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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咋不去？」

桔子的奶奶原本是個健壯的老太太，頭髮雪白，臉蛋通紅，眼珠兒也清沏。可是這會兒被高燒折磨得形削骨立，一個晚上就好像換了個人一樣。

她們順著村口北面的山谷一直爬上旁邊那座高高的山頭時，早晨的太陽正好從東方升起。可是站在高處一望，被村子背後高高的山峰擋住了的陽光，卻只給整個半坡村投下了一個巨大的陰影。

小多雖然已經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可因為人長得乾瘦，臉色不好，胸脯也平坦，看上去還老是一副長不大的樣子。

「唉！男人個個都不頂用，啥事都得女人出頭……」桔子媽的眼睛滲出了一點兒濕濕的東西。她努力想看清楚桔子的臉，可是桔子的影子卻在她眼前越來越模糊了。

桔子媽沒精打采地走到院子一邊的柴禾垛去，想隨便揀點兒碎木頭塊兒，抱回家。這才發現手裡還攥著那隻信封，裏面厚厚的難道都是錢？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沒法出門的舊白襯衫，就從破衣廚里翻出一件棗紅色布衫兒，往身上套，小多急急忙忙上來，幫她扯平衣服上面的折皺。

「老八啥時候跟你講這個了？」

「別忘了替我喂喂那幾隻小雞兒！」桔子沒想到說出來的卻是這麼一句，她看到她媽本來就點兒難看的臉色，這會兒又陡然變了顏色。

桔子媽被這個念頭嚇得趕緊轉身往屋裡走，她得好好查查這些錢，然後，把它們藏到一個可靠的地方。

三間木頭房子，高高的房梁，連檐上的椽子都是清一色的紅松木。

「你是說迷魂谷吧？那是瞎說！別信他們的。再說，我可沒有那麼傻，不熟悉的道兒，我不能往裡走，放心吧。」

桔子是不大相信老八那些個「窮講究」的，可是有時候她碰上自己弄不明白的事兒，也就權且把老八的理論搬來臨時充個數什麼的。但是如果讓她跟老八這個人接近，她絕不情願。她對半坡村所有跟老八有來往的女人都懷著一種厭惡的心理，她瞧不起她們，覺得她們簡直是一群沒腦袋的蠢貨，連老八這種男人的野心都看不破。

在半坡村裡，能蓋得上這樣的房子，也算得上是「顯赫」人家了。

「你這個瘋丫頭，簡直是個冒失鬼！」

一想到這兒，小多隻覺得胸口滿滿的，被什麼東西堵了個結實，興奮得一口飯也咽不下去。胡亂撥拉了幾口，小多放下碗筷，若無其事地下了炕，她想等老爹下地幹活兒一出門，馬上就去找桔子……

小多好像看透了她的心事，一把拉起桔子來，三步兩步就出了房門：「你奶奶的病可等不得，別磨蹭了。」

不知怎麼，現在桔子看著村子的黑影，只覺得腳步輕鬆了。

結果，直到冰雪消融、春暖花開，也沒見到一個人從山裡出來，兩隊人馬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連hｔｔps://m.ｈetubｏoｋ.cｏm.ｃｏｍ忙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一眼看見兒子的兩隻手舉得老高，就像鬼子投降那樣兒，兩隻平時白白瘦瘦的小手，這會兒變成了紫黑色，上面還沾著粘乎乎的什麼東西……

桔子這些日子被大龍的傳聞弄得寢食不安。

家裡年輕點兒的，只有一個弟弟，叫狗蛋兒。狗蛋兒腦子不太靈，身體也不好，長到二十多歲了，還像個彎彎細細的綠豆芽兒。

自從今年春天那次碰到老八，幾個月的功夫，小多的身心就發生了令人吃驚的變化。臉上有了紅潤，頭髮有了光澤，眼見得胸前的兩隻小饅頭兒，像氣吹的似的，不知什麼時候，就變成兩隻躍躍欲試的小兔子了。

要知道，桔子在半坡村是絕無僅有的外靈內秀、心氣高敖的女人，看人的眼光是很有幾分挑剔的。

今天一大早起來，心裏有事的小多就行為鬼祟。

這簡直是禍不單行！

桔子媽站在門口，翹起一個蘭花指，一個勁兒抹自己的眼角。她的眼睛緊緊跟著桔子的身影兒轉動，好像怕她突然插翅飛了似的。

桔子平時不怎麼跟小多來往，因為她還小，女人跟女人在一塊兒多數時候要議論男人，而小多還沒嫁人呢。再說，小多是那種平時看上去不大像個丫頭的丫頭，走路大步流星，說話粗聲大嗓。跟細皮白肉，舉止斯文的桔子相比，小多就顯得粗俗多了。

「等她醒了千萬給她吃點兒東西，歲數大了，不抗折騰了。」

匆匆忙忙地走進院子，桔子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媽，頭髮半白的女人——桔子她媽已經從屋裡慌慌張張地迎了出來：

小多的到來使桔子感到意外。

儘管小多的性意識已經成熟了，那些專盯著女人的男人們卻一直不大注意她。這讓小多心裏感到憤憤不平。

可是自從桔子出嫁后，家裡的人氣就散了，奶奶三天兩頭得病，爹媽的頭髮越來越白，背也越來越駝了。

「我那幾天來了例假，肚子疼，再說，我媽也不同意。」

桔子她媽呆立在院子門口，一個勁兒地抹著斷了線兒的眼淚，卻冷不防被一個人影兒從後面抱住了。

到了秋天，半坡村裡即使對方圓幾百里山林瞭若指掌的采參人，也偶有進了迷魂谷便一去不返，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在這種地方見到了人影兒，對於陷入恐懼無助的桔子和小多來說，可真算得上是見到了救星。

就這樣很快翻過了一座山。

這是怎麼回事？

這「迷魂谷」位於東北深山老林之中，抗日戰爭時期是抗聯經常出沒並與日本鬼子周旋的地方。

可她總得說點兒什麼呀……

吃早飯的時候，她的眼睛老是偷偷在她爹媽的臉上溜來溜去。她暗想，一會兒，趁他們不留神兒，她就要離開村子了！

「這麼說——老八的藥材地，和圖書你根本沒去過呀？」

桔子覺得腳底下非常有力氣。

這衣服還是結婚時大龍託人從山外面的鎮子上買來的，新的時候還是挺水靈的，可現在已經有點兒褪色了。

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一下子在她腦子裡閃了出來：「迷魂谷」！

「……你別問了，快走吧，不早了。咱早去早回吧！」

反正在家獃著也是心煩，不如進山轉轉，找到老八，讓他回來給奶奶下點兒葯，再順路在山上采點兒蘑菇、木耳什麼的，挺好。

「這個老八，為啥偏得跑到大山裡頭種藥材？這半坡村到處都是空地，種多少藥材種不下？」桔子嘟噥著，在鏡子前頭照了照，又把頭髮攏了一下，這才對小多說：

後來，不知怎麼走著走著，她們就發覺好像是轉了向。

桔子覺得背後一陣陣涼沁沁的，寒氣從腳下一絲絲、一陣陣地升騰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林子外面的初夏那樣，暖洋洋的。

她轉身出來的時候，眼睛、鼻子、嗓子都熱辣辣的。

如此反覆了幾回，桔子和小多心裏就都有些慌慌亂亂的。可誰也不願意先張口捅破這層「窗戶紙」。

很快地，小多便不再吭聲，她瞪著兩隻怯生生的眼睛看著桔子，突然間被眼前的景象和自己的模稜兩可態度嚇壞了……

「我……聽老八講的。」

「老八說是在這兒么？」

說話的是桔子的弟弟狗蛋兒。

那個頑強地透過林枝灑進來一些光斑的太陽，一會兒跑到前邊來，一會兒又跑到後邊去了。

「好像是那邊兒。」小多指了一下左面，「又好像是那邊兒？」她又指了一下後面。

她想起了最近村裡接連失蹤的女人，她們臨走時的心情大概跟她現在是一樣的，跟了別的男人到一個期望中的地方，去尋找夢想中的幸福，那是一種相當不錯的感覺吧？

桔子媽被這突如其來的事件剌激得沒了反應，她怔怔地握著那個大信封，連桔子啥時候出的門，她都不知道。

那年冬天大雪封山後，一隊抗聯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鑽進了迷魂谷。鬼子依仗人多勢眾，緊追不捨，意欲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供給不足的惡劣形勢下，置抗聯將士于死地。

「反正是往這座山裡走，到底在哪，我也弄不清……」

老頭子回屋后忍不住神神秘秘地對老婆說：「小多這孩子，這麼幾天兒沒留神，好像猛個丁就成了精了……」

桔子看著老太太扁扁的睡態，有一瞬間竟懷疑她是不是還在呼吸，忙上去試了一下老太太的鼻息，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們連想都沒想，就連滾帶爬地穿過林子，直奔窩棚而去……

「沒事，我采蘑菇走了不少山頭兒了，哪那麼容易就迷路了？」

她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聽到院子里傳來狗蛋兒的尖叫聲。

「媽……」一個瘦瘦的、說話有幾分大舌頭的年htｔps://ｍ•ｈeｔｕbooｋ.com•cｏｍ輕人，突然遞上來一隻黑乎乎的東西，「我在林子里揀的。」

桔子不由得又想起了大龍，她想，如果大龍不出去打工，兩個人的小日子也許還是過得去的。

「媽……」桔子看了看屋裡沒人，就湊上去，把一隻牛皮紙信封塞到她媽手裡，「你先放著，不到萬不得已，這錢不能動。……要是有外地人經過，就問問他們身上帶沒帶葯，要是帶了，多少錢都買，救人要緊！」

「你這個死丫頭，什麼時候學會鬼鬼祟祟的了？」桔子覺得小多這個丫頭八成有點兒迷上那個老八了。她知道村裡不少女人都喜歡往老八那兒湊熱鬧，其中也有傻乎乎的小多。她仔細看了一眼，發現小多不知什麼時候變得好看了，身上有了肉，臉蛋兒也好像滋潤多了。難道老八的裝神弄鬼真能讓女人變得好看？

時候不早了，又該做晚飯了。

可是，人們從前對迷魂谷的了解，還僅止於道聽途說，所以年輕人們的腦子裡對迷魂谷的認識，僅僅是個「可怕的符號」而已。

現在她真有點兒後悔，當初為什麼就鬼迷心竅地放大龍出去了呢？

本來桔子正坐在家裡六神無主呢，聽到小多的建議，就趕緊收拾了一下，爬起來要走。

「小多說她認得。我跟她一塊兒去。」桔子看出她媽眼睛里的矛盾，既想讓她進山去一趟，又怕路上出個什麼差錯。

想到這兒，桔子心裏覺得別彆扭扭的，不知出門好還是留下來好。

現在，她不停地在心裏說服著自己：我只是想找一個看病先生，回家救救奶奶，管他是老八，還是老九呢！

桔子走出院子，回頭看了看自家的房子，只見她媽已經不由自主地跟了出來。她想說，要是我過三天還不回來，你們就別等了……可是看了看她媽渾濁的眼神兒，就覺得說不出口。

桔子只知道小多有時候一天幾趟往老八家跑，還只當小多是迷信他那套天啊地啊，人啊神啊之類的胡說八道呢。

桔子和小多出村的時候，明明是往北走的。

「那天，我跟我媽上山采蘑菇，碰見老八了。他說是要進山去收拾藥材，還問我和我媽願意不願意去幫工，說一天給兩塊錢。」

一進了這個四面環抱著黑鴉鴉的山峰、裏面陰森森不見光亮的長圓形山谷，桔子頓時有一種被扔進了一口深井的恐怖感覺。

這麼一想，桔子的心裏多少寧靜些了。她三下五除二地梳了梳亂蓬蓬的長頭髮，用一根橡皮繩在腦後攏好。平時，半坡村的女人多數是不及時梳理頭髮的，她們老覺著沒人看，那些男人都麻木得很，女人們眼前沒有明確的「悅已者」，自然也就不怎麼在乎自己的容妝。

「聽說你要去找老八？認得路么？」

桔子站在山谷的中間，轉了個圈子這麼一看，立時心慌意亂、冷汗直流。

土改和圖書時，一股頑抗的土匪被解放軍追兵逼進了迷魂谷后，就再沒了蹤影。

「你怎麼知道老八在山上的藥材地的？」桔子突然停下手，回頭問小多。

「你聽誰說的？」桔子狐疑地盯著小多，追問道。

桔子回望著半坡村的影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林子越來越密，走在裏面不見天日，好像天陰了似的。

「剛睡著，你就別叫她了。昨晚兒折騰了一宿。」

今天早晨起來，她正為窗台上不明來歷的信封里的錢心神不寧，弟弟狗蛋兒又急急忙忙跑來報信，說年近七旬的奶奶昨晚突然高燒不退，全家人正急得團團亂轉。

唉！真白瞎了這座堂皇的大房子！村裡頭有些嘴損的人私下裡都這麼感嘆。

她只覺得先前對進山找老八這件事的種種猶豫，至此一掃而光，代之以一種責無旁貸的使命感。

就在桔子和小多失魂落魄地在原地打轉的時候，她們突然發現了前面不遠處的林子中間，有一大片開著大朵大朵漂亮的紅花的田地。在花叢的盡頭，有一個三角形的窩棚架在一棵大樹下，好像正有一個女人在窩棚外面的灌木上面晾曬花花綠綠的衣服。

「快看！」小多突然受了驚一樣大叫起來：「有人！」

「我是聽老八說的，上回我和我媽在山上采蘑菇遇上老八，他說得可詳細了，說的路線跟咱們剛才走的一樣。」

「你不是說，你知道老八種藥材的地方么？」桔子怒目瞪著小多，為她撒謊感到氣憤。

她根本不知道小多的心思，其實小多進山找老八另有她自己的想法。為了這個幼稚的想法，小多的腦子已經發熱、發昏，甘願冒險。

「知道了。你們路上可得小心啊！聽說這後面有個什麼……」

特別是桔子，大龍不在家，她就更覺得沒有必要打扮了。

「只要找到老八，就是遇上迷魂谷也不怕了，老八對那裡頭的路可熟悉了……」

桔子裝作沒看見，無奈地擺了擺手，算作示意她媽快點兒回去，然後，就頭也不回地逃離了家門。

從此，便有了「迷魂谷」的傳說，說是這大山之中有一個只能進不能出的所在，不論人畜，只要踏進了山谷，就再也找不到來路，最後只能凍餓而死或葬身虎口。

在半坡村，也有那些血氣方剛、不服輸的年輕人喜歡吹吹牛皮壯壯臉面，可是一旦有人打賭說：「走，帶著俺們進去一趟！」也就立即成了霜打的茄子D－蔫兒了。

只有踏進了這塊瀰漫著死亡氣息的禁地，才能真正明白迷魂谷的極度恐怖。因為無論是誰，一旦踏進這塊禁地，就性命難保。

「……可也不算遠。他說就從北山嘴兒往裡走，幾個鐘頭就到。」

到了下午，兩個人又飢又渴地進了一條狹長的山谷。兩旁密密層層的林木把她們夾在中間的一條山溝里。

她一邊往屋裡走，一邊問道：「我奶奶咋樣兒hｅｔｕｂooｋ•ｃｏｍ•cｏm了？」

「這兒怎麼這麼像村裡采參老人講的那個……迷魂谷呢？」小多戰戰兢兢的話正好證實了桔子的想法，她立刻感到渾身像被抽去了筋骨一樣的癱軟無力……

就在這時候，只見小多那傻丫頭一閃身，就像一個正在作案的小毛賊那樣，偷偷溜進了桔子的房門。

她的潛意識裡頭是多麼希望走出這個太陽陰影下的村子，一直走到陽光裡頭去呀！也許離開這個地方，她的日子會是另外一番樣子。

她就若無其事地補充了一句：「沒事兒，要是快的話，今晚興許就能回來呢。」

桔子媽接過那柳條兒筐，馬馬虎虎地看了一下裏面的東西，又抬頭看看等待邀功的兒子。

「咱可千萬別迷了路啊。聽說迷魂谷就在北山嘴兒那頭……」

桔子娘家就住在半坡村南頭。

他面帶幾分小孩子似的驕傲，鄭重其事地遞到他媽面前的是一隻裝野菜的柳條兒筐，橢圓形的，中間帶著一個提梁兒，乍一看，像一隻裝嬰兒的小搖籃的樣子。筐裏面是一小堆兒各種各樣的野菜，裏面還夾雜著一些黑白不一的蘑菇。

兩個女人雖然平時不怎麼出門，但畢竟是山裡頭長大的，走起山路來腳下生風。她們很快鑽進了一片片黑鴉鴉的老林子，林中根本沒路，反正覺得哪兒好走，就往哪兒走。

只好沿著山溝一直往上……然後，就到了眼下這個和傳說中一模一樣的「迷魂谷」。

桔子急忙低下頭去察看地上的腳印，可是那鋪了厚厚一層樹葉和毛絨絨的地衣的林子里，竟連一絲兒來時的蹤跡都找不到。

以至於有一天早晨小多稀鬆地披著衣服、睡眼惺忪地上茅房回來，竟把迎面出來的小多她爹嚇了一跳。

在半坡村人的眼裡，神秘的迷魂谷就像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巨型怪獸，不停地往肚子里吞人，連骨頭都不吐。

所以，半坡村村民的罵人話，不是咒人爹、咒人媽，而是「叫你進迷魂谷！」桔子平時跟丈夫之間開玩笑都是說：「你想進迷魂谷是怎麼的？」

又翻過一座山。

「你沒聽說只要進了迷魂谷就別想出來？連老八他老丈人都沒回來，別說咱們了……」

她靜靜地聽小多羅羅嗦嗦地把話說完，這才弄明白小多的意思：她是說老八種藥材的地方她知道，讓桔子跟她一塊兒進山去找老八，只要老八回來，村子里籠罩著的一片烏雲也就散了。

她原本想誇獎他幾句，可是想到養了這麼大的兒子，居然還只會這些小孩子把戲，就不由得感到一陣悲哀。她把筐又遞迴給狗蛋兒：「好好。拿回家去，挑乾淨了，晚上媽給你熬湯喝。」

抬眼看去，四周被濃林密布的山峰團團圍住，猶如屏障。而最可怕的是，每一座山頭都是一模一樣的，好像老太太的剪紙窗花一樣，完全對稱！

「咱們是從哪兒進來的呢？」她的聲音止不住地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