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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家真正的大戶人家在這上面就比較講究。

徐家的家宴和喬家自然沒有任何可比性。

結果等坐下來才知道，今天晚上請的不止是他一個客人，大公子那邊也有一位貴客，而且主要請的是人家。喬仲和一點都沒拿徐世傑當外人，先一步進來交代喬惠年：「你帶著世傑該吃吃，該喝喝，別管你大哥那邊，他今天請這主不好應付，不過有我在，諒他也翻不起大多風浪。」

這就是「鄉紳」的存在根基。

這人名叫陳東成，今年四十歲，是晉中府的通判候補。

喬惠年一臉歉意，連聲跟徐世傑賠不是。

要說到晉商和俄國人的茶葉貿易歷史，可以追溯到幾百年前。那會兒老毛子還不怎麼喝茶，後來建立外交通商之後被明人花言巧語蠱惑，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晉商八大號，幾乎一多半都在做這茶葉生意。商家每年組織商隊南下，從福建一帶大量收購茶葉，後來因為南方戰亂又改道兩湖，回到晉地向官府報備領取茶票，再通關北上到恰克和圖書圖與俄國商人進行交易。

喬仲和瞪眼道：「早說？你以為我是諸葛亮啊？還能未卜先知？」

喬惠年偷看了一眼自家大伯，沒好氣道：「說什麼屁話，誰口味重？那我不管了，你自己看著辦！」

比方說今天晚上這場小家宴，喬家大老爺喬仲和帶著大公子，四公子，為徐世傑在偏廳里擺下這麼一桌宴席，桌上就是四冷六熱外加一湯。

消息傳出來，大家都傻眼了。

陳東成也是商家出身，只不過比不得喬家這等規模。好不容易捐了個通判候補，熬了七八年終於苦盡甘來。可新官上任還沒過幾個月，山西鹽運司爆出貪污舞弊大案，朝廷欽差來到晉中查訪。當時州府上下可以稱得上是愁雲慘淡，官不聊生。知府老爺自己根本摘不幹凈，最後乾脆回家往房樑上一弔了事，其餘大小官吏更是人人自危。

如今突然傳來這麼一個風聲，對於依靠著這條商路吃飯的喬家來說無異於是晴天霹靂。只不過這個時候還是流言hetubook.com.com蜚語，並未定論，所以才要請來這陳通判，打聽衙門口裡的確切消息。

跟這等動搖根本的大事相比起來，喬惠年去天津進購洋貨這種事情確實是顯得有些無足輕重了。

於是他這通判候補就一直候補了下去。

喬惠年看看左右，小聲對徐世傑說道：「你看哪個菜合白姑娘口的，等會我讓后廚再做一道送院里去。」

這其中的利潤，至少在三十年前是比英國人賣的鴉片利潤還要豐富一些的。

冷盤是水晶肘花醬牛肉，老醋黃瓜涼拌葫蘆絲。熱菜是干炸香酥雞、紅白過油肉，鵪鶉茄子、地皮菜燴三絲、臘炒黃花加上一條紅燒鯉魚，中間再放一盆八珍海味頭腦湯。

徐世傑一看這場面就頭皮發麻，心說：怎麼著？你們喬家人是拿我當皇太子了嗎？還是說平時就這麼奢侈？好傢夥，四個人吃十菜一湯，顯你們家有錢是不是？

徐世傑笑道：「伯父言重了，我在哪兒吃都一樣。」

徐世傑卻不在乎，擺手笑道：「你看你家大伯和圖書都不拿我當外人了，你還跟我這麼見外，扭扭捏捏像個娘們一樣。」

正常人捐官基本不走這套流程，主要是成本太高，花出去的銀子都未必能收得回來，你說何苦來哉？

陳東成是個狠人，直接一把火把證明自己官身的案牘文書都給燒了，等欽差來了就說自己還未接任，一無所知。

轉頭又對徐世傑說道：「世傑啊，實在是臨時有了些變故，你就看我的老臉，多擔待一些。等會兒客人來了我就說你是自家子侄，給他敬杯酒就行了，剩下的自有你大哥去應酬。不管怎麼說，家裡的飯菜總比外面乾淨一些。」

雖然說是通判候補，但在這已經被洗刷過一遍的晉中府官場上，新來的老爺們遇到一些問題還真得找他這個本地人來解決。一來二去之下，這陳通判竟然也搞出了自己的一番局面，現在這晉中地界上，他雖然不是官，但卻手眼通天，人脈廣闊，大家見了都要尊稱一聲大人，倒勝過某些八九品的雞毛小官了。

然後……你都說自己還是個候補和圖書啥都不知道了，州府衙門這邊還得維持正常運轉，欽差大人當機立斷上奏朝廷，重新調來一批官員填上空缺。

英國人和俄國人的恩怨，跟我們有個毛的關係？

就這會兒工夫，喬廣年引著一個人從外來進來，喬仲和快步迎上前去，大聲笑道：「陳大人大，別來無恙啊！」

要知道北方人做菜講究一個實惠，跟南方那種小碟子小碗不一樣，十個菜就能把這一大桌擺的滿滿當當，中間連個筷子筒都插不進去，按照北方習俗來說這就是家宴的最高禮節了。

喬惠年忍不住小聲抱怨道：「您早說有應酬，我們倆就不在家吃了！這怎麼話說的，一桌吃飯我們也不認識人家您說多尷尬！」

徐世傑挑起眉毛，看著喬惠年笑道：「四哥你一向口味重，怎麼倒對我家的小丫鬟提上心了？那是我屋裡的人，你可不許惦記啊！」

過去很多年裡，徐世傑一直堅信自己家最高規格的宴席就是在桌上放一盆滾燙的羊雜碎湯，旁邊再放一盤剛出爐的白面大饃，大家甩開腮幫子，和-圖-書撩開后槽牙，悶頭開造。最後吃到汗流浹背，放屁都崩羊油的地步，那才叫做一個舒爽。

通判候補的意思顧名思義就是捐了州府通判的官位，只等上一任離職就自動接替。按說一般這種捐官候補沒有特定的地方歸屬，除非說是關係夠硬，而且上下使通了銀子，跟現任也講好了條件，再加上沒有別人競爭，經過一番操作這才能得償所願。

要問這人是誰？

喬廣年邀請這人來家裡不為別的，只因為官府中傳出消息，說今年口外的生意要進行管制，不再發放茶票。據說是因為英國人和德國人聯合起來，要求朝廷對俄國人進行公開譴責和經濟制裁。

一般來說都是地方世家大族，才會花大價錢往衙門裡面安插自己族中子弟，都不求他能幹成什麼事，只求他遇上事的時候能夠庇護自己家族。這種人當官不一定有多大本事，但就算退一步說，也比那些從外地千里迢迢跑過來的哭喪鬼，一上任就巧立名目橫徵暴斂，收稅收到西元2010年的捐官老爺們要好那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