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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花濺玉錄

作者: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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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龍口藏金妝

第四十五章 龍口藏金妝

再入太子府,到處明晃晃的金碧輝煌扎得人眼暈,我望著琉璃影壁上的水晶雲紋符,戳戳簡荻的胳膊。
藏盡金妝平生憂。
他瞥我一眼,拽起我的袖子踏步向前,邊走邊惡狠狠地囑咐:「你要是敢趁我不注意把太子府的宮牆都洗劫了,回去就再給我綉個百花爭艷的荷包出來!」
太子殿下一聲開席讓眾人暗暗鬆口氣,流水般的菜色端上桌面時,我隔著遊走在身邊的侍者看去,展存望獃著臉不知在想些什麼,再看他滿頭烏髮綸得嚴整,當年可是被我抓下過一大把呢。
順了端著茶杯的手看過去,簡荻正一臉隱晦莫測地瞪著我,看我噤了聲,冷著嗓子說道:「說了半日,喝點水潤潤吧,累不累?」
呵呵呵,真是有趣得很呢。
太子笙一雙眼轉回到簡荻臉上,挑下眉,點頭說道:「阿荻現如今長大了,還學會了頂撞父皇,小時候你可沒……」
茶香,蓋不去這滿池荷香,也蓋不去我漫溢心底的惆悵。
「阿荻說笑了,父皇的旨意里說得明白,既然咱們東皋的皇世子執意要娶含章宮裡的貴人,也好成就醒月和東皋兩國締結萬世不棄之盟,可謂一舉三得。」太子臉上笑容不變,續道,「今日在禹隹閣父皇已經下了旨,給你和貴人指了婚期,就在下月初二日上,這下可有得你忙了。」
朔風吹散了覆雪,太子府一封家宴請柬伴隨著綠羽金漆車出現在紫宸府門前,夾著無庸拒卻的氣勢將我和簡荻從府里挖了出來。
這一次倒真是場家宴,規模不大,太子正中主位高座,旁邊陪坐著太子妃,我細打量了她幾眼,今兒個她穿了件家常的鵝黃裙子,頭上鬆鬆挽個髻,斜插了支玳瑁釵子,洗盡鉛華,惟見淡雅。
洗蓮池裡的白荷參差不一地挺立在日光下,折射著閃耀的光點。我端起不知是誰的一盞茶水,輕輕喝了下去。
「原來展公子是個愛花之人,只是從公子面上看,卻不盡然吧?」
展存莘望著我回話,真箇直心腸的姑娘家,心裏想什麼嘴裏說什麼,臉上還帶著那麼點驕傲自得的神情,估計對她哥哥很是敬重吧。
「展公m.hetubook.com.com子客氣了。」
他的話音剛落,身邊的展存莘搶道:「哥哥平素最愛養花,總是整天鑽進咱們展府的花圃里琢磨那些個花兒啊粉的,世子妃殿下也喜歡養花嗎?」
「阿荻,等你完了婚事,還要再去醒月走一趟。」太子端起面前的茶盞,揭開蓋子,看著被圍在人堆里的簡荻說道,「這次,你是奉了父皇的旨意,作為咱們東皋的皇世子去醒月國的新皇登基大典參禮,順道也帶上新王妃回娘家省個親吧。」
偏過頭去看了眼簡荻,他正和太子殿下拉扯家常,完全沒心思注意我。於是我慢條斯理地將視線調回去,對展公子露出個意味深遠的笑容。
恨得我牙痒痒,這小屁孩,他要不要乾脆再把過程寫成傳單敲鑼打鼓地貼滿風蓮大街小巷啊……
厄,敢情那拉了半個月肚子的人不是他哩!
我識趣地接過杯盞,揭開蓋子喝口茶,清香盈齒的雨露清芬從喉嚨直通到胃裡,蓋上杯子,我淡淡掃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
我拉緊了風領上的白狐毛,軟軟的皮草摸在手裡很是舒服,貼到臉上有種酥軟的感覺。朔風揚起宮檐上的落雪,飛起幾隻雀鳥呱呱叫著劃過視線。
我問得突兀,他微怔,隨即斂眉答道:「虛歲算來,二十有三。」
龍口寶劍玉帶驄,
「我看展公子除了愛花,更愛采草呢。正所謂人家採花你采草……」我話沒說完,突然一盞茶盅橫到面前,遮去了我侃侃而談的架勢。
倒是我這個預備作新嫁娘的人,平靜地坐在椅子里,臉上不露分毫情緒,一副老僧入定的淡定模樣。
家宴安排在了洗蓮池邊的碧晴閣,望著三層八角玲瓏樓上懸挂的匾額,我浮出個會意的笑容。
這名字也太明目張胆了些,難怪太子妃提起太子恨得切齒,但凡哪個女人明知道丈夫心裏裝的不是自己,也都夠糟心的,何況對方還是個男人呢。
「阿荻,今日故友重逢,你就沒點表示嗎?」貼到簡荻耳邊問了句,他一口酒哽在喉嚨里,悶著聲咳嗽起來。
腦子裡一瞬間閃過無數念頭,我轉頭hetubook.com•com看向簡荻,意外地看到他竟赭了臉諾諾恩了聲,想不到這臉皮堪比城牆的傢伙也會有臉紅的一天。
她的話說完,鬧得我連脖子都紅透了,合著現在全府上下都知道我和簡荻的那點子事了!
忍不住呵呵笑出聲,簡荻不解地看看我,我說了句沒事,推著他走進碧晴閣。
駟馬宮車後跟著皇家的儀仗隊,幾百金甲侍衛腰間跨著明晃耀眼的寶刀,神色凜然地散布前後左右。乍看上去不像是去赴宴,倒有些上法場的架勢。
太子眼角捎帶到簡荻的臉上,笑道:「今兒個父皇又問了皇弟的意思,咱們這位可倒好,還是那句話,非卿不娶。你可真真是個實心眼的,何必當了這麼多文武的面討這個沒趣,駁了父皇的顏面,當心沒你好果子吃。」
嘴角勉強扯了扯,回敬個皮笑肉不笑的標準表情。身後的執事遞過來滾金字鑒的名帖,翻開黃緞帖子,裏面寫著席面上的眾人名號身份。
簡荻坐在車裡,悠哉地看著書,我無聊地陪坐在一旁,時不時看看車簾外的雪景。
她身邊的那個公子偶爾一抬頭,正對上我打量的目光,他頓時收斂了笑容,恭謹地沖我點了下頭,說道:「子周在江偃時就聽聞過世子妃丰姿卓絕,今日得見芳尊……」
風蓮城入冬后,水雲澤里的白蓮並沒有凋謝,依舊盛開在水畔江心。只是如今花枝上披了層素淡的薄雪,被日光帶過,反映出彩色的光點,像是一朵朵佇立在水中的冰晶花。
情與愛,終究不過是鏡花水月,如泡影瞬息湮滅。
他低垂的眉眼驀地抬起,臉上閃過絲疑慮,像是想起些什麼又不確定的樣子。
私下裡拽過清瓷那丫頭問東問西,她也是那麼一臉詭秘的微笑,然後安慰似的拍了拍我肩膀說,姑娘這榆木腦袋總也不開竅,這些年府里誰不跟明鏡似的知道姑娘在世子心裏的位置,也就是世子耐性好忍了姑娘這些時候,要不趁早生米煮成熟飯,姑娘憑著想到下輩子也難明白。
一連幾天,府中人人看到我都是滿臉堆歡,言里言外透著股子說不出的詭異,那眼神里彷彿帶著幾分和*圖*書敬畏,幾分促狹,幾分刻意,幾分……總之混在一起,讓我不禁感嘆世道變了,小麻雀插上金毛變鳳凰身價倍漲。
之前他老人家還一百個不願意這門婚事,現在倒當起了月老,難道真應了那句天威難測的老話?
我望著盛宴的主人,他在滿目和煦的笑容中與我對望,視線劃過芙真的臉龐,心口驟然一縮,她唇角的笑帶著瞭然的譏諷,高高地端坐在太子妃的華座上看著這場鬧劇。
「皇世子當初為求一紙婚書,徹夜跪在銅雀樓前,此番國君又成就世子與貴人的天作之合,日後定會被傳為東皋的一段千古佳話。」在座的王公對簡荻諂媚道,艷羡之情溢於言表。
「恭喜皇世子終於得償所願,恭賀我東皋與醒月永結萬世之好。」又是一個討巧的人在向簡荻邀寵。
我抿唇而笑,不知道辣手催花算不算愛好?
王上將我和簡荻的婚期定在醒月國新皇登基的前幾天,這裏面又包含著什麼深意呢?
東皋和醒月,真的會結成同盟?
目光大概一掃,無非是些高官皇親的人物。瀏覽到後面幾行時,被江偃兩個字頓在那裡。
不知是誰起了個話題,談到一個月後,醒月新皇登基,東皋的王上今日在朝堂上明顯透出點意欲派人前去覲賀的意思。這下可好,金鑾殿成了菜市場,贊成的不贊成的吵成一鍋粥,最後王上一巴掌震起了金案上的玉璽,眾人嘩嘩流著冷汗集體洗了個透心涼。
芙真,你是否早就看透了虛虛假假的皇家?這場迷人自亂的情愛?所以才選擇了那張冷硬的華座。
他究竟是為著自己,還是為著東皋的萬千黎民百代基業,將我捲入這紛亂的塵囂中?
我端起面前這盞龍泉天青色的茶盅,淺嘗了口,上品的貢茶,和那夜喝過的味道一樣。
前面引路的執事腳下一措,肩膀抖了幾下,估計是下雪路滑殿磚又太過平整。
我,到今日可能信上幾分?
「殿下記得偏了,那是臣妾兒時說得一句冬天想看芍藥的戲言,沒想到皇世子當了真。」太子妃一雙眼眉看不出情緒,只是不著痕迹地掃了簡荻一眼,為太子的碟子裡布了個菜,「https://www.hetubook.com.com回想起那時候的事,確實可笑。」
「阿荻還是小時候那副脾氣,急性子改不了。」他露出溫潤如玉的笑容,轉頭對芙真說道,「還記得有次他為了御園裡的芍藥不開花,數九寒冬的竟讓宮侍們架了火盆熏那些花,現在想起來還覺可笑。」
簡荻從我手裡拿過那杯茶,湊到嘴邊抿了口,目光掃過在座的眾人後,儼儼開口:「弱水三千,我不過是選了杯適合自己的茶喝,莫非皇兄也要強人所難不成?」
太子一語如珠玉落盤,碧晴閣里瞬間再無聲息。簡荻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太子,輕緩地挽起個笑容。
阿荻,東皋的皇世子殿下。
太子殿下的這場家宴,到現在才算是有些意思了。
太子的話說完,不僅簡荻驚得站了起來,連我和太子妃在內的所有人都瞪圓了眼睛,彷彿是剛聽了則天方夜譚般不可置信。
這……這位東皋國君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算起日子來離下個月初二還不到一個月時間,怎麼旨意下得這麼突然,又如此讓人措手不及?
他呆了半晌,緩聲說道:「回世子妃的話,子周平素並沒什麼特別嗜好。」
行禮畢,各自歸座后,才注意席面上還陪座著幾張陌生面孔。左首邊坐著幾個華冠公子,右首數位美人,一一地站起身向皇世子問候,目光捎帶到我身上時都是存了些興趣盎然地刺探,彷彿在看一場宮廷劇中慣見的風月無痕。
記得當年江偃城賽花船時節曾聽人說起過,展家大小姐是個絕色的美人。我不露聲色地端詳她,這美人長得確實出采,粉|嫩的小臉上一雙翦水眼眸顧盼流光,笑起來,靨畔還有甜甜的笑渦,甚是惹人憐愛。
趕著沒人在跟前時,拉過他來怒氣沖沖地斥責是不是閤府都知道我被他佔了便宜。他大爺似的倒也安穩,坐在椅子里一副雷打不動的討打樣子,抬了下唇角,扯出個招牌流氓微笑,斜著那雙鳳眼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一圈,最後粉讓人無語地說了句,這誰佔了誰的便宜還指不定呢。
「阿荻,帶刀子了嗎?」
我冷眼看著碧晴閣里一張張閃動著激悅之情的面孔晃來晃去,這裏面究竟有多和*圖*書少真,多少假?當初簡荻將我帶來東皋,是否早就瞧准了公子蘭他日的飛黃騰達?而他對我的種種情意萬般憐惜,又是否也是因為我這含章宮『貴人』的身份呢?
太子淺淺一笑,夾起碟子里的菜跟著吃了起來。
他神色間一凜,似是心有所動。
太子殿下夾起筷子鳳入竹林,放到簡荻面前的碟子里。早有候在一旁的執事過來用銀針探了下,又退到二層帳外。
這太子殿下想得周到,恐怕旁人不認得我,或是我不認得那些個旁人,巴巴地把名單子都備好了,專等我過目。
一時間席上再沒人說話,只有杯盤碗箸偶爾相碰的聲音回蕩在碧晴閣里。席面撤下后,勻過手,各人面前一盞蓋盅,只是顏色不同。
那麼霸踞西北的櫟煬呢,又會做何態度?是否眼睜睜地看著當世兩大國結盟選擇視而不見,或者是,早就另有打算?
如果,如果我只是花家寨里的野丫頭,如果,我只是花不語。他,可還會再多看我一眼?
江偃太守,子展存望,女展存莘,依著座次看過去,那對兄妹正不知談著什麼,笑得暢懷。
一切恍如昨日,十里平湖的那彎素月,也依舊高懸在九天之上灑落銀輝。
「展公子今年貴庚?」
我打斷他下面的話,不用聽也知道無非是三生有幸之類的敷衍場面,不過他誇我丰姿卓絕,聽起來倒挺新鮮,恐怕是此『瘋子』非彼『丰姿』吧……
「皇兄怎麼總提小時候的事,那些,我都忘了。」簡荻搶了句,夾起太子布的菜送到嘴裏,邊嚼邊說,「吃菜吧,涼了味道就變了。」
記憶中浮現一道臨水翦影,記得很久以前,在明溪綠水畔驚鴻初見,那人的黑髮散亂隨風,唇角的薄笑如雲曦流瑞的日華……
冬天的風蓮,別有一番風情,這座水中的王城,四季皆美,隨眼一放都可入景,難怪簡荻總是帶了驕傲的神色談論風蓮,他是真的愛著這片雲水夢鄉。
今冬的第一場落雪,一夜之間將風蓮城罩進琉璃世界,鋪天蓋地扯絮一般的瑞雪灑滿了紫蕪軒前的墨玉方磚,臘梅開了滿院子,盈香撲鼻。
「哦,公子平素有什麼愛好?」又是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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