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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是，潮軍跟永字營發揮這麼好，如今這樣快就打垮了民黨，大傢伙兒自然鬥志鼓舞，都想要趕上洪兆麟，好有機會一起殺盡嘉應州各縣城裡狠狠搶一把。

想起這些都快要半個世紀的往事，已經是大清朝堂堂總兵官的吳祥達心裏還有點發憷。

洪大人？

本來今天天氣轉晴，便於大軍前進，吳祥達才能說動惠軍的三個營和他一起出發，沒成想到這走了還不到半程他們又鬧將起來。

鮮血染紅了道路和溪澗，太平軍戰死者無數，清軍棄屍河中，數不盡的屍體蔽江而下，整整五天尚未流盡，一州化為丘墟，除了逃入山中的難民以外，粵東百姓雞犬不留。

吳祥達忙於約束部伍，忙得焦頭爛額，也沒辦法讓惠軍們動起來。

光緒三十二年開始，清廷又在廣東設立督練公所，訓練新軍，至宣統元年時已經練成一個混成協——也就是相當於後世一個混成旅的新軍部隊。

若非粵督下令，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回到嘉應州。

惠軍的軍列隊伍里，霎時間歡聲笑語，充滿了和_圖_書喜氣洋洋的氛圍。

這些湘軍子弟，哪裡是吳祥達這個長毛降將敢隨意呵斥的。

粵東嘉應州、潮州府一帶的清軍，主要是左路巡防營。

吳祥達是太平軍降將出身，烈日晒得他額上、背上一直冒汗，這才口乾舌燥說了兩句不輕不重的話，就有惠軍管帶、哨官不服氣起來，連路都不肯走啦。

吳祥達手下一名戈什哈的聲音，打斷了他過分悠久的回憶。

巡防營的餉銀遠不如新軍高，平常除了走私煙土賺點小錢外，還得靠縱兵大掠才能維持生活呀。

可是翌年同盟會就以新軍混成協為主體發動了廣州新軍起義，起義結果雖然失敗，但也使得廣東新軍的人數下降到不滿四個營而已，根本無法成為決定廣東命運的一支重要武裝。

前面在潘田村的時候，這幫子惠軍就已經洗劫了好多家米行、當鋪，甚至還有兵痞直接闖進「窯子」里，將人家正在「辦事」的妓|女搶進營中。

「打仗又不會做，就是搶這種東西，才能維持得了生活。惠軍兄弟各個都wｗw•hｅｔｕｂｏok•cｏm•coｍ是人才，說話又好聽，就洪兆麟一個王八蛋想吃獨食，哪有這種好事！」

畢竟時間往前倒三四十年，當年吳祥達跟著太平天國的康王汪海洋轉進閩粵時，可就是被這幫湖南人的叔叔伯伯打垮的。

四十年過去了，每當吳祥達心煩意亂的時候，他腦海里就很容易浮現起當初梅縣遭清軍屠城的景象……

他還帶著廣東陸路提督秦炳直交給他的惠軍三個營及從海陸豐調來的碣石鎮一個營，大張旗鼓從潘田村方向往三河壩推進。

巡防營素無紀律，吳祥達現在麾下的部隊，又大多都是秦大提督的手下，根本不聽吳祥達的話，他身為一個總兵，本身也很難嚴厲訓斥約束這些秦提督的兵馬。

總共四個營的大部隊，就在潘田村北面一家車馬行附近停住了腳步。隊伍里處處是喊苦喊累的士兵，有的人向吳祥達要水喝，要的人更過分，要吳祥達先把賞錢發了才肯繼續前進。

四十年過去了，吳祥達又回到了他逃不過的夢魘，那條被屍體堵塞的梅江河畔。

和圖書「哈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弟兄們，出發！去嘉應州發財啦！」

「弟兄們，這是多大一點兒事情呀！大家不要給秦軍門他老人家丟了面子，今日還是給左路巡防營爭些光吧！」

一大群管帶哨官，直接按著腰刀圍在吳祥達周圍，逼問道：

鬧事士兵聽口音，應該大部分是湖南籍的。他們跟秦炳直一樣，都和老湘軍多多少少有點關係，就算一個小兵，說不定七扯八扯也能跟朝堂上某些大人物拉上關係。

「哈？！打道回府？洪兆麟這個寧鄉伢子是想獨吞梅縣嗎？王八蛋！」

巡防營平時駐防於水陸要衝及地形險要之地，協同巡警緝捕及管理地方治安，戰時為陸軍的輔助兵力。總計有九十多營，三萬人左右，但兵力分散各州府縣城，訓練、素質又極差，臨戰時表現往往並不盡如人意。

「對！洪大人派人來傳話，民黨已經被打垮，永字營跟潮軍即將收復梅城。他說民黨全軍覆沒，已不用再派援兵，請惠軍打道回府。」

吳祥達背上的汗水更多了，他吸了兩口氣，強撐和*圖*書笑容：「胡說！哪有的事？弟兄們願意上陣那就是好事，我們出發！立刻趕去梅縣！」

讓吳祥達出乎意料的是：這條好消息沒有讓惠軍兄弟們高興起來，反而是徹底激怒了他們，使原本士氣消沉的清兵瞬間都激憤了起來。

「是永字營的管帶洪兆麟嗎？」

晚清新政以來，滿廷將廣東原本的綠營、勇營、練軍等等一系列五花八門的雜色武裝，重新整編為五路巡防營。

秦炳直派來的惠軍三個營，行軍最為拖拉。他們只當這是一次武裝遊行，好像敲定主意，要盡量避免開和革命軍交手，將主要精力花在沿途找商家敲竹杠上頭。

「梅縣也有我們一份，弟兄們，咱們可不能錯過這趟呀，得趕上洪兆麟去。」

那年，康王汪海洋麾下的最後一支太平軍，就是在嘉應州全軍覆沒的！

秦炳直手下的這幫惠軍，戰鬥意志很弱，他們半路上拖拖拉拉，其實目的無非就是希望能夠錯過和革命軍交戰。

本來天氣就很熱，鬧得人全身冒汗。現在他壓力又這樣大，煩心事這樣多，禁不住就暈頭轉向、htｔps://ｍ•heｔｕｂｏoｋ.ｃｏm•ｃｏｍ兩眼發黑，好像夢回四十年前。

吳祥達撫著白花花的鬍鬚，對洪兆麟送來的戰報非常滿意，看來他不用再連拖硬拽地拉著惠軍打仗了。

「吳鎮台，是洪大人派人來了！」

最好情況就是等他們趕到嘉應州的時候，革命軍已經被趙國賢和洪兆麟全數消滅。

「洪管帶久有善戰之名，百聞不如一見，果然厲害。」

「吳大人不會真的要我們兩手空空打道回府吧？」

哈利路亞，天父保佑！

吳祥達抹著額頭的冷汗，看向北方，他記憶那條腥臭的梅江，今日是不是又被民黨的屍體塞滿？

吳祥達馭下不嚴，對只屬於提督秦炳直管轄的惠軍就更沒有威懾力。這下大家聽聞洪兆麟已經打敗革命黨的消息后，人心聳動，根本無法控制。

同屬左路巡防營的碣石鎮總兵吳祥達，還不知道潮州鎮總兵趙國賢和永字營管帶洪兆麟覆滅的消息。

耳中叨嘮不止的湖南話，聽得吳祥達心思愈發煩悶。

雖然歷任粵督都設法重建新軍，但到林淮唐發動大舉時，新軍力量依舊微不足道，根本不能和各路巡防營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