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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間流傳著北洋軍從河南調兵入皖的消息，亦真亦假難以判斷，林淮唐當然不害怕小股敵人的襲擾，但總司令部大部分人還是堅持為了安全起見，在蚌埠外圍拉開一條封鎖線，以防萬一。

為了方便行動，總司令部並沒有設置在蚌埠的城鎮里，而是挑選了列車的一節車廂作為指揮部，現在這節車廂還停在蚌埠車站月台邊上，遠處火車車輪摩擦鐵軌的轟鳴聲不絕於耳。

「克勞塞維茨說過……」

「克勞塞維茨說過——主力會戰不是為一個次要目的而進行地一般性戰役，也不是某種隨意收縮性的試探性行動，而是奪取決定性勝利必須竭盡全力的殊死決鬥。徐州必然是南北兩軍主力會戰的主戰場，總司令部的部署，在多大程度上體現了這種積極進取的精神呢？」

剛剛從鎮軍參謀長「高陞」為副總參謀長的入隊積極分子陶駿保也沉吟了一會兒，突然一拍大腿：

「張雲逸的第一團呢？」

「總隊長。」李濟深這次直接站起來，走到了林淮唐的面前，「北伐軍的任務，是以徹底打垮北洋系集團為主。從戰役情況來看，我看做這樣的設想是切實可行的，即便有很多困難，卻在北伐軍主力部隊的克wｗｗ.ｈetuｂｏｏk•ｃｏｍ.coｍ服範圍之內。」

雖然北伐軍內佔據要津的大將，年齡都青春得令人驚奇，但師範教員出身的政治部主任林祖涵那不足二十五歲的年齡，也實在太過年輕。

林淮唐拉下大檐帽的帽檐，只露出半顆眼睛，淺棕色的瞳孔里閃動著雀躍的信心：

林淮唐自己是覺得，實在沒有這個浪費兵力的需要。

「所謂戰略決戰，簡單說就是賭國家的命運，賭軍隊的命運，這個賭字很不好聽，可又找不到一個更恰當的字代替它，就是這麼一回事，啪的一下押上去了。正是因為如此，事情臨到了面前，又禁不住心撲撲地跳，哪有這個道理，心慌地什麼呢？我們不怕燃燒，我們不怕白熱化，我們不怕燙著這裏，燙著那裡，我們的手不能發抖啊！」

蚌埠車站已經完全戒嚴了起來，不僅車站內部，就連蚌埠的街道上都沾滿了軍直屬衛隊營荷槍實彈的哨兵。

參謀處的這番話，其實林淮唐早已瞭然於心，但徐州，徐州是特殊的城市，它的重要性決定著林淮唐不能對徐州等閑視之。

而對林淮唐來說，這些語言，這些文字，甚至這副地圖和徐州這座城，早在他的和*圖*書胸中塊壘上躺了幾十年。

「從黃花崗起義到現在，我們滾大了，我們打精了，我們積累了有利決戰的條件。好比凹凸鏡，向著炎炎烈日，百倍千倍的光度聚合到一點上，白熱化了、冒煙了，不能不燃燒了！」

大家都看向林淮唐，為他突然間的長吟感到驚訝。

「徐州地方，歷代大規模征戰五十余次，是非曲折難以論說，但史家無不注意到，正是在這個古戰場，決定了多少代王朝的盛衰興亡、此興彼落，所以古來就有問鼎中原之說。」

「歷史將會記住我們這一代人，從徐州踏上征途，使中華秋海棠葉歸於一統。革命的隊伍所到之處，民眾竭誠歡迎，真可謂佔盡天時，那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是我們先鋒隊最大的一筆財富，我們要記住，不管過去多少年，都不能遺忘這樣和國民百姓血脈相連的感覺……」

李濟深扭了扭頭，望向姚雨平，姚總參謀長向他頷首后，李濟深才解釋說：

徐州，徐州，徐州。

「總司令部軍令：徐州戰役，以第一路軍為絕對主力，第二路軍在擊退安武軍確保潁州和淮上軍安全的情況下，亦應竭盡全力支援徐州戰場——北伐軍的作戰任務，是以全殲威和*圖*書震天下的北洋軍第五鎮為最大目標。」

「是林副總司令的消息，第一路軍先頭部隊已經佔領符離集，目前我軍大部隊正在渡過濉河，第一師的第三團和騎兵營、特務營等配屬部隊，正在向蕭縣一帶前進……」

「總隊長，請允許我做一點說明。目前，北洋軍第五鎮的主力部隊已經南下，倪嗣沖率領的安武軍部隊也已經進入安徽省的潁州府一帶，敵人在徐州採取內線作戰的原則，兵力蝟集徐州一城，在潁上則採取外線作戰的態勢牽制我之兵力。參謀處的作戰方針，始終是以徐州為主、安徽為輔，是以積極進攻的精神，將本軍的主力完全集結在徐州的西、南、東三面，以第一師先頭部隊采正攻法，並以第一師預備隊及第二師主力在敵之側翼做大幅度的迂迴，最終目標是將北洋軍的第五鎮整支部隊殲滅在徐州。」

「呸！晦氣！」

革命者都是年輕的嗎？毋寧說，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

「主力第一團率先渡過濉河，現在已經佔領了符離集一帶的有力位置。北洋軍的第五鎮則從濟南主動南下，據守徐州城，目前偵查情況來看，第五鎮是在符離集北面的夾溝鎮一帶構築防禦工事，李家莊車站已經被ｈttｐs://wwｗ•ｈｅtｕｂｏok•cｏｍ•ｃom北洋軍棄守。」

「我們要記住，辛亥年，武昌起義以後，潮梅起義以後，南京光復以後，我們這一代人是如何興師北上，是如何在徐州城郊率領成千上萬的革命健兒征討北洋軍大獲全勝……」

林淮唐憤憤地掃了陶駿保一眼，讓我們的副總參謀長摸不清楚頭腦，我這個馬屁是哪裡還沒有拍到位？

林淮唐沉吟了一會兒，突然拽起了《戰爭論》的內容，總司令部的眾人都驚異的相互看了幾眼。

北伐軍的總參謀長姚雨平、副總參謀長陶駿保，還有參謀處作戰主任李濟深都聚集在指揮部車廂里，面向林淮唐做彙報。

這番鞭辟入裡的分析，吸引到了林淮唐的注意，他轉過頭去，果然，做這番判斷的人正是北伐軍政治部主任林祖涵。

李濟深記憶力好得驚人，他從總司令部副官長何貫中的手上接過鉛筆，給眾人在地圖上講解道：

「士雲啊，咱們是要給南方北方都好好露一手，告訴那些武夫，沒人能光靠槍杆子統治天下。」

「現在全天下的局面可以說是有利於革命，南方各省普遍光復，已經連成一片，支援就有了保證。我們在財政和後勤上困難，北軍只剩下直魯豫這些地方，在財政和後勤上不是更困和*圖*書難嗎？清廷政治經濟各方面的優勢已經全部喪失，剩下軍事方面也註定走向總崩潰。」

林祖涵對激進社會主義的理論學習很有興趣和動力，林淮唐曾聽林時爽講過，現在先鋒隊里有一種說法，叫做我們只有「兩個半CP」，那兩個CP，當然指的是林淮唐和林時爽，剩下半個CP就是林祖涵了。

「戰役發起以前，對隔斷徐州，完全孤立北洋軍第五鎮這一大坨敵人，我們尚不敢做這種估計：對倪嗣沖之安武軍加入徐州戰役，我們一直很擔心，現在看來，正是袁世凱鋒芒畢露的野心，調集了他最強大也是最後的一個機動兵團，徐州的決戰才顯得這樣非同小可，這樣有聲有色。」

姚雨平也說：「也容我做個補充——設法成建制殲滅北洋六鎮中的一個鎮，這是先鋒隊執委會做出的決策，參謀處的一切作戰方針，均是建立在這個目標之上。」

林淮唐打開了指揮部車廂的窗戶，外間冰涼而清新的冷空氣吹拂進來，吹散了總司令部里沉悶的鬱氣。

「無論怎麼樣，會戰兵力是以兩個師對一個鎮，優勢在我！」

這個地名，在林淮唐的心中分量是絕對的不輕。

特別是林淮唐一想到林主任後來的綽號——「延安五老」，就更有種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