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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野蒼茫:北朝末戰爭筆記小說

作者:賀六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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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明夷 第二十二章 嚼鐵男子

第三卷 明夷

第二十二章 嚼鐵男子

此時兩馬正好撞在一起,由於靠的太近,長槊無法施展。師都順勢用左手抓住對方的槊桿,用力向下一按,啪的一聲,就將槊桿折斷。他右手拽住烏洛蘭賀渥的左臂,見對方已飛快地抽出了腰間的短刀,就把左手的槊尖反轉,刺向對手的脖子。第一下沒有刺中,而烏洛蘭賀渥的短刀也捅到了他的胸口,但師都矇著鐵甲,短刀沒有刺中縫隙。這給了師都第二次機會,他手中的半截槊尖,狠狠地扎進了烏洛蘭賀渥的脖子,用力向下一劃,鮮血噴濺而出。烏洛蘭賀渥因太過輕敵,沒有穿鐵甲和披上頓項,卻被擊中了要害,流血不止。他重傷,仍奮力伸刀亂刺,但漸漸體力不支,遭陳師都抱頭拽住,終於被割去了首級。
烏洛蘭賀渥的從騎哭著回去向慕容紹宗報告,紹宗得知,嘆息連連。東魏將士見了,無不心驚,有人說:「連號稱萬人敵的赤鐵男子都被一回合斬首了!這個吳將,可算得上是嚼鐵男子了,即便代來健兒,也相形失色啊!」因感到南軍勇悍,東魏軍士都紛紛後退避讓。梁軍前行追擊,僅斬獲的首級就有兩百級。
天亮之前,東魏軍已完成布陣。慕容紹宗在西垂留有一部,用於監視堰上的羊侃軍。主力都東移,介於梁軍蕭淵明大營和潼州刺史郭鳳軍營之間。此刻天色蒙蒙亮,梁軍見東魏大軍橫亘在兩營之間,非常驚恐。營中金鼓大作,弓箭手都上箭樓,長矟則密布木柵內準備拒戰。
胡貴孫急了,衝著離去的眾人喊:「朝廷養兵數十年,給你們高官厚爵精甲良馬,不就是為了今日一戰嗎?」見沒人理睬,他突然抽刀在手,跳下hetubook.com•com胡床,一把抓住身旁一個正要逃走的人。那個人是譙州刺史趙伯超,素稱悍勇。他見著明晃晃的斫刀對著自己,完全沒有防備,一時不知所措。胡貴孫說:「我們帶兵而來,本欲作何?遇敵而不戰,豈非懦夫?」伯超不能對,就迎合他道:「該戰,該戰!」
貴孫就命人偷偷打開東側的柵欄,出營攻擊東魏軍東翼。梁軍前隊是千余重甲長刀手,帶鐵兜鍪,鐵鎖頓項覆住面頸,身披厚甲,手持長刀,密集而前。緊貼其後的是持刀並背弓矢的軍士,這些軍士既是弓箭手,又是監軍。如若長刀手怯陣想要轉身逃走,這些持刀的人就會掀開他的鎧甲刺死他,或者擁上去將笨重的甲士拖倒,扯開頓項把頭割下來示眾。胡貴孫軍的騎兵不多,只有數百騎,分在兩側后,與步軍協同前進。
陳師都見一東魏敵將輕騎持槊,飛馬刺來,已到跟前!他知道遇上了勁敵,而撥馬轉身已然來不及了,就把長槊插在地上,停下馬不動。他待到飛騎靠近,看準敵將奔來的方向,突然一錯身,躲過了這一致命刺擊。
東魏軍乘著助威的西風,踏著如同雷鳴的戰鼓,把箭羽雨點般傾瀉在郭鳳軍的頭上。沒過一會,將士們就已經接近木柵,並開始舉火焚燒,黑煙滾滾而起,都飄向後面驚慌失措的郭鳳軍。眼見著,東魏大軍就要攻入郭鳳營中了。
北兗州刺史胡貴孫見此情形勃然大怒,他衝進淵明的大帳,踢飛杯盞几榻,罵道:「飲酒賦詩?賦你個狗頭詩!我提著首級給朝廷打仗,就養活了這些沒用的廢物!」他從帳內提來一個胡床https://www.hetubook.com.com,踩在上面,衝著亂糟糟的人們大喝道:「大家不要慌,都率了本部,出營打虜人的後背去!」
烏洛蘭賀渥的從騎也被梁軍騎士包圍住,一把打落在地。陳師都舉著烏洛蘭賀渥的首級,問他的從騎道:「你家主人不來報名,就想偷襲我,可憐卻被我殺。他想必是富貴之人,名號是誰?」那人看見烏洛蘭賀渥血淋淋的頭,哭著說道:「我家主人是元帥帳內都督,從三品懷朔烏洛蘭賀渥,大小陣仗斬敵無數。請將他的首級交給我,我好為他葬一個全屍!」師都搖頭說:「既然是從三品都督,這個首級當掛在我的馬鞍上,不能給你。」就命人趕走了烏洛蘭賀渥的從騎,而把他的首級掛在自己的馬鞍上。他又讓從奴來喜把屍體拽在馬後示眾。
見伯超似乎心動了,他又鼓動他說:「想想當年在鍾離破敵的韋睿、陳慶之,富貴功名豈是為庸人準備的?男兒一生能遇幾次寒山,不戰更待何時!」
算來早過了卯時,西風愈加強烈起來,東魏東垂的部隊開始移動,他們向南旋轉,由向東的方向,變成斜向面對西南的淵明大營。而原本居中的慕容紹宗本陣迅速地向東移動,鼓聲大作,在兩翼和斷後騎兵的護衛下,東魏步軍開始向東邊的郭鳳軍發動攻擊。
紹宗並不急於攻營,而是先令本部大軍萬人吃早食。早食是在半夜做好后帶走的,拿出來都還有餘溫。早食的時候,東魏人軍陣中的股股熱氣,被寒風吹起來,向東飄散,如同晨煙一般。東魏人的黃旗,都朝東邊飄揚,可以看到黃底紅色的雙頭鷲大旗,這hetubook•com•com是慕容紹宗的本陣。
從奴來喜暗想:「斬殺虜將也就罷了,拖拽辱屍就有些過了。我們孤軍深入進來,即便小勝,也還沒有撼動大局,應該為自己考慮退路才是。」又不敢抗諍,只得聽令把烏洛蘭賀渥的屍體倒拴在從馬上,讓馬兒拖拽著無頭的屍體在陣中跑。
看罷后,他又有點膽寒,連連搖頭,退下來對親信說:「虜勢如此之盛,諸將都不動。我一個人去助戰胡貴孫,無異於飛蛾撲火,戰必敗,怎生得好?」親信說:「今日必敗,大人不如早早撤離,上頭怪罪下來,還有全軍的功勞。否則將士白白死無葬身之地不算,妻小還要歸罪沒官。」伯超猶豫道:「我答應了胡貴孫,他日後找我算賬怎麼辦?」親信暗笑說:「貴孫飛蛾撲火,必死無疑,誰來找您算賬啊?」伯超也笑了,就令本部都拋棄輜重,輕騎出營,向南一拐,順著泗水下游跑走了。
伯超受他鼓舞,連連點頭,說:「死也值了」,兩人相約各自召集本部兵馬出營。
東魏軍弓箭手在前,展開成密集的橫排,後面是持長矟的重甲軍士,一起朝郭鳳營湧來,還沒有接入箭程,箭矢就如雨般朝郭鳳軍射去。此時西風甚烈,東魏人的箭順風飛來,雨點般地打在木柵欄上。原本撲在木柵上的梁軍弓箭手,卻因為逆風,無法與敵人相持對射,為了保命都只能放棄木柵朝後面撤退。就連本來在高處箭樓的梁軍射手,也抵擋不住冰雹一樣打來的箭頭,不是被射中,就是連滾帶爬地跳到地上逃生去了。
慕容紹宗的帳內都督烏洛蘭賀渥,本在郭鳳軍營前督戰。他見陳師都所部來往縱橫,東魏和-圖-書騎兵都被打散了。就對紹宗請求說:「想不到吳兒中也有馬上健兒,須得我斬了他的首級,方可挫南人的銳氣。」他見紹宗點頭,就叫人牽來坐騎,沒帶兜鍪,披了兩鐺鎧擋箭,提了長槊,只帶了一個從騎,策馬直奔陳師都而來。東魏軍騎士望見了,大都認得他,說道:「赤鐵男子來了」,紛紛為他讓開道路。
貴孫這才放下刀,對他說:「伯超,我有長刀隊,所向無敵,只是騎兵太少,不足以屏障左右。你部屬數千騎,同我一起去救郭鳳。北虜兩面受敵,必定慌亂後撤。這時諸將見到敵人敗退,必定會出營爭功,則勝敵可期啊!」
見胡貴孫軍出擊之後,趙伯超也登上箭樓眺望敵情,見東魏軍陣黃旗連天,自西向東連綿伸展,最東頭的郭鳳營黑煙燎起,如同蟻集般的東魏軍士已經攻入大營。
十一月丙午,晨,拂曉時風起,寒氣逼人,東魏軍攻梁軍于寒山。
梁軍勇將陳師都率所部百余騎橫衝直撞,東魏步騎不能敵,都四散躲避。陳師都穿著黑色的鐵甲,鐵兜鍪外面套著一頂白色的錦繡帽子,手中所提長矟,早已血跡斑斑。他的從騎都是矯健騎士,在他的身側屏護。在從騎的馬鞍上,掛住數個東魏人的首級。這些人,都是遭陳師都刺死刺傷后,終於被他的從騎割下了頭的。
烏洛蘭賀渥是懷朔鎮人,世代從軍。邙山之戰,他逢敵必斬,接連獲首級十顆,掛滿所騎白馬,以至於人和馬都被鮮血染成赤鐵色,遂得了「赤鐵男子」的稱謂。後來因功受封從三品龍驤將軍壽張伯,隨慕容紹宗鎮徐州。此刻他捨去遇到的敵將,打馬飛奔,一心只想著與陳師都交手,不多時和_圖_書就從側面截住了陳師都。
貴孫先登上箭樓,仔細觀察了東魏軍陣,東魏軍自西向東列陣,壓制並監視大營的北側。東側的一部,斜向對著大營東邊,掩護後背正在全力攻擊郭鳳營的紹宗本部。
再說胡貴孫軍突然從東側衝出,令防禦這一側的東魏軍猝不及防。長刀手千人迅速入陣,皆決死戰鬥。東魏軍抵擋不住,都朝後退去,陣型突然散亂開來。原本藏在側后的梁軍騎兵趁勢衝出,在退兵中橫擊蹂躪。東魏步軍遂不復陣型,一下子潰散開來,擠入紹宗本部的後背,引起一陣混亂。
哪知眾將無人響應,都一時噤聲,各自朝外散去。
早在東魏人出現的時候,驚起的梁軍諸將慌忙繯甲,紛紛到蕭淵明的大帳外聚集聽令,卻意外地發現元帥沒有及時升帳。詢問值宿的軍吏,各個都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樣子。逼問再三,才有人指著帳內隱隱可以看見的狼藉杯盞說:「元帥昨晚和眾名士飲酒賦詩,大醉未醒,還在卧帳休息。」諸將聽了大驚,眾人群龍無首,亂鬨哄地鬧作一團。
原本掩護攻擊郭鳳營的一部分騎兵,見到後背遭到突襲,就撥轉馬頭,回來試圖打退梁人的騎兵。雙方的騎隊如同數支糾纏在一起的長蛇,反覆地旋轉撕咬起來。東魏騎兵多是輕騎,在馬上搭箭射擊,箭矢橫飛,梁軍馬匹騎士紛紛中箭墮地。梁軍騎士雖不精於騎射,但持長矟入陣,一旦接近,就用長矟攢刺對方人馬。矟桿捅入馬腹,隨後折斷,發出啪的響聲。折桿的響聲,以及遭受致命刺擊的慘號聲,此起彼伏。交手不過數合,騎射的東魏騎兵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持矟的騎士還在與敵人互相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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