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雲中蒼鵠
第九十章 再論伐齊大略(下)
在主攻方向上,因為晉州在并州(晉陽)之前,先晉后並,不可避免。當周軍主力圍攻晉州的時候,如果齊人迅速下決心全力救援,則決戰發生在晉州。如果齊人遲緩不援,則攻下晉州,決戰晉陽。
進攻并州時,齊人唯一可以馳援而且必然馳援的,就是來自河北的齊兵,尤其是鄴都重兵。但他們一樣遇到道路懸遠,且西上仰攻的困難。周人可從容做好圍攻并州,打援河北援兵的準備。而且周人可以「以一柱國率數萬之眾,東出軹關,掃蕩河內,深入腹心,窺其巢窟」,由於這一進攻路線逼近河北鄴都,將極大牽制齊軍的兵力。
既然歷史教訓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證明,以河南為主攻方向,以圍攻洛陽為主要戰役方式的做法不行,那麼就應該改弦更張,真正把進攻的焦點集中到并州這個龍頭上來。
最後,歧豐在策論中寫道:
奇險勝絕古今,耀武有餘,獲和*圖*書利不足。古之善用兵者,行動質樸,無驚艷之表,而收實效之利。
如果進攻并州方向,河南的齊軍是沒辦法去救援的。地勢上——
進而他強調,主攻晉陽,應該從汾水方向進攻:「奪一地則得一地,奪一城則得一城。即可屯軍,又可實民。」通過步步蠶食,漸入佳境。佔領晉州之後,可以長期經營,作為進攻晉陽的基地。而且晉州一失,晉陽完全暴露出來,齊人必定全力來爭。到時候以逸待勞,獲勝的希望就大增了。
并州高而河南低,太行道南來易,而北去難。且河南之兵,大多步卒,專事守城,不擅野戰。太行路遠,若遇奇襲,則一旦軍潰,無可收拾。
關於同樣是進攻并州晉陽方向,保定三年冬天楊忠千里奔襲晉陽的失敗。歧豐在策論中認為,主攻方向沒錯,錯在兩個方面。一個是突厥人在軍事上不可靠,這是一個教訓,策和_圖_書論前面已有論述。第二,則在於:
前面說到,突厥和陳朝都要爭取為盟友,最壞不能是敵人。如果可能,則應該聯合他們一起行動,軍事上牽制齊人,而形成一種「四面楚歌」的心理,摧毀齊人的鬥志,甚至分化瓦解其內部。讓突厥人「以輕騎襲掠幽州」,而讓陳人「攻長淮以南,爭奪壽春」,令齊人「倉促慌亂,不知所出」。不過李岐豐並非紙上談兵,他注意到南北兩路盟友在天氣上存在時間差,對突厥來講:「秋高馬肥,虜勢最盛,夏秋濕濡,北士不便。」陳人則正好相反:「春夏漲水,乘舟入淮,秋冬土凍,最忌野戰。」所以南北並舉在時間上就不現實,遑論政治、外交和軍事上的協調。對於這南北兩國來說,最重要的還是使之保持與周的友好,軍事上很難有實質性的依靠。
這種情況下,即便沒有突厥人的背盟,時間長了也必然失敗。
作為和_圖_書出塞奇襲并州的最初策劃者,李岐豐進行了檢討反思,說這個謀划是:
伐齊大略,至此終篇。和-圖-書
國家擁關隴之形勝,挾巴蜀之富庶,建宅關中,跨據山河,有席捲之聲,成建瓴之勢。將士百萬,士庶用命。若舉古例之,武王伐紂,不煩可比,秦吞六國,或可相較。若能沿汾而進,先晉后並,輔以義旅出軹,動搖河內。則雖以河北之廣,河南之固,一失并州根本,就可瓦解。至於青、徐,只待傳檄。齊氏殘餘,掃蕩可平。東方既定,江南焉存?只需將巴蜀水軍順流而下,沿途不攻,直下石頭。再令上將名臣,領精騎勁旅,迫近採石,京口再渡。水陸合兵,建業可下。陳主何能,豈不素車白馬,肉袒面縛,以求歸命侯乎?至此天和圖書下可定,盛世可期也!
(第四卷 終)
也就是說河南之兵是防守型的軍隊,并州才是騎兵雲集的地方。這是北齊軍事戰略所決定的。
行文至此,東進的一主一輔兩條進攻路線已經規劃出來了。主攻為河東,集中絕對兵力,沿著汾水往齊人的晉州、并州(晉陽)方向;輔攻為出軹關,往河內,甚至鄴都方向。用以保護側翼,並威脅齊人在河北的首都,以牽制齊人河北兵力。
千里突襲,沿途不守,冀望畢其功於一役。輜重既輕,又無後備,更兼缺乏攻具。并州一旦不能下,頓兵城下,敵援大集,天時地利人和俱失。
進攻河南,會遭遇并州騎兵的強力援救;而反過來進攻并州,則不必擔心河南。在河南方向,只需做好潼關到崤坂的防守,不讓齊人乘虛西入就足夠了。也就是歧豐在文中所說的「攻並防豫,不需多路並舉」,這也是為了集中優勢兵力,避免分散而不能實現既定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