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兄弟鬩牆
第二十七章 塔
有個羅斯籍的紅披風打了波雅爾一巴掌,給了他一袋酒喝,用羅斯話又問了一遍。
在重整埃辛秩序的同時,城內傭兵、城外的流民、貴族親衛則被紅披風驅趕到了軍營之中。
市民們則被告知,只要舉報了有通敵嫌疑的居民,就能得到賞金,如果有才能被烏蘇拉人看上,甚至可以得到「通行證」,從而獲得大量的特權。
埃辛城內得到過自由港的消息,說是唐軍劫掠了伊茲米塔,並且扶持了一個古河王公。
越過尼爾城后,戰場上只看見遍地的焚屍堆,既看不見唐人的,也看不見諾曼人的。
紅披風衛隊眼看天色將晚,便讓教堂控制居民,等待宵禁結束。
格蘭特從來沒有告訴過諾曼人,西部的局勢是多麼危險。
他有一種直覺,唐人的間諜一定藏身其中,現在卻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市民們很快就被按照居住區域劃分,交由不同的貴人們管理。
天空透著一層雲霧。
烏蘇拉軍人們上報了紅披風衛隊。
共和國最忠誠的士兵,當然應該掌握在烏蘇拉人的手裡。
他看見了唐軍木寨旁邊那些隆起的土堆,那下面埋葬的諾曼士兵恐怕不在少數。
維基利奧自始至終不太看得起小格蘭特:他和他父親一樣魯莽,更加地傾向於執政官,是個危險的貴族派,更重要的是,他只有一半的烏蘇拉血統,也就比他的父親稍好一些。
兩小時后,埃辛城的各級軍官身邊都佔著兩個紅披風士兵,這些紅披風士兵以烏蘇拉將軍團的名義詢問他們,是否願意接受調遣。
被攻破的唐軍木寨瀰漫著淡淡的黑煙。
「格蘭特大人,也是一位將軍。」士兵隊長善意地提醒維基利奧。「他想進攻的時候,我們只能服從。」
上萬人的部隊,留下了大量的痕迹,但卻沒有朝著西部派出信使,這真是叫人奇怪。
三天之內,有三百多人被帶去問話,其中六十多人再也沒有返回。
不久后,埃辛城內便陷入了恐怖之中。居民們紛紛逃回家中,如果距離太遠不敢走動,就逃進了臨近的教堂之中。多父親跑回了家,看見小孩蹲在街邊拉屎,口乾舌燥解釋不清,就一腳踢過去,孩子便「嗷」地一聲夾著屁股里的半截屎飛進了家門。
對於烏蘇拉人來說,尼塔西部的聯盟,只不過是拴在都護府脖子上的一根鎖鏈,需要的時候就用來勒緊唐人的脖子,讓唐人乖乖聽命,不需要的時候,他們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唐人的瑞德城。
格蘭特這樣的貴族派,卻只需完成作戰任務即可——他只對執政官負責。
面對執政官的質詢,維基利奧聲稱,在撤退之前曾經四次與老格蘭特聯絡,讓他一同撤退,但老格蘭特堅信再取得一場勝利,羅斯人就會屈服,致意繼續北上。
維基利奧沒有說話,他身後的兩個紅披風衛隊長卻一左一右,揪住了兩側的士兵,割開了他們的耳朵。
埃辛城的風氣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改變了。
埃辛城上次宵禁,還是安息大軍兵臨城下的時候,後來局勢晦暗不明,可再怎麼說,也絕對沒有壞到安息大軍圍城那時。
「漫山遍野突然都是異教徒——紅色的異教徒,都是旗——樹林也被燒了。」波雅爾顫抖著說:「將軍被逼進了沼澤。異教徒的馬蹄都釘著鐵,踩在我們身上,他們怎麼有這麼多馬——我們一直追著唐軍,」波雅爾用想不通的語氣說:「我們只輸了一次啊。」
塔周圍是許多瘋瘋癲癲的諾曼士兵,樹林已經被唐人點燃,橙紅色的火光對著天空咆哮不止,風中滿是火焰的風哮之聲。
有個每天往埃辛城送牛奶的女人則被以通敵罪公開處決。有許多埃辛居民證明說,這個女人不止一次地說「唐人雖然是異教徒,但每次買我的乳酪從不賒賬,也不對我吹口哨,埃辛人反倒不行」。
遠處觀望的民夫和小商人們見勢不妙,跑了個
和圖書
精光。不久之後,神父就才聽說是烏蘇拉人戒嚴,這才安下心來。
許多工匠因為拒絕接極低的工錢拒絕出工,第二天就遭到了本區域貴人的打壓。
一個衣不蔽體的羅斯波雅爾被帶到了維基利奧的面前。
羅斯人用回憶噩夢的語氣對維基利奧說。
維基利奧經由北路開闢了東進的道路,一來可以避開尼爾城,而來可以更快地抵達決戰之處。
維基利奧正在對他的軍官們訓話,士兵們站在遠處,勉強維持著隊列。
對於貴族,唐人逼迫他們效忠;對於村莊,唐軍通過劫掠讓它們失去糧食和人口;對於城鎮,唐軍通過扶持傀儡讓它們選擇中立。
數百貴族、軍官、老兵、紅披風侍衛官們稀稀拉拉地歡呼了一陣。
唐人居民們被集中起來,送到了一處莊園之中做工,從此被遣出了埃辛城。
當維基利奧開始在其他沿海城鎮推行戰時統治的時候,埃辛人不分貴人、平民,竟然紛紛開始協助烏蘇拉人。
一個軍官擦著額頭上的汗:「將軍圍困尼爾城的時候,唐軍數次來救援,都被將軍擊潰。戰場的形勢多變,格蘭特將軍是敏銳之人,如果他發現了戰機,也有可能越過尼爾城與唐軍決戰的。」
波雅爾被打出了鼻血。
「找個能說話的人過來。」維基利奧說:「把格蘭特的所作所為全部告訴我!如果你說不上來,就找你的頭目來!我給你一個小時。到時候我要不能聽到尼塔的消息,你的妻子會收到你的外套,裏面放著一條死魚。」
「唐軍沒有三倍的士兵時,什麼時候決戰過!」維基利奧即便不在尼塔,但對於他的敵人卻了解頗多:「只有一次,就是和安息人決戰的時候。那一次唐人磨了安息人幾個月,決戰之前,又拖著安息人跑了好幾天,最後還是突襲而戰!格蘭特憑什麼敢去馬恩吉!」
格蘭特將軍給人的感覺是個典型的烏蘇拉人,為人和善慷慨,照顧別人的想法,只要保證了貿易,便不怎麼插手當地人的生活。
斥候哆哆嗦嗦地告訴維基利奧,前面的景象慘烈無比。
維基利奧既不依照烏蘇拉法律,也不依照尼塔行省法,他像對軍營一樣地對待埃辛城。
按照常理,抵達碼頭之後,埃辛城的貴族、市民領袖應該站在碼頭恭迎維基利奧。
執行清理街道的命令時,許多習慣了格蘭特溫情脈脈統治的諾曼人不滿地當街反抗,街頭立刻就出現了流血。
當維基利奧要求城市貴人們協助管理市民的時候,大多數的行會首領、小貴族、商人領袖都選擇了協助。
如果不是因為維基利奧素來以作戰沉穩聞名,人們多半要猜測他是一個毫無經驗的將領:滿心的緊張無處排遣,便要讓所有的人跟著一起受罪。
運貨的民夫以及小商人們只是遠遠地靠在貨物大包龐,指指點點地看著海里的帆船。當他們看見紅披風衛隊閃閃發亮的鎧甲時,就響起了一陣喧嘩。
三小時之後,維基利奧坐在格蘭特曾經坐過的高背鐵椅上,冷淡地打量著埃辛城內的瑟瑟發抖的貴人。
堆積如山的糧食、逐漸修復的城牆、壁壘森嚴的軍營、城鎮之間定期派出斥候和使者。
格蘭特留下的情報板已經被丟進了垃圾堆。
在將軍團之中,維基利奧的資歷比格蘭特老,作戰經驗也豐富。
安息人入侵后,這一地區再也沒有恢復過,烏蘇拉人怎麼會看得起這種地方。
很快,六千七百多人的龐大軍隊沿著格蘭特走過的道路,朝著東部開拔而去。
紅披風衛隊鎮壓烏蘇拉市民的時候都不會眨一下眼睛,更何況是埃辛城的諾曼人。
還沒有靠岸的時候,艦隊之中傳來的喧囂之聲,就已經讓埃辛城受到了觸動。
維基利奧有一個習慣,就是在不同的城鎮下面釘上釘子,上面掛著一些近期的情報,城鎮之間使用紅線連接。
一個和*圖*書埃辛民夫被指控通敵罪,因為他的鄰居說他突然多出了許多錢,過去他只會去買羅斯烈酒兌水喝,現在卻天天有錢去買更加昂貴的烏蘇拉酒;
「格蘭特呢?」
至於尼塔西部的貿易聯盟,在格蘭特眼中,並不是一個多麼重要的地方。
老格蘭特是個埃蘭人,將軍團不可能為了一個埃蘭人,讓烏蘇拉人受罰。
維基利奧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情緒頒布法令。
埃辛城內的貴人更是一馬當先,只需要通過幾次會談,就能讓另一座城市的貴人立刻行動起來,協助烏蘇拉人接管城鎮的治權。
維基利奧說完后,退下了高高的木台。
第二天一早,石料商人、糧食商人就發現他們的倉庫遭到了查禁,行會聚會也被禁止,幾日內往返城內外的居民,不論是布料商、安息香料商、馬車行主、酒商都被逐一盤問。
埃辛城內一片騷動。
有好幾天沒有聽到格蘭特的消息了。
諾曼市民在一個小時之內就接受了這種改變。
碼頭上甚至沒有戒嚴。
各城的軍人們重新確認了對烏蘇拉的效忠,並且稱呼格蘭特為「先生」,稱呼維基利奧為「將軍閣下」。
格蘭特是一個聰明的將領,他明白自己的任務:讓都護府陷入長久動蕩並疲憊不堪,最終接受烏蘇拉人提出的和平,重新恢復東方的貿易。
整個埃辛城在維基利奧的統治下瑟瑟發抖。
「十天了,閣下。」埃辛城內的商會會長說道:「格蘭特大人準備充分,有一萬名士兵。昨日還傳來了他的捷報,格蘭特將軍幾天前在馬恩吉西部擊潰了唐軍主力。」
維基利奧跳上了埃辛城的碼頭。
這些士兵多半是羅斯人,他們被嚇得半死,滿嘴說著「人頭」「沼澤」「大戰」。
「擊潰唐軍主力。」維基利奧說道:「尼爾城他都沒有攻下來!他就敢去打馬恩吉!」
「將軍閣下,」士兵隊長說:「格蘭特將軍已經東征了。」
過去,若說懼怕烏蘇拉人,諾曼市民大不了呆在家中,不跟烏蘇拉人合作便是了。
看來根本沒有什麼決戰。
斥候們繼續打探之後,終於在決戰戰場附近發現了一股倉皇西逃的軍隊。
維基利奧在羅斯地區時,早就見過世界上最慘烈的景象了。
「格蘭特呢?」維基利奧的聲音冰冷,他甚至不屑於隱藏憤怒:「讓他來見我。」
維基利奧選擇優秀士兵的方法很獨特,他給這些士兵供應粗糧和清水,每天讓他們在軍營裏面砸石頭,不準喝酒、不準找女人、不準找男人。
維基利奧與格蘭特的不和,在烏蘇拉是公開的。
抵抗到最後的唐軍士兵被絞死在樹上,還有許多唐軍士兵的屍首被堆積在一起后焚燒。
在尼爾城附近,有許多諾曼貴族與唐人單獨談和甚至歸順了唐人。
這種說法十二人委員會不能接受,將軍團卻心照不宣地接受了這個解釋。
維基利奧的演講準備了很久,但聽眾卻只有兩三百人,這些人聽得懂烏蘇拉話,也聽得懂諾曼話,能夠跟得上將軍的思路。
在西部聯軍中,同時使用著四種語言:烏蘇拉語、諾曼語、安息語、羅斯語。
格蘭特只不過經歷了無數場小戰役,有時候「擊潰」唐軍,有時候被唐軍吃掉幾百人,唐軍則在引誘格蘭特朝著北方前進。
他已經知道了具體時間,但他還是不在乎多問一次。
整個街道一片寧靜,見到了紅披風衛隊當街殺人後,諾曼人甚至不敢用耳朵貼著窗戶聽外面的動靜。
許多船隻甚至要遠遠地避開烏蘇拉人的戰艦,以免被突然掉頭的戰艦撞沉。
維基利奧新的情報板則被樹立起來。
三座人頭塔,都是諾曼人。
幾個專門供這些人逍遙的酒館和妓院再度開業。
一個小時之後,城內的貴人和軍官驚覺不妙,倉促趕往城門與維基利奧見面。
軍人集結已畢。
火焰的氣息充斥在鼻中,許多士m.hetubook•com.com兵眼睛被刺痛,如同在爐火邊被熏了煙一般。
「什麼?」
血流了一地。
可是教堂塞滿了人,神父擔心出現騷亂,便出面將市民分開安置,大體思路是「狼與肉不可同船」:未婚女人和成年男人分開、小男孩和神職人員分開、他還囑咐教堂的肉商趕緊把羊牽回家,說如今這種情況,沒法保證祭品純潔無暇,改日再舉行「殺犢祭神」的典禮。
諾曼戰船、安息船、羅斯人的圓底貨船,在烏蘇拉戰船的面前如同澡盆裏面的玩具船一樣。
尼塔西部的曾經聚散著布爾薩半島的財貨,從埃辛到格拉摩根之間,大量的城鎮可以將廉價的原料變為昂貴的貨物。
很快新的戰地形勢便送到了維基利奧的桌上。
「我會帶你們進入都護府,不論戰局如何,十五天後我們就撤退。你們要返回領地、修繕你們的城堡、燒毀城堡周圍的農田、封死各地的井口、掘開河道!只要聽命於我,你們絕不會失敗!勝利也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教堂之中一時人滿為患,神父一開始還以為末日降臨,不然素來崇拜魚木偶像的埃辛人,怎麼想起今天來做禮拜了。
軍隊之中既有隨軍神父,也有隨軍穆護,據說還有幾個新改宗的安息神父。安息神父既能主持彌撒,需要的時候也能跳跳大神,有時候代替長生天說話,有時候火神附體,必要的時候還能說說預言,或者表演下魔術什麼的。
紅披風衛隊雖然喜歡招募外國士兵,但是外國士兵晉陞為將軍,那就讓人接受不了了。
繼續東進后,戰場的痕迹逐漸出現了。
抵達碼頭半小時內,維基利奧接管了埃辛港。
被指控通敵罪的居民沒有自辯的機會,只要同時有三個以上的埃辛居民舉報他,他就會被逮捕。
外國人不懂共和國的傳統,常常會因為小小的收買,就支持某位執政官的稱王野心,這種例子在烏蘇拉歷史上比比皆是。
幾天之內,體格強健的士兵毫髮無損,被立刻補充進了烏蘇拉軍隊之中;體格稍差但完成了任務的士兵,則被允許返回城內,接管了城內的巡邏治安等任務;體格最差、最不服管理的士兵則被遷入了唐人的作坊,讓他們和唐人一道勞作。
糧食和鐵禁止銷售後,越來越多的物資也陸續被列為禁止貿易。
烏蘇拉戰船如同一個個海上城鎮,每艘船上都有自己的裁縫、鐵匠甚至捕魚隊。
「只輸了一次啊,我們只輸了一次啊。」這個波雅爾喃喃自語。
貿易大半停止了。
突然恢復宵禁,整個埃辛城都陷入了一陣震驚后的緘默之中。
入夜之後,埃辛城失去了往日的歡樂喧囂,就連徹夜經營的酒館、妓院今日也是冷冷清清的。商人們被限制在家中,紅披風衛隊偶爾會敲開有些市民的家門,在一片哭嚎哀求之中帶走可疑的人。
維基利奧臉色鐵青。
大軍派出的斥候不斷地報告前方的情況,維基利奧得不到情報時就停止前進,直到前方打探完畢為止。
維基利奧進入埃辛城的第十天,他的軍隊膨脹到了六千人。
「若能各自守衛領地和城鎮,每一個地方都會成為唐軍的傷心地。他們會把血流干,然後和我們談判。情況有許多種,但我命令你們從最壞的一種著手準備。」
兩名士兵和士兵隊長擎著格蘭特的將軍旗,站在碼頭上迎接維基利奧的到來。
除開兩人的理念不同之外,還有一點私人恩怨。當初,深入羅斯北方作戰的時候,維基利奧判斷無法取勝,便撤回了海岸。格蘭特父親的陣亡,或多或少與這一撤退有關。
埃辛的貴人卻很快恢復了鎮定,維基利奧對市民領袖和貴人很不錯。
在將軍團大多數成員看來,老格蘭特不過是一個聰明的傭兵頭子罷了,如果共和國需要,他就會被派到南海去鎮壓叛亂,這才是外國軍人的歸宿。
「將軍大人,您這hetubook.com.com樣詆毀格蘭特閣下,究竟有什麼目的?」
兩個妓|女被指控通敵罪,被當街剃掉了頭髮后絞死,因為有姐妹舉報她們接待萊赫人,並且告訴了對方許多烏蘇拉軍官們的信息;
多年前的夢魘在血與火之中復甦了。
「埃蘭人走了多久了?」維基利奧問道。
那裡即便不再屬於西部聯盟,也總該划入古河人勢力,眼看維基利奧將伊茲米塔化為唐土后,整個西部的局勢立刻顯得危機四伏。
烏蘇拉商人們的貨船已經讓人印象深刻,可是當烏蘇拉的戰艦駛入海峽之後,埃辛城的居民終於明白了,烏蘇拉為何有底氣與任何敵人開戰。
很快,幾座教堂的神父找到了烏蘇拉軍人,說諾曼市民躲避在教堂之中,希望能允許他們回家。
前一段時間唐人四處的劫掠看起來沒有章法,可是經過維基利奧的分析后,將領和貴人們都發現,唐人如同剝洋蔥一樣,圍繞著整個西部聯盟層層滲透。
維基利奧的手段更加生硬,但他卻是真正地在為西部聯盟考慮:戰爭結束之後,都護府的財貨固然重要,可是尼塔西部的也應該儘快恢復過來,真得打爛了,對共和國也是巨大的損失。
本該抱怨連天的烏蘇拉商人卻偃旗息鼓。他們自知可以對諾曼貴族大呼小叫,但對於維基利奧這樣的烏蘇拉權貴,商人們卻顯得勢單力薄,他們都明白,維基利奧背後是共和國本身。
維基利奧發現他們鎧甲已經拋棄殆盡、武器也沒有了、騎著的馬吐著血沫,估計是跑壞了喉肺。
被無限拖延的城牆修繕也當即恢復。
「格蘭特把我們置於了危險的境地之中!」維基利奧說:「不論你們曾經如何聽命與他,現在都要這樣聽命與我。你們要認清異教徒,要認清那個叫做都護府的公爵領:它不是一個大部落,它是一個國家!」
市民陷入了惶恐之中。
格蘭特回復了最初的兩封信,對於之後的信件則置之不理,格蘭特說他已經咬住了唐軍的主力,不久后就會親手斬殺唐人的大公。
小格蘭特進入將軍團,是十二人委員會對將軍團抗議后,雙方的妥協。
街道上,每天都有人被處決。
沿途的村莊空蕩蕩的,居民們不知去向。
烏蘇拉軍人唯一對市民們解釋的罪行只有一樣:「通敵罪」,任何與都護府有所往來,不論是提供情報、散布謠言、水源投毒、縱火,都被歸入通敵罪。
「我們現在就去把格蘭特救回來。那一萬名士兵若能盡數返回,那麼半年之內,都護府就會失敗!若是能回來五千人,都護府就能撐到明年,但難逃失敗的宿命!若是最壞的情況發生了,將軍們,你們就要準備好防禦了。」
貴人們只當眾處罰了一小批市民,追隨者們就完成了剩下的工作:每一個拒絕給烏蘇拉人工作的市民,都會遭到威脅,入夜之後家中會意外失火,時常有死去的動物被丟在家門口。
埃辛城的貴人們雖然在新統治下得到了好處,但卻覺得維基利奧未免有些緊張得過份。
最引人注意的一點,是他將伊茲米塔划為了「唐土」,這倒是惹人稱奇。
讓維基利奧擔憂的是,地面唐人的屍體正在減少,諾曼人的屍體逐漸增加。
維基利奧並不覺得有什麼振奮的。
格蘭特經營了幾個月的成果被挖去了根基。
城市貴人們經歷了惶恐之後,又在維基利奧這裏得到了特權。兩相對比之下,他們發覺自己的特權比往日更加甜美。
紅披風衛隊士兵不過五百多人,但是加上新招募的傭兵和羅斯人,遠征軍的人數已經達到了三千多人。
維基利奧將埃辛城變成了一條漆黑悠長的地道——唯一的出口上掛著一塊牌子,寫著向烏蘇拉人效忠。
有三艘烏蘇拉戰艦的桅杆極高,橫杆伸展極開,兩船交錯的時候,水手幾乎可以盪著繩索一躍而過,跳上另一艘船。
共和派總是忠於共和國。
可https://m.hetubook.com•com是今天,碼頭只是顯得繁忙,但沒有一絲莊重迎接的意思。
現在,維基利奧和城內貴人和解后,諾曼市民連不合作的權力也沒有了。
維基利奧看了那些人一眼。
埃辛城外。
二十七艘巨大的帆船停泊在海峽上,巋然不動,如同海峽中間突然矗立起來的巨大礁石。
他站在士兵隊長的前面時,就如同一座石塔一樣地投下了一道陰影。
市民們屈服的速度,就和少數市民趨附於新貴的速度一樣快。
一邊擴充軍隊,維基利奧一邊對東進的大軍發去警告,所有的命令中,都要求格蘭特立刻撤回。
在一片開闊的樹林旁,斥候們已經等候多時了。
他想要看看,這些貴人是不是真的蠢得什麼都不懂。
走出樹林后,羅斯地區的記憶鮮明地復活了,如同一位拳手多年之後,聽見到了鼻子第一次被打斷時的咔嚓聲。
烏蘇拉人的戰爭計劃之中,就有一條核心的條款:要求都護府割讓瑞德城,把瑞德城作為一個自由市加入烏蘇拉人的貿易聯盟。
維基利奧卻恰恰相反,他倒是有點像當初諾曼帝國派來的那些大貴族——抵達了城內就要奪取城鎮權力,鬧得滿城騷動也再所不惜。
在諾曼南部,維基利奧並非無所事事,他雇傭了一支當地的傭兵。抵達羅斯海岸的時候,他設法將當地的烏蘇拉海軍收並一處,並且命令一群臣服於烏蘇拉的波雅爾派出精銳士兵協助作戰。
每當一條法令被執行,他都要感慨一句:「這本該是格蘭特做的!」
許多市民都加入了烏蘇拉人組織的市民武裝,他們並不求得到多少報酬,只求自家不被清算或者舉報。
「但是戰局還沒有壞到不可收拾的時候!」
「我詆毀他?」維基利奧對旁邊的一個文官說道:「蓋爾!把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我說的每一個字,都不會吞回去!召集你們的部下,清點糧食,準備隨我東進!看看能不能把格蘭特那個蠢貨救出來!」
「你們知道聯軍有多少人?我告訴你們,我們總共有三萬人,但是分佈在三個行省!我還要告訴你們,最初的計劃,是要在格拉摩根會師,逼迫古河人加入我們,南下將都護府一分為二,讓都護府屈服!可是格蘭特敗壞了我們的計劃!他讓一萬名士兵至於險境,他不等賽里斯公爵和安息傭兵的匯合,就獨自行動了!他已經犯下了罪行,他會在烏蘇拉得到審判!」
「整頓你們的士兵!拔營東進!」
這些事情,格蘭特都知道,但是格蘭特卻一直秉持著烏蘇拉人的想法:只要有一萬名士兵登陸海岸,就能讓都護府不得安寧,即便打輸了,退回海上便是。
他並沒有猶豫,制命令各部士兵列陣互保,便帶著一百多紅披風衛士穿過了樹林。
士兵隊長依舊保持著笑容,但表情卻有些僵硬:「格蘭特將軍已經準備了宴會,他吩咐我說,一旦您抵達埃辛,務必要去看看——」
這些貴人都得到了維基利奧簽署的准行令,即便入夜之後,也能在街道上行走,甚至可以在家中舉辦宴會。
這一下,維基利奧才發現格蘭特這草包是多麼大意。
斥候們的臉色越來越嚴峻,他們時常彙報說在某某地,發現了數百諾曼軍人的屍體。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維基利奧雖然是烏蘇拉人,但卻沒有烏蘇拉人那種短小勻稱的身材,他像卡馬爾人一樣身材高大、體毛濃密。
波雅爾茫然地抬著頭,鬍鬚顫抖,上面掛著血液、酒液和鼻涕。
維基利奧用一夜的時間,就讓埃辛城轉入了備戰狀態。
可在埃辛城內,人們卻以為當地的貴族依舊忠誠。
因為士兵的慘嚎,地上的血顯得更加腥紅可怖,在太陽的照射下,閃閃發亮如同紅寶石,但不一會就被凌冽的風吹乾。
貴族們按照所在城鎮而非家族分類,下面有一些簡單的評論:「忠心可疑」、「懦夫」、「已叛變」、「兩面效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