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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爾家室，樂爾妻帑，是究是圖，亶其然乎。

李璋不解道：「隴西公在信裏面引用《棠棣》，不就是顧念兄弟之情嗎？請帶我去見他，我一定會說清楚的，絕不是……」

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每有良朋，烝也無戎。

李璋緩緩伸手，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慢慢地兩手握住刀不動。他沒有說話，來人也都不說話，室內空氣如同凝固。終於，他抬起頭，擠出一絲笑容，輕聲道：「隴西公賜刀，是要我當著你們的面了結嗎？」

李璋拿出信，在燈下展讀。握著信紙的手，卻止不住微微顫抖。他暗暗給自己較勁，莫讓這些人小看了自己。可來自母親的柔https://www.hetubook.com.com弱血統，卻在此刻不住地通過顫抖來提醒他危險將至。

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兄弟既翕，和樂且湛。

阿史那無量早不耐煩，立身打斷他道：「隴西公已經吩咐很清楚了，再多啰唣，立刻讓你頭落！」

出乎意料地是，歧豐的信不長，開頭寫道——

元軌搖頭道：「隴西公要說的話，我都帶到了，其它的要求都不要提了！」

近來讀《詩》，見《棠棣》，本是幼來所熟悉。而更新讀之，不覺鼻酸。念起往日相處，猶在高平川，此生難忘。抄錄如下。

突然他又心生希望，不顧眾人的目光，用衣https://m.hetubook.com.com袖拭淚，然後對辛元軌和阿史那無量說：「阿干現在何處？在岐州嗎？我想面見阿干一次，死而無憾！」

儐爾籩豆，飲酒之飫，兄弟既具，和樂且孺。

赫連聞達是李璋的師傅，從小將他帶大，兩人情同父子。李璋聽到這裏，急忙抬頭，盯著元軌。元軌繼續說道：「他已經自盡了！讓我把他的首級送上岐州，請隴西公留你一命！」

脊令在原，兄弟急難，每有良朋，況也求嘆。

隨後的內容，就是抄錄的《詩經·棠棣》，其詩曰：

過了一會客人們魚貫入內，當頭的身材高大，正是頭纏白布的入道都督辛元軌，其後是禿頂辮髮的和-圖-書阿史那無量，頭頂上的幾道傷疤清晰可見。跟在他身後又進來了幾個人，大家都解了刀放在膝前，盤腿坐在席上。李璋感覺，高平來人沒有都進來，可能有人圍在院外四周。

就這樣，上隴的使者沒有帶走李璋的頭顱，卻令他死心塌地遠走西南。不久，朝廷授官李璋為西寧州州中從事。西寧州遠在益州之南千里，西鄰党項群山，南接瀘水群蠻，是一座處置外放官員的荒僻小州。李璋來到這裏，抱定了不再北返長安的決心。

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李璋微微闔眼，想要止住眼眶裡的淚水。這並不是因為他可以去荒僻西南而不用自裁，而是聽到m.ｈｅｔｕｂｏｏk.cｏm.ｃoｍ元軌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令他難以抑制自己的情感。

喪亂既平，既安且寧，雖有兄弟，不如友生。

李璋和元軌熟識，略為寒暄兩句。隨後元軌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李璋道：「隴西公要你當著我們的面讀信，其它的事，過後再說。」

聽他如此說，元軌反而鬆了一口氣，他伸出手，單手扶助李璋的几案，對他說：「阿須拔，你有了死之覺悟了？你且寬心，隴西公會為你求外官，在西寧州（今四川西昌）。你的孩子家裡會為你照顧好。」

棠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李璋放下信，頗有疑惑。兄長阿干，到底知道了些什麼？到底想要做什麼？為什麼信ｈttｐs://ｗww•heｔｕbook.cｏm.com里只引詩句，而不追問自己呢？他抬頭看元軌，元軌卻將腰間的一把短刀解下來，將刀輕輕放在李璋面前的几案上。李璋心裏一沉，他一直沒有注意到元軌腰上有兩把刀，如果看見了，就會先有所心裏準備。

元軌急忙止住阿史那，轉身又對李璋說：「阿須拔，你該知足了。你知道為了給你求情，你師傅赫連，他做了什麼？」

李璋不禁眼前發黑，突然跪在地上，抽泣了數聲，再伏地大哭道：「阿須拔對不起你們啊！」室中的人，都沉默不語，任憑李璋跪地哭泣。過了一會，他的情緒稍稍平靜，才抬頭對元軌說：「請回稟我阿干，他的恩德，阿須拔永遠不忘！子子孫孫，如不忠心不二，人神共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