中部。還有七八米就走出花園時,他的眼角餘光發現一個人影從灌木叢中慢慢走出來,拿著長條形東西。回國之前,杜強混跡于東南亞黑社會,腦袋拴在皮帶上,隨時可能丟命。長久下來,他對危險有著極為敏銳的直覺,正是這種直覺讓他活到了現在。
張林林便是杜強。刑警支隊迅速列印了杜強化身為「張林林」的最新相片。
天剛蒙蒙亮,一家三口到賓館一樓吃了早飯。前兩天,陳躍華沒有食慾,今天有了任務,強迫自己吃了兩片麵包和兩個雞蛋。
「重案大隊的刑警買不起這麼貴的車,家裡有錢?」
來者正是田甜的母親甘甜。甘甜目光一直集中在女兒身上,聽到侯大利自我介紹,這才將目光從女兒身上收了回來,道:「你是田甜未婚夫?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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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躍進和前妻並排走出監獄大門。甘甜道:「我帶了新衣服,你去換掉,然後找地方燒了,去掉晦氣。」田躍進道:「你也迷信了。」甘甜道:「信一信,總比什麼都不信要好。車上帶了新衣褲,你去換。」
秦濤仍然穿著銀行工作制服,鼻樑上的眼鏡還沒有來得及取下來。他臉色嚴峻地進入車內,與黃大磊對視了一眼,雙方在前幾秒內都沒有開口說話。
林海軍與年輕師弟在私下場合有過一次交鋒,知道師弟與自己觀點有差異。他再次深入研究案件,信心十足,挺起胸膛等待師弟發言。
老譚、小楊在刑警老樓與專案組會合,兩輛車直奔馬青秀租住房間,侯大利、王華和保衛科幹部則帶著馬青秀,前往其租住房間。
侯大利道:「前一階段,林大隊認為唐山林案和黃大磊案是同一個兇手,街心花園槍擊案以後,他覺得自己判斷失誤,到老樓資料室又拉了一遍案卷。拉完之後,他沒有說幾句話,匆匆離開了。」
杜強道:「我做菜有天賦,看你做過幾次,再學不會就是笨蛋了。」
洪金明道:「朱支,你是什麼意見?」
田甜安慰道:「也不怪你,確實是杜強太狡猾,居然想到把其他人的頭髮放在自己床上。魔高三尺,道高一丈,他隱藏得再好,最終還是輸掉了底褲。而且,你是警察,輸了就是一件案子沒有辦好;杜強輸了,就是輸掉整個人生。」
兩輛車一前一後走了一公里,在一塊空地前停下。甘甜從車裡拿出搪瓷盆子,燒掉田躍進從監獄帶回來的全部衣服,在燒衣服時,還是讓田躍進從火盆上跨了過去。
父子倆費儘力氣才將野豬弄回家。當夜,父子倆都喝了酒。喝酒以後,杜家德忘記了兒子打死野豬的功勞,一言不合,幾個耳光將杜強打得暈頭轉向。
馬青秀見前來問詢的年輕男子臉帶寒霜,便問面容相對和藹的胖子:「張林林會出啥事?他一不偷,二不搶,三不放火,四不殺人,你們無憑無據,為什麼找他?如果找錯了,是不是要國家賠償?」
有了具體行動任務,陳躍華和王衛軍似乎抓到了漂在大海中的稻草,滿心希望這根脆弱的稻草能夠拯救大兒子。
宮建民頓時嚴肅起來,道:「這是誰提出來的觀點?」
「只要能救你大哥一命,什麼都值得。哪怕他被判無期,只要活著,我們就有奔頭。」
會議開始,進出口關閉,沒有人能夠進入現場。陪同領導走出會客室的黃大磊鬆了一口氣,現場有重案大隊便衣刑警,有指揮交通的交警,有維護治安的派出所民警,以及自己礦上的保安,安全應該絕對沒有問題。
甘甜上下打量了侯大利一眼,眉間布起愁雲,道:「你也是警察吧?哪個部門?」
朱林見狀,接過鑰匙,開了門。
侯大利直言道:「現在只能等待,如果杜強看到報紙能自首,那是最好的。不自首,在如今科技條件下,很難再和以前那樣藏匿;如果對抗,被現場擊斃的可能性很大。」
林海軍指著投影儀,斬釘截鐵地道:「如果杜強活著,那就是他做的案子;如果杜強死了,那後面三個案子則是另一人所為。」
這一次遭遇以後,杜強大大方方出現在金山別墅。
從街心花園逃離后,杜強沒有返回馬青秀租住的小屋,弄了一輛自行車,朝巴岳山的備用藏身處跑去。他的備用藏身處有兩處,一處在城區,借用同事身和_圖_書份證登記,裏面放著搶來的錢以及手槍、爆炸品等物品;另一處在巴岳山裡,是在最危險時刻才使用的藏身處。
今天滅掉了大仇人,杜強心中空落落的,無端開始想家。他以前做菜總是做一些嶺南菜,以顯示與本地口味的區別,這樣才能把新的人生扮演得更加逼真。今天他做了正宗的江州味道——麻辣魚片,其中最重要的作料就是魚香草。魚香草有特殊味道,好之者覺得是無上美味,恨之者覺得難以下咽。杜強知道女友喜歡魚香草,只是顧忌自己的口味,平時沒有在做魚時加放魚香草。
街上,警車和救護車都來得很快,行人都伸長脖子朝向警車和救護車前往的方向。
痕迹也就只是痕迹,還沒有達到讓杜強改變想法的強度。他望著秦陽方向,琢磨著如何給躲在銀行里的秦濤致命一擊。
老朴曾經提過第一個問題,侯大利到現在還無法回答,只道:「追捕杜強是當前重中之重。抓到杜強,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侯大利對王海洋印象很深,停下腳步。
秦濤擠出了几絲笑容,道:「黃總,有什麼業務需要到秦陽來辦嗎?」
「我還真有可能不是杜家的人。」
晚餐時間,侯大利、田甜陪著剛剛刑滿釋放的田躍進來到江州大酒店。幾個律師朋友已經等在大廳,見到田躍進以後互相擁抱,擁抱之後,都誇田躍進身材保持得好,比起以前大肚子時代要精神得多。其中一個大胖子誇張地表示要進監獄坐一年牢,強制減肥以後再出來。
從東南亞回來以後,杜強猛然發現自己的家鄉變成了和平之地,不用擔心街道角落會有人突然衝出來開槍,男男女女走到街道上沒有任何戒備,深夜居然還有單身女人出現在街道上。杜強對家鄉街景相當不習慣,常常感覺這一幕不真實。時間久了,他覺得家鄉變成這個樣子挺好,至少比朝不保夕的地方好上十倍。
陳躍華道:「我來寫尋人啟事。」
老譚道:「簡單,馬青秀給張林林戴了綠帽子。」
秦濤臉上沒有表情,腳掌緊緊蹬住池底,道:「那天,他的腦袋被打開了花,胸口又被我捅了一刀,至少捅進去十厘米。這種情況下,沒人活得了。何況,那個土坑深不見底,沒人能爬出來。」
與侯大利配合,林海軍獲得了一種很愉快的感覺。凡是他想細看的時候,侯大利便會主動停下來;凡是他不想看的,侯大利必然會快速前進。兩人語言不多,配合默契,用了一個小時就將卷宗拉了一遍。
投影儀啟動,丁麗案卷宗出現在幕布上。侯大利持遙控器,控制播放進度。
「你聽到坑裡傳來了什麼聲音?」
江州第三人民醫院是傳染病醫院,招收臨時人員相對較難。杜強有嶺南的正式身份證,又有本院關係,醫院沒有懷疑其身份,錄用為後勤工人。當然在身份證上,杜強的名字為張林林,一個非常普通的名字。
王海洋獨自在茶室喝了茶,發了一會兒呆,到江州街道上獨自行走。王家一直沒有放棄被拐騙的王海濤,逢年過節,桌上必然會給王海濤擺上一雙筷子和一個碗。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王海洋從心理上很認同這個哥哥。
杜強唯一喜歡和父親一起做的事情是打獵。杜家德是極有天賦的獵手,只要出手,基本彈無虛發。杜強第一次打獵時剛滿十歲,端著獵槍,跟父親進入巴岳山深處,正在小道行走之時,一頭強壯的野豬出現在面前。杜家德喊了一聲:「躲到樹后,瞄準,我數一二三,就開槍。」
現在,找到潛伏的杜強便是刑警支隊最重要的任務,刑警支隊迅速列印了杜強二十歲時的相片。
這些天來,他每天睡覺都做夢,每次做夢都會出現一雙眼睛。車外槍手戴了帽子和大口罩,認不出相貌,唯獨那一雙眼睛給了黃大磊似曾相識之感。在重症監護室里,他昏昏沉沉,醒來之時,腦中便懸浮著那道閃著野獸寒光的眼睛。
三人拿著地圖,按照昨日規劃的路線,各自走在尋找王海濤的道路上。他們知道用這個方法獲得成功的希望很渺茫,類似於堂吉訶德與風車的戰鬥,也類似於螞蟻舉起長矛與大象的戰爭。可是,為了被拐騙的親人,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們都會去做。
主持會議的劉戰剛掃了朱林和侯大利一眼,道:「專案組一直在跟蹤黃大磊和吳開軍,你們是什麼意見?」
杜強經常去一家小麵館,麵館里有不少人在金山別墅打工。一來二去,杜強和金山別墅的服務人員成了熟人。
甘甜的路虎車後座上擺有疊得整齊的內衣褲和外套。田躍進試了試內褲,不大不小,不松不緊,剛合適。穿好內褲,田躍進在車內抽了一支煙,透過車窗看女兒和前妻,抽完煙,這才穿了外套,走到車外。
樊勇第一個衝進屋,侯大利第二個沖了進去。經檢查,屋內無人。老譚和小林開始尋找生物檢材,包括頭髮、杯子、牙刷等生活物品。
田躍進走進鐵門,朝女兒、女婿點了頭后,對甘甜道:「你還是來了。」
隨後,刑警支隊技術室老譚、小林和小楊,重案大隊偵查員和105專案組來到案發現場。打起強光以後,現場勘查人員很快發現灌木叢出現了一個缺口,從缺口到公路這條線上出現了滴落形血滴,缺口處較少,公路邊上較多,對面街道更多。
朱林道:「我信任侯大利。林海軍綜合手裡的信息后提出有內鬼,算是不謀而合,這說明我們以前的思路還是靠譜的。」
朱林道:「既然有刺,那就去拔掉。」
巴岳山邊有個破敗場鎮,場鎮曾經是鄉政府所在地,鄉政府在1992年撤銷后,此地有一千多戶居民,青壯年多數外出做事,留在小場的多是中老年人。這是一個與時代脫節的小場鎮,生活節奏緩慢,對外界的事情反應遲鈍。從山裡出來,能補充基本物資,又不至於被人盯上。
侯大利一臉糗樣,道:「如果這一次比對成功,那我就在陰溝里翻了船。當時採集頭髮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就採集了DNA檢材,沒有想到啊,上了個大當。」
小區門口站著幾個便裝男子,默默地看著客人陸續進來。
杜強腦海深處,仍然將楊麗芬當成了「我媽」。童年、少年到青年,杜家德喜怒無常,前一刻還在高興,下一刻就拳打腳踢,發火時經常抓起手裡的東西就打。這個東西有時是板凳,有時是木棍,有時是碗。唯一讓杜強感到溫暖的是母親楊麗芬,碗底的雞蛋或臘肉片,蚊帳里驅趕蚊子的身影,成為他永遠的記憶。
野豬強壯,皮厚,長有獠牙。杜強是第一次面對如此龐然大物,身體輕微發抖,大腦一片空白,在父親的口號中,扣動了扳機。野豬從大樹旁邊衝過后,鑽進叢林,不見了蹤影。杜家德在樹葉上見到血跡,順血跡追蹤,在一里地外發現了已經斃命的野豬。
隨著年齡增長,杜強開始在梅山場鎮里打架,很快就以兇狠出了名。他徹底推翻父親的統治是在十七歲。那一次,杜家德喝了三兩燒酒以後,習慣性拿起黃荊棍子。這一次,杜強沒有忍受,也沒有逃跑,抓住棍子,然後朝杜家德肚子上踢了一腳。杜家德捂著肚子,如蝦米一樣蜷在地上。
侯大利、王華和保衛科值班幹部來到原本應該是張林林值班的後勤組崗位,看到另一個人正在值班。後勤組值班幹部又到護士站找馬青秀。馬青秀臉帶慍色,道:「我也打不通電話。張林林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晚上我們還在一起吃飯,他給我做了麻辣魚塊。」
馬青秀嘀咕道:「調查個狗屁!」
陳躍華來到江州后,覺得整個城市都飄蕩著兒子的氣息,連續兩個晚上無法入睡,吃了安眠藥以後才勉強能睡一會兒。她神情憔悴,幾天時間似乎老了十歲。
報紙上刊登了王海濤父母尋兒三十六年的消息,丁晨光把這個消息看了十遍。他作為父親,能夠真真切切感受到王海濤父母的痛苦,更加痛恨杜家德、楊麗芬和杜強這一家人,恨不得能夠親手復讎。
江州副市長是副廳級,級別比處長高,但是處長位置要緊,又代表省國土資源廳,所以處長坐在主位。黃大磊和副市長坐在兩旁,聊起礦產交易平台以後的管理問題。
「你哥很聰明,如果看到我們的尋人啟事,一定能猜到。」
杜強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原名叫王海濤,也不知道杜家德並非自己的親生父親。他潛伏於此,偶爾也會想一想父親和母親。他對父親杜家德沒有太多好感,原因是小時候挨打次數過多。杜家德有句「黃荊棍子出好人」的口頭禪,他把這句口頭禪當成了借口,遇到不快事,便拿兒子出氣,時常用黃荊棍子抽兒子屁股。心情好的時候,杜家德會招呼兒子一起喝酒,也不管兒子是初中生還是高中生。父子倆喝得稱兄道弟,雙雙大醉。
宮建民神情緩了緩,道:「這類事非常敏感,你單獨跟我聯繫,絕對不可散布出去。」
撕完通緝令,杜強走進小場鎮,意外地看見了一個商店裡居然有報紙,便買了幾份,放進背包。報紙用處大,除了可以了解當地新聞以外,還可以包東西,利於野外生存。
「沒有聽到,我很緊張,扔了就轉頭朝你和二哥那邊走了。」
隨後,幾個組長也發表了意見。會議結束前,宮建民講了兩點:「陳大隊、林大隊和小侯的觀點各有道理,兇手不管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當前的工作重點仍然在黃大磊和秦濤身上。我們做如下安排:第一,四個監控小組繼續加大監控力度,制訂方案,合理安排人手,不能有任何漏洞;第二,兇手有槍,監控小組在執行任務時要帶武器,兇手窮凶極惡,你們也要保護好自己;第三,技偵要全面跟進,在技術上監控黃大磊和秦濤;第四,視頻大隊要派專人,盯緊黃大磊和秦濤。」
公安部A級通緝令(公緝〔2010〕××號)
王海洋補充道:「如今城區有太多監控探頭,大哥有反偵查能力,一般不會在監控探頭下活動。我們的重點就是城郊。城郊交通還算方便,生活條件也行,是他最有可能藏身之地。」
禮儀小姐慘叫一聲,條件反射般將頭顱扔了出去,然後雙眼緊閉,直挺挺倒在地上。
陳陽道:「丁麗案的兇手是杜強。杜強失蹤,生死不知。如果兇手是失蹤很久的杜強,他槍擊吳開軍和黃大磊應該能找到理由。但是,唐山林是在杜強失蹤很久以後才與吳開軍開始合作,杜強沒有殺害唐山林的理由。從現場來看,這很明顯是熟人作案,杜強與唐山林是熟人嗎?我認為達不到串併案條件。」
文字報道旁邊配有老夫妻和兒子的相片。杜強看著或許是自己親弟弟的年輕人王海洋,腦袋似乎被鐵鎚砸了一下。在做整容手術的前一天晚上,他對著鏡子看了很久,將自己的真實相貌牢牢記在了心裏。此時看到王海洋,就如同看到當年的自己,不同的是弟弟細皮嫩肉,文質彬彬,如溫室里的兔子,而當年的自己滿頭傷疤,如垂死的野獸。
苗偉道:「我更傾向於侯大利,沒有明確理由,憑直覺啊。唐山林身強力壯,年輕時長期在街上打架,不好對付,若是兇手有槍,他何必冒險搏鬥?武俠小說是誰武功強誰勝利,真實搏殺不一樣,勝負沒有定數,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總裁辦主任道:「那我安排保衛,不準任何陌生人進來,進來的人都得有請柬才行。」
杜強站在窗邊靜靜地看著爆炸現場,等到硝煙散盡,這才離開窗邊。到達街道時,他已經將手機拆掉,將部件扔進了不同的垃圾桶。
馬青秀在睡夢中聞到香味,吞了不少口水。醒來后,她坐在床邊https://www.hetubook.com•com打哈欠,道:「你回來了?」
「若是我不被我媽抱走,那就是另一種人生,多半和王海洋一樣讀大學。」
杜強在與王大姐交往中有了諸多收穫,還利用王大姐的關係,到金山別墅做起了零工。做零工之時,他穿上了金山別墅服務人員的工作服,數次出現在黃大磊車前。黃大磊乘坐在小車內,眼光從服務人員中一掃而過,根本沒有想到曾經喝過血酒的兄弟會以這般模樣出現在金山別墅區。
洗澡,刮胡,田躍進再次出來,這才真正除掉了殘留在身上的監獄氣息。
商務車來到銀行大樓,剛剛停下,秦濤就和秦陽的總裁辦秘書小李一起出門,直接進入小車。整個過程銜接得嚴絲合縫,沒有給外人任何可乘之機。
浴室談話沒有結果。
「我在樓下遇到侯警官,就是來到粵省的那個年輕警官。我們喝了杯茶,交談了幾句,他不肯多說。我提出想辦法讓大哥自首並立功時,他沒有否定。這是唯一的辦法。」王海洋拖了一張椅子,坐在父親和母親對面。
看完之後,林海軍道:「當前有三個關鍵點,一是兇手如何知道唐山林和黃衛的具體行蹤,二是誰會槍擊杜強,三是幾個案件在證據上的相似點。這些都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王海洋無奈地道:「我們肯定希望大哥能夠自首,只是無法聯繫他。我爸媽每天都在以淚洗面,盼了三十六年,終於找到了大哥,但是,大哥又犯下了大罪。這都叫什麼事啊?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大哥總算還活著。要救大哥,唯一辦法是他自首,並且還要立功。我們有勸大哥自首的想法,只是見不到大哥,一切無從談起。」
苗偉深知其中的微妙之處,沒有多談滕鵬飛,道:「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守株待兔,弟兄們得做好蹲大坑的準備。」
頭顱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拋物線,落到靠近會客室入口處的禮儀小姐懷裡。禮儀小姐被巨大的爆炸聲鎮住,如被孫悟空施了定身術,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黃大磊頭顱落在懷裡時,她仍然沒有收回目光,獃獃望著煙塵。她終於收回目光,低頭打量雙手抱住之物。血肉模糊的頭顱向上翻著一雙眼睛,眼睛失去了生氣,如死魚眼睛一樣。
宮建民開門見山,道:「林海軍剛才在你辦公室,對你說了什麼?」
這確實是一個不好解釋的問題,偵查員們都陷入沉思。
陳陽以前其實傾向於一個兇手,吳開軍被殺后,才慢慢轉變了觀念,道:「唐山林死亡以後,最大受益者是吳開軍。從這個角度來看,唐山林之死更接近於殺人滅口,實際效果也是吳開軍只是判了拘役。如果兇手是一個人,兇手把唐山林和吳開軍都殺了,目的何在?動機何在?」
跑油澆在魚塊和湯水上時,湯水發出嗞嗞聲,將花椒、辣椒和鮮魚的香味完全逼了出來。各色香味在滾燙跑油的催化下,發生奇妙的化學反應,製造出了遠比單獨香味更加誘人的奇香。
黃大磊陪著省國土資源廳處長和江州副市長坐在貴賓室,等待開業剪綵時刻。礦業綜合大廈是江州礦業交易平台,這是全省第一個礦產交易平台,目前雖然只能覆蓋江州,若是成功,也要在全省推廣。能在江州建立全省第一個交易平台,黃大磊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所以交易平台放在黃大磊公司所在的礦業綜合大廈。
林海軍道:「從丁麗案開始,最後到黃大磊案。」
得到指示以後,丁明指揮的隊伍就分出三個小組,緊緊跟在王衛軍這一家人身後,希望能夠發現杜強行蹤。
「前一階段太順利,我飄了。」
桌上只有一盆麻辣魚塊,沒有其他菜。麻辣魚塊用了豆芽、豆腐和綠葉子菜打底,最是下飯。馬青秀吃了兩碗白飯,放下碗,道:「你做菜真好吃,有當廚師的本事。我們兩人使勁攢錢,有了三萬塊,就去弄一個小門面,專門賣麻辣魚塊。」
正是因為這種策略,杜強在江州紮下根來。
杜強如獵犬,嗅著氣味跟蹤而至,蹲守數日後,終於逮住了復讎良機。打死吳開軍,他出了憋在心中十幾年的一口惡氣,下一步就要繼續針對黃大磊。至於秦濤,不算是罪魁禍首,暫且放到最後一位。
「他爸,你應該認識。」
王海洋又問:「這個不是你常用的郵箱,為什麼選這個?」
重案大隊長陳陽道:「唐山林案與吳案、黃案不宜併案。」
杜強學歷不高,卻是相當聰明,將所有線索歸集起來,慢慢地就摸到了黃大磊的行動規律,並設計了行動方案,對黃大磊進行狙殺,遺憾的是黃大磊身中三槍居然沒有死。
楊麗芬被嚇壞了,擔心丈夫會傷害兒子。誰知杜家德站起來后,沒有再到兒子房間,獨自進屋,楊麗芬敲門也不開。這以後,杜家德喝醉酒以後,只能趁兒子不在家時欺負楊麗芬,再也沒有發生「黃荊棍子出好人」之事。
宮建民站在朱林身邊,簡單講了案情,道:「醫院那邊傳來目擊者的消息,據目擊者說,他正在駕駛,看見有一個人從街心花園衝到公路邊,趕緊剎車,然後聽到一聲響,整個腦殼就麻木了。」
陳躍華態度堅決,道:「一個字都不要刪,A 4紙打不下就用A3紙。」
這個開頭語是杜市長親自改的,而且叮囑一定要將「王軍處長」放在最前面,以顯示對省廳的尊敬。王軍處長簡單推辭以後,便默認了此排序。
這是苗偉帶領的重案大隊第二組,所有人都佩帶了武器,防備兇手混入人群,暴起傷人。苗偉身邊則是市國土資源局的老同志,非常熟悉情況,每當有人走進,便向苗偉介紹此人基本情況。
目前,公安部已發出A級通緝令全力緝捕,請廣大人民群眾積極提供線索。對提供具有重大價值線索並協助公安機關抓獲或直接抓獲犯罪嫌疑人的單位或個人,公安部將給予人民幣5萬元、辦案單位將給予人民幣30萬元的獎勵。
×××××××××××(陳警官)
「侯國龍。」
侯大利看了一眼名片,這才知道田甜母親叫甘甜。從這個名字來看,田躍進和甘甜必然有過一段美好的婚姻,女兒的名字從父母名字中各取一字,成為往日甜美生活的見證。
侯大利道:「不知道。只不過,這裏距離金山別墅很近,我希望是杜強的血。」
甘甜嘆道:「唉,這都是命。」
三個小時以後,DNA實驗室傳來另一條爆炸性消息:張林林房間里的生物檢材查出三個人的DNA,一個是馬青秀的,一個與杜強DNA匹配,另一個是從頭髮中提取到的DNA,暫時沒有能與其他人匹配上。
散會以後,三組組長李明來到二組組長苗偉辦公室,兩人站在窗邊抽煙。
陳躍華在城裡貼了十張尋人啟事,便被三人小組發現。三人小組將這一情況迅速反饋給丁明。
除了通過王大姐和她的朋友了解金山別墅黃老闆的生活細節,杜強還經常在醫院報刊欄里讀新聞,在江州本地論壇冒泡發言。在新聞里,他多次看到與黃大磊和吳開軍有關的信息;在網路上,他在很多論壇中故意挑起與黃大磊或者吳開軍有關的話題,得到了更多信息。
「老大,扔了。」
李明道:「林海軍代表重案大隊,侯大利代表專案組,你覺得誰的判斷更準確?」
「你媽和你聊了什麼?」
林海軍道:「我根據事實進行的推測。」
黃大磊正在念稿子,突然間,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小腿附近傳了過來。這股力量不可阻擋,直接將阻擋之物撕得粉碎。黃大磊來到半空中,逐漸遠離了地面。他的頭在半空中,雙眼凝視爆炸點,隨即頭顱在半空中翻轉。他的雙眼便能看到蔚藍的天空,意識漸漸模糊,在半空中哀嘆道:「我今天就要死了。」
陳躍華道:「當時我還不會用郵箱,這是同事幫我申請的,很早了。」
林海軍握著遙控器,用力揮了揮手,道:「用雨傘來躲避監控是兇手作案手法中的一個重要特點,足以支撐將黃大磊案和唐山林案串併案偵查。」
「我兒厲害。」杜家德難得地誇獎了兒子,出了山,還扔了一支煙給兒子。杜強學著大人樣,抽了一口,咳嗽起來。杜家德道:「男人都抽煙,多抽兩口,就不咳嗽了。」
黃大磊被炸死,自己中槍流了血,親生父母找了過來,杜強通過這些事情知道自己目前在警方面前就是透明人,警方必然會在秦濤周圍布下天羅地網,現在到秦陽危險重重。他決定躲過這段時間以後,保存自己,再去消滅仇人。
侯大利在「張林林」身上遭遇過滑鐵盧,進屋以後,對老譚道:「我當時是突然來到張林林房間,張林林應該沒有準備。我在衛生間的浴盆里找了十幾根乾燥的頭髮,又到床上找了十來根頭髮,這些頭髮全是同一個人的,但是與精|液DNA沒有比對成功,這個結果讓我消除了對張林林的懷疑。如果張林林真是杜強,我有點納悶,為什麼他和馬青秀的房間里全都是其他男人的頭髮。」
保衛科幹部並不了解事情的嚴重性,賠笑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事情不知道。」
老阿姨笑道:「早就準備好了,今天一早,我就到菜市場挑了一條草魚,兩斤多。」
「誰?」
現場勘查完畢,技術員共提取了牙刷、牙膏罐、水杯、指甲刀、空氣清新劑、時鐘、棉簽袋、運動鞋、面巾紙塊、洗衣粉、垃圾桶裡帶血的紙巾等14件生物檢材。
對於田家來說,田甜母親是禁忌話題。侯大利本身遭受過切膚之痛,懂得迴避家庭痛點。田甜偶爾談起母親,他只是聽,並不多問。此刻田甜母親出現在面前,他輕輕在田甜後背拍了拍,上前一步,道:「阿姨,你好,我是侯大利,田甜的未婚夫。」
黃大磊從秦陽回到江州公司以後,副局長劉戰剛召集重案大隊相關偵查員以及105專案組正、副組長開會。
看完之後,杜強順手撕下通緝令。在撕通緝令時,身邊有人走過,壓根兒沒有注意到有人在撕通緝令。
小車開進秦陽溫泉酒店,五人一起走進電梯,直奔提前預訂的大套房。從大套房出來一人,對小李低聲道:「檢查過了,屋內沒有監控。」
黃大磊前往秦陽之行自以為行蹤隱秘,對於重案大隊和105專案組來說則如透明一樣。商務車冒雨出發,在市中心轉圈,前往高速路,到達秦陽,在秦陽銀行門口接走秦濤,關鍵環節全部被重案大隊掌握。
杜強從東南亞回到江州以後,很快就在第三人民醫院找到了落腳點;找到落腳點后,在值班空閑時間,經常爬巴岳山。以前跟隨父親在梅山打獵,讓他對大山有天然的親近感,獨自在山中行走,彷彿又回到了童年時代。爬了七八次山,他終於尋到一個極佳的藏身處。若是一切順利,這處藏身地就不會使用。
值班幹部將掛在牆上的值班表拿下來,道:「梁科長工作細緻,除了醫生和護士外,工人們的值班表都要送一份到保衛科備案。你們要找誰?」
服務人員和侯大利交談時,王海洋暗自詫異,覺得江州大飯店服務人員笑容太真誠。這不是服務人員面對客人的工作式微笑,而是發自內心的微笑。
「滕麻子」是重案大隊副大隊長、一組組長滕鵬飛的綽號,他被借調到省廳辦案有兩年時間。黃衛調走以後,滕鵬飛和陳陽都有可能接任重案大隊長,只是滕鵬飛不在江州,陳陽順理成章接任了大隊長。陳陽接任大隊長以後,重案大隊接連偵破了長青縣滅門案、杜文麗案、黃衛案以及多件命案積案,算是坐穩了位置。
杜強有一次正在修路時,遇到黃大磊走了過來,主動招呼道:「黃老闆好。」黃大磊聽到這蹩腳的普通話,看了一眼杜強,「嗯」了一聲,從杜強身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