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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和尚都是慈悲為懷的人，其實不懂佛法。

「其實慕燕翎並不是單純的看不上你，我覺得她也有不想讓你跳進這個爛泥坑的心思。我不喜歡她貶低你的說法，但站在這個角度上，我和她的看法一致。」

林滄瀾默然不語。

「若無西洋列強在旁窺伺，給他三十年時間，說不定能弄出個什麼『中興』盛世來。可這三十年時間，人家憑什麼等你？」

龍女並非是終身履任，從入世到退隱，最多也就是二十年的時間。

「我的想法是先搶佔香港作為根基——當年朝廷並未將香港完全割讓給英國人，而英國人對此一直念念不忘。英國人想要將香港打造成為登陸中國的橋頭堡，朝廷視香港為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而楊家人目前陷於內鬥，對於香港還不夠重視，這種局面下，正好可以讓我們大展拳腳。」

「我所說的革命，自然不是從現在就革命，而是從現在開始籌劃準備。」

但這並不能說明她性格軟弱。

林滄瀾不置可否地wｗｗ•ｈｅｔｕｂoｏk.cｏm.cｏｍ點點頭，微笑道：「那地利與人和又在哪裡？」

林滄瀾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徐世傑意簡言駭。

徐世傑正色說道：「大明的爛攤子就連慕燕翎都收拾不了，你就別去背黑鍋了。你我兄弟攜手，做一番大事業出來，哪怕最後失敗，至少也可以為後人鑒。」

「後來我又研究了很久的美國政治制度……發現還不如不研究，除了比較可取的三權分立，憲政分離之外，這個政府本身幾乎發揮不了什麼職能，也沒有人希望他正常發揮作用，這對於我們的國家來說是不合適的。」

如果沒有在船上遇到徐世傑的話，林滄瀾大概就會在幾年之後入世，接替慕燕翎的位置。

「這種混亂也許會持續三五年，也許是十幾年。我們正好趁亂火中取栗，如果坐視不理，那用不了多久，楊家又會捲土重來。」

徐世傑就曾親眼見證她做羅天大醮誅殺楊家老祖，與平時的形象判若兩人。

林滄瀾可以說是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oｍ.coｍ徐世傑所見過的性格最溫潤的女子，不是那種唯唯諾諾的軟弱，而是她無論面對什麼人，什麼事，都能保持住那一份淡定的從容。

「英國的君主立憲制度很有意思，但問題在於，咱們國家幾千年來君權至上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朝廷恐怕無法接受——實際上他們根本就不會接受任何改變。人一旦上了年紀就會變得固執，不會再考慮對錯的問題，尊嚴和利益的問題在他們眼中永遠高於是非善惡。」

「值此大爭之世，無所作為，便是無能！此等天子，與其折辱于洋人之手，還不如由我們親自來葬送！」

她心中常有慈悲，從不與人為惡，這一路行來雖然也沒少經歷磨難，可卻沒有結下過什麼因果仇怨，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

說得更不好聽一些——二十年的時間足以磨滅掉任何一個年輕人的血氣方剛與進取之心。這個時候差不多已經成家生子的龍女，和當年剛剛入世的龍女還有可比性嗎？

徐世傑豎起三和*圖*書根手指道：「天時、地利、人和，自古成大事者必須三者齊備。如今天時雖不在我，可就坐視局勢這樣發展下去，未來二十年內必有劇變。即使慕燕翎百戰百勝，她也撐不了二十年。自古以來，從未有過三十五歲以上龍女繼續掌兵的記錄。龍女是一劑虎狼之葯，連吃二十年國運都拉不回來的話，這王朝基本上也就沒什麼救了。」

如今慕燕翎入世已經有十幾年了，而在這十幾年裡，大明雖不能說是原地踏步，但也看不出有絲毫進展。

徐世傑闖蕩天下，憑藉的就是心中一股金剛伏魔的銳意，但凡敢於阻攔在他面前的敵人，都是非死即殘。而林滄瀾的行事作風卻有種清靜無為的意味，一般情況下從不主動出手，多以反擊為主，而且點到即止。

「當今天子確實可以稱得上是有所作為，但做的還遠遠不夠。想要圖謀楊家，卻畏首畏尾，只想著坐享其成。想要發展洋務，卻是雷聲大雨點小，留美學童一事直到如今依舊沒有半分起色，彷彿已經被和*圖*書遺忘了一般。西北戰事更是暴露出朝廷如今的弊病——除了慕燕翎的神武軍之外，竟然再無可用之兵！」

林滄瀾搖頭道：「如今天子還算賢明，龍女軍威尚在，民心未失，國運未損。你這種想法就是天方夜譚，痴人說夢。」

說不好聽點……二十年時間就連皇帝都未必能撐住，您老人家還想做到什麼時候？再不挪挪屁股，大家要可就不開心了。

她是一個講道理的人。

「西方列強與我大明不同之處，說白了也就是佔據了一個資本主義與工業革命的先機。咱們可以考慮與英國人合作，踢開楊家，共同發展建設香港，然後自己掌握金融經濟與實體產業，將英國人踢出去，轉頭再以香港為基點輻射整個廣東，吞掉楊家的勢力。朝廷不敢搶的，我們去搶！」

說好聽點，以區區一介女子之身鎮壓家國氣運，怎麼可能沒有任何損耗？能支撐這麼久已經不容易了。

「楊家虎死不倒架，朝廷想要徐徐圖之，也不知道要圖到猴年馬月。我甚至都懷疑，是有www.hetubook.com.com人在朝堂上為楊家拖延時間，好讓家族內部重新洗牌，整合資源，推舉新任家主。千年世家，樹大根深，不可能因為一位老祖身亡就真的分崩離析。」

徐世傑笑道：「這我也知道，但二十年後呢？三十年後呢？」

她對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不卑不亢，甚至能夠毫無芥蒂地將薰收為弟子。

「以前我曾經跟你提過，推翻朝廷，建立獨裁軍政府的想法。你覺得不好，後來我仔細想了很久，也覺得不好。即使計劃成功，單純的軍政府也只能保證國家一時興盛。俗話說忘戰必危，好戰必亡，軍國主義劍走偏鋒，一旦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復。」

以為道士都是清靜無為的人，其實也不懂道家。

「所以，必須推翻朝廷！」

只有徐世傑知道，林滄瀾從來都不是什麼溫柔恭順的女子。

但凡對歷史稍有了解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西北一役，大概就是她的最後一戰了。

「廣東！」

中國人銘刻在骨子裡的溫順與叛逆，這種完全對立的特質，是外國人一輩子都理解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