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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豐聽到了，突然伸手抓住師古，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大聲說：「快去找王軍司來！」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已經一團漆黑的東面天際線上，突然隱隱發出點點的火光。過了一會，漸有微微的喧囂聲從那個方向傳來。又過了一會，一種人們再熟悉不過，令地皮微抖的沉悶雷聲由遠及近而來。

歧豐的判斷是對的，顯然虜人對東邊火光完全沒有準備。梁師古進一步觀察，發現虜人東邊營陣中騷動更加劇烈，許多小股馬隊在馳騁跑動，也不知道要迎戰還是要撤退。

「走不動也得走，如果再被重圍，就很難突出去了。把柵欄都拔起來帶走，向東能走多遠走多遠，天黑再停。我們還有高平軍在側翼屏護，虜人一時圍不上來。」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王文達問。

梁師古還沒有出發，王文達卻早飛快跑了過來，對躺在車陣包圍中的李岐豐大聲說：「好像是我方ｍ•ｈetｕｂｏｏｋ•ｃoｍ.ｃｏm的人，看數目還不少呢？我們該怎麼辦？」

王文達搖搖頭道：「實在走不動了，都走了一夜了。」

「而且是趁著夜色才出來，真是難為他們了。」

歧豐急忙說：「我估摸是牽牛川的高平騎兵過來了？侯幾通留下的四都督所部。」

周軍突然出擊的時候，天色已經大黑了。虜人完全沒有料到會遭到突然的反擊，這讓措手不及的虜人慌了手腳。成縱隊的虜騎在周人軍陣四周交錯，由於不辨敵我，甚至互相提矛持刀交起手來。四齣紛飛的弓矢在黑暗中呼嘯，周人的軍陣像是一隻黑夜中爬行蠕動的長蛇，疾速地向東突破缺口而去。等到更多的虜騎加入到截擊中的時候，周軍大部都在密集的箭矢中突出到了東邊，只有一部分尾巴在虜騎的包圍中被消滅。

周人和白蘭人的營陣中都響起些微的騷動，空曠的高原上，沒有起伏的山坡，和_圖_書加之天黑，人們目力有限。周軍將士登上大車頂，朝東邊極目眺望，也只能見到閃閃爍爍的星星火光。那火光可不只一星半點，沿著東邊黑暗的天際，自北至南，火光連綿不斷。熟悉長安或者洛陽生活的中原人，可能立即會聯想到佛誕日在渭水或洛水中放置的無數小油燈。

送走王文達，李岐豐心中一陣愴然。侯幾通所部已然覆滅，這剩下的大隊，又能帶走多少人呢？莫非天不佑我，竟要折戟沉沙於此地？

不過，另一種讓周人感到親切的三股黑煙，也在北面數里之外騰起。這就是高平軍留在牽牛川的四都督所部高平勁騎，都督是耿衷、楊覽、呂逾古和高儒，由於李岐豐的堅持，他們從侯幾通本陣中分出，用於保護沿線交通。得益於他們昨晚的夜襲，讓周軍向東撤出了一夜的路程，並進入中途的堡壘。當然這支騎兵數量太少，不可長期同虜騎交鋒。經過一夜www.hetubook.com.com戰鬥后，他們重新聚集，並在遠處同大隊形成犄角，藉以牽制虜人的進攻。

都督梁師古去向李岐豐報告：「騷動聲從東邊過來的，有無數的火把，不知道是敵是友。」

王文達用手拍額，恍然大悟：「兵不厭詐，虛張聲勢。」

歧豐本早就聽到嘈雜聲，聽了梁師古的描述，他不決精神一振，微微一笑道：「如此說來，無疑是友！」

走了半夜，漸漸沒有了虜人的襲擾。王文達立即放出遊騎，會同嚮導朝前搜索。幸虧有了此舉，原來他們在黑夜中走偏了道路，好在及早發現了不遠的輜重轉運處。從牽牛川到交口川，共有三處河州軍的輜重轉運處，相隔互為半日距離。按照李岐豐的命令，都構成堡壘，以防止騎兵攻擊。此處一般地勢稍高，並用柵欄圍作屏障。但周軍人多，無法全部進入柵欄，就在高處用雜物和大盾環繞，用削尖的木杆打入地下拒馬。周https://m.hetubook.com.com人得到了補給，士氣大振，他們拼盡全力在高處構築陣地，直到天色發亮才倒頭睡去。

此時東邊的火光已經逼近，馬上飛馳的正是高平騎士，他們從周軍步軍陣兩側繞過，毫不畏懼地直衝白蘭人的營陣之中。黑暗的喧囂中，無數的火把在四處纏繞、交叉，周人丟出的火把點燃了營幕，衝天而起的熊熊火光，不但不能照清敵我的態勢，反而加劇了場面的混亂。為躲避高平軍的鋒芒，很多虜騎都在黑夜中逃奔，這讓他們更難組織有效的反擊。

王文達問：「那還是走不到牽牛川，今晚虜人還會重新合圍。」

「還有一天的路程。過了牽牛川，就進山了。」

王文達點頭同意，他又說：「我發現虜人不喜夜戰，不知是何道理？」

「下令全軍從東口突圍，弓弩手在外，馬匹輜重在內，不要點任何火把。」歧豐說到這裏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周人的好夢沒有持續多久，天色大亮后ｗｗw•ｈｅtｕbook•coｍ.ｃoｍ不久，早已熟悉的牛角聲又開始從遠處響起。在此起彼伏的嘈雜喧鬧中，散列不成隊形的騎馬白蘭人和土谷渾人，如高原河源上密密麻麻的涓涓細流一樣，正漫山遍野彙集而來。

歧豐平息了一會，勉強用力說：「這樣吧，今天白天守陣不出，晚上突然出圍，直奔牽牛川，能出去多少人是多少人。」

歧豐著急說：「不要等虜人彙集，吃完早飯就走，到了牽牛川再宿營。」

歧豐醒來后，顧不得飲食，急忙讓人找來王文達。他問道：「這裏離牽牛川還有多遠？」

歧豐連連喘氣，穩住心神，提醒王文達道：「如果你是他們，你會怎麼做？」

周軍大隊突圍后，一路向東疾走，四周仍不斷有虜騎跟來，但很零星且越來越少。虜人沒有追來，這讓王文達他們長舒了一口氣。周人得以暫時突圍，精神大振，不顧疲憊、傷病和饑渴，儘力在黑茫茫的高原上趕路。

「大隊都被侯幾通帶走了，怎麼會有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