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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野蒼茫:北朝末戰爭筆記小說

作者:賀六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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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邙山 第六十四章 尉遲提婆之死

第二卷 邙山

第六十四章 尉遲提婆之死

尉遲提婆聽到他的喊叫,知道他已做好準備,就把長刀拄在地上,撩起頓項披在頭上。他什麼也看不見了,嘴裏嘟囔著念佛之名不止。仆骨貴金大喝一聲,橫刀劈在他的脖子上,他的頭就像挨了重擊,朝外面一歪,好像要栽下來。但仆骨貴金的刀殺人過多,刀刃上缺痕累累,竟然沒有切開提婆的脖子,而是卡在了頸項中間的骨頭上!尉遲提婆的頭沒有掉,氣息尚存,他面露慘容,用手撐長刀,依然站立不倒。
仆骨貴金狠了狠心,趁東人湧上之前,把長刀從尉遲提婆血肉模糊的脖子里抽出來,再用力猛砍,終於將他的頭砍了下來。此時,尉遲提婆的身軀才搖搖晃晃地栽倒在地。仆骨貴金提起主公的頭顱,把它朝己方陣營拋去,以免落入東人之手。頭顱在空中飛過,殘血飛灑拋灑,滴落在雙方廝殺將士的身後。與此同時,仆hetubook.com.com骨貴金的頸血也在東人的矟尖旁飛涌而出。
西魏武騎常侍尉遲覽面部中了流矢,還沒有退下去,幾個東人已經撲上來亂刺。矟尖洞胸而出,尉遲覽雙手各握住刺入的一根矟桿,氣息尚存,對敵人說道:「且不要拔出去,等我發願往生極樂凈土去吧!」說著就發願道:「此願超升佛界凈土,光明蓮座詠唱無量……」東人感其至誠,竟也不立殺之,捨去長矟,取斫刀殺入其身後之陣。
仆骨貴金正待剁下他的首級,就聽到尉遲提婆在身後呼喊他:「仆骨貴金,快來動手!」他回身看見提婆滿臉血泊,不辨面目,右手胡亂揮舉著長刀,左手血淋淋地握著從眼裡拔|出|來的箭桿!仆骨貴金知道主公大限已到,再不動手,必為東人所擒。於是放掉尉興貴,一邊揮刀逼退東人,一邊大喊道hetubook.com.com:「主公,我就在這裏,快停下來!」
話未說完,尉遲提婆眼中冒火,沖他吼道:「打仗無數,終有一死,你若還是執弓矢、配斫刀之武人,就不要再說了!」他過於衝動憤怒,說到此處,一時語噎,沒有說下去。而達都流著淚回答道:「達都不過是一個鐵勒的蠻人,流離中原,跟隨主公打仗十幾年了。我並不知道什麼天下間的大道理,也從不憐惜這條命。但我從來沒有見過今天這樣的打法,這是要絕種的打法!」說罷,提刀大喊,迎著逼近的東人衝去,亂劈亂砍了一陣,很快就被東人捅倒在了血泊之中。
此時,他們離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鎬京之師大都督尉遲提婆不過數人之隔。提婆身旁的薛延陀木杆眼睛中了箭,不敢拔,捂住頭坐在他的旁邊。另一個親信蒼頭達都見尉遲覽持桿站立僵死,而https://m.hetubook.com.com敵人如堵都朝他們撲來,撫著薛延陀木杆的頭,著急地對尉遲提婆說:「東人并力打我們,再硬拼下去就死光了,不如退到後面去……」
達都陷陣而死之際,東人已經殺到了跟前,四周的漢軍都在與敵混戰之中,尉遲提婆身旁的親隨或死或殘,只剩下仆骨貴金和左員外侍郎席冠方尚能廝殺。他想:「今天遇到這樣的猛攻,不是殺賊戰死,就是被俘割頭,求生已無可能。」於是更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他那天戴著黑色兜鍪,用頓項護住面頸,穿漆成黑色的明光鐵甲,手提長刀,八尺之軀宛如天神矗立。東人雖然不認識他,但都把他當作富貴之人,紛紛湧來與他交戰。提婆既知今日必死,乃對身旁的敕勒勇士仆骨貴金說:「你知道東賊中的萬人敵嗎?竇泰、莫多婁代文、高敖曹,都被人捉住割去了首級。我不願受此羞辱,m.hetubook.com.com你守在我身邊,如果我不行了,就用快刀結果我的性命,將我的頭帶走,不要落入敵手。」
仆骨貴金見主公受重傷,大怒,朝前撲向尉興貴,一把扯住他的弓梢,揮刀當頭就劈。興貴大懼,丟弓朝後面退,躲開這一刀。斫刀打在膝蓋上,刀口立時卷了起來。興貴骨肉分崩,傷處痛徹心肺,仰頭倒地昏死了過去。
東人與鎬京之師前排的尉遲兵惡戰數合,每合都換上新生力量,幾次三番下來,尉遲提婆的親兵部曲就漸漸頂不住了。兩軍正面屍積如壘,東魏都督尉興慶領將士數十人登屍攢射,箭如飛蝗亂飛,殺傷前排的西人甚多。東人趁此時刻,朝前撲入陣中。
他說罷舉刀高呼:「武人之神毗沙門天王在上明鑒,死在今日,我為眾人之先!」然後迎著東人對殺起來。仆骨貴金不及猶豫,迅速地解開薛延陀木杆的頓項,讓他把抱住頭的手放下來,迅即hetubook.com.com飛起一刀劈飛了他的頭顱,以避免他被東人捉去活著割頭。然後他挺身趕上尉遲提婆,就在他身側與東人作戰。實際上,他們兩人已經被東人包圍,席冠方沒有跟上來,被湧來的東人隔開。東人已經滲入到鎬京之師之中,並正在不斷擴大這個缺口。
尉遲提婆揮舞長刀,接連剁倒了前後相繼衝上來的東人。等到第三個披重甲的東人從他左側靠過來的時候,提婆吶喊著回身一刀,又將那人的左腿砍了下來。他的鐵甲上面沾滿了血漿,咆哮起來就像發怒的野獸,令身前的敵人都不敢正視他的眼睛。東魏都督尉興慶的弟弟尉興貴正好與尉遲提婆相對,他扔掉長矟,飛快地取下套在背上的弓,搭箭對準提婆連射了兩箭。第一箭自頸前的頓項穿入,撐開了鐵環,擦著脖子鑽到後面的頓項上,沒有形成殺傷;但第二箭射中了他的右眼,且兜鍪的後面向外撐突,可能是箭頭自腦後穿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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