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兄弟鬩牆
第二十五章 大族
「算得,算得!」
那些義軍打跑了諾曼守軍或者諾曼人的小貴族,就開始自命為將軍,在鄉里盤旋,只知要反諾曼,卻連春申怎麼走也不知道。
「我是脾氣不好的人。若是不先見程兄,我的一聲不平,可等不到回家!我現在就要說出來!」
老官看了小吏一眼,並不回答,只是悠悠地打了一個哈欠。
眾人僵持了好一會,王仲和唐博朗都掛上了佩劍。
「別的不說了,大家不愛聽。」秦姓的子弟說:「我就說一句話,說完就閉了嘴,大家再說什麼,我也不反駁了。我就說程家盡忠王事!別家獻上來的甲胄,皮甲片與鐵甲片,不過八二分,最多七三分。程家帶到雲城的甲胄,可是皮六鐵四的足量重甲!」
王仲和唐博朗一路前行。
「天爺!」
另外一個老實巴交的青年卻拱了拱手:「我說一句話,就說說程家在下方的風光。可就怕是程兄不愛聽。」
王仲站直了身體,走到了門口。
那些膽敢深入春申河定居的異族人,如今也最先替諾曼人償還了唐人的亡國之恨。
「十年前,」老實模樣的青年恭敬地說:「阻卜郡鬧瘟,諾曼人不管,你們程家管。我當時年幼,隨著父親攜著糧食去賑濟災民。程伯父卻攔住我父親,說這天災降在阻卜,怎勞旁人出手相助。這阻卜,只要有程家,天就踏不下來!」
章白逸伸手捏住了王仲的肩頭,語氣之中的急切儘是真誠。
在清河,諾曼城已經空無一人,春雨一落,街上遍生荒草;
小吏陪著笑,說有清河、阻卜、下方子弟來見。
草木突然稀疏,一轉彎,眼前豁然開闊。
唐博朗一時無話可說,還要犟嘴:「就說那小吏、老官,這般人物能在大將軍府下任差,我就覺得沒啥好等了,我明天就回清河。」
「唔」眾人一片稱讚,屋內飄揚著「好人」「大善人」的讚美。
「好威風,真叫人心生敬慕之情。程家之忠,昭明日月了!」
看見王仲等人前來,那男人竟不等他們先拜見,連披風都沒裹,便走出了暖閣。
本來就對大將軍府繁文縟節頗為不滿的王仲,這一下更是腹誹不已。
很快,因為糧食不繼,義軍便分崩離析,有些則化為匪類沿途劫掠,稍微成功一些的義軍首領,則與本地的唐人大族和解。
這人比都護高大和英俊,眉宇之間有說不盡的英姿勃勃,在戰場上,這樣的人很容易引得士兵們的熱愛與追隨。
眾人哈哈大笑。
「兩百六十副!」程大兄淡然地說道。
章大將軍勉強佔據了兩郡之地,可用之兵還要挑挑揀揀,已經歸附賬下的壯士,還要用本郡、外郡分個三六九等出來。
文士指了指王仲,又順勢邀唐博朗去飲酒幾杯。
眾人點頭,勸說程兄不要動氣。程家所作所為,蒼天有眼,都看在眼裡,還怕老天爺記不得不成!天道好還,程家總要得到佳美的報酬的!
仔細聽來,那賊兵竟然說的是最開始起兵反抗諾曼的義軍。
小吏挑眉看了其中一個女官,那女官也還以眉眼。
說完了客氣話后,周圍的人卻逐漸沒什麼話好跟王仲說了。
在一處出雲式的暖閣中,一個身材健碩的男人正焦慮地來回走動。
這些青年微微錯愕之後,卻也客客氣氣地對王仲拱手,說能入大將軍府內的寒門,不是滿腹經綸之人,便是戰陣廝殺的壯士。
www•hetubook•com•com即便隨行的人員大多神態輕鬆,王仲卻感覺,這扇門如同牢門一般,將他關在了裏面,一時之間,王仲竟然有些自投羅網的錯覺。
大族子弟們慷慨了一會,便說起了此番前來,家中準備如何。
春申公爵很明白,烏蘇拉人很害怕他死,比他自己都怕。
那時在春申,每天都有諾曼士兵逃亡。碼頭上擠滿了準備撤離的諾曼人,他們願意交出一切財產逃離春申。諾曼公爵即便對這些人徵收八成的財產,他們也願意繳納,只為了換一個艙位,逃回安全的故國。許多春申的諾曼人至今以為尼塔和二十年前一樣,安寧又富饒,雖然聽說前幾年安息人越過邊境,但是後來不是已經簽署合約了么,那麼尼塔終究還是個安穩的去處。
身邊的青年們之前便已結識,他們倒是對於王仲好奇起來。
局勢慢慢地安寧了。
若是現在把一個的都護府的良家子和一個烏蘇拉商人的兒子放在一間屋子裡,他們早就打起來了。
將軍府很深,王仲甚至有些懷疑府內的小吏有意帶他們兜圈子,試圖用廣夏深屋來威懾他們。
「我的媽!」有位表情頗為誇張的子弟說:「那一副甲不得有四十多枚鐵片!」
王仲插嘴說:「你爹拿著糧去買便宜地,被程家攔了,你有什麼好謝他的。」
屋內靜謐無聲。
眾多子弟自然明白,立刻從懷中摸出家中父兄的信函,恭敬地遞給小吏。
大將軍府。
再想到都護,王仲竟然錯愕了一下,他想不出來,有什麼兵是不能在都護手下效力的。即便當初恨不能殺之殆盡的諾曼人,如今也化為歸義兵,用唐話呼喊殺賊,更不用說布爾薩歸義人了。
庭院寬敞。
「說起行善之力,也是祖宗庇佑!這次來見大將軍,我家卻也不是白來。」程大兄說:「阻卜唐人,各個鐵骨錚錚不夠,還有身上寒鐵甲胄!我程家,哼哼。」
程大兄「哼哼」一說出口,眾子弟一愣,發現程大兄這是將話頭又拋給他們了。
那小吏剛剛跑回來,氣喘吁吁恨不得罵人,卻又被指使去拿另外一柄。
那個老官看著王仲的模樣充滿了迷惑。
沿途所見所聞大多叫王仲心灰意冷。
「我記得!」
每個郡都知道這兩種人是諾曼人的狗腿,很喜歡乘著船沿著河岸航行,看見落單的唐人就擄入船中,送去春申售賣。
只不過,在這樣的心灰意冷之中,王仲竟然迸發出了一種奇怪的念頭:若是唐土如此不堪,許多顧忌,便也不再能束縛都護府了。
本來最有可能直搗春申郡的林中人,這兩年竟然人口銳減。有說法是他們遷徙到了草原,接受了安息沙阿沙的雇傭,也有人說林中人越過了密林,棲息到了科爾卡北部海岸。
如今不滿於現狀的,恐怕只有河陽與雲郡兩地。
來者共有二十三人,那屋內不多不少,將將有二十二副桌椅,茶具也少了一杯。
子弟們連連搖頭晃腦,不少人還引用了古詩名句來應景。
王仲聽著聽著,忍不住想要冷笑。
小吏愕然地看了王仲一眼,又回頭去看那老官。
旦憑一點,唐土至今叫囂唐夷之別,連歸義數百年的歸雲人也容不下,若叫都護府的官兵們聽聞之後,恐怕會人人呼喊北伐的吧。
王仲卻已經邁步而出,唐博朗尾隨而進。
不料,這句話一說https://m•hetubook•com.com出口,各地的子弟竟然有些不滿。
他只覺得花園修築得縱橫錯雜,好久也走不出去。
無數的唐人枉死異域,流盡熱血才建立了都護府。南海的唐人軍民不求王師拯救——他們自己就能救自己——他們只求聽到故土的消息,只求聽到說,在故土也有無數義士前赴後繼,為了唐人有朝一日不必為奴。
本來就和諾曼人交好的阻卜郡自然不敢落後。
唐土四分五裂,唐人尚在受苦,雲城還算唐人掙脫了諾曼人的地方,若這裏也算落網,別處的唐人該怎麼辦呢?
程大兄聽了很感慨:「我父親便是這等樣人。」
眾多青年「咦」了一聲,紛紛扭頭看看是誰在放屁。
大家都乖巧地喝茶,耐心地等著大將軍宣見。
「我家阿羽在哪?」
那老官的指甲有大半尺長,在末梢已經打了卷,若是全部捋直了,估計有一尺長。
說罷,竟然一腳將那凳子踢翻。
終於,春申公爵依靠傭兵穩定了局勢,還擊潰了幾支南下的義軍。
看著眼前的這些大好俊傑,王仲卻不知道他們懂不懂。
在河陽,沿河有許多安息僑民區,那些大多是找諾曼人買了地,準備來開拓的,現在也被捕殺一空;
唐博朗也不見怪,走到了王仲身邊。
小吏如同村中辦喜事時收納賀錢的閑漢,喜滋滋地一路接過信函,幹練地點頭。走到王仲面前時,王仲從懷裡摸出了一枚木牌,上面寫著昭羽,將它放在了小吏的手中。
都護內府比起這大將軍府到真是寒酸,衛士不過三十人,女侍六人,全部是韓夫人教習的女箭手。
這是為防止賓客行刺又不損賓客威儀的權衡之法,允許佩禮劍,是對賓客的尊重。
眼看王仲不知好歹,子弟們都在觀望,那老官臉上的干肉顫抖了一下,回頭對小吏說:「取了來!」
阻卜人就是這樣,最先被羅斯人統治,唐人一來他們就和唐人結盟。打跑了羅斯人後,他們又被唐人統治,諾曼人一來,他們又和諾曼人結盟。
春申公爵一旦接受了北方唐土脫離統治的現實,便立刻與新崛起的唐人郡守們勾結在了一起。
唐博朗自然答應,隨著文士走了。
那文士問明了兩人的身份,便示意他們繼續跟上。
王仲的身邊,有不少大族子弟。
走到了別院盡頭,老官將兩人交接給了一位俊雅的文士。
入得大將軍府後,小吏便一頓威喝,奪了眾人的佩劍。
「別明天了,」另一個子弟說道:「唐兄今日走了便是,車馬小弟幫你置辦。」
王仲踏入大將軍府後,厚重的大門在他的身後緩緩閉上。
在驚慌失措了幾個月後,諾曼公爵竟然度過了最危急的時刻。
後面發生的事情,王仲倒也能猜出來:倉促崛起的義軍,很快便被各地大族收入囊中或者消磨乾淨。
程大兄聽到噪音,心頭不快,倒也不至於丟了氣度,倒是慨然說道:「諸位!我程家究竟何等家風,還請各位說個仔細,以免叫外人恥笑!」
過了一會,便有一個中年人過來,將一行人領進了內院,又開了門,讓眾人稍坐。
小吏領著眾人走到了一個老官的身邊。
義軍橫行后,雖然唐地還未歸入王土,可是諾曼人統治的根基已經徹底瓦解了。
王仲跟著他們不斷地朝著將軍府深處前行。
程大兄閉著眼,搖著手『哎呀』了一聲,m•hetubook.com.com表示不要這般孩子氣:「大家共勉王事!豈有高下貴賤之分?此番來見大將軍,也說不準大將軍青眼看誰!等會去見將軍,或許是你們先被召見,也不是不可能的嘛!為兄早已想得開了!」
「程兄這樣說話、這樣為人,真叫我等不及了!」
清河郡,這枚扎在春申公爵屁|眼裡多年的刺,竟然率先和春申公爵締約互保。
春申,唐人臉上的一塊疤,恢復唐國怎麼就成了各個大族的家事了?
這些子弟能進入大將軍府,多半是受到了父兄之令,前來詢問大將軍,未來對於各地大族究竟是如何對待。
前面便是一處花園。
下方人對於唐王還是比較忠誠的,公爵不得不暗殺了幾個郡守,才扶持了一位懦弱的下方人成為了郡守。為了維持下方人的穩定,公爵還教給了那位郡守許多手段,比如如何捕殺謀反者,如何識別忠心者,如何派出間諜打聽情報,如何樹立威嚴。諾曼貴族素來相信,統治是一門需要數代人摸索的技藝,有一代斷了,就會大打折扣。
都護外府,卻也部閣分明,更無歌姬樂人。
大將軍府內。
「好闊氣!程家這次獻了多少副重甲?」
「那直娘賊!見王兄沒有薦貼貢錢,便拿狗眼看人!社稷傾頹,義士來投,座榻不說了,竟連這蠻兒凳也不置齊!拿這般田舍奴來應付我等!這破凳我不坐!」
一個稍顯穩重一些的子弟卻開口了:「唐博朗,你倒是急公好義,你剛才就打那老兒啊!現在沒外人了,逞什麼威風!大將軍把名帖先投到我們各家,我們才來拜他的!各家未來如何打算,還要看大將軍如何對待我等。你急什麼!」
在冬日,大將軍府內的植物卻也綠意盎然。仔細觀察,都種的是些名貴耐寒的常青植物。
幾個本來坐定的青年聽到這話,也緊了身,立刻就要站起來。
王仲這一下倒是更加好奇了,不是說唐土各郡紛爭不斷么,怎麼這些大族子弟倒是和氣一團,好像沒啥厲害相關的衝突。
唐地居民最恨的就是安息人和烏蘇拉人。
花園之中的園丁已經撤走,王仲聽見了水流之聲,卻看不見溝渠水道。
這次來到雲城的清河大族,也只有些沒分到一官半職的家族,他們怨氣極大,鄉誼不念他們,他們便也不念鄉誼。
老官此時也在打量著王仲。
章白逸走到了王仲兩人的身邊。
「程兄,大將軍若是不先見你,我回了家,見了父親,也要鳴一聲不平!」
「召河陽王仲,見大將軍!」
一位姓程的子弟慨然一笑:「我家在阻卜,卻是不成氣的,沒什麼好說的,還是諸位說罷。」
王仲這個時候倒是仔細地觀察起了這些大族子弟。
王仲熟練地將佩劍掛在腰間,又指了指唐博朗:「唐兄的也取來,此番見大將軍,須得唐兄隨行。」
剛剛聽這些人的口音,王仲發現他們果然是來自不同的郡,並非託名各郡大族。
「我也記得!」另一個子弟符和:「別家施粥,那粥薄得跟洗碗水一般,筷子動不動就飄著。程家的粥,筷子是立著的!」
屋內久久沒有人說話,後來有人準備隨便說點什麼,但是無人應聲,再之後,就沒人嘗試了。
「來時主人告訴我,大將軍必然見我如見手足,」王仲伸出了手:「佩劍還給我。」
屋內沉寂了片刻,忽然就嘖嘖一片,拍手稱快之聲,恨不hetubook.com.com得把屋頂掀翻。
唐博朗若是一開始不說話,這個時候還能去坐,可現在狠話說盡,他怎麼好去坐呢,便在眾人後面走來走去生氣,最後找了個角落靠著。
他身上衣衫單薄,全然掩蓋不住結實勻稱的身形。
春申公爵沒有艦隊,只能通過烏蘇拉人了解一些情況。烏蘇拉人明顯隱瞞了什麼,但是公爵不在乎。現在烏蘇拉人在他這裏投入了大量的黃金白銀,生怕春申公爵的統治土崩瓦解:只有諾曼人的統治穩定,春申河口才會源源不斷地輸出唐貨,維持烏蘇拉人的東方貿易。
說罷,唐博朗回頭對眾人盡頭的程大兄說:「程兄告辭!」
這些人打聽王仲的家室,詢問家中居住何處。王仲自稱寒門子弟,並無宗族。
閑極無聊、一直沒有開口的唐博朗突然哈哈哈哈大笑起來,嘴裏還念著:「好好好。」
天下雖大,他的兵夠用嗎?
各地大族子弟們心安理得,紛紛落座。
屋內的空氣屏住了一樣,似乎人人都憋著一口氣不敢說話。
幾個月後,唐軍依舊沒有南下。
小吏這下頗為得意,然後又連連告饒,帶著一眾子弟離開了。
可能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上差這般著急宣王仲見大將軍。
子弟們紛紛表態,亂七八糟地一通拱手。
「我便要來說一說公道!」有位王姓子弟說道:「你們可記得諾曼公爵要收重稅,鬧得饑民遍地?那年春申、清河兩地又遇著大災,災民紛紛渡河就糧。我當時便看見程家施粥場救人。」
在大將軍自領清河郡守后,清河郡自保的大族,便再也沒有和唐庭和解的可能。
地面的雪掃的乾淨,留出了人走的道路,卻又沒有掃得太苦,壞了雪景——這樣的匠心,恐怕都護府全境也找不出幾個來。
眼看小吏看著他不知如何是好,老官揚了揚手,讓小吏收取別人的信函便好,那幾根指甲保養得很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除此之外,便無閑冗之人。
都護府和唐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王仲卻站在屋裡不出來。
「這世道,當了善人,卻也沒有什麼好說的。」程大兄說:「有行善之心,卻也不能叫人心服口服,還得要有行善之力,才能救民於水火之間。當初清河、春申兩地災民來投,我家老父親當真幾個月沒有落家,安置田園、派出牛隻、拓墾荒地。還與那災民約定,每年只收一道米,第二道米不收。你說,阻卜郡的地,便是懶漢,一年也是兩收。雖說有些鹽滷,可只要挑水勤快些,把地洗了,便是沃野呀!可是經了冬,還是餓死了許多懶鬼。聖人說的對,『貴胄劣庶,自古不同』。他們懶死了,我程家卻不能不管,一寸厚的棺材板,不知道釘了多少副出去!你們說,這算是行善么!」
子弟中間,倒有一個面如田字的青年非常不快。
不久后,佩劍送到。
這些青年所說的話題,倒也頗為相同,都在抱怨年成不好,懶漢們不安於產業,賊兵橫行、亂命不斷。
下方郡的情況就複雜一些,下方人的祖先大多是唐人迎娶了阻卜女子后留下來的。唐國遠征軍,也多次從這裏出發,要麼就是將這裏作為屯糧之地。
不一會,竟然聽見了柔媚的河陽歌子,原來是一群女官在學音。幾個清瘦的樂師在一旁皺著眉頭指點女官。樂師之中有一個人歪著身子飲酒,對剛剛唱完歌子的女官只評價了一句「和*圖*書能聽」,那女官受了委屈,哇地一聲哭了。樂師和女官看見一群青年突然走進別院,大驚失色,一個老頭怒氣沖沖地走過來和小吏理論。
程大兄郎朗一笑,結果沒有笑好,鼻子吭哧了一聲,倒像是豬哼了一聲。
唐博朗樂呵呵地說:「也罷!閻君好見,小鬼難纏!我隨著王兄去便是,再遇到些壞事的人,我好替王兄擋了!」
唐博朗也是豁達自如之輩,即便與王仲點頭之交,此時被他帶去見大將軍,竟也沒有什麼在乎。
這裏究竟是將軍府么?
小吏點清了信函,隨著那老官進去了。
程大兄心胸何等寬闊,怎麼會不愛聽,便揮了揮手:「你們對我家有什麼知道的,只管說便是!就當我不在這裏!卻不要遮遮掩掩,好像我不叫你們說一般。」
春申公爵意外的發現,郡守比義軍首領們要好打交道一些。
「我家獻了二十匹馬,竟然有些自慚形穢,恨不得現在便回家!」
「筷子立著卻有什麼好提!」程大兄傲然說道:「我家的粥場,在粥裏面,」程大兄等眾人都被他的話吸引后,才淡淡地說:「是加了鹽的。」
世上若有情誼,怕是有一半都瀰漫在大將軍府別院的這處小屋中。
王仲搖了搖頭,想將這個念頭從腦海裏面揮去。
唐王或早或晚都會南下,各地大族在觀望之中,竟然紛紛與春申公爵達成了和解。
王仲看著這小吏,心中倒是瞭然——這傢伙原來是帶著眾人會情娘來了。
眾人入得大將軍府時,佩劍都被收走了。這種佩劍都是禮劍,劍鞘華美,內襯之劍卻不開刃,有些還會鑄死在劍鞘上。
有個同樣來自阻卜的青年就很不平:「程兄何苦自辱家門?程大伯是何等樣人,怕是小半個州郡都是你家的!你家若是不成氣,豈不是羞煞了我輩?」
安息人和烏蘇拉人一旦被各地義軍捉住,連女人都活不下去來。許多諾曼女人倒是被分一空,送到了郡內深山老林的地方,賣給老光棍為妻。
各地義軍都在殺人,殺得最多的就是「碧眼兒們」,幾乎殺光了唐地盤踞的諾曼、烏蘇拉、安息僑民,大片的土地被唐人大族分,財貨也被收繳一空。
王仲晃了一圈,抱著胳膊靠在柱子上,倒也沒什麼好說的。
大族不擔心諾曼人北上,因為諾曼人猶如閹雞,多少年也恢復不過來。大族們擔心河陽朝廷南下,更擔心那位態度不明的大將軍。
義軍首領們絕不會和諾曼人談判,但郡守們卻比較理性,願意接受「對雙方都有利的和平」。
那老實青年本來是一門心思地誇讚程伯父的,可現在他突然發現,小時候父親和程伯父的侃侃而談,話鋒交錯,竟然能這樣解釋。一時之間陷入了迷茫之中,忘了說話。當初父親真的是去買地的嗎?
王仲對那唐博朗拱手致謝,讓他坐下,不必再生枝節。
唐人的統治終於重建,各地州郡陸續光復,可大族們卻滿足於州郡之內,根本沒有聯手南下,把諾曼人推下海的打算。
上差說得也著急,這老官只感覺王仲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卻不清楚他是誰。
王仲看了一眼,便心下確認了是他。
烏蘇拉人則恢復了對春申公爵的信心,借給了他一筆錢,讓他雇來了兩支傭兵。還把反叛后準備投奔唐人的一支傭兵安撫住。烏蘇拉人替公爵償還了拖欠的傭金,讓原先的那支傭兵將合約延長兩年。
一聲傳令由遠及近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