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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大利刑偵筆記

作者:小橋老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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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部 大結局 第二章 開棺驗屍

第九部 大結局

第二章 開棺驗屍

侯大利看到這個黑皮筆記本頓時雙眼放光,道:「這是當年的筆記本。太好了。」
馬剛道:「能夠認出來,沒有問題。我雖然年滿七十,可頭腦還是清醒,沒有昏庸。」
正在洗澡時,朱琪出現在衛生間門口。
馬剛道:「那是當然。憑著我的觀察,楊國雄、吳佳寧、吳佳勇和楊永福構成的家庭中,天天喝中藥的吳佳寧是絕對的核心。我不是說工作,而是指家庭生活。我這人是搞後勤出身,對這些小事比較敏感。在楊國雄跳樓以後,還有一系列的麻煩事情,內憂外患,全部都齊了。吳佳寧當時就站了出來,應付了一堆債主和討要工資的員工。我現在還記得,吳佳寧被憤怒的債主和員工圍住,抱起一個中藥杯,不管誰來問,就是那一句話——冤有頭,債有主,楊國雄都跳樓了,你們要錢,就到地下去找他。面對一個女流之輩,大家也沒有辦法。」
楊永福站在吳佳勇面前,咬牙切齒地道:「殺父之仇,害母之恨,我怎麼能夠不報?父母死的時候,我還是一個小孩子,舅舅能想象突然之間我的世界就垮了的感受嗎?」
金色酒吧外有隱蔽的攝像頭,將肖霄的身影全部拍了進去。

回憶往昔

警方有這種推理,也曾經有過調查,但是沒有找到任何證據。
「我不懂你們那一套,但我相信現在的技術比起十五年前要先進得多。」
肖霄道:「音樂學院找過我,我見面就哭吧,哭得說不出話。很可憐的。山音的老師原來肯定準備訓斥我,後來聽說我是被兩個學生糾纏,而且張毅還拿刀威脅,滿肚子的話便被堵回肚子里。我哭訴道,我還以為大學生素質高,誰知和街上的流氓差不多。那個老師臉色才好看,紅一陣白一陣,我差點笑場了。」
楊永福回到桌前,抱住肖霄,道:「我給你金色酒吧的股份,以後,你就是金色酒吧的老闆之一。」
侯大利道:「沿著我們的偵查方向往下調查,遲早會遇到這事,躲不過,只能面對。」
三人在二樓商量了約有半個小時,回到樓下。秦勇交給侯大利一張紙,是請求開棺驗屍的書面申請。
孫虎是直腸子,聽說侯大利等人想要開棺驗屍,面呈不悅,坐在一邊悶頭不說話,使勁抽煙。
昨夜朱琪有一個無法推脫的應酬,喝了點酒,回家以後仍然興奮。卧室、衛生間、寢室、書房,到處都有昨夜大戰留下的痕迹。
侯大利接連吃了三個大塊,伸手扯了紙巾,擦了嘴巴,便直接進入正題,道:「孫大隊,你還記得當年紅源煤礦和銀溝煤礦爭奪資源的事情嗎?」
侯大利道:「你能找到吳佳勇幾個結拜兄弟的相片嗎?」
楊永福的車和手機都在江州,行蹤已經很隱蔽了。吳佳勇更為隱蔽,乘坐一輛拉煤的車來到此處,手機扔在家裡。
「兒大不由娘,更不由我這個舅舅。走一步看一步吧。」吳佳勇將煙頭彈入水中,拍了拍屁股,站了起來。
侯大利道:「如果讓你面對面,能認出這幾個人嗎?」
肖霄翻了一個白眼,道:「這還用問,當然是田甜。」
楊永福道:「那當然,她的姐姐楊帆就是一等一的美女。」
肖霄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道:「如果最在意,我覺得是楊黃桷。」
馬剛道:「吳佳寧和吳佳勇的父母都走得早,那些年,江州窮得很,吃得差,醫療條件更差,一個小病就可能一命嗚呼。吳佳寧是半姐半母,拖著吳佳勇長大。吳佳寧後來早早就嫁給了楊國雄。有一個說法——楊國雄和吳佳寧都是知青,當年在知青點上就好起來。吳佳寧是個好女人,就是身體差了些。生了楊永福以後,她就應該就和楊國雄分居了。不是感情問題,是身體問題。在我的印象中,她總是端著一個茶杯,茶杯里都是中藥。她從身邊走過,空氣里都會有一股中藥味道。」
為了減少影響,兩支隊伍都很低調。到秦家白色大院集合后,先由礦工班組去挖墳墓上的土堆。
這些知識對於刑偵系的學生來說是常識,侯大利非法醫專業,也能作出最基本判斷。
這個消息對侯大利來說,是在意料之中。有秦陽支隊的偵查員守在那邊,他就暫時忘掉了肖霄,精力集中到辨識「朱富貴」這件事情上。
肖霄道:「我這麼說是有道理的。侯大吉雖然和侯大利有血緣關係,可是侯大利是站在李永梅這一邊的,年齡相差大,又沒有在一個屋檐下長大,感情談不上有多深。楊可沒有與田甜生活在一起,關係一般,感情不深,所以侯大利也不會太在意楊可。唯有楊黃桷,是楊帆的親妹妹,而且是在楊帆死掉以後才出生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楊黃桷就是楊帆的再生。侯大利內心深處,最在意的絕對是楊黃桷。」
張小舒的眼光與侯大利的眼光對了一下后,各自轉開。
秦永國哀嘆一聲道:「侯警官,當初我就懷疑弟弟是被人害,可是沒有真憑實據,不了了之。現在木已成舟,還能有什麼辦法。」
「那是十來年前的事情,現場勘查和技術都遠遠不如現在。我們當時的法醫最初是赤腳醫生,自學成法醫。以前我認為他還行,後來看過市局李建偉來解剖屍體,我才知道什麼是專業。我不是批評以前的法醫,那是歷史造成的。我只是想講一個事實,用現在的眼光看以前的案子,不考慮以前的法律法規和技術水平,不考慮當時人們的法律意識,就會覺得有些事情不可思議。」
外甥失蹤了以後,吳佳勇發瘋一樣四處尋找,留著老三幫助管煤礦,帶著老二和老五找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地方,結果一無所獲。
侯大利回到小會議室,合上筆記本,靜坐了十幾分鐘,這才來到自己辦公室,給老朴打電話,彙報最新的進展。
關鵬局長道:「我支持你。挖出兩面人和幕後黑手,我的職業生涯就算完美,可以安享晚年生活。」
他望著從越野車上下來的四人,道:「隔了這麼久,要想破案,只能是神仙了。他媽的,這些人早幹什麼去了。」
顱骨中央有非常明顯的孔狀骨折,正是用鐵鎚猛擊形成的典型骨折形狀。
吳佳勇望著外甥,在心中嘆息:楊永福和他的爸爸簡直一模一樣,都是一條道走到黑的人。而楊永福在少年遭逢喪父逝母之變,比他的爸爸還要極端。
駱援朝道:「不是冒頂之後,垮塌下來的煤炭砸的?」
他有些疑惑地道:「為了我爸來的?」
吳青接到電話后,急忙道歉,道:「大利,遇到一起盜竊案,忙昏了頭,孫虎已經回來了,昨天回來的。我已經給他打了電話,讓他到刑警老樓來找你們。」

開棺驗屍

孫虎道:「十幾年前的事,記不太清楚了。要說對吳佳勇的感受,就是這個人很陰,說話很少。他的手下就太寬泛了,我不知道說哪一個手下。」
秦永國的住所在長青縣和江州之間。
楊永福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又露出微笑,道:「你在做白日夢,我又沒有做白日夢,更不會吃醋。我問你一個問題,侯大利最愛的人是楊帆,還是田甜?」
丁浩在二中隊時喜歡穿色彩比較明亮的服裝,再配上一雙紅色運動鞋,非常拉風。如今成了縣局領導,色彩選擇趨於保守,再也不|穿大紅大綠的衣服,腳下的大紅鞋也換成了只有紅色線條的運動鞋。
侯大利道:「楊國雄的是個大公司,雖然最後敗了,仍然是大公司。吳佳勇作為辦公室主任,肯定忙得團團轉,怎麼會有時間打理自己的公司?」
為了解救被拐的婦女和兒童,丁浩帶著突擊隊往前沖。田甜和老民警老唐守後方。誰都沒有想到,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居然鑽地道出來,正好遇到了田甜和老唐。
楊永福道:「我可不是想騙你上床。你沒有愛過我嗎?」

積案難破

由於墳墓建在半坡上,沒有動用機械,純粹用人工挖土,進展甚慢。等到省刑總駱援朝主任,市刑警支隊法醫室李建偉、張小舒等人來到現場時,土堆才挖開了一半。
侯大利了解田甜當時的想法,所以支持了她的選擇。誰都沒有料到,她的犧牲來得這麼突然。他們早上擁抱著分手,還在討論晚上吃什麼,噩耗突然降臨,計劃中的晚餐成為永遠無法完成的晚餐。他扭過身,不讓眼裡蒙上的那層淚花變成淚珠。
電話里傳來關鵬局長很穩重的聲音:「秦永強被謀害是秦永國提出來的觀點,或者說是訴求,我們聽到這個訴求不可能無動於衷。如果有書面的材料,那更妥當。開棺是小範圍的事,只要家裡人不反對,就沒有什麼大問題。你以前說過,白玉梅的案子與礦山資源爭奪有關,我贊成,就以此為切入點,查一查,說不定牛鬼蛇神都會跳出來。這是十幾年前的事情,當時又沒有立案,所有證據都湮滅。我們其實沒有破案的條件,你要有思想準備。」
侯大利問道:「從記錄來看,似乎沒有明確哪一塊煤炭砸中了秦永強的腦袋。」
吳佳勇道:「你還有舅舅。」
侯大利道:「吳佳勇平時有沒有怪癖?」
秦永國囁嚅道:「那一段時間,紅源礦和銀溝煤礦不時發生冒頂事故,縣裡正準備統一整治。出事的時候,我正在礦上開會,是井下班組發現了被煤炭壓住的永強。我看見永強的時候,他已經被抬上來了,臉上、身上全是煤末子,頭上有幾個血窟窿。傷得太重,那時他已經沒有呼吸了。我後來下了井,查看過冒頂的地方,確實是我們重點關注的危險區域。雖然我心裏懷疑,可是警方都認定了是事故,現場也沒有任何證據說明是有人要害我弟弟。這些年,我越想越懷疑,我弟弟下礦井的時候不多,十天半月才去一次,難道這麼巧?就在我弟弟一個人經過時發生冒頂,還把我弟弟埋在下面。有了這些疑點,所以我多次向侯警官提起這事。」
侯大利翻看了孫虎的筆記本,從記錄來看,當年現場勘查和屍檢都非常粗糙,居然沒有找到符合秦永強傷口痕迹的煤塊。這是一個極大的疑點。
肖霄道:「這是侯大利的那個弟弟?」
楊永福坐在辦公桌后,指了指桌前的凳子,道:「你才到陽州這麼幾天,怎麼搞出這麼大的風波?還死了人。」

案件重提

侯大利在心裏嘆了口氣。限於當年的理念和技術,現場勘查做得很粗糙。如今偵查條件都缺失,秦永強之死將會成為永遠的謎。
馬剛道:「吳佳勇比較幸運,有一個靠譜的姐姐。她姐姐是亦姐亦母,平時病怏怏的,有時候發火,也會罵人。吳佳勇這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但是被姐姐罵的時候,一句話都不敢頂回去。」
或者準確來說,一系列疑似與楊永福有關的案件都發生在吳佳寧病逝以後。楊國雄跳樓,吳佳和圖書寧病逝,楊永福從富家子弟跌落凡間,自然有復讎的動機。如果僅僅是楊國雄跳樓,吳佳勇參与持續犯罪的動機不夠,但加上半姐半母的吳佳寧病逝,吳佳勇的犯罪動機就得到明顯強化。
兩人各自沿著河邊步行,最後在竹林處會合。
吳雪參加工作就在省公安廳,接觸過不少大案。當今的刑偵技術和意識比起前些年有了明顯進步。儘管如此,她還是被孫虎的說法「震」了一下。
「這個小寶貝叫侯大吉,相片是在陽州工業園區的國龍湖邊拍的。」提起這個名字,楊永福突然間有些冒火,「工業園區的這些人腦袋裡裝的全部是屎,居然把那個小水庫改名為國龍湖。有錢能使鬼推磨,工業園區都來拍企業老闆的馬屁。」
侯大利停下筷子,拿起酒杯,朝地下倒了一點酒,道:「願師傅、田甜和所有犧牲的同志都能安息。」
侯大利道:「建議從湖州刑警支隊抽幾個人,成立一個專案組,負責清查吳佳勇的幾個結拜兄弟。當初之所以選擇秦陽刑警支隊作為技術支撐,主要考慮是楊永福和吳佳勇活動在江州和湖州兩地,與這兩地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吳佳勇在湖州有兩三家企業,我擔心他們也會滲透。我沒有任何證據,就是想做到萬無一失。」
經過不一般的歷練,他控制情緒的能力極強,除了在舅舅等極少數人面前有時失態外,一般情況下都是心平氣和,偶爾的發怒都帶有表演性質,是為了發怒而發怒。
馬剛接過來,夾在耳朵上,道:「不敢抽了,再抽就要咳嗽了。」
吳佳勇道:「要報仇,也是我的事情。你媽臨走前,交代過我,讓我照看你,讓你走正道。常在河邊走,難免不濕腳,被省廳市局盯上以後,最好的辦法就是別動,躲在一邊,正兒八經做企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要你不動,專案組遲早會解散。最好的辦法是你到國外去躲一陣風頭,等風頭過了,再回來不遲。」
「來到法醫室,李主任經常跟我說,我們的工作看起來不起眼,實則是提筆千鈞,寫下的結論會影響人的命運,所以必須要有真材實料。在李主任的指導下,我抓緊在學習。」
馬剛道:「他們不止五個,是六兄弟結義,稱為『六大金剛』。我也有些奇怪,從來沒有見過老大,一次都沒有見過。老三和老六都見過,老三就是吳佳勇公司的大管家。吳佳勇平時在楊國雄這邊上班,吳佳勇的公司實際上就是由老三來打理。我對老三印象最好,這人非常精明,看起來又非常普通。由於楊國雄的公司和吳佳勇的公司沒有任何聯繫,所以在楊國雄破產的時候,吳佳勇的公司沒有受到損失。當時我還以為這是楊國雄的金蟬脫殼之計,佩服得不行。後來楊國雄跳樓,我才明白楊國雄確實是走投無路了。」
「孫大隊了解二哥、老三、老四和老五的情況嗎?」這一次,侯大利沒有繞彎子,直接詢問孫虎是否知道吳佳勇結拜兄弟的情況。
吳青解釋道:「我問過當年的辦案民警,他們趕到現場時,看見秦永強傷口處全是煤末子,又查看了出事的地方,再調查下井的工人,便認為是事故。十五年前,技術和意識比起現在確實差得有點遠。事發后,根據秦總提出的疑問,辦案人員也去調查了與紅源煤礦有矛盾的銀溝煤礦,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
肖霄道:「和侯大利有關?嗯,那就是田甜的妹妹。」
丁浩道:「我在二大隊的時候,多次和田甜聊天。我問過她,法醫室本來就很差人,她為什麼願意調到二大隊,而且意願很強烈。她是為一個被拐賣的兒童做過傷殘鑒定后產生到二大隊的想法。那個小孩子被解救的時候才六歲,已經被拐了兩年。為了讓他能更好地乞討又不至於逃跑,乞討團伙的人將小孩子的右腳腳掌砍了。小孩子父母看到兒子的慘狀,當場就暈倒過去。正是有了這次經歷,田甜對拐賣婦女兒童充滿了憤怒,這才主動要求過來。」
楊永福皺眉道:「剛才你說侯大利最喜歡田甜,現在為什麼又說他最在意楊黃桷?這是自相矛盾。」
馬剛道:「以我的了解,吳佳勇應該在結拜兄弟中排行老四,理論上應該叫老四。只是,吳佳勇是結拜兄弟中最能幹的,又是楊國雄的小舅子,大家都在吳佳勇開的公司混。所以大家都叫他勇哥,不管是大還小,都如此稱呼。」
車出長青縣城不遠,便和江州河并行。來到青湖之後,遠遠地就能看到一幢白色的大院。這是如今遠近有名的秦家大院,因為牆體雪白,被村民統稱為「白色大院」。
吳佳勇將煙頭彈進水裡,閉著眼,捶了一會兒受過傷的大腿,道:「你真不願意暫時放手?」
馬剛豎起大拇指,道:「侯警官總結得很精闢。」
吳青道:「丁局聽說你過來了,等會要過來吃飯。」
李建偉接受了這個善意,道:「張小舒很注重學習,有空就看書,跑現場也積極。」
孫虎戴上眼鏡,來回翻頁,終於停了下來,笑道:「哈哈,我在小本本上記有吳佳勇二哥的情況,二哥姓吳,是湖州人,對,叫吳順源。」
孫虎到裡屋,拿出一個黑皮筆記本。由於放置多年,這個黑皮筆記本外皮嚴重磨損,還有些霉點。
吳青道:「我聽從指揮,但是也希望大利組長和我們縣局張局長進行溝通。」
駱援朝又看著秦永國,道:「你是死者的親哥,既然覺得有疑點,當時怎麼不提出來?」
坐在竹林處的田坎上,兩邊全是稻田,是否有人跟蹤一覽無餘。
開車約四十分鐘,停在了江州河邊。
棺蓋用的是上好木料,極沉重。四個工人費了些功夫,才將棺蓋移開。
最初他還是心平氣和,說到後來,聲色俱厲。
他退休已經有五六年時間,頭髮花白,衣服的款式稍顯陳舊。其刑警特有的表情慢慢淡去,恢復成普通人的狀態。
第二種就是有特殊動機。
侯大利點了點頭,道:「你還記得吳佳勇嗎?」
「我去拿筆記本,也許我記下了。隔了太多年,早就忘在腦後了。」
喝過酒,丁浩道:「你就別叫我丁局,聽起來彆扭。還是和李大嘴一樣,稱呼我為丁隊,浩子也行。」
侯大利道:「不對啊,這幾人都叫吳佳勇為勇哥,二哥明顯就比吳佳勇的年齡要大。」
李建偉道:「那是一九九五年的事情,我還沒有調過來,不太清楚情況。」
司機又笑道:「那有緣分就意味要糟糕,沒有緣分反而活得自由自在。」
司機是個快活小年輕,自然不能體會吳佳勇的心境。哼著歌,踩著油門,一路開回湖州。
過了十幾分鐘,秦勇媽媽開車過來。
大院建於河邊高地,院后是大片竹林,院前不遠便是修整一新的河道。河堤上有茂盛的蘆葦,還有數十棵垂柳。蘆葦和垂柳隨風搖動,有白鶴在河邊飛翔。
肖霄道:「一條繩上的蚱蜢。」
吳佳勇在很長時間沒有到過江州,楊永福近兩年也沒有前往湖州的記錄。
老朴道:「開棺這種事很少見,我給老駱說一聲,他應該有興趣。」
他咬了咬牙,道:「侯大利克妻,楊帆淹死,田甜被開槍打死,你要嫁給侯大利,也沒有好下場。」
計程車來到江州,停在金色酒吧。
楊永福道:「她叫楊黃桷,正在讀小學一年級,在陽州。」
馬剛道:「雖然楊國雄和吳佳寧分居,但是畢竟是夫妻,鞋子是否合腳只有自己知道,夫妻之間的內情也只有自己知道。楊國雄外表強硬,實則內心還是比較脆弱的;吳佳寧外表柔弱,實則內心比較堅強。比較遺憾的是吳佳寧身體太差了,沒有精力管公司,否則楊國雄不至於走到那一步。吳佳寧身體差也和她早年經歷有關係。我聽吳佳勇多次說過,吳佳寧身體差,是因為爸媽死得早,有點吃的,姐姐先要顧著弟弟,所以姐姐經常餓肚子。她穿得也很差,下雪天就穿一雙漏水的爛布鞋。」
站在四周的人便伸長脖子看棺木里的情況。十幾年時間,屍體變成屍骨,衣服也全部腐爛,只剩下了皮帶、錢包和手錶。
肖霄認定楊永福身後還有人。但她從來不打聽楊永福身後的人,彷彿根本沒有察覺一般。她隨時都可以離開楊永福,前提是做一筆大生意,賺到足夠多的錢。然後人間消失,不再和楊永福有半分糾葛。
秦勇母親根本不敢看現場,站得遠遠的,心情格外複雜。
吳青有些發窘,道:「當時我參加工作不久,還在派出所。」
肖霄道:「論到對男人的了解,我還是有些心得。侯大利和楊帆談戀愛的時候才讀高一,我估計他們兩人都還沒有上過床,沒有上過床的男男女女能有多深的感情,就是少年維特的煩惱而己。田甜不同,和侯大利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他們正處於熱戀狀態,更多的是看到對方的優點,還沒有太關注對方的缺點。所以,侯大利必然是對田甜的感情更深。」
肖霄道:「她不是有專業司機嗎?還要你天天陪著。」
朱琪喝了一小口咖啡,順手將杯子放在洗手池上,笑道:「咖啡是你泡的,我來還你。」
秦勇道:「我猜不出,還是在調查白玉梅的事情吧。」
朱富貴曾經利用假身份證,進入環衛站,成為收垃圾的環衛工人,每天進入刑警老樓。此人還在刑警老樓外圍租了房子,俯視老樓。從邏輯上來說,朱富貴肯定與侯大利有利害關係,周濤則更接近替罪羔羊。
肖霄和楊永福接觸得越久,就越發現楊永福是個神秘的人,神通廣大,要做什麼事情都能得償所願。
楊永福嘆氣道:「我還以為我們是苦命鴛鴦。」
侯大利道:「這麼說起來,吳佳勇和楊永福都對吳佳寧的感情很深。」
夏爽還是搖頭,道:「我只是與二哥和老五見過面,二哥是瘦臉,頭髮密,這是個禿頭大胖子。老五年齡要小得多,臉上有條疤,更不對。」
楊永福道:「來都來了,請進吧,咖啡放下。」
侯大利道:「讓我再想一想。」
侯大利道:「那就了結一樁公案,可以明確秦永強不是遇害,也給其家人以安慰。朴老師,您放心,這事其實只涉及秦永國和秦勇,他們的意願其實挺強烈,不管結果如何,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馬剛道:「侯警官真厲害,十年前的事情,居然完全猜中了。吳佳勇有幾個結拜兄弟,你別嘲笑結拜兄弟,這在江州是很流行的事,特別是當年,結拜兄弟是非常鄭重的事情。這就是江州的地方文化,前些年特別流行,近些年似乎好多了。」

「朱富貴」與吳佳勇

吳家兄弟

侯大利實話實說道:「沒有任何把握。但是,開棺驗屍是現在條件下唯一能夠判斷是否是案子的辦法。」
這一次陽州之行還是挺有收穫的,和*圖*書他從夏爽口中得到了吳佳勇還有「二哥」「老五」等手下。
侯大利道:「關局還沒到年齡吧。」
江克揚道:「還有一個辦法——開棺驗屍,檢查死者頭部傷痕。如果是謀殺,也許看得出當年的傷痕。」
侯大利收到朱富貴的相片,遞給馬剛一支煙,笑道:「馬總和吳佳勇關係怎麼樣?」
楊永福道:「今天有什麼事?我最近被侯大利那伙人跟著,陰魂不散,實在不方便。」
肖霄不屑地道:「狗屁真愛,不過是荷爾蒙的衝動。我不相信愛情,愛情都是騙人的。他們就是以為我是幼稚女孩,想要騙我上床而己。」

一條道走到黑

回到長青縣刑警大隊辦公室后,侯大利用辦公室電話打通了老朴的辦公室電話,道:「我通過走訪以前的辦案人員,知道了吳佳勇結拜兄弟中二哥的名字,二哥叫做吳順源,也是湖州人,我懷疑和吳佳勇應該是一個地方的人。」
秦永國點了點頭,道:「出了冒頂事故,煤炭從頂部垮下來,砸在他頭上。我弟弟被砸出幾個大口子,頭上全是血。」
秦永國道:「我弟媳婦給我弟擦身體、穿壽衣的時候,我在一旁。我弟弟主要傷在頭上,身上沒有傷。」
楊永福道:「你也要注意安全,冤冤相報,這才是人的本性。比如我,比如你,都是這樣。這一段時間別單獨行動,進出都開車。」
江克揚道:「這是監控視頻中調出的照片,你仔細看一看,是不是吳佳勇身邊的二哥、老五等人?」
馬剛道:「沒有,我沒有見過。」
楊永福微笑道:「有一個捷徑,你想辦法和侯大利談戀愛,讓他愛上你。然後你使出渾身解數,讓侯大利不當警察,回家繼續家業。這樣,你就能擁有很多很多的財產,比朱琪的還要多得多。」
激|情犯罪相對來說容易發生,但是要在很長時間內持續犯罪,一般來說有兩種情況:
張小舒拿起顱骨查看一會兒,道:「顱骨遭受鈍器損傷后,一般情況下,將產生三種基本變形——一是顱腦整體變形,二是剪切變形,三是局部彎曲變形。擺在台上的頭骨屬於局部剪切變形。」
關鵬局長道:「按照江州的規矩,我在公安局位置上最多還有一年,58歲就要轉崗,要麼到人大,要麼去政協。小夥子,努把力,爭取在我轉崗前能把這伙犯罪分子連鍋端起。」
根據調查,到目前為止,吳佳勇有兩個煤礦、一個服裝廠,經營得都不錯,但是在企業界沒有名聲,屬於烏龜有肉在肚子里的類型。
叫上計程車,肖霄坐在後座,望著車外迅速後退的街景,面無表情。

苦命鴛鴦

侯大利如今掌握了更多楊國雄的生活細節,問道:「楊國雄後來應該找了不少女人,你應該知道。吳佳寧是什麼反應?」
侯大利給老朴打完電話以後,又給關鵬局長打電話彙報此事。
老朴道:「湖州很配合我們的工作,正在抓緊時間成立一個小型精幹的專案組。你這個專案二組組長不得了啊,指揮了湖州和秦陽兩個城市的專案組。這是一條經驗,下一次開總結大會的時候,可以好好總結。」
侯大利道:「經常跟著吳佳勇的人,孫大隊有沒有很深的印象?不一定是廠里的人,而是跟著吳佳勇的人。」
「有錢的日子怎麼樣?」楊永福單手支在桌上,撐住下巴。
肖霄搖頭道:「這是他們狗咬狗,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對他們沒有任何義務。我為什麼要去見他們?給我自己找麻煩。」
吳佳勇一瘸一拐朝前走,不回頭,道:「這就是上輩子的孽債。佛家講輪迴,你以為你和另一個人沒有關係,錯了,只要在今生見面,上輩子一定糾纏過。」
李建偉深感不安,特意解釋道:「駱主任,我得知是十五年的沉案,覺得難度很大,這才給您報告。誰知不是太複雜,讓您跑了一趟。」
駱援朝面無表情,道:「繼續。」

特殊動機

吳佳勇沒有立刻離開,坐在石頭上又抽了一支煙。他望著外甥背影,不停搖頭。
秦永國從礦上調了一個班組,準備挖開墳墓上的土堆。
酸菜肥腸魚是長青縣新近改良的菜品,在以前的酸菜魚基礎上加上肥腸,成為又酸爽又過癮的酸菜肥腸火鍋魚。服務員用大盆端魚上桌,雪白魚肉、紅色辣椒、黑色花椒、綠色芹菜,還有若隱若現的肥腸,視覺效果一流。魚肉、肥腸、芹菜和配料互相影響,發生了複雜的化學反應,味道融合在一起,散發出誘人的特殊香味,讓人垂涎三尺。
侯大利道:「千萬別,孫大隊是老前輩,不能讓他跑。我們到長青,過來找他。」
孫虎說到這裏,嘆了口氣,道:「我兒子也是刑警,在陽州。有時候,聽他談現在的破案手法,真是日新月異。話題扯遠了,回到當年的案子上。你們幾個過來,肯定不是想聽泛泛的介紹,具體想問什麼事情?」
馬剛道:「楊國雄和吳佳寧分居很長時間了,吳佳寧不太管楊國雄的私生活。」

過去的豬鼻楊

馬剛道:「我覺得可以理解,楊國雄當年血氣方剛,不可能一輩子就當和尚。」
楊永福離開了礦業大廈,先到金色酒吧與肖霄說了一會話,又到新琪公司,然後駕車出城。
肖霄滿臉無奈,道:「我是真心想要考山南音樂學院。天算不如人算,居然就這樣回來了。」
肖霄有些驚訝地看著楊永福,突然間哈哈笑了起來,道:「福哥,你吃侯大利的醋了,難得,真的很難得。」
丁浩參加了田甜犧牲的那場戰鬥。
孫虎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道:「當時一大堆煤炭壓在秦永強身上,煤炭黑乎乎的,到處是血,怎麼找得出是哪一塊煤炭砸中了他的腦袋。」
老朴表揚道:「你的思路不錯,沿著這條線查,肯定有收穫。要想破白玉梅案,必須把這條線作為重點。」
她閉著眼享受了一會兒,睜開眼后,很明確地道:「有朱琪在,我就不當老闆,麻煩事情多得很。親兄弟都要明算賬,我最喜歡現金,直截了當,互不相欠,不拖泥帶水。」
客廳里有河風穿堂而過,帶走了暑熱。剛從井水裡提出的西瓜又甜又翻沙,侯大利吃了兩塊瓜后,開門見山地道出了此行目的。
儘管躺在台上的是自己的親弟弟,秦永國還是有些心虛,不敢靠得過近。
「為什麼這樣說?」侯大利知道一些情況,但是更希望聽到更加真實感性的細節,所以裝作完全不知情。

死者會說話

當張小舒開始說話之時,他的目光轉向了張小舒。張小舒與母親相貌有六成相似,氣質卻大不相同。
「你盯著我做什麼?」朱琪故意用手遮住身體。
走進金色酒吧,他和員工阿代開了幾句玩笑,這才進入辦公室。
從現在了解的情況來看,吳佳勇精神狀態正常,並不存在什麼特別怪僻。
秦勇剛剛從礦上回來,沒有來得及換衣服,大熱天仍然穿著皮鞋。
如果順著線索推斷,朱富貴應該就與魚竿模型有關聯。
「吳順源是什麼情況?」侯大利聽到「吳順源」的名字,腦海中立刻出現了湖州楊縣馬高鎮,也就是楊永福非法換戶口的那個鎮。
放下小男孩的相片,肖霄拿起另一張相片,道:「這個女孩很漂亮啊,等真正長大了,絕對是一等一的美女。」
馬剛道:「侯警官還真下了功夫,連二哥、老五這些人都知道。二哥、老五不是我們公司的。吳佳勇是辦公室主任,在外面還有自己的公司。他是楊國雄的小舅子,有特權,誰都不管。我是他的副手,所以知道的事情多一些。二哥、老五都是吳佳勇自己公司的人。」
楊永福搖頭道:「侯大利就是瘋狗,一天到晚四處亂竄,不知道又竄到什麼地方去了。」
夏爽看了照片,當即否定道:「我不認識這個人,完全沒有印象。照片不清晰,角度也不對。」
從時間線來看,包括楊帆遇害,都是在吳佳寧之後。
提起有錢,所有人都看向侯大利。
導致這些人成為連環殺手主要有三方面因素,一是童年期遭受過性或心理上的虐待,使大腦機能出現紊亂;二是較高比例的連環殺手腦部受過創傷;三是先天妄想型人格。
駱援朝道:「苗子難得,老李要好好培養。」
這是擺明了考查張小舒,也就意味著駱主任心中有數。
縣民政局派出了一支四人的小隊伍,帶著口罩、高度白酒等防護品,開了一輛沒有殯儀館標誌的江州麵包車,前往青湖附近的白色大院。
吃過午飯,侯大利、江克揚、吳雪和吳青等人前往秦永國住所。
和上次一樣,吳雪看到如此美景,再次感慨道:「很多人都朝大城市擠,大城市是鋼筋水泥森林,冷冰冰的,人潮湧動,沒有空隙,哪裡有住在鄉下舒服。說到底,還是有錢好,進退自由。」
「你猜。」

結拜兄弟

楊永福道:「那我們是什麼關係?」
楊永福調笑道:「這說明,他們對你都是真愛。」
在三年前,豬鼻楊還是少年模樣,天天憤怒,顯得稚嫩。這次重新出現,豬鼻楊變成了青年,成熟,有主見,偽裝性特彆強。在楊永福請求下,自己找到了老朋友,讓楊永福變成了吳新生。從此,外甥不再是以前的外甥。從小到大,外甥最聽吳佳勇的話,可是外甥變成吳新生以後,表面平和,實則更加桀驁不馴,胸中充滿仇恨。
楊永福透過輕煙看著女人,微笑道:「前一段時間,黃大森放了顆炸彈在礦業廣場,還真是差點要了我的命,命懸一線。朱琪被嚇破了膽,只要出辦公樓,就要讓我陪著。天天要陪著,真煩人。我原本想要多走幾個礦,這個女人堅決不準。他媽的。」
侯大利原本嚴格執行紀律,滴酒不沾,見丁浩說得眼淚巴巴,也就倒了個小杯,道:「丁局,老克、吳雪、吳大隊,我們碰一杯,為那些犧牲的戰友。」
從支隊反饋的信息來看,「二哥」「老五」都是十年前出現的小人物,是吳佳勇的馬仔。吳佳勇本身並不是檯面上的人物,所以,二哥、老五等人更不引人注意,沒有留下照片,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姓名。
秦永國反覆搓揉雙手,猶豫不決,過了半晌,道:「你們等會兒,我找秦勇和兄弟媳婦來商量一下。」
江州河在此將流入湖州,稱呼也變成了湖河。河流的名字變了,但仍然是同一條河。這一段河水比在江州境內更開闊,兩岸長滿翠竹。竹葉掉落河水中,沿著河水向下漂浮。
第一種是精神上出了問題。山南政法刑偵系費主任曾經對連環殺手做過深入的研究,據他的研究成果,絕大多數連環殺手存在嚴重的心理障礙,而且這些障礙的形成與他們成長過程中所處的社會和家庭https://m.hetubook.com.com環境有關。
侯大利道:「我沒有這麼脆弱,這些都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
丁浩用漏勺給侯大利盛了半碗肥腸,道:「酸菜肥腸火鍋魚的靈魂在於肥腸,肥腸有一種異香,酸菜又能解膩,這是我的最愛,就算膽固醇高一點也認。」
刑警老樓是鬧中取靜的地方,整幢樓住的人很少,安靜中帶著嚴肅。他整理了這一段時間的收穫,制定了下一步工作安排,然後給長青縣刑偵大隊副大隊長吳青打去電話。
老朴搖動著摺扇,道:「我同意你的想法。這事我要給程總隊彙報,如果他同意,我給湖州公安打招呼,請他們刑偵或經偵出面,查一查這幾家企業,在調查的過程中,著重了解吳佳勇經營團隊的情況。大利啊,我始終有一個感覺,我們正在一步一步逼近幕後黑手,你要注意幕後黑手最後的瘋狂。」
楊永福笑道:「你醒了。這是我給自己弄的咖啡。昨天你也太厲害了,弄得我都舉白旗了。」
肖霄最後幾句話是調侃之語,也透著些真心,這個真心輕輕地刺痛了他的內心。
屍體撿出后,裝袋,放進車,直奔江州殯儀館。
馬剛拿到監控中的朱富貴相片,取下眼鏡,也道:「這個相片太模糊,看不清楚啊!我沒見過這人,真沒有見過。以前楊老闆公司沒有這個人。我年齡大了些,記憶力可不差,絕對沒有這人。」
孫虎熱情地道:「這是我專門去挑的瓜,是本地瓜。我最喜歡本地瓜,絕對翻沙。」
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每天都會研判當天的視頻,從中挖取有用的線索。今天還未到研判時間,但是侯大利已經接到了秦陽偵查員的報告:肖霄已經回到了金色酒吧。
吳青很鄭重地道:「大利組長,秦永強死後,大家都認為是冒頂事故,所以沒有屍檢報告,沒有現場勘查的圖片。開棺驗屍,你有幾分把握?」
侯大利道:「那我還是叫一聲丁隊。」
「我是大老粗,文化不高,從部隊轉業就到了長青公安局。我以前從來不記筆記,記筆記是朱支逼的。朱林當上支隊長后,把我們各區縣搞刑偵的人弄去參加刑偵學習班,要求我們每個人在平時工作中準備一個筆記本,有什麼想法和線索就記下來。最初我是很抗拒這一套的,覺得是脫了褲子放屁。因為我們現場調查都要做調查筆錄的,做了調查筆錄,還要記小本本,這是同樣的事情做兩遍。朱林這人也是個犟拐拐,堅持讓我們做筆記,每次到大隊來,就要看我們的筆記本。我這才開始被迫記筆記,記著記著,發現離不開這個小本本了。在辦案過程中,有什麼思路,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情,隨手寫在本本上。當思路阻塞的時候,拿出來琢磨,往往會有意外收穫。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句話說得真好。」
回到江州以後,侯大利特意調出從監控點取來的「朱富貴」的照片。然後再由江克揚和吳雪專程帶往陽州,當面交由夏爽辨認。
楊永福道:「你猜,這是誰?」
秦永國道:「不算特別多,但是埋住了我弟弟。」
他退後兩步,有些悲傷地想道:「如果玉梅看到了女兒成天擺弄屍體和骨頭,會不會生氣。哎,她生氣的樣子也好看。」
侯大利隨時都帶著一個小本本,這是參加工作以來才有的習慣。參加工作以後,沒有人明確讓他記筆記,可是在江州刑警支隊里,很多人都有用小本本記錄的習慣,耳濡目染,侯大利也準備了一個筆記本。如今這個小本本成為隨身攜帶的物品,和隨身攜帶高清攝像頭一樣。
秦勇望著父親遺骸,偷偷抹了眼淚。
下定決心以後,長青縣分管刑偵副局長丁浩便給縣民政局聯繫,請求支援。
肖霄道:「當然很好,但是還不夠多,最主要的是坐吃山空。就這樣花下去,隔不了多久,我又得上台唱歌了。我想成為朱琪那樣的人,擁有很多很多的財產。」
要想找到真相必須滿足兩個條件,第一是確實存在犯罪,第二是犯罪嫌疑人被其他案件帶出來。
侯大利道:「這不像是正常夫妻。」
「福哥,這隻是我的看法,你肯定另有想法。」
肖霄故意做出極度驚訝的神情,張大嘴,睜圓眼,道:「我們兩人的關係早就超越了愛這個字,你提愛,是污辱了我們的關係。真沒有想到,你這人變了。」
姐姐和姐夫去世后,外甥在迷糊狀態中突然驚醒,猶如變了一個人,先到秦陽五中,又到陽州電子科技學院。然後,外甥失蹤了接近三年。
侯大利又散給馬剛一支煙。
楊永福點了點頭,道:「那就一言為定。」
楊永福道:「聰明,猜對了,這是田甜同母異父的妹妹楊可。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在這三人中,侯大利最在意誰?」
侯大利道:「身上有沒有傷痕?」
問過一些細節后,侯大利道:「如果秦總真懷疑你弟弟是遇害,可以寫一個東西交給我們。然後,我們準備開棺,請省公安廳的法醫來看顱骨上的傷痕。」
侯大利道:「孫大隊當時負責此案,與紅源煤礦和銀溝煤礦兩邊的人都有接觸吧?」
侯大利在內心深處隱隱地將「朱富貴」與吳佳勇的手下聯繫起來,遺憾的是當年的知情人均沒有在吳佳勇身邊見過「朱富貴」。這條線索走不通,便只能暫時擱置。
回憶往事,孫虎臉上的笑容消失,嚴肅勁慢慢就回來了,道:「你是說秦永強的事吧。秦永強當年在紅源礦出了事,秦永國報了案。我帶隊出警。秦永國說是謀殺,但是現場很複雜,井裡在不停掉煤塊。秦永強傷在頭上,就是煤塊砸的。」
楊永福道:「舅舅,下雨天,腳還疼嗎?」

這杯酒敬田甜

張小舒從小寄人籬下,早早就學會了察言觀色。這一段時間她和李建偉主任有隔閡,便有意在領導面前表揚李建偉,以修復關係。
十幾分鐘后,辦公室門打開,肖霄如貓科動物一樣,靜悄悄走進了辦公室。
駱援朝久在省廳,很有氣勢,壓得秦永國不敢直面。
比起肥腸,侯大利更喜歡草魚片,經過烹制的草魚片徹底去除了土腥味,魚肉細嫩,鮮美無比。
副大隊長吳青面露難色,道:「秦永強是土葬,確實做得到開棺驗屍。只是,江州風俗對挖墳墓特別忌諱,有一個挖祖墳的說法。如果開棺,能夠通過頭骨的傷痕查出問題,那就沒得話說;如果開棺后,無法查出問題,事情就麻煩了。」
侯大利道:「如果秦永強是遇害,那麼白玉梅案和秦永強案就是一體的,兇手是一伙人。我認為吳佳勇是最有可能的行兇人。」
秦永國神情不定,往日事如馬蹄,在其腦海中踏過。
得到關鵬局長支持后,侯大利心裏有底。他放下座機電話,再來到小會議室,道:「老克聯繫秦永國,我們要到他家去,讓他一定要等著我們,最好是秦勇也在。吳大隊,肚子餓了,剛才你說的酸菜肥腸火鍋魚,我還真想去嘗嘗。」
除了讓夏爽來辨認以外,在刑警老樓,楊國雄辦公室副主任馬剛也過來辨認朱富貴的照片。
侯大利叫上江克揚和吳雪,直奔長青縣。
肖霄想起侯大利冷峻的面容,搖頭道:「這個難度太大,和公雞下蛋一樣。侯大利不是一般人,是個老頑固,我絕對搞不定他。他那雙眼睛太厲害,掃我一眼,我就感覺被他看透了。唉,如果真能夠嫁給他,這輩子我就滿足了,什麼事情都不做,專心給他生孩子,生一群。」
楊永福豎起大拇指,道:「你對男人的了解超過了男人本身,我一直在琢磨這事,一會兒覺得侯大利和楊帆感情更深,侯大利為了追查楊帆的事,居然不回國龍集團。一會兒我又覺得侯大利和田甜感情更深,田甜死了以後,侯大利頭髮轉眼間就白了不少。聽你這麼解說,我覺得他和田甜的感情實際上更深。我給你看幾張相片,有點意思。」
肖霄拋了一個媚眼,道:「永福哥,你變了,我回來以後,居然找不到你。」
她壓根沒有想和這兩家人見面的想法,一絲都沒有。留在陽州,必然會被程永紅和張毅的親戚煩死,想起「沒吃到羊肉還惹了一身騷」這種說法,肖霄大叫倒霉。
司機是個快樂單純的年輕人,笑道:「吳老闆,沒有釣到魚。」
因為豬鼻楊的這個綽號,他打了無數次架。打架之後,總是自己這個當舅舅的去擦屁股。除此之處,外甥沒有特別之處,尋尋常常,有著一個富家子弟應有的生活方式,沉迷遊戲和漫畫,還喜歡去網吧、檯球廳和電子遊戲廳。成績不算太差,也不優秀,沒有受到老師表揚,也沒有受到排斥。
墳墓土堆全部清理完畢時,暮色已至,太陽落到樹梢,西面天空呈絢爛的火紅色。一行人走出白色小院後門,沿著茂密竹林朝著秦家墓地走去。墓地在半山處,背靠不太高的山坡,左右皆有山坡,前方十分開闊,山腳環繞被夕陽映紅的江州河。
平時在對待外人時,楊永福素來非常冷靜,而在舅舅面前便沒有了偽裝,憤憤不平地道:「舅舅是親舅舅,對我很好。但是,親舅舅代替不了爸爸媽媽,從2000年9月7日起,我就成了一個孤兒。世界上最愛我的兩個人在一年多時間里先後走了。我曾經有一個被人羡慕的家庭,從那以後,我就是喪家之犬。舅舅曾經和我媽相依為命,感受過孤兒的味道。你和我相比,你還有一個姐姐可以依靠,我只能一個人舔傷口。」
秦永國瞪了侄兒一眼,道:「你這是什麼話?完全是放屁。冤有頭,債有主,侯大利這群人是來幫我們的,不管事情辦得怎麼樣,都得感謝。你別擺起臭臉了,侯大利是個人才,再加上侯國龍的背景,你多和他接觸,說不定以後有大用。」
張小舒道:「小的平面鈍器打擊顱骨,其邊緣接觸到顱骨時,鈍器邊緣會對顱骨產生剪切作用,在發生剪切變形的截面上分佈剪應力,當達到某個值時,便發生骨折。由於骨折發生在兇器邊緣,所以從兇器打擊面來看,這是用圓形鐵鎚進行的敲擊。」
駱援朝拍了拍李建偉的肩膀,道:「老李,一家人說兩家話了,這也是我的工作職責。既然非常明確是案子,那我就放心了。案子肯定得擱到命案積案二組,難度很大啊,侯大利,你有信心沒有?」
孫虎翻開筆記本,開始查找當年調查秦永強之死時的那幾頁。
多條線狀骨折線交叉時相互截斷,可推斷為多次著力所致,並可推斷暴力作用的先後順序。線狀骨折有兩條以上骨折線互相截斷為二次以上打擊,第二次打擊的骨折線一般不超過第一次打擊的骨折線(Puppe原理),這稱之為「截斷現象」。在性質不明確的案件中,通過詳實的屍體檢驗,根據顱骨線性骨折的形態特徵和骨折線之間的關係,和_圖_書判斷顱骨線性骨折的成傷機制和成傷方式,從而確定案件性質。
吳雪道:「冒頂砸出來的傷和人為砸的還是有區別。」
他指著水波被擾動的地方,道:「侯大利不是瘋狗,是很難纏的人物,我們惹不起,要躲,就和剛才那條魚一樣,見勢不對,趕緊撤退。侯大利去了長青,把秦永強從棺材里挖出來了。現在警方已經認定秦永強不是死於事故,而是被人敲了天靈蓋。」
侯大利鄭重地接過筆記,感謝之後,道:「秦永國曾經給我說過,他當時報了案,但是沒有立案。」
駱援朝又對侯大利道:「你這個小夥子膽子不小,做這個決定很困難的。」
香煙在肖霄的呼吸中,升起了輕煙。輕煙中的女人,漂亮又模糊。
礦工班組挖開墳墓的土堆以後,離開了現場。礦工們拿了工錢,相約到附近場鎮去喝一杯。

隨時考查

侯大利道:「這不是怕吧,這是感情深的表現。」
她臉上還略帶潮|紅,只著寸縷,端了杯咖啡,靠著門框,道:「謝謝你的咖啡。」
侯大利又問道:「你們辦公室主任是不是有什麼二哥、老五這些人?」
駱援朝點了點頭,道:「你不是法醫專業畢業,這麼快能進入角色,不犯常識性錯誤,不錯。但是,這僅僅是不錯而己。你能根據複檢情況,對案發時的情況進行推斷。你的推斷和我的推斷基本一致。」
侯大利道:「冒頂后,垮下的煤炭多不多?」
從楊帆轟動全市高中生開始,就從內心深處覺得自己不如侯大利,只不過他不願意正視這個問題。
老朴道:「如果開棺驗屍以後,仍然查不出秦永強的死因,怎麼辦?」
吃了半鍋,丁浩臉上笑容突然間消退了,要了二兩裝的白酒,倒了一杯,道:「這杯酒就敬一敬李大嘴,這傢伙話多嘴饞,肯定喜歡吃火鍋魚的肥腸。」
楊永福道:「你為什麼不假思索,說得這麼肯定?」
「平時都是我舉白旗,我早就預謀讓你嘗嘗老娘的厲害。」朱琪說了句粗話,感覺很過癮,「咯咯」笑了起來。
9月7日清晨,楊永福早起,在公園跑步之後,又到公園角落練了一會兒單杠,先做引體向上,再做反身單立臂和背拉下,最後來了十幾個大迴環。他的動作非常乾淨利索,惹來了不少觀眾「哇哇」讚歎,熱烈鼓掌。
楊永福低著頭,用腳踢著地上土塊,道:「侯大利是難纏的人物,我也是。他們抓不到我的把柄,就算猜到是我,沒有任何證據,我也不怕。舅舅,我忘不了爸爸跳樓前給我說的話,那份遺書就是用血寫的。我媽是被那些債主活生生逼死的,只要不逼那麼緊,稍稍讓我媽喘過氣來,我媽也不會死。大仇未報,讓我放手,絕不可能。舅舅,我媽是你親姐,你從小跟著我媽在我爸家裡長大,他們的仇,難道不報了?還有舅娘,就是被秦家炸死的,這個血海深仇,難道就不報了?」
談話結束,馬剛離開。
馬剛搖頭,道:「這幾人不是我們公司的,我只是認識他們,並不熟悉,甚至不知道他們的真名,哪裡來的相片。」
在偵辦一系列案件的過程中,朱林早就提出來,楊永福一個人很難完成如此多的案件,背後應該有人支持,吳佳勇曾經在楊國雄身邊工作過,又是楊永福的舅舅,最有可能成為楊國雄背後的那個人,也就是警方要尋找的幕後黑手。

陰魂不散

第三張相片也是一個女孩,這個女孩在十五六歲的年齡,穿了一件帶有元寶領和泡泡袖的天藍色連衣裙,隨意挎著斜挎包,腳下是小皮鞋,留有一頭披肩發,發梢還有點淡紅色。
吳佳勇望著稻田中的一尾小魚,隨手抓起一顆小石頭,扔進稻田。小魚受到驚嚇,鑽進稻田深處,消失在眼前。
孫虎道:「當然記得。吳佳勇就是銀溝煤礦的實際負責人,在煤礦坐鎮指揮。楊國雄當時事情多,主要在江州。我辦案的時候,經常要與吳佳勇打交道。」
「你的想法很奇特,總是讓我想不到。」
進入辦公樓的瞬間,原本嬌滴滴的朱琪神情變得冷冰冰的,臉上沒有表情,下巴微微上揚,猶如北方大國閱兵式上的將軍,高傲無比。
侯大利道:「楊國雄跳樓以後,吳佳寧是什麼反應?」
秦永國遲疑道:「隔了這麼久,能看得出來嗎?」
侯大利道:「平靜的水面總得丟一塊石頭才能激起水花,沉在水底的渣子才能起來。我想丟塊石頭試一試,否則白玉梅案沒辦法突破。另一方面,如果秦永強真是被謀殺,也是一件命案積案,值得我們努力。」
丁浩望著侯大利鬢間的白髮,道:「對不起,我本來不該提這個話題。」
楊永福吃了一驚,道:「秦永強是被人殺的?」
姐夫沒有跳樓、姐姐沒有病逝的時候,外甥有點醜陋,不像爸爸,也不似媽媽,之所以醜陋,就在於有特別明顯的朝天鼻。每個人第一次和外甥見面,目光肯定會聚焦在他的鼻子上,他在學校就有了「豬鼻楊」的綽號。
肖霄「啊」了一聲,道:「原來是楊帆的妹妹。」
隨著挖幕後黑手的行動進一步深入,吳佳勇漸漸浮出水面,被省命案積案二組重點關注。
這是一起相對來說簡單的屍檢,由於時間久遠,驚動了省廳專家。
侯大利道:「頭上的傷痕,你看得清楚嗎?」
與馬剛談話完畢,侯大利拿出小筆記本,記下了今天談話的心得體會。
侯大利道:「吳佳勇這群人的結拜方式是以什麼來定長幼?」
等到吳青陪著侯大利、江克揚和吳雪走進屋,他立刻拿了把長把西瓜刀,把去除了暑氣的西瓜切成厚薄均勻的薄片。
孫虎道:「銀溝煤礦和紅源煤礦當時矛盾很深,鬧得凶,打架鬥毆不止一次。我來過很多次,每次到銀溝,都是這個吳順源接待。吳順源說話帶笑,為人圓滑。除了這一點,也沒有其他印象了。我在筆記本上記了一條:吳順源,綽號二哥,湖州人,是吳佳勇的結拜兄弟。至於老三、老四和老五,我完全沒有印象。」
馬剛笑著搖頭,道:「吳佳勇就是一個純爺們,沒有啥問題。要說問題,這人不想結婚,喜歡付錢辦事。給女人錢時很爽快,但是絕不談戀愛。」
等到外甥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豬鼻楊已經成為過去式,楊永福變得相貌堂堂,比以前英俊太多。只不過,沒有了最有特色的朝天鼻,他幾乎認不出眼前的青年是自己的外甥。
「你還真聰明,其實是讀大學的料子。」
等到侯大利等人走近,秦永國熱情地道:「稀客啊,快請屋裡坐。屋裡有井水泡過的西瓜,比冰箱冷藏的安逸得多。」
吳佳勇道:「隨緣,它要咬我的鉤,我們就有緣分。它不來咬我的鉤,那就沒有緣分。」
楊永福道:「這是炸彈綜合症,她現在不輕易離開大樓和別墅。回到別墅就必須要我出現在她的身邊,把我煩死了。對了,我跟你說個正事,你見過那兩個男生的家長嗎?」
楊永福是心高氣傲之人,不管遭遇了什麼,總是在不知不覺中俯視對手或者朋友。唯獨在面對侯大利時總覺得矮了一頭。

弟弟妹妹

侯大利道:「孫大隊,麻煩你談一談當年辦案時對吳佳勇以及對吳佳勇手下的感受,想到啥說啥,大事、小事都說。」
駱援朝道:「侯大利,江州又多了一起命案積案,你的任務更重了。」
這和詢問筆錄不一樣,詢問筆錄是有規範的,要能夠作為呈堂證供,而在小筆記本上的心得體會絕大多數都是無法作為證據的推斷以及偵查要點。這些推斷和要點相當重要,能夠指導破案方向,所以這本小筆記本是侯大利必須隨身攜帶的小寶貝。
吳佳勇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無法駕馭自己的親外甥。
馬剛道:「吳佳勇是挺正常的一個人,就是性格有點陰沉。他是辦公室主任,我是副主任。我們在一起工作,大多數時間能合得來。」
吳佳勇黑沉著臉,道:「秦永強是死是活,他的死是事故還是謀殺,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今天叫你過來,主要是提醒你,避其鋒芒,別再搞事情了。二叔和五叔暫時都不會到江州,你老老實實把企業做好。」
侯大利道:「你們都在說二哥和老五,那老大和老三到哪裡去了?」
秦永國搖了搖頭,道:「我弟頭髮密,又全是煤末子,我只看見血往外冒,心裏早就亂完了。」
侯大利參加工作前曾經在刑警二中隊實習過,當時丁浩是二中隊中隊長。儘管在一起共事的時間短,但是雙方曾在一起戰鬥過,再加上田甜的關係,兩人走得很近。
秦勇以前也懷疑父親之死,可是警方沒有立案。又過了這麼久,漸漸忘記了這事。
楊永福道:「喬亞楠生的那個,侯大利同父異母的弟弟。」
八點五十分,楊永福準時將朱琪送到了辦公樓。
侯大利道:「我們有一句俗話——死者會說話。你要相信現在的刑偵技術。」
吳佳勇取出香煙,在鐵盒子上頓了頓,道:「你知道侯大利到長青做了什麼事情嗎?」
張小舒很肯定地道:「絕對不是。圓形錘擊骨折是最早發生的,隨後在顱骨上還有兩處傷痕,這兩處傷痕都屬於局部剪切變形。從傷口形狀上來看,類似於斧頭之類的兇器,只是在顱骨上造成了很小的創傷,和圓形錘擊骨折無法相提並論。而且骨折線出現了明顯的阻斷現象,圓形錘擊最先發生,其次是兩次創傷。我認為,鐵鎚的敲擊非常猛烈,這是致死原因。後來的兩次敲打,力度明顯減弱,結合現場條件,我推斷兇手先是用鐵鎚打擊秦永強,至秦永強失去抵抗力,然後將其帶到冒頂的地方,用煤塊砸了兩次,接著偽造了冒頂的事故現場。我對礦井不熟悉,不了解他們使用了什麼手法。」
侯大利諸人也不客氣,大口吃瓜。
馬剛道:「吳佳勇是很特別的人,對外人挺兇狠,但是對姐夫還真好。我估計是跟少年時期的經歷有關係,吳佳勇很早就跟著姐夫生活,姐姐算是半個媽,姐夫算是半個爹。」
組長打招呼道:「喝酒可以,不能喝醉,明天由我們覆土。如果他們動作快,今天晚上就要覆土。」
孫虎搖頭,道:「沒有其他人的名字了,等會你們可以把筆記本拿走,我留著也沒有什麼用處,給你們是發揮點餘熱。當年,我們的重點是查找秦永強出事的原因,調查最多的還是紅源礦上的人。吳順源嚴格來說不是銀溝礦上的人,是吳佳勇的跟班。」
肖霄感受到那隻在衣服里遊走的手,頭朝後仰,靠在楊永福胸前。
葛向東帶著助手參加公安部的一個大案偵破,暫時不能回來畫像。等到葛向東回來,侯大利便打算讓馬剛和夏爽等人回憶「二哥」和「老五」的相貌。
諸人神情嚴肅,沒有注意美如畫的和_圖_書風景,沿著小路上山。山坡略百米高,駱援朝主任年齡雖大,體力尚好,不喘息,不歇腳。
楊永福剛剛釣上一條魚,一人從湖州方向走了過來。此人背著漁具,走路一瘸一拐。來者正是楊永福的親舅舅吳佳勇。
秦永國穿了一件老頭衫,腳上是拖鞋,拿著一把蒲扇,站在門口望著前進中的越野車,道:「秦勇,你猜他們來做什麼?」
在殯儀館法醫中心的手術台上,由李建偉和張小舒按順序擺放骨骼。
楊永福大汗淋漓地回到家,朱琪還在酣睡。
走了幾圈,他站在了吳佳勇身邊,道:「舅舅,我爸最恨侯國龍,他是罪魁禍首,其次就是夏曉宇,他是侯家的惡犬。還有關百全,敢搶我爸的女人,罪該萬死。還有李明全,小小的鎮街頭目,居然敢在我爸面前耍威風。還有,你最恨的是秦永國,住白色大院,逍遙又自在。那個秦勇,開豪車,抱美女。這一切都應該是我們的。我們聯手,再做一個大單,然後我再收手。」
朱琪盡興之後能酣睡,楊永福不能。
江克揚提醒之後,他思考了一會兒,道:「開棺驗屍是一個可行的辦法。當年是秦永國報案,說明他和秦勇懷疑。如今只要秦永國和秦勇同意,問題倒不是很大。」
吳佳勇坐在了外甥身邊,道:「怎麼不疼,他媽的,比天氣預報還准。」
半個小時后,楊永福和吳佳勇分手。
比如這三人的相片和錄相,看起來簡單,可是真要悄悄拿到,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楊永福工作期間的多數時間就周旋在生意場上,工作之外的很多時間都在陪朱琪,並沒有嫡繫心腹來幫忙做這事。
當年刑偵大隊沒有準確判斷出這是事故還是案子,有可能是技術問題,也有可能是其他問題。
孫虎道:「那是自然,為了辦案,我找雙方都做過大量調查。我們當時技術不行,但是搞排查非常紮實、細緻。由於沒有立案,時間又隔得長,我估計你們找不到當年的資料。」
最初,侯大利只是對現場勘查的粗糙提出疑問,並沒有想到可以開棺驗屍。

重返秦家大院

丁浩嘆息一聲,道:「鐵坪戰鬥以後,戰剛局長承擔了所有責任,提前從崗位上退下來。戰剛局長是刑偵戰線的好領導,退早了一些。但是沒有辦法,犧牲了兩名民警,必須要有人負責任。我們後來多次復盤這次戰鬥,雖然在事先的摸底調查中還存在瑕疵,可是解救婦女和兒童根本容不得細細布置。我們動作稍稍慢了一些,這夥人轉移之後,世界這麼大,我們到哪裡去找人?對於我們來說,動作慢一些,沒有成功解救被拐賣的婦女和兒童,最多就是一次工作失誤,責任也不會太大。但是對於那些被拐賣的婦女和兒童來說就是天壤之別。他們被解救以後,可以回到親人身邊,生活恢復正常,慢慢治愈心靈和身體上的傷。如果我們動作慢了,他們就會徹底消失在以前生活的正常世界,極可能被賣到窮鄉僻壤,被迫和一些沒有文化的中老年單身漢生活在一起,要是逃跑,被捉回來就會面臨毒打。我印象最深的是解救一個被關在地窖里的婦女。那個婦女是中專生,被關進地窖整整八年。八年抗戰都打完了,她還被關在裏面,生了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等到我們將她解救出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已經痴傻了。我們帶著人要離開,全村的人都圍過來,不准我們帶人走。我們是打拐警察啊,都被迫補了那個男人五千塊錢,才從村裡走脫。這是現實,有一句時髦的話——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我們有時是無法選擇。」
礦工們雖然辛苦一場,但是拿的工錢比平時高多了,興緻挺高,加上又是給老闆幹活,自然是滿口答應。
馬剛道:「主要還是以年齡。」
駱援朝主任重新詢問了秦永國當年的案發|情況后,轉頭問李建偉,道:「發生事故的時候,市局法醫室沒有參加?」
肖霄靠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煙,道:「這怎麼怪我?他們主動來追求我,我根本沒有招惹他們。我發誓,真沒有招惹他們。既然他們要追求我,我總得試一試,看誰更合適吧。誰知這些青屁股娃兒,沒有見過世面,為了一個沒有認識多久的女人居然要尋死覓活,太幼稚了。」
秦永國道:「我多次給侯大利說,你爸死得可疑。他們又正在追查白玉梅的事情,白玉梅失蹤不久,你爸也出事,我覺得兩人都被人害了。」
侯大利道:「吳佳勇年齡也不小了,現在還未婚,他在女人方面有什麼問題?」
提起當年的案子,孫虎神情嚴肅起來,瞪大了眼睛,道:「我們到現場去看了,確實是冒頂。我們是親眼所見,沒有問題。秦永強走過的時候,恰好一大塊煤炭落下來,砸在他身上。那一段時間,紅源煤礦和銀溝煤礦多次發生冒頂事故,這些事故都是些小事故,次數多。等到秦永強死了以後,長青縣進一步加大了對煤礦的管理力度,強制在井下增加設備,改進技術。我辦過案,都對當年的事有印象,比如,提高單體柱的初撐力,嚴格控制采高,我都在牆上看到過。具體我不太懂,還是有點印象。」
此處已經在湖州境內,如果帶有手機,會收到「湖州電信歡迎你」的簡訊。
馬剛點燃一支煙,抽了煙來,道:「我們關係真一般。吳佳勇是楊國雄的小舅子,其實和一般的妻弟和姐夫關係不一樣,兩人關係很特殊,吳佳勇近似於楊國雄的半個兒子。」
車入江州,楊永福徹底平靜下來。
放下電話,侯大利在辦公室再次翻看了一會兒這段時間記下的筆記。
秦永國近些年長了不少肥肉,走幾步就喘氣,停了好幾次,遠遠地看到前行的幾個公安人員背影。
秦永國站在一邊,最初目光在弟弟的遺骸之上。
掛電話時,肖霄聽到電話里傳來壓抑的罵聲,應該是旁邊的人在罵。
侯大利不緊不慢地道:「秦永強出事的時候,只有頭部有傷痕,對不對?」
談笑幾句,兩人沉默下來。

吳佳勇的怪癖

駱援朝站在一邊觀看,不時指點兩句。
他朝湖州方向走了一段,看到了等待於此的司機。
當侯大利、吳青等人剛剛落座,丁浩就出現在門口。
侯大利道:「吳佳勇身邊有沒有這個人?」
這是吳佳勇的人生感悟,感悟中有慘痛的人生經歷。
法醫室主任李建偉也來到台前,觀察頭骨情況。
他們發現吳佳勇和楊永福基本上沒有聯繫,好幾年都沒有通過話。
骨骼擺放完畢,駱援朝仔細查看了顱骨上的傷痕,心中有數,有意考查張小舒,道:「張小舒,你來看一看,這是怎麼回事?」
等到侯大利講完「開棺驗屍」的想法以後,老朴有幾秒鐘沒有說話,道:「畢竟是十幾年前的案子,又沒有立案。這個事情有風險,有可能沒有任何收穫,你要有心理準備。」
楊永福沒有深入細談這個話題,把三張相片並排放在桌面上,不斷調換順序。換了幾次順序以後,他拿起三張相片來到碎紙機前。隨著嘎嘎聲音響起,碎紙機如老虎一樣,吞掉了這三張相片。相片中的人被碎紙機裁得支離破碎,最終變成一堆殘渣。
楊永福站起身,拿起身邊的石頭,用力砸在水中,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他如困獸一般,在水邊來回走動。
談笑時,楊永福欣賞站在門外的美女。儘管兩人已經過了蜜月期,但他仍然發自內心地覺得朱琪是一個天生尤物。用如花似玉來形容朱琪是恰如其分的,她五官精緻,身材苗條又凹凸有致,曲線優美;皮膚格外白皙,吹彈可破,如絲綢般柔滑。除了感嘆朱琪的美以外,還在暗自感嘆金錢的魔力——黃大磊粗鄙,十足土包子,手握大把金錢,便可娶到花容月貌的老婆。
侯大利還抱著一絲希望,道:「筆記本還有沒有其他人的名字?」
楊永福也不能體會舅舅的心境,在開車回江州的過程中,一路都狠踩油門,等到小車開到主公路,才慢慢減速。
駱援朝看了一眼陪同過來的長青刑偵副大隊長吳青,道:「這是最簡單不過的案子,當年居然粗糙到沒有做屍檢,水平也太差了。這個案子我會寫到今年年底的報告中去。」
他還肩負著挖兩面人的任務,想到此,習慣性皺起眉頭。
秦永國用蒲扇拍了蚊子,目光仍然盯著逐漸開近的越野車,道:「江克揚給我打電話的時候,特意讓我叫上你。為什麼要叫上你?礦上沒有出什麼事,他們又不是到礦上,我估計是為了你爸爸的事情來的。」
侯大利心中大定,跟在張小舒身後,湊到了頭骨前。
他知道侯大利每天早上定時要到刑警老樓的底樓鍛煉,雷打不動。除了早上定時鍛煉以外,還有許多不定時的鍛煉。侯大利是他心中最大的對手,對手不鬆懈,還能隨時攜帶警械、槍支,還有一群同夥。所以他更加不能鬆懈,必須還要加倍努力。
在尋找聾啞人之事中,葛向東的畫像起了相當關鍵的作用。侯大利已經習慣將葛向東的技術作為破案的重要手段,這也算是偵查中的路徑依賴。
他又倒一碗,道:「這杯酒敬田甜。她是一名優秀的警察,如果當初選擇留在法醫室,也就沒有後來的事。世上沒有後悔葯,我們活著的人要好好地活著。我年紀變大了,經常想起犧牲的戰友,他們的音容笑貌歷歷在目,彷彿還在身邊一樣。」
縣殯儀館的工人們喝了白酒,戴上了厚厚的防護口罩,開始撬棺蓋。
侯大利自動忽略了吳雪的感慨,努了努嘴巴,道:「秦永國和秦勇都在門口,他們比上一次更主動一些。秦永國是老狐狸,應該猜到了我們的意圖。」
吳青道:「那也好,中午我們去吃肥腸火鍋魚,以前那家酸菜魚開發出來的新品,味道特別好。」
退休刑警孫虎接到電話以後,專門在樓下買了一個大西瓜,切成兩半,再細心地蒙上保鮮膜,放在冰箱冷藏室。
侯大利道:「姐夫找外面的女人,難道吳佳勇不管嗎?」
下車之時,楊永福有意將手機放在車上。他背著漁具,沿河邊走了半小時,確定無人跟蹤之後,又走了幾分鐘,在一處格外茂密的竹林中停了下來。
楊永福從抽屜里取出一個信封,信封里有幾張相片。

吃侯大利的醋

侯大利道:「吳佳勇父母很早就死了,這對他的性格和心理有沒有影響?」
白玉梅開朗活潑,顧盼之間,神采飛揚。她的女兒漂亮倒是漂亮,但從見面到現在毫無笑意,神情嚴肅,面對一堆骸骨鎮定自若。
作為老法醫,他對人體構造瞭然于胸,根本不用思考就知道哪一塊骨頭在什麼位置。他發現張小舒擺放骨骼的速度明顯要快于李建偉,科班出身,基本功非常紮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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