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兄弟鬩牆
第五十七章 行路難
現在,王鳴鶴東望未知的故國都城。
前去追殺王白河的部族戰士告訴王鳴鶴:「你的哥哥很能打,他女人也厲害,我們死了六個。」
返回周朝參見陛下,告訴他:臣不辱命,通使已達。
王鳴鶴還記得小時候,別的孩子都已經睡下了,他會被父親和兄弟推醒,在月光下走到很遠的地方。
實在孤單得厲害,他就南下尋找部落的常營,去找女人睡覺,跟人做做生意,然後返回北部。
至於西遷的那支唐人,恐怕比起皇子出海還要早。
現在,他還要繼續將這個夢繼續下去。
當初,深入草原的使團退回沙漠的時候,曾在此據守。
如果正使正常宣召,那麼匿使不會有任何行動。
王鳴鶴也只能通過這唯一見到的中土之人,去想象遙遠的故國,周人的國家應該是什麼樣子。
接著,大多數人都開始對王鳴鶴告辭離開。
可是,通使之路,依舊只進行了一半。
草原上的夜晚,即便是夏天也是涼颼颼的。
嫁給父親之後,母親也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多出了一個新的特質,那就是堅韌。
石越不知聽出沒聽出來味道,只露出了淡然的笑容:「都護授我等唐、周經典,不仔細研讀,豈不是辜負了都護一片苦心。」
都護府。
王鳴鶴要理解這一點很困難。
很快,一位部族勇士挑戰了酋長,斬下了酋長的腦袋。
文書取出了牛骨匕首,對準了胸口,對王鳴鶴囑咐:「莫忘汝乃周人!」
這裡是很好的國家,這裡有大有可為的軍民,但這裏卻不是終點。
去年冬天,王鳴鶴終於走到了章白羽的軍營中。
向西,去陌生的異域尋找可以託付之人。
當然,這是草原人的演算法。
這個消息被新酋長努力壓制著。
王鳴鶴曾經好奇過,為何母親會這般忠誠于父親。
漫天的花火下,王鳴鶴放聲大哭。
部族中的長老們如同得勝了一樣看著王鳴鶴的父親。
王白河曾經三次前往西部。
但後來,母親還是堅持生下了王鳴鶴。
許多諸侯是和周朝作戰之後,交出的沿海邊城,許多諸侯則是主動派來艦隊,撤走了當地的軍民。
部族中的酋長花了一生的時間去仔細琢磨周使,甚至有意縱容周使,希望他會逃跑,並且在他的長子冒險的時候立刻給予雷霆一擊,都是指望能夠馴服這位驕傲的周人。
不論哪一項使命,王鳴鶴都沒有樂觀可以此生完成。
在雲的盡頭,周朝的皇帝這個時候是否還記得,周朝曾經朝著西部派出了一個使團?
王鳴鶴心中猛跳,他不認識這些使者,經過詢問,他才知道部落最近發生了政變。
說完,文書自裁而亡。
石越怒極,扭頭看王鳴鶴:「周使可願我留下么?」
這一次,父親畫下來的字更簡單。
此言一出,舉座大驚。
只不過這個安息人似乎一點都不見外,一開始就自言是唐人,心向故國,絕非普通的歸義人。
「一撇一捺,」父親說:「人。」
酋長的做法被人視為懦弱。
王鳴鶴對於這樣的人,卻感覺有點棘手。
後來他才聽到原委,當初草原上大亂,敵人的部族已經衝進了營帳,所有的男人跑到了草原的深處,只有王鳴鶴的父親死勸酋長,讓他返回拯救落在後面的族人。
第二次,兄弟向西走了九天,帶回來了一個姑娘,如同年輕一些的母親一樣,兇悍m.hetubook.com.com、美麗、野性十足。
即便是那個時候,王鳴鶴父子兩人,也都老實地呆在牧場之中,派去盯他們的人都回報說:「父子兩人都像是閹掉的羊,沒有一點脾氣。」
滿座唐人衣冠,唯有王鳴鶴作周人打扮。
沛使似乎也一眼認出了周朝官服,這也只能感謝都護府裁縫的妙手之功吧。
草原清苦難守,南邊那些孱弱不堪的居民怎麼可能久居此地。
石越說:「撒謊就要撒個大的,不然不足以取信。你們都被騙了!這明顯是假的!」
渾渾噩噩之中,他走遍了整個春申河谷,最北去過歸雲城,向東遊歷了清河、春申,渡過春申河,他又去了河陽、阻卜、下方,最終,他與一群羅斯人一道,抵達了羅斯人的地盤。如果不是托萊人的冒險船,恐怕他至今還逗留在洛峽以西。
在很多年的時間里,劇目所及,也只有那麼十幾個人,其中有安息人、有周人還有一些不知道什麼地方來的人。這些人大多都是遭到劫掠之後,被草原人控制起來當成人質的。
母親的刀刃則會一次次斬斷火苗。
王鳴鶴一開始還覺得印璽的紋路很複雜,等到開始背誦詔諭文書的形制時,他才明白:要偽造這份詔諭,最困難的不是捏造內容,也不是模擬印璽,而是製作出一份相同的詔書。
然後,兄弟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了,他決定朝著西邊一直走下去。
遙遠的中土,人口極為富庶,即便是整個草原上的居民加起來,也比不上中土的一郡之地。春天的時候,土地會被農夫翻開,許多農夫的吃穿用度,比起草原上的戰士也不會差,他們勞作之後就有布、糧食、鹽可以用,他們一生都不會遭遇戰火。故國的北面,有雄偉的城牆和山關,故國的南面,有俏麗的園林與繁華的市鎮。許多鄉村地區,還有關於種植糧食的法律,每一年秋檢,農吏都會巡視各塊農田,如果鼠穴超過三個,農夫就會遭到鞭撻,每一年村莊收成最少的農人,會被打十二下鞭子,收成最多的農人,如果正好遇到了差役,就可以免除,如果沒有遇到差役,就能享受到三個月的俸祿。俸祿是中土官員得到的禮物,皇帝用這種禮物賞賜給他們。官員,是中土的酋長,但是又有不同,他們會管理更多的人口,但卻不會和酋長一樣兇殘好鬥。
母親曾對父親說:「若你死了,白河也死了,恐怕你的那張紙也送不到西邊去,我再給你一個兒子。你就算是運氣再差,一家三個男人,總不會全部死掉。」
新的酋長不關心他的底細,新的酋長不在乎他的出生,新的酋長只當他是一個族中牧民——既然佔據了一塊牧場,現在要打仗了,他就應該前來參加軍隊。
好幾年了。
飢餓、折磨、毆打、驚嚇、示好,無數種手段之下,依然有許多被人以為已經馴服的鷹,一旦離開了鎖鏈,就會飛向高空,再也不會回來。
這是父親的遺憾,因為他不知詔諭之中,究竟還有那些隱意是他不知道的。
可惜滿座衣冠此時都被驚住,都想跑去找都護稟告,紛紛從旁門離開,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如漏網之魚。
這之後的幾年,王鳴鶴孤獨一人留守在空蕩蕩的牧場上,有好幾次都差點發瘋。
周朝在派出使團的時候,時常會在使團之中安插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些臨事機變的「匿使」。
許多年前,周朝設北庭府。
相比之下,周使雖然不通文墨、言辭鄙陋,但父子兩人通使之行,卻足以稱得上傳奇。
沒有車輪高的孩子,是記不得事情的。
在北上返回父親牧場的路上,王鳴鶴殺掉了三個偶然遇到他的草原人。
但是這錢樵卻是驚世駭俗,他竟然在《瑞德群芳譜》上尋覓良緣。
石越當即判斷:「這沛使說話和放屁一樣,不過是在誆騙我們,不要信。」
抵達林中郡的時候,他以為使命就要完成了,但「天不遂人願」這句周人諺語,卻應驗在了他的身上。
當然,也有許多專門的馴鷹師,但是經過這些人之手馴服的鷹,總是被草原人看不起。他們覺得一定要親手捕捉的鷹,再親自馴服過,讓它們的野性在自己手中粉碎殆盡才算有意思。
文書很容易背誦,幾十遍就差不多了,但是詔諭材料質地如何描述,卻複雜得很。
馴鷹尚且如此艱難,馴人則更加困難。
分別了這樣久后,為何還說他們只是外臣?說的好像是個遠親一樣。
王鳴鶴稍有差池,就會遭到父親的杖責。
使用的皮革、草皮、軸骨、鑲金、紋線、描銀、五色絲綉、紋路、夾層之中鑲嵌的金箔片,處處皆有講究。
族人再次歡呼了起來,許多部族少年用敬畏和羡慕的眼神看著他,酋長依然沒有表態。
留下的遺產,也就是冊封了幾個汗王,挑撥他們互相攻擊而已。
至於族中的那些老頭說王鳴鶴會和周朝勾結,那更是胡說了。
當時有人將王鳴鶴推到了一輛大車旁邊,比了比他的腦袋,發現他尚沒有輪高,便踢了他一腳,讓他滾開。
按照石越本人的話來說:「恨不生為唐人。」
對於那沛使,都護府的清流們大多是不屑於他為伍的。
王鳴鶴剖開了這枚土塊,從裏面小心地取出了故國詔諭和使節印璽。
每到冬天,這些人都會死去一部分,有些人死是因為食物太少,有些人死是因為食物太多。
對於中土的印象,還是源自父親的教導。
這個少女後來嫁給了王鳴鶴的父親,為他剩下了七個孩子,最終活下來了兩個兒子。
酋長死去了,他手下的長老們卻不敢掉以輕心:他們時日無多,不能和酋長一樣有耐心,對他們來說,王鳴鶴的身份已經低賤如平民,馴服他也沒有什麼成就可言,殺掉他卻足以杜絕麻煩——這傢伙如果逃回了周朝,將襲擊周朝使團的事情告訴了皇帝,以周人睚眥必報的秉性,恐怕會興兵來犯。
所謂的白河,並不是具體的哪一條河流,而是草原冬天河流會結冰,冰河就是白河。
新的酋長是很得體的草原人,他焚燒了村莊、摧毀了農田、拔起了半定居的城鎮、對四方部族發出了邀請:洗劫吧!去西部吧!那裡水草豐美,居民孱弱,沒有周朝這樣的龐然大物,遍地都是財富!
父親從來不會將諸侯稱為「外賊」,也沒有將他們當成外國人。
十四歲的時候,王鳴鶴的父親為他束髮、授冠,從此,王鳴鶴便以周人自居,並且要為父親延續使命。
周朝正在採伐合適的船料,還要花去許多年的時間去陰乾它們,等到周朝水師成軍,按照父親的說法「便是外臣內附之時」。
族中的少年跟王鳴鶴的關係不錯,他們覺得幾十年都過hetubook.com•com去了,誰還記得當初的事情。
座中幾個林中讀書人噗嗤一笑,揶揄石越:「石大人是讀書的。」
草原本來就空,越往北越空。
可是那些諸侯,與周朝已經隔絕重洋,分別了數百年。
使團成員大部覆滅,倖存之人這些年也零落殆盡。
父親去世之後,王鳴鶴在另一位使團倖存者的協助下,剝掉了父親背後的皮,將詔諭的內容刻在了父親的皮膚上。
半個月後,王鳴鶴看見了兄弟和嫂子的屍體。
酋長到死也沒弄清楚,周使和他的兒子們馴服了沒有。
王鳴鶴和兄長,也都只是為了父親通使的目地,才出生在了草原上。
父親小心翼翼地將它們展開,用最後的力氣逼迫王鳴鶴背誦下來,還在沙地上讓王鳴鶴畫出印璽之紋。
當最後一個參与過攻擊周朝使團的長老死時,依然在詛咒王鳴鶴「牧場生毒草、牛羊死盡、亡靈永不安寧」。
其中有許多材料、工藝,王鳴鶴聞所未聞,只能聽見父親說一遍,他再學舌一邊。
王白河磨礪了刀劍、在箭壺裡面灌滿了箭、備好了肉乾,乳酪,果乾、準備了六匹馬、帶上了妻子,隨後,他開始朝著西部走去。
屋內。
石越怎麼勸說,他們都不信。
王鳴鶴的父親到死也不知道匿使是誰。
這是王鳴鶴的父親做了一輩子的夢。
只有一部分鷹,會盤旋一周后,落回馴鷹者的肩膀。
另一位使團的倖存者,一位糧秣文書,協助王鳴鶴剝掉了正使大人的皮膚。
接著,王鳴鶴對執戟吩咐:「讓沛使進來吧。」
周朝又好幾次在草原上修築石城,勉強堅持了六七年後就焚城南下。
第一次,兄弟向西走了兩天,帶回來了十六匹野馬,說他是去跟人貿易。
這些東西被王鳴鶴縫在了馬鞍之中。
做完這些后,文書對著東方故國長拜三次。
錢樵在外面高聲叫道:「沛國多年來早有內附天朝之心,王使竟然不見小使么!誤了軍國之事,周使莫悔!」
王鳴鶴點了點頭:「不論錢樵說什麼,有都護府的人在一旁聽著,總要好些。」
父親說過,一百半九十。
王鳴鶴卻沒打算做這些彎彎繞的事情,他是忠厚之人,不至於無禮,但又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不便和沛使接觸,打算派人去打發錢樵走便是。
王鳴鶴每背誦完整一段,父親就會毀壞一部分。
但這種行為與其說是為了昭明身份,更多的,可能是父親對通使的表態——縱然死去,他的血肉髮膚,也會繼續完成未盡的使命。
草原人的母親在嘴裏咬著木棍,親手割斷了臍帶,把血肉模糊的孩子塞在衣襟里,被王鳴鶴的父親橫抱上了馬,跨過了冰河。
周圍的人聽了都皺眉,覺得這話聽了不舒服,但又不能絲毫表現出來。就好像高堂滿座之時有人放了一個悶屁,有心要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最後也只能認了。
他自幼生活的環境,可不是窗明几淨的中土讀書之家,反倒是茹毛飲血的草原部族。這讓王鳴鶴並沒有天生地擁有中土人的自豪感,實際上,在部族之中,王鳴鶴經常看見流落到草原上的唐人,他們的處境很糟,並不像是父親聲稱的那般「貴胄」,相反,那些唐人要麼成為奴兵、要麼成為隸民、要麼就是變得和牧民一樣。
曾經,王鳴鶴西望未知的胞族之國。
不過周人打扮是這樣嗎?王鳴鶴https://m.hetubook.com.com不知道。但他對都護府的裁縫說出了父親告訴他的官服制樣,幾天後,都護府就縫製出了這套衣裳。
母親去世的早,王鳴鶴對於母親的印象並不深刻,他記得母親有瘦削的面龐,和男人一樣兇悍,會跳斬火舞。
母親在跳斬火舞的時候,頭髮會結成四十多束,每一束上都會懸挂一隻鈴鐺,有金的、有銀的、有鐵的、有骨頭的。
草原之上,父親是個異類。
中土的沿岸,至今還能看見諸侯們留下的石頭堡壘。
直到走到一個地方,人們開始說唐話,他會告訴那個地方的國王,草原上有著故國的使臣!
因為在草原上,即便是十年前分開的一個部族,再次見面,也會如同外人一般。
不論在西遷的唐民、還是中土,又或者是海外的諸侯國中,所有的人看到這個字,都會發出一樣的讀音,在心中也會浮現同樣的意思。
皇帝應該是記不得了,他身邊的官員們也記不得了,只有抄書小吏在故紙堆中,會偶爾發現一個簡單的記錄:「某年,安息來犯,邊將大破賊。虜中有通唐音者,詢之,聞西土有唐遺民建邦,遣使,不通——」
這沛國,恐怕也不是什麼好地方!
王鳴鶴時常感嘆。
「兩橫,一撇,一捺。」父親的面龐在火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輝,眼神卻愈加銳利,他會指著天空,用一種很莊重的聲音說:「天。」
就在王鳴鶴惶恐不安的時候,西部傳來了消息:有一個孱弱的小國大亂了,富饒的平原無險可守,只需要穿過一片林地,就能恣意劫掠一番。
這口井內,有多具屍體,已經朽壞成為了累累白骨。
其餘的人卻心有戚戚,不敢定論:「這般話,恐怕不是隨便敢說的吧。」
實際上,木杖打在身上一點都不疼,但是王鳴鶴卻惶恐難安,他擔心自己背不下來。
但如果正使出了意外、或者詔諭與匿使所知有所出入,他就有權斬殺正使,取得正使之權。
族內的人為王白河歡呼,很感謝他帶回來的禮物。部族中的老人們歪在篝火邊,看著王白河一言不發。
王鳴鶴身上有一半草原人的血,他很能理解母親的舉動。
過去,要詆毀一個人淫|靡無狀,多半只能心證、旁證:「我認識一個人,他告訴我說,某某老是去嫖,太沒有德行了。」
那個時候,父親已經病入膏肓,臨死之前,流著淚撫看著這些文書。
這也是父親的寬慰,因為直到那位匿使死去之日,在那人看來正使也是稱職而勝任的。
父親還是用小棍在地面畫出唐字,彷彿是小時候教他認字一樣。
四海之內,唐人、周人、諸侯之人,皆兄弟也。
在與中土毫不相關的地方,王鳴鶴從父親那裡聽說了中土的一切。
等到他父親去世之前,他才奉父親的命令,前往南部的草甸中,找到了一口古怪的井。
王鳴鶴一直都知道,他與父親一樣,隨時可能會被殺死。
王鳴鶴對於中土的情感,大多數時候,是和對父親的情感重疊起來的。
「詔諭到了。」
殺掉周使很容易,但要讓周使斷絕一切希望、馴服地留在草原上,再也不敢生出離開的念頭,這卻無比艱難。
部族已經安居在一片水草豐美的地方許多年了,酋長是有野心的人,他正在嘗試定居下來,讓鬆散的部族變成更加緊密強盛的邦國。
文書對王鳴鶴說:「我聽說,不論什麼樣的秘密,總有一天https://m.hetubook.com.com會泄露出去。一人尚且難守,更何況如今兩人。我活著,你就危險。現在,我為你壯行!」
他們之所以活著,是因為這些草原人有一種癖好,就是喜歡像馴鷹一樣地馴人。
不久之後,王鳴鶴抵達了林中郡。
兄長就誕生在一條白河邊上。
王鳴鶴遵從了號召,成為了「控弦之士」,隨同大軍前往了西部。
王氏父子兩人昭然磊落的中土之烈,比那沛國,不知高過多少。
聽到沛使來訪的時候,周使正在和石越等人閑談。
雄鷹是高傲而強悍的,要馴一隻鷹,比獵殺它要困難百倍。馴鷹不光需要勇氣與技巧,還需要近乎無限的耐心和狡猾。
王鳴鶴移開了屍體,繼續往下挖掘,終於挖出了一塊質地不明的焦黑土塊。
故國的詔諭被使團成員使用一種黑色的泥漿層層裹住,仔細地埋在了井底,隨後又將屍體拋入枯井之中聊作掩蓋。
在嫁給父親之前,母親是族中出名的女人:狂妄、野性、兇悍。
在座之中竟然有一個安息人,這倒是讓周使王鳴鶴非常的不習慣。
周朝承接天命之後,諸侯們終於明白返回中土已經不再可能。
唐地找到了,但是唐國卻四分五裂者,父親所說的可以託付的人,似乎也不見蹤影。
王鳴鶴在牧場中等來了新酋長的命令:帶上十六匹馬、一百頭羊、兩副鎧甲、四張弓,參加大汗的軍隊!
王鳴鶴剛剛將這些詔諭從土塊之中取出的時候,它們還有鮮明的色澤,等到返回牧場的時候,這些文書已經變得駁雜不清、片片剝落。
裙擺飛搖,火焰騰空而起。
許多戰士都忘記了當初襲擊周使的事情,許多人覺得族中老人膽小怕事過了頭,即便是殺了周人又如何?那周朝大軍還能追到草原上來不成?
再向東,去陌生的故國尋找可以復命之人。
王鳴鶴的兄長,名為王白河。
母親的眼裡只有父親。
除非有一個強大的汗王統一各部,不然草原的部族,總會不斷地經歷這個過程,崛起、強盛、分崩離析、衰落。
沛使為何前來呢?
三萬多周朝士兵外加歸附的草原人囤聚那裡,看起來不可一世,也打了許多勝仗,結果呢?還是退回去了。
亂世結束了,諸侯們的希望在海上。
一份詔諭之中,竟然隱藏著十二種辨識真偽的細節,就連正使,也不敢保證自己知道了全部的「辨偽之處」。
估計是沛國風俗好淫,否則,一國使節怎麼會做出這種舉動?
母親會用兩柄彎刀,在篝火邊上起舞。
在這些地區,諸侯們曾經與各朝反覆爭奪。
父親會生起篝火,拿著一頭燒黑的木棍,在灰上划拉。
接著,卻聽見院中傳來了推搡爭執之聲。
有好幾次,部族中都有幾個長老指著王鳴鶴,讓身邊的小夥子殺了這個「周人」。
石越看出了主人的遲疑,便寬慰王鳴鶴:「周使,不必如此介意。你可以派人告訴錢樵小兒,說你不在家,然後我們大家一起引吭高歌。沛使就會知道我們志趣高潔,不願意見他,他自己就退走了。」
母親一直是父親的助手,她完全站在父親的一邊,如同協助元帥作戰的將軍一樣。
據說在那條白河上,母親受了寒,從此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最終,許多族人被救出。其中,就有一位草原少女。
因為王鳴鶴終究有一半周人的血,族中的長老依舊不放心,便將他們父子和一直殘族遷到了更加苦寒的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