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北伐之歌
第六十五章 是北洋軍
難道衰亡的淮北大地,不是幾百年來上千年來積累的衰亡嗎?
薛岳心急如焚,北伐軍在浦口總兵站出發以後,他終於通過了先鋒隊的審核,成為了組織正式的一員。
第一團不愧為海珠亭功勛部隊的光榮,即便北洋軍火力組織如此兇狠,也始終沒有放棄渡河猛攻的勢頭。
「為了革命,團長你們也保重!」
「葉挺……葉挺他有別的意見。」
張雲逸愣了一下,葉挺是第一團里最善戰的營長,南京光復戰役中率先攻入城中,個人擁有二級戰鬥英雄的榮譽稱號,還享有一項二等功的嘉獎獎章,其原來指揮的連隊更擁有一項集體三等功。
一個營的迂迴規模不大,但若不是在廣袤遼遠又荒無人煙的淮北,他們想要乘敵不備摸到北洋軍的身後,簡直是樁不可能的任務,也只有在淮上才能完成這種奇襲。
迂迴強渡,不算一個多麼高明的戰術,但也是因為第一師雖然餉糧有限,但政治部的幹事們始終沒有放棄對本地難民做群眾工作,這才能獲得至關重要的情報。
康大眼原來是廣東永字營的防軍士兵,但他很早就被先鋒隊俘虜,作為俘虜兵——那時候還沒有光復戰士這種說法——他在部隊里的時間和歷史和-圖-書卻比大多數軍官甚至高級指戰員還要長。
原先第一師越是向北前進,所見到的沿途風景就越是枯寂荒涼,但等到葉挺帶著一個營渡過濉河以後,風景反而變得逐漸有生氣起來。
目前北伐軍中除了特務營的韓恢和衛隊營的孫寧獲得過個人一等功獎章外,二等功已經是最高級別的嘉獎,葉挺的戰績足夠稱得上煊赫。
張雲逸又多看了葉挺好幾眼,革命黨里年輕人非常多,沒有畢業就投筆從戎的學生非常多,但像葉挺這樣十多歲的年紀就做到營長,也只有第一師里才有了!
戰鬥吧,葉挺用力甩著腦袋,他想起總隊長的一句話,「太聰明的人肯定會對激進社會主義產生興趣」,自己算聰明人嗎?還是先戰鬥吧!
「我們上了五個連,傷亡已經超過一百人了!勝之,這麼硬拼絕對不是辦法!」
沒有本地群眾的嚮導,光靠北伐軍,沒有個幾天時間是找不到合適的渡口吧。
雖然第一師的革命官兵在各級指導員的政治宣傳鼓動下,往往都擁有大無畏的犧牲精神,但先鋒隊和北伐軍從來都不特別去強調這種犧牲。
「康大眼你在幹嘛?」
「渡河前進,我們要去踹北洋軍的屁股蛋子!
和_圖_書」
黃河南流幾百年以來,廢棄的淮北荒野平土,大片沼澤,人煙稀少,葉挺極目遠望也看不到更多的人煙,甚至連幾顆樹皮完好的樹木都見不到。
趙自牢又仔細看了好幾眼,才在遠處隨風飄蕩的柴草堆附近看到了北洋軍哨兵的身影,附近還有一處好像被火燒過的小村廢墟。
濉河在冬天有部分河床乾涸易渡,這是一般人都能想到的常識,然而要確保部隊迅速找到合適的渡口穿行過去,就必須要得到本地群眾的全力幫助才可以。
「迂迴就位,同志們,為了革命,各自保重!」
在被天下拋棄的淮海地區里,好像也只有徐州這麼一座城市還算能夠看得過去。
各種各樣的消息也傳到後方去,不祥的噩耗不僅在鐵路工人里傳播開來,也很快在第二師革命官兵和更多的光復戰士、俘虜裏面傳播開來。
等到第一師離開江南,開到江北特別是淮北一帶的時候,薛岳更能深刻感受到先鋒隊所主張的一系列社會革命政策,對於這片多災多難的大地有著多麼重要的意義。
「我們必須勝利!」
生在十九世紀末,長在二十世紀初,天演物進,這一代新青年,勢必為這個老大民族贏得在地球上生存下去的希和圖書望。
葉挺如此,張雲逸他自己難道不也是如此?他無非比葉挺大個幾歲嘛,這個大時代,就像總隊長說得那樣,終歸是屬於他們這一代新青年的。
「是北洋軍——北洋軍的外圍崗哨,我們到了……」
大量火車、重武器和軍資輜重被迫屯留在濉河南岸,津浦線上的整個交通狀況都受到影響,前方停下腳步的後果,就是後方整個都亂成了一鍋粥。
這才是北洋軍。
難怪從前立憲派有名的大人物張謇,也曾經給清廷提過——要以徐州為中心建立一個淮海省的主意。
從江南到江北,從淮南到淮北,看著沿途的一切,葉挺更加信服先鋒隊的社會革命方案,沒有那麼一套從下至上,從中國靈魂深處做改革的方案,一切都無從談起。
敵人雖然只有一營兵力,但有陣地、有工事,除了機槍火力組織得力以外,當第一團戰士付出很大犧牲突進到橋頭堡近側時,北洋官兵也會從他們的野戰工事里一躍而出,拿著自來得手槍、盒子炮、毛瑟槍、曼利夏還有刺刀,跟北伐軍革命官兵拼殺在一處。
「團長!敵人對橋頭堡的防禦部署極為嚴密,正面進攻即便得手,傷亡必定十分慘重。」
「就這麼干,葉營長,你親自https://www.hetubook•com•com帶隊指揮強渡迂迴作戰,我們正面部隊會配合你吸引敵人的注意力——為革命,同志保重!」
是北洋軍反攻了嗎?是袁世凱來了嗎?還是第二師在前線吃了敗仗?
難道這個老大民族步向老年的絕望,正像上海不少人說的那樣,只是因為滿人沒有立憲,或者因為掌權者不是漢人嗎?
亦真亦假的消息擾亂了全軍,師部收到前線送來的消息時,只能說是震怒,更嚴格的進攻命令被傳達了下去,但很多時候,措辭的嚴格,並不能給勝利帶來絲毫的推動力。
張雲逸點點頭,讓薛岳把葉挺叫來。
淮北的一切,都雄辯地證明給了葉挺一個道理,沒有徹徹底底觸及全社會靈魂深處和每個角落的大革命,我們的國家和人民是根本無法在二十世紀生存的。
葉挺這一營的司務長趙自牢,突然間發現經驗老道的老兵康大眼停下了腳步,忍不住發問。
葉挺先向張雲逸舉手敬軍禮,然後才接著說:「我們營的指導員找跟著咱們的本地難民問過話,這個季節是濉河的枯水期,上游靠近蕭縣一帶有幾處渡口,這個季節可以強渡過去,我以為強渡過河后迂迴包抄,才是拔掉敵人橋頭堡的好辦法。」
第五鎮一個營卡在和*圖*書了濉河鐵路橋的橋頭堡上,第一師先頭部隊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讓敵人遲滯了下來。
北伐軍大部分兵員都是南方人,身材體格確實不如大多為山東人和直隸人的北洋軍,拼刺中這種差距更顯而易見,以山東人為主的第五鎮北洋官兵個個人高馬大,那種居高臨下的氣魄,加上他們營養充沛的軀殼,實在是很唬人。
也正因為有著對自己生命價值的確信,戰士們才會在面臨艱難險阻時,一定要取得超乎生命價值的戰果后,才會去擁抱犧牲。
大約是越靠近徐州,越遠離了衰亡中的淮北,整個天地便都逐漸明媚起來。
葉挺非常年輕,看外表完全就是個毛頭小子而已,但卻已經戴上了營長的標識,難怪北伐軍里都說他是「少年營長」。
想到這裏,葉挺又想起了他在隨營講武堂和軍官速成班上學到的捻軍戰史,結合現實,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捻子們的千里回馬槍,能夠在黃淮海大地上斬殺僧格林沁了。
「啊?」
葉挺得到授權,立刻興奮地跳了起來,他一拳打在胸前的空氣上,雀躍之狀難以言表。
「各自保重」的口令,證明著每一名合格的革命官兵,他們本人生命的價值都高於無畏犧牲換取的戰果。
「葉希夷呢?讓他的部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