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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陳炯明是空降司令，他在辛亥革命時帶出來的東江民軍，幾乎都在海珠亭事件前後被社會黨瓦解。如果社會黨連和一個空降司令爭奪警衛新軍控制權的信心都沒有，林淮唐覺得這革命還是別搞為好。

滿清退位，共和制度也已經確立，國民黨剩下的民族主義和民權主義，對一般革命者來說又能有多少吸引力呢？

廖仲愷說道：「民生主義究竟是什麼樣子，孫先生搞了十幾年，也沒有完全搞清楚。我近來有讀君漢先生您的書，也知道了國外有主張民生主義很激烈的一派，就用『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辦法，同資本家拚命的破壞。」

陳炯明在海珠亭事件中算是深度參与者，老實說，林淮唐並不太願意接受陳炯明來做警衛新軍的司令。

陳炯明如此，廖仲愷如此，還有光復會的陶成章也是如此，湖南那一位現在的小青年，也是如此。在革命與反革命、進步與反動陣營的矛盾，徹底激化以前，那種改良式的主義，不得不說，確實很吸引人。

林淮唐先是一愣，接著心中一暖，也笑了起來。

但搞政治，就是要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敵人搞的少少的，現階段像廖仲愷這樣的朋友，對林淮唐而言還是越多越好。

但這www.hetubook.com.com畢竟是有，有方案就是一種進步，到現在宋教仁改造國民黨，雖然聲勢浩大，似乎國會第一大黨已經在其囊中，卻放棄掉了這個「有」，無疑是一種退步。

從前同盟會講平均地權，雖然這個平均地權並非計口授田，而只是實行單一稅法，從稅契入手，包括由地主自報地價、國家照價收稅和將來土地漲價歸公等環節。同時國家當需地時，隨時可照地契之價收買。

這樣就等於是把思想陣地，拱手讓與社會黨。

林淮唐說：「我這次還帶來一些中華書局新翻譯和出版的書，夷白有時間可以多看一看、讀一讀，我們革命者的思想也需要用新知識武裝起來。」

廖仲愷對社會黨的態度很友好，但他畢竟和鄭祖蔭不一樣，不能算是社會黨的自己人，只能算是一個朋友。

宋教仁為了進一步把國民黨改造成一個議會黨、選舉黨，不惜刪除了「平均地權」的黨綱，又在張謇的要求下，把三民主義中民生主義一項刪的只剩下空殼而已。

林淮唐撓著頭：「我也想和夷白多聊聊，國民黨人之中，你是我最能聊得來的朋友啦！但你我都是公務繁忙之人，而且國會選舉也開始了，社會黨雖然主張和*圖*書備戰以對袁，但我們也要在國會大選中活躍起來，爭取更多的同路人和同盟者。工作上的事情，今後也會越來越多，可能不會再有什麼機會，像今天這樣坐著飲茶，與夷白娓娓道來。」

克魯泡特金主張溫和的社會改良方法，比起殘酷的階級鬥爭，確實更引人注目。但只要有確實的引導，一時的克魯泡特金信徒，未必不能成為堅定的社會主義革命者。

但這是廖仲愷的決定，現在社會黨要和廣東的國民黨左派進行坦誠的全面合作，不可能一切都由社會黨來主張、一切都由社會黨來決定，有些事情，林淮唐是願意對廖仲愷讓利的。

林淮唐啞然，他授意何子淵等與廖仲愷私交親密的社會黨人，向廖仲愷灌輸了不少社會主義的思想，結果廖仲愷居然還是和陳炯明一樣，迷戀上了克魯泡特金的無政府主義。

林淮唐又說道：「警衛新軍的軍械、人員和餉糧問題，夷白可以找蔡綺洪、喻培倫、何子淵等人協助，我們黨會以華南大區的全部力量支持你。」

「三民主義學會的形式，確實模仿社會黨的君漢主義學會。我們宣傳用的材料和書籍，都是商務印書館出版印刷的，質量可能有不好的地方，這個我會請他們再改和_圖_書進，就不麻煩君漢先生了。」

林淮唐搖搖手，回聲走出會議廳的大門，給廖仲愷留下一道單薄的背影。

林淮唐道：「馬克思。」

「不必麻煩孫黃二公，我的路，我會自己走好。」

廖仲愷站了起來，同林淮唐握手：「先生還會在廣州多待一段時日嗎？」

兩人交換手錶以後，都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了。

林淮唐聳聳肩，好像表示著無可無不可的樣子。

廖仲愷道：「去年年底的物價戰，陳炯明幫了你們極大的忙，社會黨能不能把陳炯明當成一個朋友呢？他現在不容見於我們國民黨的右派當中，連汪精衛都說陳炯明出賣胡漢民云云，他是沒有辦法回去的。」

他取下自己腕上那塊在歷次戰役中，早就戰痕斑斑的黑鋼手錶，遞給了廖仲愷：

「對了。」林淮唐又提到，「我到廣州以後，注意到街上常常見到三民主義學會的牌子和標語，這是夷白做的吧？這種形式很好，能把孫先生的思想、同盟會的思想，在青年學生中多做推廣，絕對是有利於革命的。只是我看了一些你們的材料，感覺其中有一部分主義思想的內容，翻譯和論述還都比較草率簡陋，印刷質量也不高，這方面——夷白，我們也能合作，中華書局的出版社還可以幫和-圖-書你們印一些材料。」

社會黨對廣東都督府的影響和滲透，也不會因為廖仲愷拒絕這一建議，便有所削弱……

自廣州起義以來，至今一年有餘，雖然經過社會黨人的努力，激進的社會主義得到了遠較歷史上更為廣泛的傳播。

孫中山的土地改革政策，已經失之於緩，又強調必須以和平手段從事，不能採取激進的武力措施，還反覆強調「所以持民生主義者，非反對資本，反對資本家耳，反對少數人占經濟之勢力，壟斷社會之富源耳」。

但無政府主義和社會主義的分野，依舊很不明顯。

廖仲愷躊躇非常，終於還是長嘆一聲：「先生什麼時候走？我通知孫先生和克強先生，大家一起給您送別。」

廖仲愷聞言，取下了腕上的手錶，交到林淮唐手裡說：「這是我和香凝結婚時購買的手錶，今天贈給先生，算是做一個分別的紀念。」

「可以，建立警衛新軍，本來就是為了保障夷白的安全，我們黨當然同意夷白安排一個你自己信得過的人。」

「好。」

「嗯，德國的馬克思一派。還有一派是較為溫和，不想急於見效，先從平民的了解入手。人人要有相互的道德和自願工作。貴族資本家，只要他回心向善能夠工作，能夠助人而不害人，也不必ｈｅｔuｂｏoｋ•coｍ.cｏｍ殺他。這派人的意思，更廣，更深遠。他們要聯合地球做一國，聯合人類做一家，和樂親善——不是日本的親善——共臻盛世。」

從前孫中山也有民生主義下的一套方案，不管孫中山的方案是不是天真樂觀和幼稚，至少他有，這就是一種進步。

只要雙方還在親密合作，這個合作過程之中，在組織上、思想上更全面更成熟的社會黨，肯定會自然而然地對國民黨左派顯出不可抵扣的吸引力來。

「這是去年廣州起義時，克公發給我們選鋒敢死隊隊員的計時手錶，我用到今天，也贈給夷白。」林淮唐笑笑，又說：「望國民黨不忘黃花崗的歷史和光榮。」

廖仲愷一下皺起了眉頭，他在這方面反而十分謹慎，小心翼翼回答說：

現在各個政黨都在喊振興實業，但喊來喊去，也只有幾句空話，只有社會黨提出了一套具體而詳細的社會革命方案。不管你對社會黨的社會革命方案，是持贊成的態度，還是持反對的態度，至少社會黨有方案拿給人家討論去，而不是只喊空話，有和沒有的區別是非常大的。

像俄國無政府主義哲學家克魯泡特金的思想，在此時的民國，就頗為流行。陳炯明也算是克魯泡特金的信徒，還有某湖南不能說名字的人，也是克魯泡特金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