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年少無敵
第八回 賢霞借駿馬 拙雲忘香娃
張入雲出了客棧,只一人在街上行走,這酒泉縣是四川腹地,又座落在峨眉山腳下,來往朝山的人和當地居住的人均多,雖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城,但人物均豐,館驛,酒樓、店鋪林立,端地是熱鬧非常,他三位師兄此時已是一晃眼之間連影子都已不見了。可他張入雲此時卻是心事頗重,並無心觀賞此處的景物人文,出來走走也只為了散心而已,所以他只揀那地勢偏僻,人煙稀少的地方行走,到了後來,竟走到了當地民居的弄堂里,此時已是午後時分,成年男子都在外勞作,而女子自然是留守家中,輕不外出,小巷內只偶然間有老人和孩子出沒,而離此地只一條街外,卻是店鋪雲集的大路,算的上是鬧中取靜了,張入雲頗愛這裏的景緻氣氛,石子鋪就的小路,在小巷內彎彎繞繞,依稀把他帶回到了杜王鎮去,可惜此地無酒,不然小酌幾杯,倒是不錯,想到這裏,張入雲竟在這小巷之中,尋起酒家來。
卻見原來是一間小店,門頭上掛了一個茶幌子,店中極小,只有兩張小矮桌,看情形,只五六人便可將這小店擠滿,在店的一側卻只坐了一位中年婦女,著一身粗布衣裙,不知怎地,以張入雲的眼力,竟看不清這婦人的眉目,只覺這婦人容顏蒼老,雖年紀不一定很大,但面容卻很憔悴。那婦人見張入雲眼望店裡,以為是個主顧,便主動上前相迎,口中笑問「這位相公,可要進來喝杯茶?」聽聲音倒不算蒼老,只是和先前傳來的女子的聲音全不相同。張入雲這駐足一觀,只為見見出聲間的人,此時卻見這婦人笑臉相迎,不由地有些尷尬,怕她心裏笑自己是個好色的登徒子,一時間倒是有點不知所措,稍頓了一下,想到此處無酒,飲茶也是一樣,便道:「這位大嫂,我是路經此地,一時與同伴走散,方才走了半天的路,卻是有點口渴,只是我不大愛喝茶,想問問你貴店之中可有沒有酒賣?」那婦人作難道:「這酒我這小店裡可不曾有,還望客官將就著用點茶吧!」張入雲聽了道:「無妨,沒酒也可以,麻煩你給我一碗煮茶的白開水也可,照算茶錢就是了。」說完,人已進了店裡,選了一張靠南首的桌子坐下來。那婦人聽了,便回首進了后首廚房裡,過一小會兒,人便已出來,沒拿了一盅茶水,反倒端來了一個小酒罈,對著張入雲道:「這位客官,我這裏店裡雖沒有常賣的酒,卻昨日里才買了一壇做菜用的米酒,客官要是不嫌棄,可要嘗上一點?」張入雲見她熱心待客,不忍拂了她的意,自己又有好些時候沒吃過米酒,一時間反倒想起幼年的時候,在家中瞞著母親偷喝米酒的事,心中一動,便對那婦人說道:「如此甚好,正好我有些口乾,若是喝了熱酒反不如這米酒暢快,貴店要是有下酒菜,麻煩大嫂再隨便拿上兩樣來。」那婦人聽了甚是高興,轉身入內不過一會兒,便端上一碟香豆,和腌泡過的鳳爪來。又為張入雲布了筷子,酒碗,一時間動作倒是麻利,甚是乾淨利落。
眾人會短離長,稍傾,姚花影便已請辭,沈綺霞一力邀請她主僕二人就便參加峨嵋派的金光大會,順便也好引薦自己一干同門,姚花影卻道自己近日有本門要務,自己脫不開身,二人只得約了日期日後相見。黃雷揚也想趁此和峨嵋三人一同上路,卻被對方告知三人還要去一處迎接遠客,暫時還不得迴轉峨眉山,也只得作罷。這五人騎的都是快馬,就連東方文宇座下也是萬里選一的良駒,頃刻之間都已去的不知蹤跡。黃雷揚看了看眾人馬兒急馳尚還在揚起煙塵,對著自己三個師弟大手一揮,他四人也撥寨起程了。
眾人見如此雖然心裏焦急無比,只是焦急濟得了什麼,況且一行人長途步行,又是一夜的辛苦,早已餓的厲害,眼看無計可施,怎麼也得把五臟廟先祭一下,說到吃李連生就來了精神,四川美食聞名天下,眾人連日來趕路,一路上也未曾好好吃一頓,此刻眾人都有點灰心喪氣,正好借這吃來打點精神。雖這裏只是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落只有些粗菜,但也給辦來了尖椒土豆絲,回鍋肉、麻辣豆腐、架子白肉,鮮筍肉片幾味,俱都是極能開人脾胃的菜肴,尤以那架子白肉最是誘人,只白灼過五花肥肉放在木架之上,另又放上幾隻放滿各色調料的小碗,吃的時候隨眾人歡喜,只搛了白肉蘸了調料即可食用,端地鮮辣滑嫩異常,再加上眾人又都餓極,一頓山吃之下接連添加了幾次,尤其李連生自從上次昏迷過後,食量大增,只他一人吃的就幾有三人的飯量,一餐飽飯,直吃到肚子打腆方才止住,眾人俱都摸著肚子打著飽嗝,且休管它如何回師門復命,先照顧好自己的身家再說。就在眾人肚子志得意滿,心神闌珊之際,忽聞店外傳來馬兒的嘶鳴之聲,眾人不由精神一振,紛紛捧著肚子走出店外。卻見有兩個精壯的漢子,騎著馬另又牽了四匹高頭大馬正立在店外。那馬生的都極神駿,顧盼之間,極是矯健。四人見了極是高興,只是心下猶豫,這麼好的馬卻不只這馬主人肯不肯相借,若要花錢買,這馬如此好法,自己身上的錢雖帶的不少,不過只怕也不夠,況且人家還多半不會賣于自己呢!
哪知張入雲此時卻是非常後悔,他剛才一沒留意之間,便又走了回來,見那女子果然如自己所料不是個普通人,並還是個武家,此時已被自己弄的兩人相對尷尬非常,一時間深深責怪起自己來。一來是因為他自己平日里在師兄弟面前也是隱瞞自己的武藝,知道這在人前隱匿的苦處,自己一下子撞破了對方,實是對這女子不敬,二來他還惦著先前這女子的一聲長嘆,怕對方誤會自己是個好色之徒,此番窺破對方行藏是有意要輕薄這年青女子。想到此,他實在是不好意思,一時間收了目光,想要上前陪個禮,但又怕明說了反而犯了對方的忌諱。他卻不知自己這一番謹慎,卻是救了自己一命,對面這個女子是江湖上有名的辣手仙娘,若不是近年性情大變,此刻的張入雲已是她掌底遊魂了。那女子見張入雲收了目光,不知他是要做些什麼緣故,一時間雖有些茫然,但掌力卻未撤,隨時做好取對方性命的準備。哪知眼前的張入雲,卻忽然上前抱拳一揖,只中稱道:「晚輩金燕門下張入雲,年少冒失,剛才一時唐突,冒犯了前輩,不勝惶恐,望前輩您萬勿見怪。」說完又是一揖,那女子見他如此說話,卻也一時說不什麼來,張入雲見她沒說話,便又說道:「即是前輩不語,晚輩也深以為戒,雖然我才疏藝淺,但師門教訓甚嚴,不敢亂了江湖規距,將來絕不敢露了前輩你的行藏,向旁人說起,已免擾您清修。」說完,又看了看那女子,此時的女子心裏猶豫不定,殺與不殺,在她心頭縈繞,眼前的少年人,雖看上去並不十分英俊,但瞧對方氣質神色卻是不俗,不知怎地,她竟一時下不了狠心,總覺得對方是一至誠君子。不會用謊話哄騙自己。
就在張入雲走不出數十步間,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哀嘆,其聲幽冤,竟似是年輕女子的聲音,此時雖是深秋午後,但空中烏雲密布,天光並不明亮,耳邊還能聽m.hetubook.com.com見四周人家種的槐樹被風吹的枝杈作響,但見一陣清風拂過,即是半天的落葉。所謂落葉知秋,想是那佳人見不得秋風掃葉,只此秋冷寒風枝落葉,難得佳人觸景傷情生幽冤哪!此時四周靜寂無聲,空無一人,張入雲走在此地,如同這片天地只得他一人而已,雖是孤獨寂寞,但他的心境卻是甚為空明,一念不生,正好洗滌他近日裡一顆屢被激蕩的心。可此刻卻又飄來女子孤寂之音,一時間張入雲感同身受,竟生惺惺相惜之念。只是他自幼受的是君子教詣,雖有心想遇那人相見一面,但此地是世俗民居,不比江湖兒女,怎能任自己妄為。所以只一動念,便又熄了此舉的想頭。心思展轉之際,不由也嘆了一口氣,一時間不曾隱蔽,那聲音便也遠遠的飄了出去,哪知那女子倒好像是聽到他的嘆息,反倒「噫」了一聲,而此時的張入雲已較先前又往見走出了十幾步,而女子的聲音卻是只從前方几步處傳來。一時路過那民居時,張入雲不由側頭望了一眼。
姚花影開口道:「張師兄還請放心,依小妹來看,你這眾位師兄,想是連日來辛苦奔波,心神疲憊的厲害,今日見了這許多離奇恐怖的事,又被那妖屍的嘯聲一引動,故此過昏厥過去,好在他幾個呼吸沉重,身體斷沒有受傷,依小妹說來,不如由我燃一支清神醒腦的薰香,倒好趁此讓你眾位師兄好好休息一番,明日晨起就不妨事了。」說完便囑咐香丘將前番使用過的龍涎香取出焚了。果然那香氣不同,眾人聞了都是心神清爽,大家都是辛苦了一夜,身心都已極疲倦了,便紛紛找了地方打坐調養內息。張入雲行功與眾人不同,就是睡在地上練功也是無礙,只是怕被眾女子見了不雅,只找了一處地方斜倚了休息,只過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事,便問道:「我們在此休息,但那妖怪卻未曾死的乾淨,要是夜裡再來偷襲可如何是好。」沈綺霞睜開眼答道:「張師兄請放心,只剛才一戰,那妖怪已元氣大傷,不經數年調息絕不能恢復,此時的她多半已是深入地府,覓地養息去了。」姚花影也岔口道:「是如沈姐姐所言,那妖屍幾年之內是再無法作怪的了,只是等她好了的時候就怕她已成了飛天夜叉,那就更不好拿她了,這妖物最是記仇,我等眾人日後必要遭她的報復,除幾位金燕門師兄和丫環香丘在琉璃盞的神光遮避下,她看不出形體外,我們這幾人之中倒是張師兄最為可慮,到時只盼她因見張師兄身懷重寶,不敢近你的身才好。」說到這裏,忽然發現自己說的太過露骨,忙住了口。沈綺霞似是略有覺察,但卻未曾表露,只口中說道:「此事倒是無妨,待小妹迴轉本門后即刻稟報師長,定將這妖屍伏誅,造福蒼生,永絕後患。」張入雲聽了,倒是老大不以為然,他倒並不是不怕妖屍日後尋他為仇,只是他生性有些古怪,自覺萬物生長自有它的道理,縱是妖邪也是奉應天命而生,如他安心害自己性命,自己出於自保將它殺戮倒是于情合理,而若因是它是妖邪平日會吃人而屠誅它的話,自己卻並不苛同,是問天下間萬物,有誰不是以殘害別的生靈為生,在人看來妖屍是妖,那在天下間的生物看來,人類何嘗不是最大的妖,眾生靈若為自保,還可自圓其說,若只為什麼造福蒼生卻是休提,自身不正何以為天下,在他張入雲看來這是天下間最虛偽的話,不意竟出自沈綺霞之口,不由將往日看重她的心思冷了幾分。卻說這張入雲一番心思眾人如何能得知,相詢過後,眾人再不言語,一干人即如此合衣在那水鏡寺中過了一夜。
就如此眾人又休息一會兒方才有力前行,終於在有近三個時辰之後才來到距山頂不足百丈的十方岩,此岩位置甚好,可一覽山徑,將岩下登山的人看個清清楚楚,雖有到了午時,登山的人已很稀少,但俱是輕功出眾之輩,速度都是奇快,雖離眾人很遠,但不一會兒已到了半山腰,張入雲在岩上暗暗留心,試比較與自己如何,卻引來眾師兄的好奇,眾人看了也都誇讚,當中猶以一個白點最為特殊,行的比別人都快,而且不只是快一點,而是快上數倍,這樣的輕功就是張入雲也是望塵莫及,在他神眼留意之下,發現那紅點,竟不是人而是一匹白色的駿馬,上還坐了一人,看身段還是女子,就見那馬一縱就是十余丈,那山路本來就窄,一人通過都還難行,何況還是一匹馬,卻見那馬竟絲毫不做停留,只是一路上行,把個在它先行的峨嵋弟子趕的越行越急,到最近竟合在了一處,那馬上女子好似不耐,但到底不敢放肆從眾人頭上縱馬越過,只得更在後面,到後來行至一片滑不留神的極陡峭的山體時,她竟不從山路經過,而是縱馬直上,上了如水鏡般滑的岩壁,那馬腳下卻絲毫沒有打滑,竟在那岩壁上奔跑起來,眾人看了只覺得匪異所思,天下間竟有這樣的馬!張入雲眼尖,但見那馬蹄落處,就是一塊沙石飛起,原來那馬的四蹄毛色很長竟生有腳爪,起落之間竟可用爪抓住岩壁直入石中,是以才能在那岩壁上奔跑如飛,而那先前已上到半山腰的峨嵋弟子,此刻也紛紛加快速度,省得為那白馬趕上,到了後來一行人竟和那白馬同時到達十方岩。
出得店外,一陣秋風吹來,頗有涼意,但此時張入雲吃飽喝足,一身的溫暖,並不覺顯。只是此時的空中烏雲更盛,地上一溜螞蟻,正在那兒搬家,看樣子再過一會兒就要下大雨。地下也有幾條蚯蚓爬了出來,想是不耐下雨之前煩悶的天氣。張入雲看著這一地爬行的小動物,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剛才的店裡如此一塵不染實是有些不正常,暗說四川是地處盆地,冷暖夏熱,此時雖是深秋,但此地卻不見得怎麼寒冷,蠅蟲之類小動物,並未全滅,而那店裡牆角地縫之中別說是蒼蠅,便是小蟲螞蟻也沒有一隻,實是通著古怪,張入雲想著那婦人,並不蒼老的嗓音,白晰的雙手,並先那幽冤的長嘆,一時不察,意好起心起,返身又回到了小店門外,他此時出門只走了幾步,來回只一小會兒,可那店中婦人,卻已坐回到先前的位置,看見張入雲復又入內,神色卻有些慌張,瞬息間便已掩飾過去,上前欲問張入雲如何又迴轉店內。哪知張入雲眼色銳利,並未進屋,卻只是盯著那婦人的雙手,原來張入雲目力奇佳,先前並無怎麼留意,所以並沒瞧的仔細,此時留心之下,便和剛才大不相同了,就見那婦人的雙手此時極是乾淨,照理這會子一眨眼的功夫,這婦人縱是來得及將殘桌收拾乾淨,卻也無論來不及洗手,就算是洗過手用汗由擦乾了,也斷然不會連一點水漬也沒留下來,若不是這女子練有輕功,身法極快,便是這女子掌上功夫了得,下過苦功。那婦人見張入雲盯著她的雙手細看,以為對方看破自己的行蹤,心裏不由一拎,又見張入雲此時眼裡精光大盛,以為要對自己不軌,她是練武之人,平日里條件反射,反應靈敏,一時不留意,便露了形態。
張入雲手按腰間,良久不語,過了半日,才開口相問道:「小弟實不知自己身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異寶,只多年前有位至親贈我這一件物事,囑我日常佩帶不可離身,卻並未我告訴我可用作防妖御魔,還望沈師姐能再將剛才發生的事說地詳細些。」沈綺霞見他神色雖略有些異樣,卻不像是在說謊,便答道:「剛才情形實是危險之極,葉師妹先前便與我商量,如真遇上危險,便持自己本門護身金符,犯險攜了張師兄一同飛回峨嵋山去。」說著,回頭看了一眼已在一旁坐下調息的葉秋兒,葉秋兒見自己師姐說了這話,不由把臉羞地飛紅。眾人聽了不解其意,獨東方文宇聽了,臉卻變的慘白。原來這護身金符非到急難之時不可妄用,而且峨嵋門下,一人只得賜一符,實是關係眾人將來成敗身家性命的大事,現如今峨嵋門下懂得劍術的門人已極少,能借金符作遁攜人一同逃走的能人也已不多,葉秋兒功力不夠,原本帶不得人,而且此時又是重傷之下,如再攜人飛遁更是兇險。東方家兄弟早都戀著葉秋兒,近日相遇在一起談笑時,還聽得葉秋兒說起張入雲,只是當時說的都是些討厭張入雲的話,可現在她卻與師姐商量要攜張入雲一同逃走,分明把他看的極重,叫東方文宇如何不怒。
此時又聽沈綺霞對張入雲說道:「正在葉師妹欲施法之時,誰想張師兄卻是一時性急,竟捨身與那神魔相鬥,我等眾人皆以為張師兄此番是無幸的了,哪知就在那瞬間,張師兄的腰間卻忽然紅光大盛,飛出一隻火鴉來,雖形體不大,兩翅煽動時卻有萬丈紅光,只一擊就將那兩個神魔重創,並吸走好多神魔身上的妖焰,那兩個骷髏頭像是怕了那火鴉,只此一個照面,便都回身飛逃,那火鴉見了神魔逃遁卻沒再進逼,只恍眼間,便又飛回張師兄腰間去了。」說完,眾人卻都往張入雲腰間望去。張入雲見了,知道眾人是想一睹自己腰間紅綾,但想起雙兒留下的信上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與人看見,不然會有殺身奪寶的危險。只是眼前都是正教中人,想來無慮,尤其日前借觀紫青二姝寶劍時,二女也未推辭,情面上更加不容,再回首看了看自己的眾師兄,還好眾人都已昏暈過去,還未醒轉,少了自己一分心事,略猶豫了一下,便抖手將腰間紅綾拽出。眾人但覺眼前一亮,就又一段老許長的簇新紅綾從張入雲的腰間抽出,雖寬不過兩尺,但長卻有好幾丈,張入雲雙手不停抽了多時才將紅綾取出,沈綺霞靠得張入雲較近,一時好奇便上前從張入雲手中接過紅綾,初看也只尋常,紅綾兩頭只各簡單地畫了一隻火鴉和太陽,中間還有幾許雲彩,便無有什麼新奇之處,只是那紅綾新的異常,照理說這是張入雲貼身收蔵,就是才剛買來上身的,至少也該因為貼身佩帶多少有些褶皺才是,可那綾身卻是一絲痕迹也沒有。沈綺霞也是內力深厚之人,若單論其道力更在葉秋兒之上,慧眼細看之下,卻覺那兩頭的火鴉和太陽,一個振翅欲飛,一個卻似是放出萬道金光照在那流雲之上,而那雲彩被陽光照了卻慢慢浮動起來,且越看下去那雲越密,到了後來,浮雲已布滿整個紅綾,在那太陽金光照耀之下,竟隱隱露出滿綾密密麻麻的符篆。這才覺這綾不尋常,回過頭便遞給坐在地上的葉秋兒和東方文宇一併觀看,張入雲見了心裏一陣激動,這紅綾自入他手,從未在人前展示,自己將它愛如性命,也從不肯借于別人觀看,從時是因為眾人奮戰一夜,又多承眾人的情才能活命,才一時推辭不掉,但更重要的原因卻是眼前眾人幾乎都是女子,他自認為女孩兒家清潔,縱是伸手染了他心上人贈給他的紅汗巾他也還能忍受,況且眼前眾女子又都有傾國之貌,心裏也更說的過去。但那東方文宇卻是個男子,若是伸手觸到他心愛之物,卻讓他無法忍受,好在此時東方文宇已對張入雲心存成見,此刻又見對方在人前展示寶物,更是心裏不樂,只遠遠了看了兩眼,便把目光移開,這一番舉動倒是讓張入雲長長地鬆了口氣。葉秋兒接過之後也是看了半日看不出是什麼寶物,口中稱道:「姚姐姐見多識訪廣,你我不識,她是一定知道。」說完便欲起身遞過,姚花影見她此時身上有傷不太方便,便搶上一步,從她手裡接過。她比眾人大一兩歲,早行走江湖幾年,又是身處崆峒門下,正邪兩派都有見識,閱歷見識比眾人豐富的多,可幾番看了也認不出是何物,倒是在一旁的婢子香丘年輕好奇,趁主人在思忖的時候,將那紅綾從頭到尾看了幾次,又用手摸了個遍。見眾人半天也沒言語,就略帶稚氣地道:「小姐,我看這老長的紅巾子,倒想是畫上那哪吒身上佩的混天凌。」眾人何嘗不是這麼想,只是心裏覺得太過虛無縹緲,若是從自己口裡說出更顯得自己幼稚,方各自只是心裏暗想而已。
只是這人不能太得富貴,眾人只安靜養了半日,便又靜極思動,這峨眉山眾人都是頭一次來,樣樣事物對這幾人來說都是新鮮,此時眾人身上皆都安怡,就想出外遊走一番,也長些見識,黃雷揚此時也興緻正高,只是他是首領,不能露色於人前,便嚴令眾人一定要在黃昏之前回來,自己卻一轉眼已和苗人玉一起走不見了,李連生也戀著此地美食轉眼間也沒蹤影,只張入雲一人留下看家。張入雲先也在店內打坐了一會兒,可不知怎地今日卻也有點坐不住了。一是為了這幾日里見到的都是武藝高強之輩,眾人的技藝均是高出已上,他連日來睡不安寢,食不知味,日思夜想的都是如何應對眾人種種絕藝,以便彌補自己自身的不足,還有紅葉僧對他說的那番話,他至今也沒能好好靜下心來想一想,所謂欲速則不達,如今得了空,反倒一時不知從何處著手了;二是為了再過一日就要入那峨眉山,此是他第一次參加名門大派的聚會,到時年輕俊傑必定不少,自己不知比這些人如何,如此一番心思下來,他卻再也坐不住了,也獨自一人信步走出館驛。
張入雲見她還是不說話,心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便又作了一揖道:「既然前輩不肯賜教,那晚輩也不敢再作清擾,告辭了。」說著,倒退了幾步,待退出對方視線之後,趕緊轉身急走,想想這樣不好,便又放緩了步子,慢慢踱出小巷,他卻不知那女子,身影卻是如鬼魅一般的飄出小店,看著他背影多時方才迴轉店裡。
次日眾人一早醒來,便收拾打典好一切,騎著馬兒入山,此時的眾人既興奮又有些心虛。興奮的是時至今日,總算是到了峨眉,迴轉師門的話,有太多的見識經歷可以和師門中人炫耀;心虛的是,自己只是一個小門小派,峨眉之中除了萬柳山莊和自己相熟外,再不認識別人,自己又藝淺技薄,生怕出醜露乖。三人一時間竟因心情緊張沒了話說,只往那峨眉後山行去,但見眼前這山路越來越難走,縱是馬兒神駿也不免吃力,又行了半個時辰,來到捨身崖下,果然這裡有先時康占春所說的文武鏢局中人在那留守迎接馬匹,四人向來人道了謝,交還了馬匹,正欲再向山上行去,卻被文武鏢局喚住,請他們稍待,四人問起何事,來人說,稍等https://www•hetubook•com.com會有人前來送四人上山。果然只略坐了一刻鐘,就有人從山外騎馬而至,眾人看了,心頭一喜,原來,來的人正是康占春。此地眾師兄弟沒有一個認識的朋友,有康占春接應,要方便省事的多。果然康占春行至眾人身前,行過禮后,便領著眾人上內,口中並還稱道,再往山上便只能棄馬單人步行而至,此時天色尚早,來投的峨眉的弟子還不多,到了午時人便會多了起來,到時趁此也好方便介紹眾人多認識些峨嵋派眾老少英雄。
他這番動作自是瞞不了在場眾人,俱都被一眾人等看在眼裡。張入雲略顯尷尬,見自己眾師兄此刻,還未醒來,欲換個話題,便開口詢問眾人,自己的這幾個師兄是否中了妖屍的妖術,怎地到此時也未醒轉。姚花影等人聽了尚未作答,倒是那香丘在旁先開了口,笑道:「雲相公萬勿擔心,你這幾個師兄,在我家小姐神燈護持之下,一絲損害也沒侵著,他們幾個只是被那怪嘯震暈了,之所以這麼長時間不醒,以婢子看來,倒不是那嘯聲威力大,反是你這幾個師兄被嚇的厲害的成份……」她再想往下說時,見姚花影已在對她怒視,忙捂了嘴,退過一旁,再不敢開口。
姚花影見自己的丫環在一旁不守禮儀,越眾亂說,輕罵道:「就你這丫頭會說嘴,這麼多公子、小姐在這裏,就你一人知道?快退過一旁閉上你的嘴,再胡說,仔細我罰你。」說地香丘吐了吐舌頭,退過一旁,只是臉上並不見委曲,想是平常如此慣了的。姚花影接著對眾人說道:「我這丫頭平時寵慣了的,各位萬勿見笑,她方才雖說的魯莽,卻也有些道理,此寶我實說不出什麼,只是仔細看來,定是件上古神器,年代怕比小妹的青鸞劍還久遠,而且看來威力不至於此,張師兄日後勤加演習,定必比我眾人手上的寶劍還要來的有用,只是小妹說句張師兄不要著惱的話,以雲師兄現在的修行,身攜此物多半容易召人窺伺,在未能妥當運用之前,千萬別在人前顯露才好。」說完將紅綾交還給張入雲。張入雲雖知這紅綾定是件寶物,卻沒想到也被這名門高弟說的如此慎重,方知此物實是件奇寶,心中想到贈寶之人對自己的一番情意,不覺淚上心頭,眼眶裡也有些浸濕了。
行到後來,師兄弟中反而是大師兄第一個支撐不住,強要休息起來,而平日武藝低微的李連生反是顯得尚有餘力,向被稱為門中二代弟子第一高手的苗人玉反還有些不及他,而張入雲自然不在話下,只是在一旁裝作疲累,為免被眾人看出,只是坐的遠遠的。而此時登山的峨嵋弟子也漸漸開始多了起來,俱都是精神奕奕,一身的披掛,卻極少有人如金燕門下這幾位累的汗流浹背的,到了近午時,人方少了起來,但服色卻越是簡陋,往往兵刃都未掛在身上,而多半是用布包著背了,只能依稀看出些形狀而已,先有些人康占春還能認識一些,並還稍占停留寒暄一番,到了後來,卻是認識的人越來越少,來人也只朝眾人抱個拳,便已如猿猴一般的施展輕功飛身向前,更有些人,卻連禮都未施,只如星丸跳擲一樣,從眾人身上飛過,一縱就是七八丈,據康占春說起,這些人俱是峨嵋派的嫡傳弟子,所以武藝輕功要高出常人一大截。
張入雲見她雖是粗布陋衫,但卻洗的極乾淨,用的碗筷雖也是粗陋之物,卻也是給收拾的一塵不染,連屋內的牆角地縫也都打掃的乾乾淨淨,雖是一個小小的茶館,但張入雲坐居其中卻甚是舒服,迥不同他平日所見的店鋪。不由有多了幾分好感,嘗了嘗那米酒,雖味道一般,但卻甜的並不膩人,還能過的去,倒是那香豆和鳳爪極是美味,正好一甜一辣,即便是吃多了,也不壞了口中的味道,越吃下去反而越覺得那香豆奇香,那鳳爪鬆軟可口,不覺間竟喝了有三盅。那婦人見他吃的香甜便道:「客官想是有些餓了,我這小店裡還有平日常做的鮮肉小餛飩,味道倒是不錯的,客官可要來一碗嘗嘗?」張入雲此時已是吃的味口大開,聽了之後便點了點頭。不大會功夫,那婦人便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出來,張入雲吃了半天的冷食,雖是美食,但也覺得有些胃冷,此刻見了端來了這香氣四溢的熱餛飩,不由心裏暗贊這店家會做生意。再看那餛飩,卻是用藍底子大碗盛了,中間飄了二十來個如珍珠般浮起的餛飩,又打了一個鮮黃的荷包蛋,旁用自己不知名的翠綠的葉子做點綴,雖只是尋常的小吃,卻也給這婦人做的色香味俱全,讓人看了食指大動。吃了一個在嘴裏,果然鮮美,薄薄的麵皮一觸即破,裏面的肉餡又滑又膩,尤其那湯味道更佳,鮮香不說,還依稀有股荷葉的清香味,雖讓張入雲喝的點滴不剩,但卻一點也不脹人肚皮。張入雲這一路而來受李連生的照顧吃了不少美食,但相較起來卻是以這次這碗餛飩最是美味。飯畢張入雲會賬,那婦人持雙手接過,卻見她手生的白晰,並不像她的年紀。那婦人好似看出張入雲在看她的手,忙將錢揣入懷內,上前收拾殘桌,張入雲雖覺有些異樣,但也並未怎麼懷疑,只口中道了聲謝,便出了那小店。
次日清晨,眾人先後醒轉,經此一夜同生共死,眾人之間親厚不少,沈綺霞與姚花影二人惺惺相惜,說了不少知己的話,葉秋兒和姚花影倒是說不到一出,卻和她的婢子香丘很投緣,兩人都是潑辣性格,葉秋兒又從來沒將世俗主僕之禮放在心上,說話間不論尊卑,香丘膽又大,見此更是談笑無忌,若不是姚花影一再阻止,差點兒就要認葉秋兒作姐姐了。葉秋兒這一番言笑,反對了張入雲胃口,自覺這刁蠻的丫頭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而他自己卻是對東方文宇橫豎是不怎麼上心,對方對自己也是淡淡地,說不上幾句話二人便已無話。好在此時黃雷揚三人已醒了過來,眾人知道東方文宇是峨嵋弟子,知道紫青雙姝生性難以接近,今番得遇東方文宇,大家同是男子要好言談的多,有心趁這番遇合,和這峨嵋有名的高徒攀上點關係,言語之中極力奉承,他們這一番做作卻也解了張入雲一番尷尬不用再勉強自己和東方文宇談笑了,只是見東方文宇雖對自己幾位師兄也極禮遇,只是言談之中,神情形態略有些作態,並未將黃雷揚幾人放在心上,張入雲生來有些痴性,見及此,便更少與這白翅子言談了。沈綺霞見了,知道二人此後是再無可能交結為友,知道自己預料之事還是發生了,心裏略替張入雲嘆息。
四人就如此徒步而上,先時在山下還好,道路稍算的上平整,只是到了後來路卻是越來越難行,有幾處不用輕功的話,竟難飛渡,三人中除張入雲外都已開始感到吃力,只是張入雲一向不在眾師兄前顯露,只走在最後一個,不緊不慢的跟著眾人,而那康占春卻似是功力頗深,行動舉止間不見有絲毫的拖泥帶水,眾人快他就慢,眾人慢他也慢,到了後來看四人實在支持不住,反www.hetubook•com•com主動停下來要求休息,以全眾人的面子。就如此直走了有一個多時辰,四人俱是身有武藝之輩,卻還要費如此的周折,若是尋常百姓,就更難登此山了,怪道是峨嵋派要選此處作為開會的場所。
且說眾人騎了駿馬上路,果然比先時快了許多,一日間往往能趕平常近兩日的路,到了地頭天也就近黃昏,眾人方才知道這有好腳力的好處,算來就如此,每日不但行的輕鬆,到了峨眉山下還能早到些時日。果然眾人早了兩日到得山下酒泉縣,算計著明日正好在縣內休息一天,後日入山早一日投到峨嵋派,也是眾人並他金燕門的禮數。師兄弟四個這一月來儘是趕路,尤其這後半月更是心力操勞,生怕不能如趕至,現如今已可及時到達,眾人心頭一塊巨石終於放下,這一夜都睡的極是香甜,好久不曾如此好睡,直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方醒,起身只后又是一陣山吃海喝,安心之下吃的極是歡暢,什麼爆炒雞珍,豆鼓鳳爪,粉蒸肉,花雕醉香肘子,直上了二十余樣菜方才作罷,飯畢就讓店家燒了熱湯,好給眾人洗滌身體,這一路下來,已好久已沒有好好洗洗乾淨了,這一洗足用了一個時辰,眾人才穿了衣裳出來,此時眾人身上爽利,極是自在,真箇是酒足飯飽精神爽,連日疲累一掃光。張入雲此時也覺自己這個大師兄,雖平日里架子大些,但出門在外卻也沒虧待眾師弟,跟著他身後辦事,雖有時嫌他累贅,但此刻換了二師兄在此,只怕還不得如此享受,心裏想著也覺得挺好笑。黃雷揚看著眾師弟此時也是精神煥發,心裏也不由有些得意,自覺自己做事甚是周道,眾師弟得能如此,自己臉上也有光彩,況且竟此一向四人在旁人眼中都成了自己死黨,日後承接門主大位,更是近一步。
張入雲見她原本頗顯渾濁的雙眼,忽然間變的清澈無比,腰板也一下子挺的筆直,他目力奇好,只這婦人一挺腰,就已看出她腰間柔軟,豐纖適度,那裡還有一點老邁的影子,分明是個年輕的女子。一時間兩人就如此一個在店內,一個在店外,互相對望著。
到了此處地勢開闊,已可以不用擔心再被那白馬趕上了,張入雲和眾師兄都是一個心思,估量著來人多半是葉秋兒那個急性子丫頭。哪知來人卻和葉秋兒長相全不相同,雖也戴了頂羅帽,圍了細紗,卻是著了一身的白衣,當上了十方岩,看見張入雲一行人卻是手掀細紗露出臉來,卻見她一頭長發做雲堆盤起,眉不畫而翠,目如點漆,轉盼之間風采奪人,鼻如凝卵,耳似綴玉,唇不點而紅,細身量,一身的膚色欺霜勝雪,尤其是一張鵝蛋臉,溫柔動人,讓人看了不自覺就想親近,卻沒料到這女子對周圍一大圈人全未理睬,反倒是朝著金燕門一行人下了馬,走進眾人身前嫣然一笑,卻見她面若桃花,腰似拂柳,真箇是美人一笑傾國傾城,看的眾金燕門人心都快醉了。只是心下嘀咕,這女子到底是誰,怎麼會沖我們幾人笑,反把那些峨嵋嫡傳弟子丟在一旁,全不理會。正在四人思忖之際,那女子竟已行至張入雲身前福禮道:「張相公,沒想到你和你的師兄們也在今日到此,真是巧的很。」張入雲此際,只覺得臉上有些發熱,他倒不是見不得美貌女子對著自己說話,只是此時的他覺得周圍十幾雙,當然也包括他三個師兄的目光,正齊刷刷的盯著自己,看的他渾身都不自在,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壞事一般。也難怪眾人好奇,此時的張入雲只是一粗衣布衫,他人又生的不出眾,又是小門小派,再加上他一行的武藝又極差。此刻卻有位天仙般的美人,獨對他一人青眼有加,怎不叫周圍這些名門正派的嫡傳弟子,大嘆不平。眾人自然不能怪那美人無眼光,只能怪張入雲不知用了什麼下作手段騙了美人的芳心。而此時的張入雲,卻也在那裡犯難,一時之間,實想不出自己認識過這樣一位美女,近來他一路上都是遇得美女,雖未或佳人青眼,但至少也飽了幾次眼福了,眼前這位就是和姚、葉三女相比也是不差分毫,他張入雲目力奇好,怎麼就想不出來這女子是誰呢?還是他身旁的苗人玉對女子才稱的上是過目不忘,只是眼前這丫頭與先前相比,變化太大,自己一時沒有察覺,聽了她的聲音才確定了這女子是誰,一時驚訝之際,不由脫口驚呼:「原來是你這個小丫頭……」他話未說完,那女子已是柳眉一豎,臉上已顯了怒意,和先時對張入雲態度迥異。而此時一陣微風拂來,一股奇香從那女子身上傳來,鑽入了張入雲的鼻內,頓時讓他想起此人是誰,原來她卻是崆峒姚花影的婢女香丘,怪不得她這麼容易惱怒苗人玉,原是上一次在紅葉僧處,她就說過討厭苗人玉的話。而她對自己禮敬有加,想來卻是自己借給她婆羅葉,替她除了腳上毒質的原因吧,只是沒想到她此時換了那日婢子的打扮,卻是如此美麗,尤其是她一身異香,讓人近得她的身旁,更是容易心神顛倒。張入雲卻不知,這香丘年紀雖小,卻隨自己的主人出道甚早,雖還只有十五歲,卻也得了個俏羅剎香妃子的綽號,只是她年紀尚小,藝業未能深造,不離主人左右,名聲未太顯罷了,此次紅葉僧處一役,讓姚花影意識到自己這個小婢子如是功力不夠,下次未必會再有高人相助,所以特意帶她到了月兒崖無涯子師伯處,用乾陽再造丹替她洗髓撥毛,又將早已傳給她的魁光劍解了禁制給她,一時間香丘功力大進,才敢讓她一人前來峨眉山。
醒來之後,不由覺得肚子餓了,下午的一餐已讓他消耗了個乾淨,雖然有心找點東西吃,但此時已是深夜,他麵皮又薄,不好意思煩勞店家,只好在房中挨餓,方打算再坐下,鼻中卻聞到了飯香,正在這時同房的李連生也餓醒了,原來先時他三人見張入雲入定,便沒打攪他,誰知他這一坐竟會這麼許久,好在李連生還惦記著這個師弟,命店裡人端了飯菜入房,以待這個七師弟醒來后充饑,當然準備的飯菜分量很足,也方便自己這個做師兄夜裡吃個宵夜。此時二人正好一同醒來,剛好一陣享用,那李連生實是想的周到,生怕夜裡吃冷食,特意要店家備了火鍋,夜裡二人不辭辛苦,竟把火點了,雖是深夜,但菜色也頗為豐盛,並還有酒,正好借了火頭溫了好吃,二人話不多,說來說去也就是個吃,當問到張入雲今日有何收穫時,張入雲只提起自己下午吃了碗特別好吃的餛飩,那知李連生竟來了興趣,一力要明日早間去當早飯吃,張入雲見此怕露了那女子的行蹤,只推說自已信步而行,已記不得了,那李連生口中直稱可惜,因明日就要入山,所以只好等大會過後才好回來找尋,張入雲口中只是喏喏稱是,心裏卻實指望他下山之時就忘了此事,二人酒足飯飽之後便即洗嗽休息,一夜再無事發生。卻不知窗外有那張入雲日間所遇的女子守了半夜,她擔心張入雲泄露自己的行蹤,所以追蹤到此,本為見張入雲如若失信,便乾脆在夜裡將其擊斃,沒想到張入雲回到這麼深夜方醒,並和李連生同房,兩人卻又吃了這麼長時間,聽了半日竟是些菜名,自己卻在窗外窗檐下枯守了半日,https://m•hetubook.com.com甚是氣悶,好在聽了半日,也沒見張入雲說起自己有什麼異樣,心裏稍寬,又聽他二人,日後還要回來,所以才悄聲離去,準備下次再來探望一次。張入雲此時睡在床上,卻不知自己已從鬼門關外走了一趟。
誰知眾人走到寺外要牽馬匹的時候,就聽黃雷揚叫了一聲:「苦也。」原來只見廟門外,但見四副馬鞍,哪裡還有得馬,怪道昨夜裡那一群殭屍在寺門外多時未入,原來是在消受眾人這四匹馬呢!長途行走若無馬做腳力如何使的,黃雷揚雖是心內頹喪,便他是眾人的首領,怎能顯露出來,好在此地離自己昨夜投宿的地方已不遠,就是行走也應該半日之內便可到達,眾人一日之內已沒吃上口熱飯,只用隨身攜帶乾糧充饑,再說現在也顧不上就地埋鍋造飯,此番若是再誤,怕真的是不能按期而至了,便紛紛打點精神快步前行。就如此也足走了有近三個時辰,方才達到預定到達的落腳之處,果不出眾人所料,這地方太小也是無馬,黃雷揚此時只得對天長嘆,若不是他氣力不夠,差點就要仰天長嘯了。
那女子此時心裏上下翻滾,要知她是為躲避仇家,不得已才隱居在這鬧市陋巷之中,她只一人居住此地,雖有至親之人卻是兩三年才敢去見她一次,自己雖然武藝高強,但她的仇家更加可怕,一不謹慎,露了行蹤便有殺身之禍,自己的親人性命也多半不保。只得苦著自己在這裏苦渡歲月,今日午時,她一人獨坐店內,因見了秋風掃葉一時不察感嘆身世,卻被這年輕人給聽見,后見來人竟往自己的店中望來,少不得自己一番做作,好把對方矇騙過去。先還見對方雖也是個江湖中人,但一來年紀甚輕,看樣子並沒有什麼行走江湖的經驗,二來又見張入雲頗懂禮數,待人隨和,自己對他也有三分好感就將防範之心去了幾分,但那知這少年只一出門再回來,卻是氣質大變,一雙明目奪人心脾,好似能看到她心裏去似的,一時間那女子心神大變,已起了殺心,運真氣于雙掌之上。
張入雲回到店中時,才只剛剛申時,三個師兄一個未回,他也並未在意,只是想著方才發生的事,回想起來實是有點心驚,暗自思量,自己江湖閱歷太淺,縱然自己眼力很好,可用在這時,反而給自己增加麻煩,又思量到那女子,不知何故隱居於此,江湖險惡,絕不是如此簡單而已,雖然對方易了容,看不出那女子的相貌,但只照自己的眼力看來,這女子的年紀也不見得比自己大多少,想到此不由觸動往事,心潮起伏之下,極想回去再看看那女子,雖然知道自己這麼想不妥,但好奇心熾,竟不能克制,一時間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打起坐來,先還不能安靜下來,但稍後心神漸漸收斂,他竟安然入定了,這幾日里他所遇事情太多,所有的武藝只在他腦海里有個映像,卻並沒有好好調理過,是以他這一坐竟然坐到夜裡四更天,方睜開雙眼。他修的雖是玄門正宗,但所會不多,極難象今日這般打長定,這五個時辰下來,於他自己受益良多,內力雖談不上更上一層樓,但心中的一些疑難,已有了些眉目,欠缺的就是日後多加演習了。
正在猶豫之間,那二人打量了師兄弟四人後,反倒先開了口,問道:「敢問四位壯士可是金燕門下的英雄?」黃雷揚聽他報出自己的師門,忙介面應了,二人當中一紅臉漢子說道:「如此真太好了,小的是文武鏢局康占春,這是我好兄弟鄭光耀,我二人奉了峨嵋派沈女俠之命,前來為四位送馬。幸在此地遇上眾位,不然若是錯過了,違了沈女俠之命,回去就不好交差了。」原來那沈綺霞三人出了山門便見著地上的馬鞍,知道眾人腳力皆被殭屍所害,此地不遠處,有個文武鏢局的分舵,這文武鏢局地處四川境內自然少不得要和峨嵋門下交接,其中數次在外走鏢也多虧峨嵋門下相助才將被劫的鏢銀奪回,是以極是尊敬峨嵋派弟子。日久之下,這文武鏢局也能算是峨嵋門下半個親兵。今番對敵妖屍,張入雲出力甚多,而眾人的馬匹,卻又多少因為自己的關係才會丟失,如若不管,面子太也過不去,所以三人特地繞了些路,吩咐鏢局中人,替金燕門下準備四匹好馬,是以才有眼前這樁子事。眾人聽了齊皆歡喜,一時間天上竟掉下來四匹良駒,真真是沒有想到,只可惜來的遲了一些,不然的話,方才也不得吃那麼許多食物,此時眾人肚子里都積了食,如何好上馬趕路。偏又在那二人面前不好展露,只得假做請二位入店裡奉茶,順便也問清楚如何得派二人前來送馬一事。后又問二人可曾用飯,俱回答不曾,便又力邀二人在店裡吃個便飯,那兩個漢子倒也爽快,也不怎麼推辭,便都應了,黃雷揚忙著店家上菜,自己眾人卻只在旁賠話,筷子卻始終是拿起來又放下,半天也沒見動一口,那二人在鏢局門下做事見慣世面,見幾人都是腆著個肚子,知眾人都吃的極飽,不能馬上就上路,心裏雖然好笑,但臉上卻沒也露出,只順著眾人的意思,也吃的細慢些,眾師兄弟也在旁喝了些茶,好早點兒消食。那二人飯量也極大,雖然吃的慢,吃下的食物卻沒比眾人方才少多少,一頓飯吃了近一個時辰方才吃好。此時眾兄弟已好了好些,也便出門紛紛上馬,果然那馬神駿,跑起來又快又穩,雖然眾人肚子里還有不少存糧,卻也沒見怎麼給顛著。那兩個漢子,直向西送出約有二十里方才和眾人分手。
話說回頭,張入雲被周圍眾人看的好不尷尬之際,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原來是香丘小姑娘你啊!沒想到你換了一身裝束卻和大人一樣了,剛才我和師兄們一時竟沒能認得出你,真是慚愧慚愧。不知你家小姐姚姑娘近來可好,日後見了你家姑娘煩你帶聲好。」他眼見這小姑娘,不知該稱作什麼,說她是僕人,但估計天底下沒幾個男人會拿她當下人待,但若是不說,卻又把師兄們的身份給降低了,所以他只好東拉西扯的胡說一通,稍飾尷尬。香丘好似不樂意張入雲說她小,聽了小嘴一撅皺眉道:「我才不小呢!我家姑娘如今已讓我一人獨自行走江湖了呢!不過倒是謝謝你還能記掛著我家姑娘,兩天前我家姑娘還曾和我說起,日後不知要怎麼謝張相公你呢?」張入雲聽了,怕她提及水鏡寺里發生的事,而讓師兄們知道自己身負上乘武功,忙開口道:「不用,不用,只是些許丹藥小事,我身上還有很多,再說那葉子更是當時即還,與我絲毫無損,談什麼相謝,你家姑娘太客氣了。」香丘聽他寒露丹還存有許多,不由喜上眉梢,便再不上馬,和張入雲並肩而行攀談了起來,一時間金燕門眾弟子之中多了香丘一個女子,引得眾多峨嵋弟子側目觀看,眾人見香丘和張入雲談笑風生,甚是親密,還以為二人不是小夫妻就是一對情侶,紛紛自感天道不公,自己技藝高深,又是名門大派弟子,娶個老婆反不如這無名小派其貌不揚的小徒弟,真有功夫練了白練,名門投了空投之感。他卻不知,香丘只是小孩兒家心理,哪有半點兒女私情在內,可憐張入雲在不知覺中,已被眾名門弟子在口中殺了千遍,他張入雲身還未至峨嵋,壞名聲卻已在內傳揚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