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明夷
第二十四章 東魏移檄
這都是梁主不明,聽信侯景蠱惑,對中原局勢缺乏判斷的緣故。
及鋒刃暫交,埃塵且接,已亡戟棄戈,土崩瓦解,掬指舟中,衿甲鼓下,同宗異姓,縲紲相望。曲直既殊,強弱不等,獲一人而失一國,見黃雀而忘深穽,智者所不為,仁者所不向。誠既往之難逮,猶將來之可追。
皇家垂統,光配彼天,唯彼吳、越,獨阻聲教。
侯景豎子,自生猜貳,遠托關、隴,依憑奸偽,逆主定君臣之分,偽相結兄弟之親,豈曰無恩,終成難養,俄而易慮,親尋干戈。釁暴惡盈,側首無托,以金陵逋逃之藪,江南流寓之地,甘辭卑禮,進孰圖身,詭言浮說,抑可知矣。
杜弼所言,頗為切中梁朝時弊,如果智者見之,必生同感。而檄文過江之後,渺無音訊。可笑的是,梁朝竟又以流寓江南的元氏子孫元貞為咸陽王,資其北渡,妄圖待機www.hetubook.com.com還北主魏。殊不知東魏在淮北陳兵十萬,如若渡淮,江南朝廷則將自身難保。此時還想著干預北人朝政,可謂蚍蜉撼樹,自不量力了。
要知道,如果南北講和,則侯景將生無立錐之地,死無葬身之所。故而他命台左丞王偉親赴建康,遊說江南君臣,詭稱北朝幕府統治不穩,魏主被幽,人心思亂。而梁廷上下,居然深信不疑,都持繼續對抗之議。只有少數智者尚還清醒,只是雖有諫言上書,卻如石沉大海了無音信,只得徒嘆奈何了。
又言梁朝,「政散民流,禮崩樂壞」,梁主任用「輕薄之子孫」,且都「朋黨路開,兵權在外」,則「必將禍生骨肉,釁起腹心,強弩沖城,長戈指闕」。外有侯景虎狼之伺,內藏強藩腹心之禍,而老主昏荒于上,群小蔽囂于下,如此金玉其外,www.hetubook.com.com敗絮其中,一旦遭遇內憂外患,必將土崩瓦解,「荊棘生於建業之宮,糜鹿游于姑蘇之館」。
高岳同慕容紹宗、潘樂等商議軍事,紹宗、潘樂都主張先除侯景,再將西人從佔據的七州驅逐,恢復舊鏡。至於掃清兩淮,南下窺江,尚不再考量之中。不過為震懾南朝,就讓杜弼作檄移送梁朝,誇耀武功,宣示遠近,其文曰:
侯景以鄙俚之夫,遭風雲之會,位班三事,邑啟萬家,揣身量分,久當止足。而周章向背,離披不已,夫豈徒然,意亦可見。彼乃授之以利器,誨之以慢藏,使其勢得容奸,時堪乘便。今見南風不競,天亡有徵,老賊奸謀,將復作矣。然推堅強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計其雖非孫、吳猛將,燕、趙精兵,猶是久涉行陳,曾習軍旅,豈同剽輕之師,不比危脆之眾。拒此則作氣不足,和圖書攻彼則為勢有餘,終恐尾大於身,踵粗于股,倔強不掉,狼戾難馴。呼之則反速而釁小,不征則叛遲而禍大。會應遙望廷尉,不肯為臣,自據淮南,亦欲稱帝。但恐楚國亡猨,禍延林木,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橫使江、淮士子,荊、揚人物,死亡矢石之下,夭折霧露之中。
元首懷止戈之心,上宰薄兵車之命,遂解縶南冠,喻以好睦。雖嘉謀長算,爰自我始,罷戰息民,彼獲其利。
彼梁主,操行無聞,輕險有素,射雀論功,蕩舟稱力,年既老矣,耄又及之,政散民流,禮崩樂壞。加以用舍乖方,廢立失所,矯情動俗,飾智驚愚,毒螫滿懷,妄敦戒業,躁競盈胸,謬治清凈。災異降於上,怨讟興于下,人人厭苦,家家思亂,履霜有漸,堅冰且至。傳險躁之風俗,任輕薄之子孫。朋黨路開,兵權在外。必將禍生骨肉,釁起腹心,強弩沖城和*圖*書,長戈指闕;徒探雀鷇,無救府藏之虛,空請熊蹯,詎延晷刻之命。外崩中潰,今實其時。
鷸蚌相持,我乘其弊。方使駿騎追風,精甲輝日,四七並列,百萬為群,以轉石之形,為破竹之勢。當使鐘山渡江,青蓋入洛,荊棘生於建業之宮,糜鹿游于姑蘇之館。但恐革車之所藺轢,劍騎之所蹂踐,杞梓於焉傾折,竹箭以此摧殘。若吳之王孫,蜀之公子,歸款軍門,委命下吏,當即授客卿之秩,特加驃騎之號。凡百君子,勉求多福。
經年戰事,徐州等地的州民深受其害,民生凋敝。寒山戰後,大軍主帥大都督清河郡公高岳及南道大都督潘樂都到了徐州。高岳將軍事一應都委予慕容紹宗,而令軍司杜弼主政撫民。杜弼調配軍需,公私兼濟,又組織南軍俘虜除去堰壩,平整田地。到年底之前,戰地的民生頗有恢復。
而偽朝大小,幸災忘義,主荒于上,https://m.hetubook.com.com臣蔽于下,連結奸惡,斷絕鄰好,徵兵保境,縱盜侵國。
杜弼文中說道,侯景見寒山失律,「南風不競,天亡有徵」,必生窺伺之心,所謂「老賊奸謀,將復作矣」。而且侯景之眾,「久涉行陳,曾習軍旅,豈同剽輕之師,不比危脆之眾。拒此則作氣不足,攻彼則為勢有餘」。梁廷精銳喪盡,江左空虛,料得侯景將「遙望廷尉,不肯為臣,自據淮南,亦欲稱帝」,而江南朝廷非其對手,徒令「江、淮士子,荊、揚人物,死亡矢石之下,夭折霧露之中」。
蓋物無定方,事無定勢,或乘利而受害,或因得而更失。是以吳侵齊境,遂得句踐之師,趙納韓地,終有長平之役。矧乃鞭撻疲民,侵軼徐部,築壘擁川,舍舟徼利。是以援枹秉麾之將,拔距投石之士,含怒作色,如赴私仇。彼連營擁眾,依山傍水,舉螳良之斧,被蛣蜣之甲,當窮轍以待輪,坐積薪而候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