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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人聽得此言，不禁大喜。幾個人跳下來拖走了壓在上面的馬。就看見下面躺著的一個身材高大身中數箭的人，他沒有披甲的輕便戎服早被鮮血滲透。有人上前拽住他的髮髻，把他的頭提起來，在火把下端詳。這些北地來的鮮卑人，沒有人認識韋法保，卻被這人的俊朗堅毅的面龐所吸引。甚至覺得，洛南之虎韋法保，就應該是這個樣子。不過此時的韋法保已然雙瞳散開，早就沒有了氣息。

高澄揮手說：「些許糧食算不得什麼，但憑此計行事便是了。」

就在這個時候，孫鐵乾領著十幾個人奔過來。顯然鐵乾也是找了他一陣子了，看見法尚，連忙跑近跟前。法尚見他們人人手持弓矢、斫刀、長矟等武器，身上沾滿了泥血，還不及開口，就聽得鐵乾哭訴道：「公子你還不知道吧，城主被害了！賊兵帶了城主和出城將士的首級，挑在矟尖上，有好幾百顆！守門的軍士見大勢去了，已經開了門，東人湧進來，我們已經擋不住了！」

彭樂自伊闕口入龍門，深入伊水河谷，先圍赤眉塢，在河邊屯軍列陣以待新城援兵。西魏新城守裴寬認為野戰不敵東人，故而沒有出兵救援赤眉塢。

高澄尚不以為然，隨口接道：「哦，那快說說看。」

哪知沒聽得東魏大軍西來洛水的消息，卻聽到斥候來報，說是約有千人馬隊馱了糧食，正沿洛水南岸向宜陽方向去，應是給宜陽送米的。

且說西魏新城城主裴寬，也短衣披甲，與東人戰于城上。他身中數創，幸而未傷及要害。城破之後他也不逃命，直接奔回府中，換了一身褒衣博帶，坐在大榻之上，靜待東人來俘。東人見他打扮非常，不勝驚訝，將他送到彭樂大營。彭樂見他頭戴雪白頭巾，身著深衣，言談典雅。知道他是非常之人，連忙為之療傷，在派人向大營傳送捷報時，也把裴寬送往高澄處。

箭桿在空中撞擊的啪啪聲響起來，星星火點之中竄出密集的飛矢，數量豈止是他們射過去的十倍。法保他們沒有屏護，人和馬中箭栽倒，立時就去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也沒有還擊再射的力量了。

如今高澄親臨洛陽，就想拔掉九曲和新城這兩個據點，打通洛陽和宜陽的連接，藉此創立戰功。

斛律金清了清喉嚨，垂手說：「韋法保號稱洛南之虎，為害洛水一帶已經好多年了。各城聞聽他的名字，都感到害怕。他有一撥人，都是騎馬射箭的好手，來去就像飛似的。他們搶割麥子，搶屯積的冬糧，搶掠人口。他跑遍洛南各山各谷，從來沒有失過手。我們出兵去打，他就退到九曲城內去躲著。西賊明著是築了一個城，實則是用這個城做掩護，出騎兵四處抄掠，使我方不得休養生息。」

再說西魏九曲城主m.hetubook.com.com韋法保與他的弟弟韋法尚都在九曲城中，早得知了高澄、斛律金渡河到了洛陽的消息。為了預備守城，法保命人挖寬了城外的壕溝，修補了城牆，等待東人出洛陽來攻。

侯景逃往淮南后，東魏東南道大行台慕容紹宗留下沿淮守備兵力，即引大軍溯渦水北上，至譙城，與開府儀同三司清河郡公高岳相會。此時高岳已受封太尉，總轄南討諸軍，準備收復西魏佔據州郡。不久，高岳就統領大軍西移，向王思政佔據的潁川逼近。

法保覺得甚有道理，就令親信孫鐵乾帶百余騎出城，趁著日暮天黑，偷偷渡過洛水，朝西直追而去。追出去不過二十余里，見到東人糧隊正在背水宿營。追騎靠近，引起警覺，頓時火光大作，人喊馬嘶。鐵乾帶輕騎也不交戰，直奔宿在一處的馱馬隊。他一邊派人驅散東人，一邊跳下馬，抽出腰刀，捅開卸在地上的袋子，裏面的大豆一下子嘩嘩地流了出來。他接連捅了七八袋，穀子、麥子灑了一地，甚至還有稻米。他抓了一把稻米，用布包了揣在懷裡，慌忙上馬呼哨同伴離去。

再說韋法尚等到兄長帶兵出城后，一直無法入睡，只在城上巡查守望。漸漸地東邊天色發白，晨風吹來，寒意陣陣。法尚焦慮疲憊之極，看天色蒙蒙亮，披了一件袍子，走到城下一處避風的地方，坐著慢慢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之間，城上城下喧嘩聲起，法尚驟然驚起，看見軍士都在朝城上跑。他連忙扯掉袍子，攀上城牆，從垛口朝外面看去。

法尚本是文質之人，並未像李岐豐那樣歷經戰陣，從未與敵人廝殺過。如今他握刀在手，卻沒有絲毫的懼意。他轉身面朝西方一揖，算是對太子的遙拜。然後立身而起，刀口一把刺入右側脖子，朝左側橫向下切開咽喉，直至左肩側。鮮血飛涌而出，噴濺到前頭仍在射敵的軍士背上。只是那人對滾熱的後背渾然不覺，還在射向下面越聚越多的東人。

西人此刻已無心戀戰，紛紛撥了馬頭，朝相反方向奔逃。在黑暗和混亂之中，法保也禁止不住部下的潰散。能堅定跟隨在他身邊的，不過只有百余騎而已。

東人並無興緻強攻，他們很快在下面點著了火，火焰滾滾而起，不一會就吞沒了木質的箭樓。

法保接著對法尚說：「當年我和韋孝寬各自擔任南北兩處要塞的城主，就已約定，要建立奇勛，光耀關西韋氏門庭。如今孝寬已先立奇功，我們兄弟豈能落後？古人說，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即便殞身疆場，也在所不惜！」說罷，他拍了拍法尚的肩膀，跨馬提鞭，率領一千五百騎奔出城洞，轉眼就消失在黑暗的群山之間。

值此情形，法保呆立馬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頓有萬念俱灰之感。想不到一次輕率出擊，只在半夜功夫，竟將多年積累能征慣戰的將士完全喪盡！他看了一眼四周，此地離九曲不過二十余里，天明前就可趕回去。趕回去，死守九曲，他一邊大聲呼喝，一邊了提起了馬鞭。

他轉頭對法尚說：「我留鐵乾和你守城，如果事諧，明早天明前後我必回來。如果日出后還不回來，則不再等我，緊閉城門，準備死戰！」

這一看，他頓時大驚失色。原來城外黃旗招展，圍滿了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不知多少東魏步騎大軍。這下跟兄長如何聯絡？法尚畢竟長安長大，又常隨太子左右，並無戰場經驗。如今兄長外出，城堡被大軍圍困，他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忘了呼喚左右，身邊也沒有甲胄和弓矢。

法保一心想著趁亂突圍出去，回到九曲城據守。就揮手策馬，帶領眾人朝向敵人進攻的方向衝去。眨眼之間，東人的第一撥騎兵就跟他們交錯而過。畢竟天黑，而且東人對突然衝來的人馬沒有防備，一下子就讓他們突了出去。後面的東魏騎兵入過江之鯽，滾滾流過。有些人馬被截住了，法保全不理會，只顧低著頭打馬直走，不一會就穿了出去。

他說話語氣平和，法尚卻從兄長的話中分明聽出了十萬分的危險，看眾人面色凝重，知道出城作戰絕非兒戲，生死與否就看明天早上能不能回來了。

戰後，彭樂聽說姚永樂勇敢非常，連忙把他叫來。見他身長近八尺，身偉臂長。讓人拿了一把三石弓給姚永樂挽。他握著三石強弓，輕輕一拉就開了，如同兒戲一般。彭樂大喜，他極喜歡武勇之人，立即把姚永樂留在帳內做了副都督。

斛律金並不著急，接著說：「在下有一計，不用攻打九曲，管教韋法保自己出來挨打。」

但守城者禁不住東人輪番湧來，激戰半日，稍有疏漏，東人就已經蟻聚般佔據了城樓，遂即點火焚燒箭樓。滾滾黑煙升起后，守者軍心大亂，紛紛逃離城牆，從西門湧出去，妄圖朝伊水上游逃脫。出城的西人正好落入東魏騎兵的包圍，其結果可想而知。

高澄這才恍然大悟，擊掌道：「好計謀，就照大司馬說的做！」

這個時候軍主姚永樂見了，挺身說道：「與賊相距不過十來步，衝過去箭就不能傷人了！後退必死！」他率先提刀朝門口衝去。敵人的箭飛來，他揮手格擋，一連赤手擋開數支箭，轉眼之間衝到敵跟。一陣掄刀亂斫，連斃數人。後面的東人跟上來，很快把門口的殘敵擊散了。

斛律金卻說：「只是需得費些糧米，非得讓他肯出來。」

當時伊洛平原的洛陽雖在東魏手中，但洛水和伊水上游的山地卻都在西魏控制之下。西人https://m.hetubook.com.com在河谷之中築城，積糧屯兵。既屏護上游谷地各城，而一旦沿河下山，又將嚴重威脅洛陽。西人所築重城，在洛水中是九曲城，在伊水中是新城（伊川）。這兩個城，如同兩個釘子，釘在洛陽的後背之上，東人早欲拔除之而後快。尤其是九曲，過於靠近洛陽，隔斷洛水交通。

法尚見他如此說，也不再勸他。

斛律金卻早有準備，他捋捋鬍子答道：「我已有了打九曲的法子了。」

東魏不過數日之間，連破赤眉、新城，捷報傳來，斛律金大軍尚在谷城沒有出發呢。

侯景敗走後，河南大局已定，收復失地只是時間問題。東魏幕府大將軍高澄接受謀士的建議，決定親自帶兵南征，以博取武功聲望，為他日的受禪做準備。武定六年（公元548年）三月，高澄不顧河南已有高岳、慕容紹宗等十萬大軍，再起晉陽精銳，會同大司馬斛律金，帶彭樂、步大汗薩等驍將南臨黎陽，自虎牢濟河至洛陽。

韋法保大怒，他立刻抽箭搭弓，奮力朝火光方向射去。跟從在他身邊的人，也都紛紛朝向火光射箭。

鐵乾卻扭頭說：「我是韋公所養的死士，不死而報主，活下去作何？只可惜不能死在主公之前了！」

就在此時，下游前方突然火光大作。飛飛揚揚的千百個火點從天而降，一些打在四周的空地上，頓時將四周照亮。一些打在人和馬的身上，人的慘呼和馬的悲嘶交織而起。原來這是綁上了松明、點著了火的箭頭。火光和濃煙圍繞著西人的馬隊，跟隨無數的暗箭飛奔來的，是東魏騎兵的突襲。

然後走不過數十步，卻見前方又有無數的火光飛來，夾雜著密集的馬蹄聲又響起。這是東人預留下來，專為收拾漏網獵物。斛律金善用匈奴戰法，打仗如同捕獵，看似網開一面，實則是要趕盡殺絕！

到了第三日，彭樂攻破新城的消息傳來，高澄大喜，又惱于斛律金遷延攻期，有發作之意。他想派人去傳口信，責問幾句。正在這個時候，斛律金帶著小兒子斛律羡來求見。進來后，斛律金在下首坐了，斛律羡在旁邊侍立。高澄有點揶揄的意思，說道：「新城已經打下來了。不過聽說九曲城主韋法保甚為厲害，不知道大司馬可有了打九曲的好法子？」

「所以要打掉九曲城，這我都知道！」高澄似乎不耐煩了。

箭樓局促，身邊所剩不到十餘人。鐵乾等人都背了滿滿的箭囊，朝下面射箭。

赤眉塢告破后，東魏軍沿河而上，進圍新城。時值夜間，東人輪番休息，連夜攻城。先將城垣與伊水隔絕，再起土山同城平。到了次日天明，土山告成。重甲軍士出陣，緣著土山向上攻城。城上飛矢落下，東人甲厚，繼續帶箭而上。待到東人上城，遭遇城中人用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棒、鐵槌相迎。東人雖有重甲，也不免死傷相藉。

法保和他身邊的騎士，都是長曆戰場的人，聽到這聲如同悶雷入地一般越來越近，知道那是萬千馬蹄踏地奔騰所發出的聲響。不由得心魂驚飛，連忙都舍了糧食，翻身上馬準備迎戰。

西魏守新城的是同軌防長史裴寬。新城與九曲城，在各自的河谷中，中間為群山阻隔。

他見高澄眼睛一亮，微笑了一下，接著說：「我們只需撥出幾百匹馱馬來，馱了糧食，給宜陽送去，誘他大隊人馬出來劫糧，我們再趁機圍了城。到時候，兩頭全都打掉！」

法尚可能是因為眼中充滿血絲，他感到四周模糊，看什麼都是血紅色的。既然知道沒有逃命的機會，心中反而鎮靜了下來。他一把抓住鐵乾的背喊道：「我和東賊有殺兄之仇，此番是不會再活了。你們留下也是死，還是趁亂逃走吧！」

高澄與斛律金等諸將商議，東魏兵力優勢明顯，以眾擊寡，應當同時進攻九曲、新城，使其不能合兵，彼此無法救援。於是高澄命彭樂攻新城，斛律金攻九曲，他與步大汗薩屯城西谷城，作為接應預備。

因為從九曲上溯洛水，還有一座宜陽城還被東魏佔據。而宜陽和洛陽的聯繫，則被橫在中間的九曲城所隔斷。東人為了保住宜陽，運糧運兵，都要經過洛水谷地。而九曲城主韋法保，則經常帶兵出來襲擊中途的輜重，對懸于洛水山中孤城宜陽的生存威脅極大。

一日之後，東人開始攻城。頓時萬箭齊發，城中守兵都匍匐不能還擊。東人趁機衝到城門下，用長斧斫壞木門和裏面的柵欄等物。城門破后，裏面守兵突然涌在門口，朝外面放箭，當前的數名東人被射死。後面的人都紛紛後退，想暫撤到城牆後面避箭。

他們一口氣奔回九曲，法保早就帶著大隊在門洞內點火等待。他聽了鐵乾的報告，抓了一把鐵乾帶回來的米，放在手上端詳，發出嗯的聲音說：「這是淮北平地上出的好稻米啊」，他沖圍在身旁的法尚、景升等人大笑道：「果然是真送糧，今夜將他燒殺乾淨。」

因為天黑，忙碌了一陣子。人們慢慢發覺，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似乎腳下的地面好像在微微顫動。漸漸地，顫動發出了聲響，好像是遠處的雷聲順著地面滾過來。原本棲息的飛鳥，被這可怕的聲音驚起，撲閃翅膀怪叫著飛上了天。甚至山中的猴群，也被吵醒，慌亂地發出悲鳴之聲。

法尚頓覺腦袋裡嗡的一下，眼前一陣發黑。雖然一直擔心，但突然得知兄長遇害和城門失守兩個無法忍受的噩耗，讓他感到根本無力承擔。恍惚之間，被人架了，抬上了箭樓。他靠在木頭柱子上坐了一會，慢慢換過勁來。

他本想也抓起弓矢射敵，卻發現隨身沒帶任何武器，有些恨和圖書恨然。轉念心道：「武人因戰而死，多是遲早之事。不能殺賊，也當從容速死，莫等到賊人來斫頭搶功！」於是他一手抓住鐵乾的腰帶，一手猛地抽出鐵乾腰間的短刀。

他回頭召集跟來的人，看看只剩了幾十騎，而殷景升、馬紹隆等人都不見了身影。

他叫來弟弟法尚和部將殷景升、馬紹隆等人商議，景升等人久臨戰陣，慣喜弄險，都主張出戰劫糧。他又問法尚，法尚想想說：「不如先出少數輕騎試探一下真假，也免得上當。」

法保思咐，春苗待長，青黃不接之時，宜陽久未送米，此時送去卻是時候。只是東人帥營就在洛陽，不攻九曲，反而急著送糧給宜陽，莫不是誘我出去交戰嗎？他不願弄險，想讓東人的馬隊過去算了。可過了一會又想：錯過這次機會，宜陽又可堅持到今冬了。他猜想，高澄此來，應是去打潁川，送糧不過是原定的事情。一時之間，想出兵，又怕中計，拿捏不定。

且說韋法保率領騎兵向西急追，不到三更時分，就在一丈塢趕上了東人的馬隊。東人見西軍點起無數火把，似有數千騎衝殺而來，都紛紛丟棄馬匹，趁著黑夜四散逃入附近山間的林中去了。

東人又射了一輪，方才飛馬馳近，見沒有回擊，也不再射箭。數十騎舉火奔來，環繞這些人和馬，將他們圍在當中。西人沒有死的人也都或坐或跪，不做掙扎。只有一個人雙手合十，舉過頭頂，似在請求。一個東人策馬繞到他身邊，用弓梢抽打他，沖他喝問。他卻指著旁邊一匹中箭死馬，馬身下的暗處似乎壓著的一個人。他對東人說：「他還沒死，請救救他吧！」見東人無動於衷，他又請求道：「他就是韋法保，救他一命可請賞！」

高歡在世的時候，戰略重心在北，弱化河南。東魏在黃河以北的晉汾河谷採取攻勢，如兩次重兵圍攻玉璧。相應的河南地區，則保持守勢。所以十數年來，洛陽地區一直容忍西人近在咫尺的威脅。

原來西魏經營九曲多年，其城防嚴固，外圍還有一道壕溝，號稱洛水之玉璧，非新城可比。如果一味強攻，損失必然不小。斛律金剛剛隨高歡經歷玉璧的艱辛，對攻城的慘烈死傷記憶猶新，不願正面硬攻。而且九曲如果不能速取，西魏必然出崤坂來救，屆時洛陽附近難免再次會戰。高王已死，侯景大亂剛過，許多東魏將士對同西軍再來一次決定生死的惡鬥，不免心生膽怯。對年輕的新主能否打得過宇文黑獺，更是心存疑慮。兩日來，高澄派人來過問出兵的日子，斛律金都說還在準備。

法保指揮人拘拿馱馬，將糧袋卸下，堆成許多堆，開始焚燒。他們又牽住許多無主的馬匹，把韁繩拴住一起，準備都帶回九曲城去。零星抓了一些東人，都把他們用繩牽了，也要帶回城內充實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