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辛亥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代都督
廣州的十一月,在節氣里是否還屬於是秋天的範圍內,也許是過了秋,本該為冬季了,又或者說現在還只是在暮夏或者初秋,嶺南的四季分的真不是那麼明顯。
同廖仲愷握手談話以後,宋教仁才和他更熟悉的汪精衛相視一笑。
廖仲愷眼裡一驚:「遁初先生,您要去汕頭?那太危險了!林淮唐已經綁走一個胡先生,我們怎麼能容許他再綁走一個宋先生?」
汪精衛卻認為這個問題,簡直不值一談。
正所謂「慷慨歌燕市,從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少年意氣的汪精衛既大胆又有決斷的魄力,他的意見當然同宋教仁一致,認為直接去汕頭找林淮唐談判,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廖仲愷心裏略略感到有一點不舒服,但他是個沉默實幹派的人物,自然沒有再多說什麼話。
宋教仁匆匆趕到廣州以前,廖仲愷已經向汕頭方面發出了停戰宣言。廣州城街道上布滿了省軍崗哨和衛兵,商鋪大部分都關了門,暫時歇業,市場上米價連日暴漲,大部分人依舊認為內戰不可避免。
汪精衛和宋教仁,還包括其他許許多多的同盟會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員一樣,他們連孫中山都可以不相信,但絕不會不相信列強。
其實林淮唐發出共同下野的通電以後,國民軍釋放出如此巨大的讓步信號,和平解決海珠亭事變的曙光已經非常明顯。
汪精衛聽著這話,已經大搖其頭起來:
汪精衛同樣非常年輕,也是同盟會的後起之秀。但他和胡漢民一起辦《民報》,廣為人知,不像負責財政庶務的廖仲愷那樣默默無名。
只不過廖仲愷身為代理都督,不能離開廣州,才讓這份解決事變的功勞,為汪精衛所染指。
「夷白兄未渡過林君漢的下野通電嗎?現在去汕頭用和平方式解決問題,才是最安全的辦法。」
汪精衛在這一點上,和宋教仁的想法一樣。
宋教仁卻對汪精衛的態度十分激賞,連聲稱讚他是「中山拔擢人才之最」,又說汪精衛有大智勇,此行必定能夠解決全部問題。
宋教仁先和廖仲愷握手,說:「夷白主持穗城全局,審慎處事,沒有釀成更糟糕的事變,果有大將之風,中山用人高明,于茲可見。」
宋教仁剛從上海過和*圖*書來,十一月還能看到綠色的樹林甚至是很少量的木棉花,也算一種相當特別的體驗。
汪精衛落入攝政王載灃的獄中,就是因為他大胆策劃了一起針對載灃的暗殺行動。
可能只有當颱風湧起時,飄來陣陣陰暗的腥雨,秋雨里嗅到幾許暗暗過期飄來的桂香,才能在深深暗夜的樹林間,腳底踏著幾片嫩脆的落葉,把握到廣州的秋。
宋教仁脫去西裝外套,又說:「廣州街道真是蕭條,上海光復以後,商不肄業,不少國民甚至不知道革命已經成功。夷白,省府還是要加強管理工商經濟才好。」
宋教仁提點道:「等我去汕頭接回展堂以後,廣州情況一定會大大改觀。」
當他淪落到「敬瑭慷慨歌燕市,秦檜從容作楚囚;引刀斷髮成一快,不負三桂少年頭」的地步時,嗚呼哀哉!只讓國人留下最切齒的痛恨。
汪精衛的態度,好像是在對代理廣東都督廖仲愷發號施令一般。
現在在惠州和海豐縣之間,還有相當數量的省軍和國民軍在對峙,廖仲愷懷疑他們兩人是否能安全穿過停戰線。
二十八歲的青年汪精衛,怎麼能看到又一個二m.hetubook.com•com十八年以後的漢奸汪精衛呢?
廖仲愷和汪精衛兩人站在一起,都穿著西裝,只是一人面目堅毅憨直,一人面目丰神俊秀,汪精衛在宋教仁到達的前兩天抵穗,他才出了攝政王載灃的牢獄,身上卻一點看不出囚犯的那種狼狽,反而英姿颯爽,意氣風發。
廖仲愷還想給宋教仁安排一場洗塵接風的宴會,然而時間不等人,現在的宋教仁也是一位大忙人,北邊有武昌和上海的府會之爭等著他解決,南邊還有林淮唐這個大問題。
但時局如此,廣州紳商市民都斷定林淮唐會興兵復讎,一場內戰在即,如何平抑物價、恢復商業?
「光靠我和漁父的名字,就能保證到達汕頭。」
今日的汪精衛還精神抖擻,大言炎炎道:「我和漁父同去汕頭,省府軍政庶務就都暫時交給夷白兄了。等到我們接回展堂兄,化解這場干戈擾攘以後,大家再回省垣一聚。」
廖仲愷苦笑:「可惜庶務纏身,只有一切拜託二位,不管林淮唐還有什麼條件,只要他能夠釋放胡漢民,避免革命軍的內戰,省府一定同意。」
林淮唐的那封通電,現在可不光是局m•hetubook.com.com限在南方,也不光是流傳在中國,而是全世界人都大聞其聲。
汪精衛矜持微笑:「我們前後腳到廣州,早知如此,不如先在上海匯合。」
廖仲愷是同盟會裡的後進,名聲威望都不能壓服那些元老,他以都督府總參議的身份代理大都督,已經勉為其難,宋教仁的到來,的確令廖仲愷大鬆一口氣。
「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到一起也是一樣。來,精衛,之後的事情還要你負起責任呀!」
宋教仁不想浪費時間在無意義的事情上,他和廖仲愷簡單談了談以後,就決定先用省府名義打電報給汕頭,然後不待林淮唐的回應,就跟汪精衛兩個人一起趕赴汕頭。
「漁父,你終於來了。」
廖仲愷又問:「林淮唐聲言他和胡漢民共同下野以後,還願意將國民軍編組為北伐軍隊,派到上海參戰去。遁初先生,你以為這如何?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屬實,那麼林淮唐真是一個大公無私的偉人,省府的同志們,過去太誤會他的為人。」
宋教仁說:「這件事情我和精衛到汕頭以後,自然也會和林淮唐談。他有什麼要求、有什麼條件,同盟會方面都應該盡量包容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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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已經做出那樣大的讓步,我們若還斤斤計較,全國輿論將會怎樣看待同盟會呢?嗯?定說我們只知道爭權奪利,為了權位才這樣迫害林淮唐。林君漢是我和克強提拔起來的,夷白放心,他的品行絕對是純潔高尚的,既然通電都發了出來,連美國人、英國人、德國人、日本人都知道了這件事,豈會有詐。」大街上只有作為行道樹的木棉樹一排排挺立在那裡,但是花期未至,僅有很少一些大大的掌狀複葉在秋風裡搖來晃去。
畢竟宋教仁雖然不是廣東人,但在同盟會內部的地位,卻僅次於孫中山、黃興兩人而已。
宋教仁的威望在目前省府諸公之中,可謂獨一無二的崇高。何況他背後還有目前已掌控數省勢力的同盟會中部總會支持,有了底氣,連說話的樣子都大不一樣,走路都帶著風。
在汪精衛的心目里,英美德日這些列強的信用,當然是全世界最可靠的。
汪精衛面容英俊,氣質也像古名士般洒脫風流,跟苦大仇深風格的廖仲愷,完全是正相反的兩種人。
廖仲愷在同盟會裡長期負責管理財政工作,其實他負責具體行政實務的經驗,遠在陳其美、汪精衛幾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