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年少無敵
第五回 赤血救紅伶 濁水渡俊鷹
不錯,這幼童的目光就如同自己六年前一樣,雖是眼中苦苦哀求,但口裡卻沒有說出一個字,只滿心盼望對方能答應自己的情景。瞬時間,他已知道眼前幼童已將自己當作親人一般的看待,在這黑暗的亂世里,自己於他就如同一盞明燈一般地溫暖。他當即以手撫額,撇過頭去,以遮掩自己就要滑落的淚水。
誰知這時,從遠處卻是一陣疾風打來,一件寬寬大的東西,向著白衣人腰間便打了過來,眼看要中,張入雲仔細一看原來是截大木頭,此時的他想救已來不急了,而那白衣人,卻伸手只在那木頭上一點,就將那木頭打飛,原來他手中還握了一柄摺扇,摺扇雖小,卻能在這時萬分危急,後勁不繼的情況下,仍能將如此寬大的木頭打飛,張入雲見了,心頭一震,知道這人功力比自己只高不低。只是他這一舉,將自己最後一口氣也給泄掉,下墜的勢頭再也制止不住,二次往江中落去。
且說他現時看著幼童的舉止感懷自己的身世,心下激動不已,心緒有點控制不住,只好滿室內的遊走,以盼自己情緒不要發作起來。直這樣,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好了一些,一旁的幼童看著他如此古怪的舉止,心中雖焦急,卻又不好打擾,只得等待張入雲開口說話。
此二番往江中落下,白衣人不免有些狼狽,手中急舞著,要平衡自己的身體,而此時又是一根木頭打到,這一次不是打向那人,卻是衝著白衣人手中的鷹旗去的,只聽奪的一聲,連木帶旗都一塊釘在了張入雲的船幫上。而那白衣人,此時也已落在江中,只是他輕功絕高,雙足只在江中一點,身子便已抬起,跟著手在船幫上用力,身體跟著又向上飛起,堪堪地竟上到了船頭,只是剛才雙足一點,江水已沒過了他的腳背,雙腳已被混濁的江水浸濕,頗為狼狽。
張入雲見幼童高高興興地向自己走來,手中比劃要他將地下的少女抱起,雖有些尷尬,但他已連少女的全身都已見了個通透,只是將她抱起,也就不算的什麼了,當下他雙手直直的將少女捧起,離的自己的身體遠遠的,那幼童見了,也覺的挺好笑,只未出聲,一手牽著張入雲的手臂,就往牆根走去,未等張入雲反應過來,身子就已鑽入牆中,張入雲眼見自己要撞上牆,不由驚呼一聲,隨又想起如果嘴巴張著,泥沙必經進入口內,忙又閉起,只這一會兒,人就已被帶入牆中,入的牆中一看,方始發現只要幼童當先開路,眼前的山石泥土,就如同融化掉的潮水一般被幼童逼開,自己和少女四周好似有一個無形的玻璃罩罩住一樣,四周的泥土並不能侵進,當他回首望時,只見身後的岩石卻如同未被穿行過一樣,紛紛恢復起原來的樣子。就這樣三人如同在水中行走一樣,直走了小半個時辰,間中還遇上幾條河流,都被幼童從河的底部繞過。
此時已是深秋,江上江風已經很冷了,但張入雲卻一點也不覺得,只站在船頭望著這淘淘江水,漸漸出了神。
接下來,張入雲一狠心,再次將傷口割深一些,血液繼續從傷口處源源流出,落在那少女身上,而此時的少女,不但臉龐胸際長出了毛髮,胸腹四肢也都已慢慢披上了一層甲殼。但說也奇怪,只要是張入雲的鮮血流經的地方,毛髮和甲殼就迅速地褪了回去,露出原先白晰的皮膚,而這時少女的膚色,已變的白中透紅,遠比白日里看到的慘白色要健康動人的多,最奇怪的是,本身已好似被雷火打的黑焦的殘臂和瞎眼,此時在血液的潤濕下也變的白|嫩起來,雖未複原,但看上去情勢卻是大好。張入雲此時強力支持不倒,只是臉色白的很厲害,渾身也早已脫了力。當他將血液塗摸在少女的胸腹之上時,漸漸覺得越發不自在起來。此時的他雖是在重度失血之下,但其臉色卻變的比平日里還要紅的多。那少女此時的皮膚猶如明玉一般,一雙淑乳盈手可握,腹中腰際柔若無骨。曲線曼妙之極,再往下只見丹丘惹人,牝珠吞吐,把個張入雲看的血脈賁張,尷尬不已。幸他此時體內已沒多少血了,一陣昏暈之後,忙強打點精神將少女腿上最好一點地方抹完,直看到少女變的尖銳異常的腳趾也恢復平常才作罷,他此時心中一松,便再也支持不住,二次又暈了過去。
兩日來,因此地也算是萬柳山莊的地盤,所以一行四人,沒遇上一點麻煩,黃雷揚見一路無事,行的又快,心情頗佳,每到船口停靠碼頭,都要上岸吃點酒,到後來覺得不夠過癮,就乾脆從岸上挑了幾壇酒上來,反正他金燕門有的是錢,門下眾人家境又不惡,個個出了遠門帶有不少銀兩,此時又處在安全地界內,所以能花就花,只是每留張入雲在船外看護,眾人吃飽了就睡,睡飽了再吃,也過得算是逍遙自在。
申百草自出世以來,幾曾聽過這番男子漢的道理氣概,只聽的他血脈賁張,一張小臉憋的通紅,張入雲見了,也甚是高興,知道自己這番鼓勵,在他幼小的心靈里,已起了不小的作用。他身為異類,又有這樣的法術,只要不出這個地洞,絕能自保。自己也可放心的上路了。正欲再激勵他一番,再欲上路。卻又見申百草此時又從荷包內取出了一個東西來。心下疑惑,他這小荷包如此細小,怎麼能裝的下這麼多東西。
張入雲見眼見一人,約比自己年紀大一些,一身白衣,做文士打扮,頭上一頂方巾,手中拿著一把摺扇,腰中還系一條攢珠銀帶,比張入雲高了半個頭,眉宇俊秀,目似明星,厚肩細腰,一表人才,人物極是英俊瀟洒,自己看了只覺自愧弗如。一時竟沒說話。
張入雲看著少女睡去,鬆了一口氣,心中如釋重負,此時的他已是失血過多,差點就坐倒在地上。而他再看了看少女的身軀,竟要用自己的鮮血塗遍她的全身,不由暗暗心驚,此時才體會到自己能力有限,要救眼前這位少女,卻是要超出自己能力範圍外的事。他卻不知自己所學內功心法雖然不全,但修的卻是正宗的練氣功夫,功力雖並不算深厚,但他的純陽之火卻是極盛,加上他又是童子之身和兩個月前得了葉秋兒的「青靈丹」,方能堅持到現在,若是換了旁人,縱是武藝再高強,也得被那女子吸干精血,才能意足,就這麼著,一個是張入雲懵然不懂,一個是那幼童情急顧不得,打算到時候如張入雲真的遇難,也用自己修鍊的元嬰附在他身上讓他活轉過來。如此兩下里一湊,張入雲就這麼著從鬼門關又轉了回來。
那大漢聽了哈哈笑道:「這有何妨,小兄弟你即已口上稱了小弟,便是沒將我二人當外人,你師父是你師父,你是你,咱們各交各的,便理他那番彎彎繞。」
此類山洞,多是遠古仙人遺留,因洞中藏有靈泉,仙人離去之時將洞口封閉,這草精自無力破古仙人的禁制,但他因擅於地行之術,常能發現地底秘藏,它和那少女的修行之處,遠在萬里之外,此時只能先在這洞中暫時安歇,待法力恢復之後,再做打算。
當下張入雲抬頭對著幼童道:「小弟弟,你和你的姐姐都姓什麼,你且告訴我,我再思量思量。」
一路上順風順水,張鳳書挑選的又是門下的快船。船雖不大,但卻行駛起來卻很快,只過兩日便已接近湖北,而此時江面變窄,水流變的湍急,碧綠的江水也變的混濁起來。
張入雲見幼童在地下行走半日,頗顯疲憊,忙勸它休息一會兒,好在洞中家私擺設具全,自己揀了一張石床將少女放下,起先還以為洞中寒冷,這石床一定更涼,誰知入手處卻是一片溫暖,想來那石床乃是用一整塊溫玉所制,由此一來,張入雲仔細打量了一下洞中之物,初看上去均極簡陋,但細看之下,才發現各種器物,原質均是不凡,只是斧鑿痕迹過露,方覺的是尋常之物。
而此時的張入雲索性坐在了地上,欲這樣和他說話,省得他每次都要把頭抬起。張入雲此刻已是有些心急,自己從和妖人相鬥至今,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而自己終是要離開幼童,回到師兄們那裡去的,只是眼前看著幼童如此,如何好開口。但轉念一想,既然終要離開,還不如直說了好,婆婆媽媽,更顯傷感。便開口說道:「小弟弟,你可知道此時已是什麼時候了?我有一干同門在一處地方等我,現在時間已很久了,我需要回去了。」說話間,便看見幼童臉色已變,便正色安慰他道:「你是一個男孩子,日後會長成個男子漢的,即是男子漢,便需勇敢,你姐姐此時便正需要你照顧,你若再只顧自己傷心的話,日後你一個人怎能照顧好她。況且我這一去,日後定是要回來看望你們二人,只是我不會地行之術,不知道下次來的時候,如何找你們呢?」
待百草鑽入土中之後,張入雲才長舒了一口氣。舉頭望了望天空,此時已是月近中天,星星還是昨夜裡的星星,自己一身穿帶還是和前一夜無異,只是自己此刻心境,卻已是恍如隔世,回到分舵之後,黃雷揚眾人早已找了他一日,看見張入雲回來之後,雖是氣急敗壞卻也放下心頭一顆重石,此次出行,是他們金燕門頭等大事,師父將此事交黃雷揚全權委任,甚至事關他日黃雷揚接掌門戶,張入雲雖人微權輕,但缺他一人,事關師父要求的完美隊型人數,如若此次出行搞砸,家中還有個朱凱舉煽陰風點鬼火,你張入雲好死不死,等此次大會完事後,隨你怎麼死,怎麼消失,但如今卻是千萬別出任何差錯。所以少不得把張入雲大罵一頓,大師兄既然開口,眾師弟們自然少不得在旁附合,紛紛責問他,此次外出為了何故,有沒有把師門重任放在心上,有沒有把師傅的教誨記在心裏,最重要的是,此次外出,有沒有替大師兄著想,如若弄丟了你,大師兄回去如何向師傅交待,年紀輕輕沒個算計,死哪兒玩去了?初次
和-圖-書
擔當師門重任就這樣上不得檯面,可見還要和眾師兄們多多學習,多多小心,多多思量,多多益善……直罵了他一個多時辰,好在張入雲平日就已被他們教訓慣了,況且他從也沒見得將眼前眾人放在心上,待後來見眾人說的口乾舌燥之時,還奉上先前還沒吃完的枇杷鮮果數枚,好給各位師兄潤潤嗓子。眾師兄此時正罵在興頭上,雖然喉嚨很乾,但怎麼能吃眼前這個罪人的東西,正欲喚茶來喝過再罵,哪知內中的李連生,生性有點嘴饞,見眼前的枇杷大的異常,忍不住提起一個,塞進嘴裏,入口就是滿口膏脂,鮮香滑嫩,味美異常,二口下去差點連核也吞了,眾人本為了久尋不見張入雲,白日里已是喝了一肚子的悶酒,所以火氣才都這麼大,此時李連生一個果子下去,就覺舌齒生津,肚子里的一團燥氣給驅了個乾乾淨淨,口中忙連連聲稱好吃,也催促師兄們嘗嘗,眾人見他說的這麼誇張,也覺驚訝,各取了一個。果然味道絕美,只是張入雲身上所剩無多,剛好一人只有一個,雖覺意猶未盡,但也只好作罷。俗語說,吃人嘴軟,師兄幾個吃了張入雲的東西,又連著消了腹中酒氣,便不再怎麼責備他,只細問他到底為了何事,連夜不歸。就這樣,又過了一日,江面越來越窄,所遇的船隻也漸漸多了起來,雖是水流變急,但操舟的船老大也不敢再扯盡風帆全速趕路。速度反變的慢了些,到了正午時刻,江上的船隻越來越多,漸漸布滿了整個江面,船行的更慢了些,黃雷揚先還貪看過往船隻景色,但過不多時便已覺得無趣,便又喝起酒來,到了後來,除張入雲外,其餘眾人都回艙中休息去了。
張入雲起先不肯吃第三枚木薯,后得知那幼童的姐姐還要昏睡很久,而幼童又是極小,想來半枚也夠它吃的了,才與它分食。待吃完后,又看了幼童比劃,似要他把罐中的水也喝了。他體內失血過多。本也極是口渴,這水看著那麼清澈,早就有意,入口之後,先還有點苦,到得舌根處卻又變的那麼甘甜,而且越喝越覺好喝,不覺間竟將罐中三四斤的水都喝凈了。喝完后,摸摸微漲的肚子,此時他是水足飯飽,心下極是滿足。不曾想忽然間覺得鼻子有些醉,眼內有些發漲,竟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一樣,稍過片刻覺得再也忍受不住,眼中竟流下好多淚水出來。起先還只幾滴,但到了後來,卻好似湧泉一般,張入雲心下大駭,怕自己身體出了什麼差錯,回頭看著幼童,卻見它笑熒熒的看著自己,意思甚好,才略放點心。只是他一個大男人,如此淚如雨下,甚是尷尬,幸是旁邊只有一個幼童,若是在大街上眾目睽睽之下,怕是羞也要把他羞死。
起先那少女好似昏闕了過去。不曾有所異動,待張入雲的鮮血順著她的喉嚨流入她腹中之後,頓時覺得甘甜無比,猶如喝了玉露瓊漿一般,一下子人便已睜開雙眼,兩隻臂膀緊緊抱住張入雲的臂膀,大口大口地吸了起來。張入雲見她形體看上去雖是瘦弱,但兩條臂膀此時卻如同兩根鐵棍一般。其中一條所是殘臂,但也還是死死地鉗住自己的手臂,任是自己花了多大力氣,也如蜻蜓撼樹,竟紋絲不動,不由的心下大駭,生怕她就這麼把自己的血給吸光了。只片刻間,張入雲便已全身是汗,渾身的血管都已暴了起來,尤其是頭上的青筋,彷彿都能聽見血管里鮮血急速流淌的聲音。
就見來的小舢板上立了二人,當先的是一個青衣秀士,倒先笑道:「這是自然,想我白沙幫眾兄弟如何能是武當白鷹子的對手,今日若沒有這位兄台仗義相助,如何能將閣下擋下。只是今日閣下這番落入水中確是事實,明日定有人傳出個『濁水煮白鷹』的典故,咱白沙幫兄弟真本事沒有多少,少不得只能多費點力氣將這事在江湖上多多為閣下宣傳宣傳,好教天下人都盡能皆知。哈哈……」
張入雲見它此時忽然開了口,也大吃了一驚,他雖然對那妖道的一番言語並未輕信,但據方才一番觀察,眼前這二人卻實有不同常人之處,不由的他不信了幾分,只是他天性淡泊,縱然對方真的妖魔鬼怪也並未放在心上,況且眼前這二人,一個只是一幼童,看上去又是那麼可愛,另一個也是位弱質女子,所有些詭異,但業已是身有殘疾,更兼這女子長的嬌俏,反更惹人憐愛,愈加痛恨這干妖道的殘忍。
眾人聽了紛紛上前觀看,只覺那葉子雖有些綠的異常,此外卻無有別的什麼神奇之處,個個都像見了怪物一樣的看著張入雲,想知道這小師弟腦袋瓜里到底裝了什麼東西,竟用十兩銀子買了一片葉子,要知十兩銀子可讓一家三口人,豐豐富富的過上兩個月,若是省吃儉用的人家,足可過上半年。平日小師弟們都說這七師弟有時有些獃性,今日算是領教了,看著張入雲說他一路回來幾番走錯方向,在外一日一夜還不曾歇息,又見這師弟此時比前一日又瘦了好些,神色也頗萎頓,黃雷揚平時雖然架子挺大,但人倒不算壞,見自己師弟確實像是吃了一番苦,此刻反倒有些同情起他來,再只說了他幾句,便讓他回房去休息,並還要廚下,為他送來夜宵,吃飽了好睡。至於那十兩銀子買片葉子的笑話,就留待眾師兄回房后,再慢慢討論了,自此之後,張入雲十兩銀子買綠葉的故事,算是成了金燕門中的一樁美談了。
哪知那幼童還是跪在地上,口中還是不停的稱著「名字」,直到它用手照著自己和床上的少女比劃了半天,張入雲方才明白過來。
幼童走到少女身旁,拿出一片婆羅葉,放在少女的玉臍上,過了片刻,就見這婆羅葉上的葉脈經絡逐漸變黑,好像是有墨水滲進去一樣,而少女的臉色也變的更加安詳,睡的更香濃了一些。待葉子黑了大半之時,又換了另一片。並將黑了的葉子小心提著葉柄,好似欲找水沖洗,但翻了半日,這地窖之中卻一滴水也沒有,幼童想了想,便將這葉子的葉柄插在了地上木枷上,那葉柄一插上木枷就已立住,內中的黑跡也跟著葉柄緩緩地往木頭裡滲著,只是速度很慢,比不上先前給少女撥毒的速度。那幼童好似有些心急,回頭朝張入雲點了點頭,意似要他好好休息,自己卻從地上找了個瓦罐提在手裡,並又朝張入雲看了看,小手揮了一揮。張入雲不知它要做些什麼,心裏有點疑惑。正思考時,幼童小腳一跺,跟著身子就已往地上陷落,只一瞬,整個身子就已沒入地下。待看他陷落的地方,卻連一絲痕迹皆無。張入雲心下駭然,這是他初次看人施法,日間雖也見過妖道施法寶,卻遠沒有眼前這一刻的神奇,此時的他已完全明了人世間真有古怪精靈之說。心下駭然之餘,更堅了他修道的決心。
哪知來人聽了張入雲通了姓名,竟然大吃一驚,道:「你就是張入雲,你是不是金燕門下,師父就是李志遠?」說完話,竟後退了兩步,重又仔細打量起張入雲來。
張入雲見了,不由背上一陣冰涼,先前如讓那妖道將這妖物祭出,自己焉有命在。此番能夠活命,真算是自己命大。轉念又想,人云: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妖道祭煉這樣害人的東西,而我這點微末道行即能將他殺死,又怎知不是天理遁環,是他的報應到了?心內想到,再想這些也無意,便對百草問道:「二弟,你將這東西交給我意欲如何?我可用不了這個,再說,我也不想用它!」
待來人站定身子,他和張入雲都是一個主意,都細細打量起對方來。
上了對方的床,那黑大漢子已抱拳說道:「小兄弟你這手輕功好俊啊,看的我老何羡慕死了,只是你剛才將那白鷹打落水下的那手更俊,看的我都呆了,還以為自己眼花,要不是二哥提醒我是你用功夫將他打落,我還真以為是他腿抽筋呢!」
尋思間,申百草已將東西取出,原來卻是一個錦囊,接著又從中倒出一個三角的小幡,張入雲見了,好似自己曾經見過,卻又想不起來,而當申百草將小幡小心翼翼的拿在手裡,不小心微微抖了一下,便是一團黑氣冒出,猛然想起,這就是那妖道臨死前拿出的法寶。此時見了百草將此物取出與他,不知他有何用意?又見百草打手勢,要他小心只拿住幡上的小旗杆,萬勿觸碰到旗面。他這一比劃,也引起了張入雲的好奇心,決定好好看看這件邪教凶物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小心翼翼的拿在手裡,展開來觀看,就見正面畫了一個倒立著的骷髏,四周滿是符篆,反面只有幾點血跡,但看著卻極顯得觸目,細看之下,那幾點血跡竟在緩緩移動,同時還隱隱聽到了凄厲的慘叫聲,再往下看,就見幾點血跡已然不見,幡面上一陣陰雲翻滾,裏面忽然顯出眾多婦女兒童出來,人人皆是蓬頭垢面,死氣沉沉,一派鬼像。到得後來幡里眾人好似看到張入雲在看著他們,眾人紛紛就地一滾,變作夜叉惡鬼,渾身冒著黑氣,呼嘯著向張入雲而來,眼看就要透過幡內躍出,此時幡內又是一陣陰雲密布,內中打出無數陰雷,將眾多惡鬼紛紛打落,逼回幡內。
他這一哭,如杜鵑泣血,久久不曾停歇,好似要向張入雲訴盡自己自出世以來,滿腹的辛酸和委曲。自他身居山野之時,就有無數人類想要掘取他,后等他能化成人形之後,凡是得知他身份秘密的人皆想得之而後快,好不容易修行千載,稍具防範能力時,卻又被人趁自己和義姐雙雙大劫之時,偷施暗算,自己姐姐那麼大的本事,也在正邪兩股力量都施惡手之下中了雷毒,被打瞎一隻眼睛,毀卻一支臂膀,日後雖然有救,但最具威力的蝎尾卻被敵人生生斬去。就這樣敵人還未甘心,雙雙要取自己二人的性命,可恨一個自據正派的人士還說是要為人間除害,他明明知道,義姐如若傷害生靈,決不能練成渾身赤色,此番劫數過後,只要再假
https://www.hetubook.com.com
以時日,必能化身成龍,終脫卻那一身奇毒的甲殼,易骨拔髓,二次證果,他日必有所成。可笑雙方搶奪之下,終是妖道師徒陰謀詭計更高一層,用金蟬脫殼之術,瞞了正道之士,不遠萬里之外的大雪山上,將二人帶到這裏。自己並義姐在途中被妖道三人在押解的萬里路途之中,吃了多少辛苦,受了多少折磨,幾次逃跑都應自己傷損過重未能成功。待妖道把二人運至此處,稍得閑暇便於加害二人之時,卻被眼前恩人所救,張入雲雖武藝不高,但終是冒了奇險,將二人救下。時至今時,卻不肯受自己半點好處,自己憑生第一次遇上真正的好人,此時的他如遇親人一般,滿腹腹地辛酸和淚水欲向張入雲訴說,在此刻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只知道不停的哭泣。幼童料他多半是不願意,而此刻那少女抖的越發厲害起來,臉龐胸際,竟慢慢生出一層硬毛出來,知道再不能等,撲通一聲又跪在張入雲的面前,伸手將自己衝天小辮上四粒紅珠中取了兩粒下來,這是它如同性命一樣的寶物,給了張入雲兩粒就如同將自己半條性命給了一樣。只是此刻形勢危急,也顧不得了。
正在他思考猶豫之際,忽地背後似有人拍了拍他,扭轉身子回頭一看,恰是那個幼童,小手裡並拿了幾樣果子及幾片葉子。怯生生地正看著他。此時的幼童面色稍好一些,只是額角間隱隱有些汗漬,胸口微微有些起伏,像是才趕了很多路一樣。幼童看見張入雲已吃了兩個木薯,似很高興,口中發出細小的聲音,手中帶著比劃,催張入雲把僅剩下的一個也吃了。張入雲以為它在和自己客氣,口中說道:「我已吃了兩個,盡夠了,剩下的一個你吃了吧,我吃幾個果子好了。」說話間,便拿起了一個枇杷。那幼童態度卻甚是堅決,一力要他把剩下的一個也吃了。口中連催著張入雲快吃,只是此時的聲音太過細小。張入雲並不知道,這眼前的草精,為感他連次救了自己姐弟二人,元氣缺失極重,欲採摘能大補元氣之物,連夜間在地中穿行,把這柳林咀方圓三百里內的地下查了個遍,才找到眼前幾樣東西,內中的紅果枇杷雖是異種,但算來也只是世間之物,只是比尋常的藥物更能補人精氣,這幾個木薯看似尋常,卻是靈島仙根,也不知是被什麼燕雀銜來了種子,恰又落在了有地底靈氣之所,方得成活。十多年才能結一次實。恰被草精發現,采了回來。並用了地底寒潭的水煮了,方始能這麼快的煮熟。它還嫌不夠,二次再往尋有無靈異之物,卻是無功而返,只在順路上又採摘了些異果,回途之時,幸遇上幾片才剛剛長出的婆羅葉,極是能寧氣撥毒的。想著乃姐身受雷毒,尚未驅凈。又想著張入雲相救之德,因自己身是草精,同感草木修行不易,未敢多取,只摘了兩片,並還舍了些寒潭水澆灌它,以補失葉之累。待它回來發現張入雲已食了兩枚木薯,因覺得能稍報張入雲恩德,心內極是高興,並催張入雲將第三枚也吃了,哪知張入雲極力不肯,沒奈何,才與張入雲將第三枚分食了。它自己連夜也是二次舍靈液,也是極度疲累,食了半枚木薯后,也覺精力大增,果是仙島靈果,不比尋常。
卻說幼童得了姓名,極是高興,口中不時念著二人的名字,喜到極處,便在洞中奔跑起來,他又擅地行之術,不時在洞壁之間,來回穿行跳躍。只是他此時元氣大傷,只一會兒,便已累的喘不上氣,張入雲見了,忙止住了他,怕他有所閃失。
說話間張入雲的船已離大船不過三四十丈距離了,而此時船上卻起了一陣大喧嘩,就見一條白影當先在眾船上急馳,手中還拿了件東西,後面緊緊地跟著兩人,再看眾船,就見喧嘩聲最大的船上的鷹旗竟已不見,張入雲細看去,那白影手中拿著的,正是白沙幫內遺失的幫旗。三人行的都是極快,當先一人,一路縱躍連著跳了好幾艘船了,這人輕功極佳,竟能一飛七丈,只是看樣子生性太過傲慢了,所落腳之處都是白沙幫眾的身上,好在他並不傷人,只是在眾人頭或肩膀上一點,便可縱躍好遠。到後來白沙幫眾,見來人如此,便紛紛躲避想讓開,這白影輕功真高,看似無處可落,卻忽然身子一個轉折便能踩著一人,或是兩腿忽然不可思議踏出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方位,還是能踩著一人,就這樣六艘船下來,卻是無一回落空,到了第六艘最後的位置,已是絕路了。眼看無路可去,哪知那人往江中一跳,竟趁著此時江中船口密集,在江中藉著眾船隻,又仗著自己的絕頂的輕功,在江中如此穿行。而白沙幫眾見此,知道不能相比,卻又不肯甘心,紛紛放下小舢板,叫囂著隨後也跟了過來。
那幼童聽了,怔怔地看了張入雲半日,忽然間跳起緊緊抱住張入雲的脖子,大聲的哭了起來——。
張入雲上了自己船頭,見了何勁舉上了自己的船后還向自己招手,直到雙方的船,距離越來越遠才作罷,心下甚熱。只是此次無端端又惹了個武當東方文英,甚是不樂,他雖沒有什麼畏懼,只是又有一人和他為敵,以後的麻煩事又多了一樁,心裏甚不舒服,而這人和峨嵋還有很大的關係。想著峨嵋的葉秋兒,覺得自己怎麼就和峨嵋像是脫不了關係呢?
張入雲聽了,想了一會兒才若有所悟,驚訝道:「照你這一說,這些惡鬼,都是凡人所變?」百草聽了,點了點頭。張入雲眉頭一皺,心裏忖道:「萬料不到,世上有如此邪惡殘忍之輩,此幡內少說也有幾十人,如此說來,這妖道為煉此幡竟害了幾十人的性命,更可恨者,內中眾人,竟都是婦女兒童,實是十惡不赦,自己一腳就這樣將他踢死,實在是有些便宜了他。行俠仗義之事,本是份所應當,何況是救這干可憐的婦幼,自當是義不容辭。」想到此,便以打定主意,對百草說道:「二弟放心,我日後必走遍名山大川,尋找高僧真人,定要將這幡內的苦主超度。」百草聽了,極是歡喜。張入雲見他雖只是一個異類出身,心底卻是這樣的仁厚也極歡心,替自己能交到這樣一位異性兄弟開興。只是二人聚短離長,才一見面,便需他分離,自己要遠行赴會,而百草姐弟也需在此療傷,雖然不願意,卻也不得不再次辭行。百草知道再不能留,只得再次攜了張入雲從地下穿行,問明了張入雲師兄弟的住處,便在地下急馳起來,此時他精力恢復不少,又少帶了一人,速度快了許多,只一刻多鍾,便以來到柳林咀分舵半里之外,待二人從地里鑽出,卻又是深夜了。臨行前,張入雲將自己在杜王鎮的住處告知百草,而百草也手指東北方,口稱太陰山,稱自己和姐姐功力恢復后便歸故土。二人相候許久,才依依惜別,終告分手。
張入雲這回卻沒有再勸他太過難過,只用手輕撫他的髮際,等他泣了多時,哭聲漸歇之時,才輕輕將他放落在地上,而這時地上幼童的淚水,卻變成了幾百粒玉白冰清的小石子了。
話說張入雲看了那幼童比劃半日方才明白是要請他做些什麼。原來那幼童所請的,卻是要他給自己和那卧床的少女各取一個名字。張入雲聽了,初覺匪夷所思,自覺自己年紀尚幼,況又不是二人的尊長,怎能幫人取得了名字。而且這二人說來是人,其實卻是兩個異類,這樣替人取名姓的舉動,說不定還有別的意思在內。自己一介凡人,最好不要涉獵其中,是以一上來便欲拒絕。但待的看到幼童眼中充滿期待的殷切目光,只覺對方眼中滿懷對自己的信任,絕不能是對自己不利的所為,這樣的目光他自己好似曾見過一樣,一時間只想不起來,只是覺得自己在對方目光的注視之下,眼中不猶地一熱,淚水就要滾落下來。
在旁邊守候的幼童也是心急無比,伸出小手來欲拆開少女的雙手,可這時候少女的雙眼竟已變成了血紅色,那裡還能認得出眼前的親人。幼童一時情急,用了半天力也不得一點消息。突然間好似想起來什麼來,便伸出小手,用足力氣往少女的玉臍上點去,那少女受它一戳,身子猛的一震,一下子就癱軟了下來,張入雲趁著這一刻趕緊將手臂給抽了回來。好在那少女此後並沒再狂性大發,好像飲飽鮮血之後,志得意滿,恍惚間竟沉沉的睡了過去。
張入雲此時心境稍定,但又怕自己二番失態,心內叮囑自己只去想如何替二人取名字的事情,只是他自幼讀書不多,只讀了幾年私塾,再后就並未深造,便棄文習武,好在他正經書雖讀得不多,但因自年幼便心慕劍俠一流,什麼《易經》《莊子》倒是讀了不少,說到什麼新奇的字眼,倒是知道一些。可是學問這個東西,到底是要裝在自己肚子里才行的。才疏學淺之士,眼中看得再多,但真的到了用時,卻又是一個啞口無言了。呵呵張入雲此時搜腸刮肚地想了半日,也是一無所獲,只見他時而倚牆而立,時而滿室遊走,間中無事還走到寒泉邊上,舉手掬了些寒泉水,只在一旁苦苦思索,幼童看了他半日,有點摸不著頭腦,但又不敢擾他清思,只得耐著性子在一旁靜候。而張入雲此刻卻是心下如焚。這人的名字,雖人人皆有,但要真的讓自己給別人取名字的時候,卻實在是件很折磨人的事,取得不好,自己不但無了臉面,並還對不起人,但若真想取好的話,卻又難之又難,眼前二人,都是靈氣十足之輩,如若取個俗名,自己也覺汗顏。苦思了半日,也不得其所,忽然想到還未問對方姓什麼,自己卻在此干想半日,甚是可笑,就算是自己取了個再好聽的名字,如和姓氏放在一起,卻又不潔不雅,也是無用。
思索半日之後,那幼童方才拉起張入雲的手,指了指少女細聲說道:「……謝。」又指了指自己道:「……申。」
張入雲本有靈性,近日來雙目更比從前,已和圖書能些許看出二人的異像,先前又聽聞了妖道師徒的一番言語,此時再聽這幼童言及自己的姓氏,對於二人的來歷身份,已猜到了八九份。現下即知道了二人姓什麼,先前腦中亂想的一干名字,就已掃走了一堆,又細想了一會兒,幼童的名字已有著落,而這少女名字卻不得要領,斗然間眼光掃到了少女的一襲紅衣,心有所動,便也得了。思來想去,自己所知有限,要是再換別的,卻是再不能了。想到此,心中一放,便走到幼童,蹲下身子說道:「小弟弟,我所學有限,又不通文墨,想了半天,才想到兩個名字,雖然不是甚好,但我一時也再想不到別的了,你要是覺得不行,我們再商量著辦,如何?」幼童聽了,搖了搖頭,顯是打定主意,要由張入雲一人全權決定的意思。
張入雲本來心下略有抱歉,若不是自己,眼前的年輕人也不至落入江中,雖然入水不深,但終算是輸了一招,年輕人極好臉面,剛才一舉實是大大的掃了對方的面子。只是不知怎麼的,眼中看著的這個人,卻怎麼也親近不起來了,看著對方輸招之後,仍傲氣十足的樣子,便覺有氣。當下抱了抱拳道:「小弟剛才一點微末道行,那堪在足下顯露,說出師傅的名諱來沒得沾辱了師門。只是小弟名姓倒是不防說,小弟張入雲,未請救這位仁兄,尊姓大名啊?」一番話說的不卑不亢,雖然禮下於人,卻也是頗為傲氣,未落下風。
話說張入雲看那幼童比劃半日,意似是要他舍血去喂那少女,並還一次用血極多,求他將鮮血塗遍少女全身,張入雲聽了,一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立在當場半天不曾出聲。
那幼童聽了,口中細小的回答了一聲,並指了指地下,頭還搖了搖。原來這寒潭水,並不能增長人的功力,只是它極能洗滌萬物心靈神氣。對生物滋長極是有用。如若善用還是煉劍所必備之物。張入雲資質並不算好,但他這眼睛,卻是生有俱來,極有天賦,朝夕不綴的練了七年,本該已有所成,只是他平日里被心思所累,做事總有些患得患失,氣雖足但神卻有點散,是以功勁雖到了,但境界卻未更上一層樓,此次他義救二靈,雖元氣大傷,但救人之後,心懷坦蕩,神氣完足,再加上寒泉的一番洗滌,本來被蒙敝的雙眼,一下子豁然開朗,這也是他是不顧性命救二人的因果,需知人在行善事之事,終是順天命而為,對身心也是極有裨益的。
此時的幼童面色已極是憔悴不堪,先前他說話時就已是極細微,而稍待一刻連說話的力氣好像也沒有了。只是不住的用手在比劃。它越比劃越是無力,到的最後,竟是要昏了過去。張入雲不知自己剛才中毒倒地之時受傷已極重,若不是有這幼童用自己精血重寶救他,早已是無救了。而且如此這般的舍血救人,一次需耗它兩百年的道行,此番救人,若不靜養數月,絕得不到恢復,而它又不該心存僥倖,意用精血再救其義姐,至使二次失血,這一來足足打落它五百年道行,若不是他修鍊千年,已是不支顯形了。
只過了片刻,那幼童便已從土中又鑽了出來。身上一絲痕迹也沒有,手中的瓦罐里卻滿滿的盛了一罐清水。當下將清水倒入一個碗里,又將婆羅葉放入水中,只片刻間,那水但已成了黑色,如此反覆換了三次水,才沒有了顏色。復又將第二片葉子換下,如此這般只過了一個時辰,才將少女身上的雷毒撥凈。而剩下的黑水,被幼童並那一塊木枷,在地上用手挖了坑給埋了。張入雲看它的手伸進土中就好像在撥弄細沙一樣的輕鬆,心裏又敬又佩,知道果然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自己的修行之道,實在還有太多的路要走。
張入雲見他一對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不時的上下翻轉,一時間又望望睡在床上的少女,顯是在思索事情,心下也猜著了幾分,也不好再說話,只等幼童怎麼回答。
張入雲聽他如此說話,知道他已聽到自己是金燕門下的話了。當下正了正色道:「實不瞞二位,在下正是金燕門下,二人應該都知道金燕門素來和萬柳山莊交好,此次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得罪了那位白衣人,心下甚是不安。只單小弟我一人,決不是不肯交二位做朋友,只是此次我和同門師兄一行,我非是主腦,師兄諸人還在艙內休息。我又未請教他的示下,若請二位上船,實是怕大師兄回歸門中受師父責罰。至於我本人,一見二位,就覺極是投緣,如二位不嫌棄小弟,極願和二位做個朋友。」說完又是一揖。
此時的白衣人,已是面色微變,憤憤地說道:「我是何人倒不重要,反正不久之後,定有機會與尊駕有相見,青山不改,日後再向尊駕請教,現下小弟可要告辭了。」說完話,轉身回過頭,對著已從遠處駛進的小舢板說道:「顏九利,今日一較我是栽在這位兄弟手上,何你可無干,若不這人從中搗亂,你們白沙幫的幫旗休想能追的回來。」
待得終於把眼淚流完,地上已是濕了一大攤了。張入雲看看也自覺好笑。只是覺得眼前一亮,似覺自己的目力,比平常又有增長,回眸動處,只覺自己雙目清爽,好似也睡了一覺一樣,極是舒服自在。展眼望去,這地窖雖然有點昏暗,在他眼中,卻如是在青天白日之下一樣。先還不信,伸手從地下撿了塊石頭。奮力朝遠處投去,定睛去看,已能看清石頭表面及流動的方向,這是他長久以來追求的境界。心下大喜,不禁問那幼童道:「小弟弟,你給我喝的這水是什麼水,是不是可以增長我的眼力?」
白衣人聽了,眉目倒豎,眼中如要噴出火來,怔了半晌卻又沒發作,而此時又有一艘快船靠了過來,上面掛了鶴旗,卻是萬柳山莊的人。那白衣人見了,回首對著張入雲抱拳道:「今日之事,是我學藝不精。栽在張兄手裡,現向張兄告辭,日後還有向張兄請教的時候,望到時候張兄不吝賜教才好。」說完又回頭,朝著顏九利等人,重重地哼了一聲,便以縱身上了那艘快船,那船行的好快,轉眼間,便已去了老遠。
百草聽后,搖了搖頭道:「……救,他們。」
張入雲走到那少女身前,想了想,伸手從腰中又取了枚金燕鏢,提起左手,欲在手腕處,割一道口子,同時半跪下身子,挨進少女,想割完之後,就將手腕遞在少女的口中,不意一下子看到了少女胸前雪白的淑乳,他是年輕男子從未見過女性的身體,又是正值氣血旺盛之時,不免心裏情慾涌動,頓時間面紅耳赤起來。一面心裏責怪自己不該有如此想法,偏過頭去,再不敢看了,一面割破自己的手腕,將傷口處放入少女的口中。
一旁的顏九利聽了,再旁罵道:「大個又在這胡說,顛三倒四的沒個禮數。」又向著張入雲道:「我知道尊兄的難處,朋友相交,在乎一心而已,你我二人一見如故,真是人生一件快事,只要你尊兄沒把我等當外人就足夠了。日後有暇,還望來我白沙幫作客才好。到時我等一定掃榻以待。」說完又是一套文縐縐的話,說的那大漢一番不自在,搶過話頭,對著張入雲說道,自己名叫何勁舉,那個二哥名叫顏九利,二人在白沙幫中分別是二頭目和五頭目,此次因幫主有一件極重要的貨物要從這沅江而過,不得已才路經萬柳山莊的地界,誰知那萬柳山莊尋來武當派的白鷹來尋他白沙幫的晦氣。剛才一時不察,竟被白鷹盜了幫旗,幸虧有張入雲出手相助,不然這次白沙幫的人可丟大了。三人就這樣在江中敘談了一會兒,顏九利知道張入雲難處,便沒做長談,只一會兒,便向張入雲辭行,何勁舉倒是很不捨得,一個勁地向張入雲說起,日後一定要來白沙幫找他。張入雲見他只是初次見面就如此熱腸,心裏也很是激動。只是時間太短,不得久聚,心裏也有些不自在。
那大漢見了,又笑道:「小兄弟,想不到你竟然練的一身的功夫,我老何可真是佩服死你了,你這個朋友我可一定要交。」說完,回頭對著顏九利道:「你說是不是二哥。」那顏九利道:「那是自然,這位兄弟於我們有恩,只要不嫌棄我們,兄弟這個朋友我們白沙幫是交定了。」
那幼童走到寒泉邊上,稍閉了一會兒,便即睜開眼,好似精神又已恢復的模樣,回身走到張入雲身旁,細細的打量起張入雲來。張入雲被它瞧的有些不好意思,正欲開口相問,那幼童卻已跪下先開了口,細細的聲音傳出:「大哥哥……,……名字……」張入雲以為它要問自己的姓名,心內頗為尷尬,自己一時興起,救了眼前二人,現見對方相問自己姓名,明是想日後報答他的意思,如此一來,反覺的自己施恩望報,沒了意思,心內思度著如何對答,手裡欲將幼童扶起,再作打算,哪知此次幼童跪在地上,卻是重如泰山,張入雲竟不能移動一絲一毫,知道自己力不能比,只得正色說道:「小弟弟,你先站起身來,我有話和你說,需知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雖年幼,但將來也終會是個男子漢,除了天地君親師,這世間可還沒有什麼能當得了頂天立地男子漢的一拜,況且我若沒有你相救,現在怕也是性命不保,你快快起來,萬勿如此。」
待幼童將手上所有的事都做完,張入雲也將果子吃了個差不多。幼童見張入雲傷后恢復如此之快,心中甚慰,再看看地上躺著的少女睡的也極是安詳,知道自己這劫數終是應了過去,雖然此番耗損真陰巨大,但劫已渡過,安心調息,未始不能恢復,而眼前的義姐,更是離脫去原胎更近一步。只是欠了眼著少年莫大的恩情不知該如何報答,好在眼前人是位義士,想來往後也不會過分為難他二人,心下想及此,心情大好。神色間也有些眉飛色舞起來,劫後餘生,當真是恍如隔世。
當下便點頭答應了那幼童,幼童聽了歡喜異常,忙起身救他快些施救,手中比劃著,稱已刻不容緩。
張入雲二次
https://m.hetubook.com.com醒轉后,發現自己仍是在那地窯之中,只是此時土窖中的氣味芳香已極,一股濃烈的花香混著數味淡淡的果香,迷漫在空氣之中,此時他身上疲軟的厲害。剛剛起身,便覺得頭痛異常,好在他年輕體壯,練氣的功夫也頗有根底,稍稍打坐了一會兒便可以站起身來。起身後,他掃了掃窖內,就見來路的地道口旁橫七豎八躺了十幾個黃巾衛士,走近前看了看,眾人並未死,只是紛紛睡著了,而且看臉色竟睡的極是香甜,間中還有幾個打起了酣聲。再回頭看了看,那三具道士的屍體卻都已不在了,只在地上流下了幾道血跡。先前的少女仍是躺在地上,身下和自己所卧處一樣多了件由花草香葉壘成的草榻,而那幼童卻已不知去向,一時間張入雲茫茫然不知如何是好,他此時身上極是慵懶,一點勁也提不起來,欲走到地道處去看看,誰知當走近地道口時,只覺得一股濃香撲面而來,讓人聞了如喝了酒一般,竟又想沉沉的睡過去,忙跌跌撞撞的後退了多步,過了好一會兒,才覺略好一些,方知地上眾黃巾衛士,原來是被著古怪的香味給熏倒的。如今他不得出去,只好在地窖中轉圈子,四下看看。當走到自己的草榻處時,倒發覺在不遠處,有具正用火燒著的小瓦罐,旁邊還放了幾枚果子,有紅有黃,先時聞到的陣陣果香就是從這幾個果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再走近些,黃的是幾枚極大的枇杷,紅的卻不認識,有點像是尋常的李子,卻又圓的多。他已惡鬥了半日,加上體內又嚴重失血,早已是飢腸轆轆,此時看著這麼鮮嫩肥美的水果,更是覺著腹中空空。心內餓極了,也不管是不是有主之物,蹲下身來,就欲撿一個墊墊肚子。彎腰之後,鼻中又多了道香氣,甚是濃郁芬芳,正是從那瓦罐之中飄出來的,此時的他腹中飢餓,更想吃熱食,便伸手將蓋子掀了開來。內中只用清水煮了三個木薯,一紫二黑,也不見怎麼奇特,只是那水極清,雖有三個芋頭在水中翻滾,但卻無有一絲混濁的跡像。張入雲也顧不得太多,伸手取了一個匆匆剝了皮,就往嘴裏塞。本以為只是填飢塞腹之物,哪知入口卻是濃香滑膩,酥軟異常,吃到肚裏說不出的舒服實在,雖已進肚但齒頰間的香氣久久不散。忍不住就又吃了一個,待第二個下了肚,忽想起木薯恰是三個,正合了三人之數,自己不防吃了兩個,未免有點臉紅,雖覺意猶未盡,這第三個卻說什麼也伸不出手了。
張入雲此刻心下激動,不停用雙目流連這地窖之中的境像,只是恨著地窖太小,不能盡展所能,恨不得即刻跑出室外,試試他此刻的眼力到底到了何種地步。一旁的幼童卻止住了他,勸他靜心休養,並拿出剩下的果子給張入雲吃。叫他好好休息。
而這時小舢板上的顏九利卻對著張入雲執禮道:「適才多蒙這位兄弟,仗義出手相助,若不是兄台出手阻住那廝,我等如何也不能將這白鷹攔下,也就不能夠取回幫旗,如此一來,這片水路,日後是咱白沙幫如何也無顏再來的了,兄台剛才舉動,實是維護我幫的清譽的恩人,如不嫌棄我等,可否讓我二人上船來何仁兄敘談一番如何?」
那幼童聽了,喜不自禁,納頭便拜,張入雲見他如此,自己也俯身相拜。直到了二人互拜了四次后,幼童還自拜個不休。張入雲忙伸手將他扶起他勸他不需再多禮,說道:「兄弟之交,其義在心,從今以後,你便是我張入雲的弟弟,你的名字是申百草,再不是山野之中無名無姓,任人欺凌的什麼妖物。今後保護你姐姐的責任就落在了你的身上,你日後還會長大,會變的很強壯,再不會發生讓你姐姐受傷的事情發生,是不是?他日若你姐弟再遇上劫難,我縱在千里之外,也必星夜而至,而我若有劫難讓你知道了,你也會這麼做,是不是?」
來人也是將張入雲細細打量一番,也是半日未語,到後來也未施禮,反站直了身子問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是何高人門下,剛才一手功夫好俊啊,小弟自負輕功也算過得去,卻仍逃不過兄台剛才一著。」說話間,語氣執拗,似是著惱,但偏又傲氣十足。
張入雲看了看二人,只見那秀士,生的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名字雖然有點不雅,倒人物卻是一表風流。另一人,高有九尺,黑紫的臉,闊口厚面,生的如尊鐵塔一般,眉目古樸,雖高的嚇人,長相卻不駭人,敦敦實實地,看了反讓人覺得極易親近。正欲相請二人上船,只是想到二人都是白沙幫中弟子,算來還是自己的敵對一方,自己又不是一行的首腦,如讓別人看到白沙幫的人上了金燕門的船,大師兄回去必受師傅的責備。心下尋思一番,便沒開口相邀。但眼前這二人,自己看了極是舒服,也欲親近。又恐自己半日不說話,冷了二人的心。一時心中一熱。便沒細想,也未說話,只足下一點,已平平的飄起,如一羽鵝毛一般輕輕落在對方的小船上,那船極小,連操船的水手在內,已有四人,再加上那大個子極長大,已嫌擁擠,而此時張入雲上了船,卻見船身絲毫也未動,眾人見他露了這手功夫,齊都喝采。雖未見張入雲全力施展,但只見此,也知他和先前的白衣人相較,就算是有所不及也是在伯仲之間了。張入雲此時被對方一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心內奇怪自己平日做事向來穩重,怎麼今日卻在人前顯露,他不知自己適才見了那白衣人施展絕頂輕功,少年人好勝心強,不知不覺間就拿自己和對方暗自比較,剛才一不留神便將平日的輕身功夫使了出來。
張入雲先見這人輕功這麼高,怕是自己也是不及,心下欽慕,可是看到後來,看著他踩著眾人的身體往前飛奔,便覺得不以為然起來,開始還當他是在淘氣。可後來見他下了白沙幫的船,一路上所遇的不相識的船隻,也是踩著眾舟子或是船上的客人的身體而過,不覺便已有氣,覺得此人太過傲氣,雖有絕藝,卻在這裏取笑一干與他無識的苦人,實是不該。他是少年心情,心下已決意,這人不過自己的船還好,若是也到自己的船上來踩人,卻是不能讓他得承。尋思間,便勸船頭的水手都到船尾,或是進艙內暫時躲避一下。自己一人立在船頭靜觀其變。
在三人分別之時,顏九利拉過張入雲對他低聲說道:「適才與你交手的,是武當有名的新一代高弟,名叫做東方文英,外號白鷹子。他還有個弟弟,名叫東方文宇,卻是峨嵋門下,外號白翅子,聽說功夫更是厲害。這兄弟二人德天獨厚,都是少年英雄。功夫極是了得,只為了峨嵋紫青雙劍名氣太大,方沒太顯這兩人出來。他二人武功雖高,但氣量卻甚狹小,此次你去金光大會,必要遇著這二人,他二人武藝又高,又是出身名門世家,各人的師傅也都是當世高人,你此次前去峨嵋卻不得大意呢!如到時真有麻煩,如不見異,一定要來白沙幫里商量。」說完又是一番淳淳相囑。才行告辭。
此日眾人醒來,張入雲一夜飯飽睡足,體力精神恢復了很多,仗著年輕氣狀,又有百草靈液,仙薯之助,竟將中毒,失血兩次大虧精神元氣的損傷給補了回來。間中還得了寒泉之助,洗滌了雙目,相較之下反倒增長了些功力。
張入雲定睛一看,原來並未來到地面,而只是進了一個大大的地洞之中,洞內有光,只是因為頭頂乃是湖底,被一個巨大的水晶嵌了,故能透光。洞內之所以寒冷,是因為有股寒泉,在一個大如有磨盤的石槽內湧出,但止於石槽外沿,一絲也沒流淌出來,清澈無比,如同一面鏡子。
張入雲見那大漢說話直爽,心裏也甚痛快,當下抱拳,彎腰施了一禮,二人見他如此,忙也彎腰施禮,只是這小船太小,雙方頭都要碰在一起了,而且那大漢動作過大,船又太輕,一下子便晃了起來。張入雲見了,向後退了一步,單足立在船頭尖,只一下子便將小船扶穩了。一旁顏九利見了,心下也感驚訝:「這少年好漂亮的一手足下功夫啊,年輕人輕功難得已是少見,他這手千斤墜,卻是純粹的外門功夫,看樣子這少年也才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如何能練成這樣一身武藝,即便是和白鷹相較也仍可算是奇材了。」
黃雷揚見人數齊備,想著師門重任,早起吃過早飯,即便上路。好在金燕門做的就是水路生意,門下有眾多船隻可供挑選,此時還可順著沅江往下進入湖北境內,到時再取道陸路,進入四川。
張入雲見它如此信任自己,心裏也極是高興,便說道:「你姐姐姓謝,我想了半日也沒想好,且叫她謝紅蓮如何?你便叫做申百草怎樣?」言畢之後,不由地他一陣臉紅,這是他初次在人面前抖書包,若是那幼童心有不滿,或是意存譏諷,他怕是要找條地縫鑽進去了。
張入雲見那幼童又跪在地上,並取紅珠之時,臉上極是痛苦,原來這四粒珠子並不是系在幼童的頭髮上,而是生生長在上面的。故而取下極是疼痛,張入雲見了,心中一熱,慢又再扶起幼童,說道:「小弟弟,快別如此,我並不是不答應,只是在想一些心事。你先起來,我們商量著怎麼辦。」
張入雲欲待推辭,可見到幼童眼內一片至誠,知道若再辭就是見外,便不再客氣,但雙方商量之下,還是留了小半給幼童,自己一數,就這樣還是得了二十多顆。卻見幼童將十來顆銀丸裝入腰間一個小小的荷包之內,並又從里取出一片人手掌般大的綠葉,遞在張入雲手裡。張入雲見了,正是先前幼童救人用的婆羅葉,此葉能吸收人體內的毒素,對他日後行走江湖防身極是有用,也坦然受了。只是自己一個勁的受了對方的禮物,卻又沒什麼拿的出手的東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正在思惴間。那幼童又從那包里取出數枚金燕鏢,和一柄短刀,俱是自己先時所帶之hetubook.com.com物,細一數,金燕鏢一枚也沒少。這是他平日用慣了的,先前一時沒察覺到,待後來想起時,人已離開地窖中,心裏很有點可惜,他這次出行身上只帶了十二枚,丟了一枚便少一枚,雖有竹鏢可代替,但此時的他,自從遇上妖道之後,已知世上高人太多,真的金燕鏢多一些,對自己只有更多一些的好處。而此刻見原物歸還,並一枚不少,心內極是高興。眼中見了金燕鏢,心裏一動,伸手從腰間又取了兩枚未打中妖道身體的金燕鏢出來,遞于幼童道:「我身無長物,唯一一件寶貝,卻又是我至親之物,不便相贈,這兩枚金燕鏢,隨我身邊多年,現在我送給你,權且作為你我相見一場的信物,今番你我相識一場,也是我倆的緣分,你雖然年紀還小,但我卻想與你八拜為交,結一個異性兄弟,怎麼樣?你可願意?」
幼童哭了多時,心中的委曲發泄掉了好些,見到地上一片石子,也不由微微嘆息,這也是他的精氣所化,雖然哭過之後心境好了許多,但這一地的石頭,也讓他元氣略傷了一些。
哪知幼童聽了,卻甚歡喜,它本是百草之首,自問也當得了這百草之名。而她姐姐取名紅蓮,也暗合了她的來歷和他年的證果。況且它等異類,縱是自取了再響亮的名稱,被修道之人聽見了,也要譏諷嘲弄,而眼前這名姓是自己救命恩人所賜,意思卻是不同。它是百草精華,擅於相人,眼前恩人雖然骨格未列仙靈。但眉宇間氣質卻是不俗,縱是今生不能得道,來世也必能證果。自己名字由他而起,絕不會再讓旁人有譏笑之嫌。
幼童聽了他這番話,才止住了神色,雖然心中不舍,但也知道留不住張入雲,又聽到張入雲日後還會來找他們,知道對方至誠君子,說了話決不會不算,心下稍定,開口對張入雲說了幾句話,只是他此時因剛才才哭了一場元氣又傷,聲音更細到聽不見的地步了。眼看著地上的石子,忽然想起些什麼,便伸手將地上的石子都捧了起來,他只一人手又細小,不夠將地上的石子一次都捧起,便示意張入雲也來幫他的忙,就這樣二人花了不少時間才將幾百粒石子盡都撿起,捧在手裡。幼童這才走到寒泉水邊,將石子俱都投入水中,並示意張入雲也這麼做,那石子在水中稍過一會兒,便都忙忙變軟,又成了淚狀,流到一處成了一顆更大的淚珠,就這樣十幾粒淚水相互間聚在一起,當到了一定大時,便又從水中浮起,一出水面,便見冒起一陣氣體,如將水煮沸了一樣,待得白氣散完之後,卻變成了小拇指大小的一顆銀色珠子,如此這般,直待水中所有石子全都浮起時,已從幾百粒石子,變成了幾十顆銀丸。幼童將這些珠子都撿起,放在張入雲手裡,口中稱道:「……解毒用的。」這些銀丸是幼童的靈液精華合寒泉水而成,能解百毒,對行走江湖之人極是有用。也能補人靈氣,增長功力,異類吃了更加有效,只是他怕張入雲知道后,不肯接受,所以沒說。
張入雲這番無心的話,卻是說中了幼童的心事,七情六慾本是修道者的大忌,它又不是人類,更忌如此,忘了本份。當下忙收斂心神,克制住自己。只是對張入雲的問題,它也不好回答,只得在一頭暗自思索。
果然來人這一腳踏空,身子一下子失了重心,往下墜落,而此刻張入雲站的又是船首,來人落處就是江面。張入雲見他要落入江中,忙欲伸手相拉,哪知那人身負絕藝,就在此時竟還有救,忽然扭腰翻身,身子如陀螺一樣,向船上轉了上來,就見來人白衣勝雪,又是身處江面,這樣倒卷著翻了上來,姿勢漂亮已極,張入雲見了,也不由心內暗喝了一聲彩。
而張入雲此時端坐在船頭,看著過往船隻也覺得甚是無趣,便乾脆閉目練起靜功來,剛閉上眼睛不過半刻的樣子,就耳聽遠處的江面傳來噪雜的聲音,因久坐無味,心內好奇便已站了起來,往聲音來處看去,就見一色六艘大船在遠處百丈之外,前後排的甚是整齊,每艘主桅上掛著一面畫著蒼鷹的旗子。船上站了多人,都是一色的衣服,顯是護船的衛士。只是其中有一艘船被兩艘掛有白鶴圖案旗幟的大船給阻住,不得前行,後跟著的眾船也不得前行,只好紛紛停在江面上。張入雲見了頗為奇怪,少年人喜事,見這情形,知道多半是有熱鬧可看,便問船上水手,前面的兩伙船是什麼來路,那水手是走慣了這條水路的,看了兩船的旗幟,便告訴張入雲,掛鷹的那伙,就是洞庭以西的白沙幫,而掛鶴的那伙卻是和金燕門交好的萬柳山莊門下。此地界是萬柳山莊勢力範圍,而白沙幫卻將生意做到萬柳山莊地界來了,萬柳山莊如何能不尋他晦氣?
張入雲見他竟然自己是誰,自己從未在江湖中走動過,對方如何能夠得知自己名姓師出何門,也覺奇怪,道:「哦?小弟正是金燕門下,恩師李志遠。未知尊兄是何人,竟知小弟的名姓?」
幼童等了他半日,心內一直在擔憂他拒絕此事,此刻見對方答應,當即大喜,跑到張入雲面前,伸出小手便欲拉住張入雲的雙手,卻忽然間又像害怕些什麼,猶豫了一下,才用自己的小手握住張入雲的手,好在觸到張入雲之後,卻無異狀,心內更喜。要知它雖是草木精華,卻是百草中的君子,一身的純陽正氣。成年男女如觸碰到它,濁氣相撞,當時便會令它極不舒服,而張入雲修的是正宗道家內功,又是極上乘的練氣法門,雖然他不是個道士,但凡人濁氣極少,遠比大多尋常修道之士來的乾淨,並且此時他還是童子之身,也是純陽之體,是以幼童碰到了他,卻無一絲妨礙。
張入雲向不慣說謊,此時也說不出個滴水不漏的謊來,好在他來時也胡亂想了個理由,不論如何,先搪塞過去再說,便拿出百草相贈的婆羅葉,說是前夜,路遇一位老人,說此葉有種種神奇之處,所以自己花了十兩銀子買來,間中因為跟隨老人去取葉子,走迷了路,方至現在才迴轉。
張入雲見它此時臉上滿懷欣喜,眼角間卻漸漸閃出淚光,怕自己見了,又要回想當年之事,忙口中說話,以分它的心,道:「小弟弟,你且別忙,先和我說了你的姓氏吧,要知你這樣過分激動,對你修道卻是不好。」邊說著,邊右手撫去幼童眼角間的淚水,哪知一入手,那淚水卻如同白蠟一樣,觸手間感覺滾熱,稍待一會兒,冷卻了之後,卻變成了幾滴白玉一樣的小石子。
幼童走到張入雲面前,舉手從頭上,將先前的兩顆紅珠又摘了下來,欲遞給張入雲。張入雲見了,面色一沉,說道:「再不可如此,我雖不知道此是何物,但看你如此珍視,也能明白它是你極重要的寶貝,君子不奪人之美,我雖不是君子,這樣的事也是不會做的,況且修道習武之士明明就該自家修行,卻要竅取別人的辛苦,此類舉動,說的好聽些是實非善人所為,說的難聽些就是心懷貪念,行為殘忍的小人。此是做人的根本,你即不把我當外人看,那就不應該這樣陷我于不義吧?」說話間,他覺得自己裝的太過老成,不由笑了起來,走上前去提起幼童的手,將兩粒紅珠又粘了回去。
待的後來,三人越行越低,張入雲也覺著身子越來越冷,好在不久之後幼童便已放慢腳步,忽然眼前一亮,三人已出了地底。
原來張入雲天性淳厚,又是從小羡慕仙俠中的人物,若讓他舍血救人,他是沒有一絲猶豫的,只是眼前這二人均極詭異,而救那少女卻要如此多的鮮血,怕那少女若真的是妖怪的話,也多半是個嗜血的獸類,自己如救好了她,反害別人可怎辦。二來他此時尚是童子之身,平日里別說觸摸女性的身體,便是和女子說話也極少,此番救這女子卻需撫遍她的全身,這讓他好生尷尬。所以才半晌不曾說話。后又見幼童心急之下,取珠痛苦的表情,心內想到:「它只是一介妖物,此時又是如此神衰不堪,小小的年紀卻知道一心要救自己的姐姐……,在幾番被道人折磨之後,卻還又救了我一命,我自負學武多年,便是要藝成之後行俠仗義。眼前這個幼童卻似比我還要古道熱腸。就沖此一點,它的姐姐縱是嗜血凶靈,我也一定救。」他本有些痴性,做起事來不信因果,總覺成事在人,人力勝天,再加上他一想到「姐姐」二字,心裏更是已打定主意,決意就算是現在真的救錯了人,日後這女子所犯下的罪責也著落在自己身上,自己以後再想法補過。
哪知那人竟真的衝著張入雲這艘船飄來,張入雲目光極銳利,心下測算對方這一腳竟是衝著他的腦袋上招呼的,不由心下更氣,有意要讓對方吃點小虧,默默算了算,便往旁踏了一步,算定對方頂多隻能夠著自己左肩才停住。果然那人輕功絕頂,見張入雲忽然動了一下,竟然在空中微滯了一下,稍稍改了一點方向,仍向張入雲飛來,一腳就要踩在張入雲的左肩膀上,張入雲知他腳下功夫極是了得,自己只要一動,對方雙足跟著就是一翻,還是能將自己踩中,若是自己猛的向後退躍讓過,則又起不到懲戒這人的目的了。當下便假裝毫不知情,仍在船頭眺望,待對方腳下似要踏上還未踏上,只離自己肩頭只微微一線距離之時,忽然左肩連肩帶臂的骨頭如同忽然掉下來一般,晃了一晃。這一晃速度極快,要知常人肩處,是整一塊骨頭,無論怎麼動,勢必要帶動整個身子,而來人輕功極高,只要張入雲身子微動,便能跟著做出反映,而張入雲此時晃動左肩,身體卻連一絲的微動都無,這是他一來自身外功過硬,操縱身體到了熟極而流的境界。二來他吸取了上一次與葉秋兒最後一擊的經驗,剛才一晃已將肩骨鎖骨微微脫舀,只用肌肉操縱,當然身體一絲也不會晃動。只是他脫舀的時間和距離極短,外人看絕不出,也來不急做出任何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