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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傑驚訝道：「什麼生死狀？打擂台的那種生死狀？」

徐世傑忍不住翻白眼道：「你還真拿我當吃白食的嗎？如今咱不過是虎落平陽，龍游淺灘。等我回家收拾打扮一番，將家中事務交代妥當，然後再來找你。」

「那不可能的。」

但就是這樣不著邊際，甚至可以說是天真幼稚，荒謬可笑的言語，卻勾得他心裏似火燒一般煎熬。

但即便是如此，依舊聽得人心潮澎湃，熱血上頭。

晚上回到房間里，徐世傑坐在窗前默然無語。

林滄瀾抱著腿，將頭靠在膝蓋上，輕聲說道：「我自然是考慮過的，所以也在猶豫。師父曾經對我說，紅塵歷練，須得了無牽挂，方才能回山門清修。可今天聽了周先生那一番話，你叫我如何能不牽挂呢？」

徐世傑斷然搖頭道：「周先生擇優選拔的想法沒錯，必須得挑年幼的孩子出去學洋人的東西才有效果。我小時候就在一個洋神父那裡接觸過西洋知識和_圖_書，他們那邊的知識體系跟咱們這四書五經完全不一樣。我這些年費盡心力也就學會兩門外語，別的根本學不明白。現在年歲這麼大，那就更不用說了。」

「那他跟咱們說十年，是怕嚇著咱們嗎？」

徐世傑無語道：「我自己挑的媳婦兒模樣能差嗎？雖然年紀比你小，但你也得叫大嫂知道嘛！」

聽她這麼說，徐世傑頓時認真起來，沉吟半晌正色說道：「倒也不是不行，不過須得有個穩妥的計劃。咱們要去哪裡，什麼時候啟程，去多久，這都得提前想好，不能急於求成。別的不說，那西洋鬼佬互相之間就語言不通，一個國家的人就使用一種語言，你若不多掌握兩門外語，出去跟人都沒法交流……對了，美國人講什麼語言？美語嗎？」

林滄瀾驚喜道：「好呀好呀！」

林滄瀾拍手笑道：「管他講什麼鳥語，我是一句都不會的。到時候就靠大哥你來翻譯吧，我負責提供hetubook.com.com盤纏。」

徐世傑愣了一下，反問道：「心動什麼？」

林滄瀾點頭道：「差不多吧，就跟那賣身契沒什麼區別，裏面明文書寫，自出國之日起，十五年中如有疾病死亡及意外災害，官府皆不負責。」

徐世傑默默盯著她的胸口，林滄瀾眨眨眼睛，突然明白過來，下意識地坐直身體，咳嗽一聲正色說道：「大哥你說什麼混賬話呢，那種地方我……我去做什麼？我是真心實意想要喝你一杯喜酒，你卻拿我取笑？」

徐世傑搖頭道：「別說十五年，就算是十年的時間也太長了。我爹娘年事已高，家中大哥閉門苦修準備科舉應試，哪有閑心處理日常雜務？我還有沒過門的媳婦兒呢，難道要讓她守活寡不成？」

林滄瀾笑道：「等我紅塵歷練完畢就回山門去修仙，還要找什麼婆家？不過大哥，我怎麼瞧著你有那麼一點心動的意思呢？」

徐世傑正要反駁，突然心中一動https://www.hetubook.com.com，抬頭盯著林滄瀾冷哼道：「到底是你想去還是我想去？」

林滄瀾探過頭來，一臉好奇地問道：「大哥你這麼早就定親了呀，你媳婦兒是什麼人家，長得模樣俊嗎？」

徐世傑強忍住抽她的衝動，咬牙說道：「那就等你這邊事兒辦完了，跟我一起回老家去。你林七公子是神仙人物不拘小節，我還怕什麼？不就是玩嗎？有本事跟我上太原府泡熱湯池子去，我帶你見識見識不|穿衣服跳艷舞的斯拉夫金髮洋妞！」

林滄瀾嘿嘿笑道：「我也想去啊，可是不敢呢。所以才問你的意思，你要是也想去的話，咱們兄弟倆搭個伴兒，找機會出去轉一轉怎麼樣？」

林滄瀾驚奇道：「你不會是想偷溜回老家娶媳婦去吧？作為結拜兄弟連一杯喜酒都不請我喝？這什麼兄弟情啊，太涼薄了，我心都冷了。」

徐世傑以前從來都沒有聽過類似的話語，也並不覺得周先生講得多麼清晰通順。更hｔtps://m•ｈetｕｂook•coｍ•cｏm準確地說，他就像是自家兄長一樣，長年閉門不出刻苦攻讀經義，導致缺乏為人處世的基本常識，心裏面縱有千言萬語，嘴上卻表達不出來，只能一股腦地把自己的心肺都剖出來晾曬給你看。

「出國留學唄！」

林滄瀾震驚道：「比我年紀還小？那你也下得了手？畜生啊！」

林滄瀾探過頭來，輕聲笑道：「你只是說學不會，可心裏還是很想去外國見識見識世面的吧？」

尤其是在喝了酒之後，更是前言不搭后語，自己想到哪裡說到哪裡。

林滄瀾坐到床上，抱住雙腿輕聲說道：「出國留學並不像是周先生所說的那麼簡單。我和蔡夫人多聊了兩句，才知道她也是有苦衷的。那西方洋人大多性情驕傲，蠻橫無理，那些孩子身在異國他鄉，少不了要遭受欺辱霸凌。美國人雖然比歐洲那邊的老牌列強更好說話一些，但實際上也強不到哪裡去。閩粵一帶這些年來年多有無知村民被騙去美國那邊修鐵路，很多人和-圖-書一去便杳無信息，生死不知……再者說萬里迢迢遠渡重洋，遇上什麼天災人禍都有可能。周先生在招募這些孩子的時候，是和他們家人簽訂了生死狀的。」

徐世傑沒好氣道：「也就是蔡韶光那般大，只不過定親而已，你想什麼呢？正經人家姑娘這歲數不就該定親了，你以為都像你這樣半大不小的還不找婆家嗎？」

周先生是一個很會講話的人，雖然他實際上並不怎麼會講話。

徐世傑搖頭道：「我不是拿你取笑，只是希望你別太天真。咱們從天津到廣州都得要七天旅程，去外國的航程就更遠了。我在一本書上看到過，法國人坐船繞行非洲好望角到咱們這裏至少得花上好幾個月的時間。美國大抵近些，也得有個十天半月的航程吧？你一個女孩子家在船上真能支撐得住嗎？周先生是留洋回來的人，都給那些孩子簽了生死狀，那必然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你要出國的話，遇到的困難恐怕會比那些學生還要多，這些你都考慮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