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舊山河
第二十九章 放逐者和叛國者
烏蘇拉從很早開始,就有各種各樣關於東方的地圖流行在市面上。大多都是一些藏寶圖或者東方遊記的作者信手亂塗的。
接觸唐人越久,韓斐來就明白,唐人在談起大人物的時候,很少有什麼話是完全無用的廢話——他們都是有所指的。
韓斐來從維基利奧遞給章白羽的冊頁上,看見了一份被塗抹標註過的海岸圖,上面是科爾卡山脈。在海岸邊,還繪製了一些圈點,似乎是在指明行進、補給的道路。
執戟郎對韓斐來行禮,轉身拉開了大帳。
維基利奧點頭離開了。
「坐。」章白羽指了指一塊墊子。
韓斐來心中苦笑,自己從來沒學會過把飯吃香。
都護今天的胃口很好,吃過了羊肉后,又喝了許多酒,還剖開了一隻樓子餅,將裏面的肉泥剔到盤子里,專門吃那些被肉汁浸透的麵皮。
他隨即走了進去。
章白羽說:「一天沒吃東西,晚上一起吃。」
「漢弗萊先生。」維基利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後坐在了他的身邊,擠得韓斐來不得不挪動了一下屁股。
在一些林中人聚居的地方,隨行的唐兵還會善意地提醒韓斐來,讓他說自己是萊赫人。
「唐軍可不養閑人,」韓斐來還是不相信維基利奧什麼都不做,都護就會幫他接走子嗣:「囚徒可都在受降城挖礦呢。」
今天都護很反常。
韓斐來一邊吃著東西填肚子,一邊靜靜等著都護髮問正事。
只要提起了烏蘇拉人,唐軍士兵就會露出痛恨的表情,即便知道韓斐來早已歸義,並且在都護府為官,都會壓不住這種反感情緒。
「好,」章白羽點頭:「我會再找你的,你先去和都尉們講一下你的看法。」
「既然不打算為唐軍服務,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裏?」
章白羽摸來了一柄短劍,把它杵在地面,手指不耐煩地在劍柄上敲打。
「知道什麼?」
多日來在泥濘的道路上急行的韓斐來,忍受了許多風餐露宿之苦,一看見賬內之光,就彷彿感到了熱氣蒸熏。
「都護府的內衛令,」章白羽說:「哦,內衛令你又聽不懂了,就是名字好聽一點的間諜。消息是準確的。我連你當年被驅逐出烏蘇拉的判決書都能拿到,這個事情以後慢慢給你解釋。維基利奧的名聲完了,共和國說他叛國。不過你說得有一點是對的,執政官沒有這麼蠢。如今執政官倒台了,現在是一群商人組成的執政團。內衛令說,這些人誰都不願意承擔責任,所以用了最蠢的辦法處理維基利奧。因為他們不想解決問題,只想先把問題推一推。我們現在不是和一個執政官打交道,而是和一群唯利是圖的烏蘇拉商人打交道。和這些人談判,應該是有得談的。」
「我來唐地,就是為囚的。唐軍沒打算釋放我,那他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維基利奧說。
韓斐來看見了一種唐軍士兵的主食「布兒餅」,這種布兒餅按照唐兵的說法,是用「死面」做成的,內中沒有多少孔穴,吃起來瓷實扛餓。
上一次見到維基利和-圖-書奧,他還是唐軍的囚徒,兩人一句話也說不攏。
韓斐來還記得當初在南部大陸的時候,唐軍士兵豎起的帳篷毫無規制:胡亂地使用粗布氈、茅草乃至大片樹葉拼湊而成。
他將手裡面的幾冊烏蘇拉人、萊赫人繪製的地圖交給了章白羽。
韓斐來接過,從矮桌上取來兩尖的叉子戳起肉來吃。
兩人沉默不語地吃了一會。
韓斐來眉毛緊鎖:「唐人還真的在烏蘇拉有間諜?」
韓斐來在瑞德城內還見過幾個烏蘇拉醫生,那些人現在也很擔心。唐地居民還好,唐軍的傷兵卻對烏蘇拉人厭惡透頂。曾經有一個傷兵寧願死掉也不接受烏蘇拉醫生的包紮。這些烏蘇拉醫生的唐人學徒也會遭到非難。曾有一個唐軍郎官大腿中箭,從腰間一直腫到膝蓋,撒尿都困難。唐人學徒想的用烏蘇拉的銀制導尿管給他通尿。這郎官又羞又恨,說什麼都不讓,最後還是找人把他綁起來才完成了手術。
韓斐來心中湧出了一陣惡意:都現在了,還在說共和共和!你旁邊的這個唐人可是鐵定要稱王的!你跟他講共和制度的好處,簡直就是和教皇說長生天真棒!你是蠢還是怎麼樣!
那是塊安息軟墊,不遠不近地放在爐火邊。
「第二件事情,」章白羽直接略過了韓斐來的問題:「把這兩個孩子帶回來。」
若是韓斐來是一個唐人,這樣詢問未免就會顯得他麻木遲鈍,但他本身就是個烏蘇拉歸義人,在琢磨不定的時候,反倒可以從容地發問。
唐軍士兵紮起帳篷的技巧越來越熟練了。
許多時候,韓斐來即便是隨意上街,都會有城守專門派士兵跟隨庇護。
寒雨從天空靜靜地落下。
「軍人不止是戰場上的,也是戰場下的,」維基利奧說:「我會為唐軍訓練紅披風。」
兩個執戟郎見到韓斐來,一眼就瞥見了韓斐來身上青色綢袍、鑲花石的腰帶。
「烏蘇拉人逮捕了一批體面的商人、工匠、學者。想辦法幫我贖出來。」
「那就從今天開始準備。」章白羽將安息禮劍丟給了韓斐來:「先去洛西郡找鍾離牧。洛西郡的旁邊,就是烏蘇拉在羅斯的老巢亞森城,你可以先從亞森城著手。我給你兩箱金銀,二十箱財貨,你拿去用。這次去烏蘇拉,還有兩件事情,也要你來處理。」
「什麼?」
「不見得是他們撒謊。」維基利奧說:「補給路線也不是問題,旁邊的布爾——唐海,就是補給路線。不過賽里斯公爵沒有足夠的艦隊,春申地區的烏蘇拉商會,也不見得會全力配合他。我猜測,諾曼人應該會沿海岸設立許多補給站,用小艦隊一點一點地沿著海岸增兵。他們之所以沒有立刻進攻科爾卡山脈,可能就是因為,他們沒辦法一次部署大量軍隊和輜重到山口北面,他們要花上一年多的時間去籌備。」
「都護已經半月未曾剃鬚了。」
「哦,原來是這樣。」韓斐來說:「怪不得一點都不像個唐人。我剛才還猶豫要不要提醒您,不要被狡猾
hetubook.com.com的烏蘇拉女人欺騙。都護為什麼要救他們呢?維基利奧么,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就算被烏蘇拉背叛,恐怕也不會幫您率領軍隊和烏蘇拉作戰的。」
「籌碼我會給你準備的。」章白羽陰沉沉地說:「烏蘇拉人又派了一支軍隊過來送死。我摸不清楚他們的來意,埃辛城和尼塔西部那麼多很好防守的要塞都丟了,他們先不增兵,現在卻增兵,這本來就有違常理。我猜烏蘇拉人派這支軍隊過來,多半也是以戰求和。他們覺得之前的失敗都是意外,這次派一個穩重的將軍展示一下軍威,試探一下都護府的耐性罷了。你準備一下,儘快出發吧。我會把新來的將領腦袋送過去給你做籌碼。」
一個聲音,從左面的帳篷傳來。
章白羽割下了一塊血肉模糊羊肉片,用牙齒呲溜撕咬著。血汁油末沾在鬍子上了,也只是用手袖抹一下。總有人吃飯讓人看了就覺得美味,這也是種能力。
親從官回頭看了韓斐來一眼:「韓先生曉得就行了。」
韓斐來看了看兩個孩子,抬頭看了看章白羽,又低頭看了看孩子,最後舔了舔嘴唇,忍不住開口說道:「原來都護真的是在烏蘇拉長大的。年輕人一時犯錯也在所難免——我果然沒有看錯人,都護是能夠承擔責任的男人——」
「聽懂就行了,糾什麼錯?」
韓斐來聽說,有些良家子剛進軍營,伙食比在家中大大改善,他們對油脂情有獨鍾,便在樓子餅裏面填入了脂肪,烤熟之後囫圇吞下,結果燙壞了嗓子和舌頭。
「哦,意思我明白了。不過殉教者是說對主道獻身,維基利奧這應該能算是殉道者——他是為共和國獻身,不是為了某個神靈。」韓斐來指了指天空。
章白羽從腰間取下匕首,開始割取爐火上的肉食。
「不是輕敵。」章白羽說:「都護府不是西部邦國,我也不是一地領主。烏蘇拉人用幾千人可以讓領主束手無策,但是派到都護府來,便掀不起什麼風浪。他們過來要對付的不是我的家族、不是幾個封臣、也不是一千多個徵召兵和的幾百個傭兵——他們過來要對付的是幾十萬唐人、歸義人,這些唐人、歸義人的莊稼已經收穫了三次到四次,這些唐人、歸義人已經把都護府當成自己的家、把唐兵當成了自家人。他們當初在羅斯惹惱了當地人,一旦領主和領民聯手,烏蘇拉人就進不了羅斯內陸。如今的都護府,是一個更強大的羅斯,烏蘇拉憑什麼取勝。」
「為何?」韓斐來詢問道。
韓斐來吃了幾塊半熟的羊肉,覺得唐人這種習氣真的有點接受不了,尤其在唐軍之中,兵士們都偏好將肉食烤得半生不熟。似乎對唐兵來說,吃生肉還是一種勇氣和豪邁的象徵。
這倒是讓韓斐來想起了在烏蘇拉的時候,善於說辭的學者們,可以在完全不談及某件事情的情況下,將那件事情討論透徹。
真正詳實的地圖,在烏蘇拉國內也不是很好購買。
唐軍營中一片清冷之光。
肉食之外https://m.hetubook.com.com,還有一些白餅。
維基利奧點頭,不再說話了。
章白羽切下許多血肉模糊的羊肉,盛作半盤,遞給韓斐來。
「還有這個。這柄劍是沙阿沙送給我的,你拿去,拿給烏蘇拉人看,他們識貨的。烏蘇拉人現在四處尋找盟友,總是幻想安息高原再來一次入侵,好讓都護府和以前的尼塔總督一樣兩面受敵。你要告訴他們,這是妄想。告訴烏蘇拉人,再打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但肯定是烏蘇拉人先熬不住。」
「維基利奧騙了我。」章白羽的眼窩深陷,眼眸卻熠熠生輝:「他罷免了執政官,他把烏蘇拉攪得天翻地覆,但是最後,他還是讓烏蘇拉繼續進攻都護府。」
「都護今天胃口不錯?」韓斐來問道。
墊邊有黑漆燙金的唐式短腳桌,桌上有一壺酒、兩隻碗、幾碟香料。
「閉嘴。這是維基利奧的孩子。」
隨著兩面厚厚地氈簾被拉開,橘色的溫暖光火傾瀉而出。
「嗯?」韓斐來大感意外。
「哦,我那不爭氣的大哥在北邊等我。」章白羽看著火焰,如同看向深邃的幽冥:「不能讓他等太久了。」
章白羽看見韓斐來過來,便點了一下頭。
「讓我返回烏蘇拉為使者?」韓斐來竟然覺得這個提議很不錯,他很期待看看,當初放逐他的人現在見了他會是什麼表情:「這個很好,只是我的確沒有什麼準備。」
鎧甲、大車還有片片帳篷,全部在雨水之中透出陣陣銀輝。
「這次都護召見我,是為了什麼?」
「您是說維基利奧返回烏蘇拉的那件事?」韓斐來問道:「這又能怎麼樣呢?維基利奧這種人,永遠都會為烏蘇拉考慮。算上日期,他早就返回烏蘇拉了,可是烏蘇拉還在進攻我們,那就說明,維基利奧並沒有掀起什麼動蕩。」
這一次再見,兩人之間卻有了一種「你也加入唐軍了」的微妙默契。
「都護,」韓斐來眉毛挑了一下:「雖然我是烏蘇拉的流亡者,本來不該說這些話——烏蘇拉的衛隊可是極為精銳的。幾次失敗之後,他們派來的人也該是更為謹慎的將軍。您不要太輕敵了。」
韓斐來在拜見都護之前,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充滿肅殺的營地。
另外一種則叫「樓子餅」,這種餅麵皮薄而韌,裏面灌著肉泥、安息薯、香辛料或者蔬菜,要吃的時候直接架在火上烤了吃。
從臨湖城接到召喚匆匆趕到軍前的韓斐來,跟著親從官進入大帳的時候,聽見這個林中年輕人隨口提了一句。
在維基利奧進入了側帳之後,韓斐來終於問出了他今天最想問的問題。
「還是不行。」韓斐來搖了搖頭:「我們手裡沒有什麼籌碼。您讓我上賭桌,就要給我多點賭資。商人們唯利是圖,這可不表示他們軟弱,唯利是圖的人才會為利拚命。」
章白羽沒有如同往日一般神采奕奕,甚至沒有正坐。
「你是軍人,還能做什麼呢?」
「您當時放他回去時,對今天的事情,就都該想到了吧。」韓斐來說:「雖然烏蘇拉www.hetubook.com.com人沒有立刻停戰,但是讓維基利奧回去,實際上已經削弱他們了。」
「哦,您繼續說。」
都護府上下瀰漫著極為濃烈的反烏蘇拉情緒。
在風雪天里凍透的旅人,喝了這種酒立刻就會暖和過來。
自從諾曼帝國入侵春申河谷開始,烏蘇拉人對於海岸附近的測繪就一直無人阻撓。如今維基利奧相當於把烏蘇拉海船多年測繪交給了唐人——從此,科爾卡山區以北的海岸延伸、各地物產、山脈走勢對唐人散去了迷霧,變得一覽無餘了。
「我也可以去挖礦,只要都護下令。」維基利奧說:「不過我可以做點別的事情。」
維基利奧從側帳走了出來。
「您說得對。」
「如果有一天,你訓練出來的士兵,踏上了烏蘇拉島呢?」
如今的唐軍營地,帳篷大小不同,但卻顯出了統一的格局。帳篷的群落之間有寬闊的道路、有草料場、有傷兵大屋、有醫房、有食貨鋪,簡直就是一座城鎮。各種韓斐來不認識的旗幟飛揚各處,士兵們很少會迷路,就連新來的唐軍士兵也是如此——不論什麼地方的唐軍士兵,只要經過了幾個月的營訓后,將他們投入任何一個唐軍軍營,他們都不會迷路。
「列加斯送來的羊,」章白羽說:「從小舔鹼石、吃草根,長得極慢,但肉味極好,也沒有膻味。」
他倒了一點酒,喝了一口就發現這種酒是兌過的,應該是唐酒兌了布爾薩酒——喝起來舌頭立刻灼燒,從喉嚨一直燙到胸腹。
「是的。」章白羽說:「不過估計你也想不到,維基利奧又回來了。」
「維基利奧。」韓斐來沒有料到會和他以這種形式重逢。
他依然穿著烏蘇拉式的衣服,只不過絲毫沒有囚徒的樣子。衣服也不是烏蘇拉貴族們慣穿的絲綢,而是一件用白色唐布縫成的短衣,至於短衣下面的夾襖,則是唐騎兵穿的那種綴棉短襖,只不過沒有染紅,而是留著布料的原色。
「我知道。紅披風是烏蘇拉最精銳的士兵,因為它符合烏蘇拉人的軍制。到了這裏,我不會什麼都照搬的。我會先觀察唐軍幾年,等弄清楚了唐軍的情況,才會給出建議。我不會踏上戰場,但是我會想辦法,讓唐軍最精銳的士兵知道他們的對手是什麼樣。」
韓斐來搖了搖頭:「都護,這樣跟烏蘇拉和談,他們不會聽的。」他捏了捏下巴:「如果要跟烏蘇拉和談,您要讓烏蘇拉人相信,唐軍馬上就要登陸烏蘇拉本島了,除此之外,也只能等著烏蘇拉人內部生變。烏蘇拉一旦開戰,很少會認輸的。」
「嗯,他回來繼續為囚。」章白羽笑了一下,眼神裏面說不清楚是憤怒還是欣賞:「還指望我殺掉他,成就他的美名。」章白羽說『成就他的美名』時,用的是唐話,韓斐來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章白羽就用烏蘇拉話解釋:「他想做烏蘇拉人的殉教者。」
都護如今鬍子拉碴,鬍子的形狀如同唐字「口」,在他的兩頰也露出了青黑色的鬍子茬。唐人的皮膚本來就比諾曼人要深,但比烏蘇拉、和-圖-書布爾薩人要淡,如今都護鬍鬚潦亂,更讓都護面孔顯得蒼白冷漠,再加上都護在火光下近乎赤紅的雙眼,這種表情簡直算得上嚇人。
章白羽看了幾眼,就隨口問道:「有點問題。這上面,林中郡到科爾卡之間是沒有補給路線的,諾曼人為什麼會將營地設在這裏。是那些俘虜撒謊么?還是他們被騙了。」
「執政官有這麼蠢?」韓斐來有點不信。「您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等他回來之後,我把他帶在身邊,想著怎麼懲罰他,結果還真的想不出來。我不能殺他,那就隨了他的心愿了,折磨他也沒有什麼用。就在我想不出來辦法的時候,烏蘇拉人卻幫了我的忙。」章白羽喝了一口酒:「烏蘇拉人宣布他是叛國者,讓暴徒去襲擊他的家人,嚇死了他的妻子,還把東方所有的失敗都推給了他。」
在唐軍的營訓之中,教士兵認得軍營里的指示牌和各個區域的功能,是與站穩隊列、使用武器一樣重要的內容。
「你的打算是對的,」韓斐來說:「最近幾年你還是留在都護身邊,或者跟我返回臨湖城。不瞞你說,唐軍之中想要找你復讎的人不下數百,他們有足夠的理由。你若想要復讎,最好換一個名字。你最好把自己當成死人,然後把所有的本事都拿出來。我知道,對你來說,饒你一命不算得什麼,你也未必感激。你要感激的是,唐軍給了你復讎的機會。」
「都護,」韓斐來問道:「為何急於跟烏蘇拉求和,這跟你之前的打算似乎不同。」
「烏蘇拉人已經生變了。」
韓斐來從都護的手中接過了一份圖冊,上面有兩個小孩的繪圖。
韓斐來覺得唐人是相當文雅精細的民族,但是卻總會有一兩種習俗卻和草原人差不多。
都護府內,官員的服侍已經有了簡單的規格之分,在軍中就是「服緋者尉、服青者郎」。
「我想派你去見烏蘇拉人。」
韓斐來一眼看見章白羽,就發現親從官說得一點不假。
韓斐來並不推辭,他知道都護沒有那麼多規矩。他脫掉了身上沾著泥水的斗篷,丟到了木架上,隨後就搓著手走到了墊子邊,盤腿坐下。
「跟烏蘇拉人好好談,」章白羽說:「不要扯皮拉筋,一開始就奔著和談去,什麼都可以談。」
可是維基利奧這種將領,卻從很早開始就見過很精細的地圖集冊。他雖然不能完全將科爾卡、春申河口、外羅斯(唐人稱草海)的海岸圖複原出來,但卻能夠從大量駁雜不清、互相矛盾的地圖之中,找到最為恰當和精確的地圖、海圖冊。
「這個我知道。」
「喝酒我不管。你自己取吧。」
「對叛國者來說,」維基利奧的眼裡閃爍著怒火:「這不是最好的報酬么?閣下,烏蘇拉很快就會變成王國,烏蘇拉共和國也不是我當初想象的樣子了。烏蘇拉可能會毀滅,但共和制度裏面,卻有許多東西會活下去。不論對什麼國家,這種思潮都是彌足珍貴的。」
「紅披風?」韓斐來說:「紅披風可不是一個人可以訓練出來的。」
「是什麼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