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老宅魔影

作者:魏曉霞
老宅魔影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七章 下一個就是你

第七章 下一個就是你

堅持了一會兒,他就忍不住提起礦燈,快步朝來路走去。
「我想……應該沒有了。」
推開又一扇小門,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夾雜著一種類似動物身體上的味道,骯髒,油膩,卻又透著一絲溫暖,誘惑。
他夢見在一個有著高高圍牆的大院子里,傳出了蘇婉的聲音:「明哲,明哲!快救我!」
他抽了抽鼻子,十分受用地深呼吸著……地面向上散發著一種腐敗的氣味,目光觸及之處,都是令他感到賞心悅目的景象。
拴在鐵鏈上的大狼狗突然興奮地跳起來,拖著鏈子「稀里嘩啦」地跳躍著迎接主人。
可是直到她覺得身上冷得受不了,還是沒有再聽到任何聲音。她回身輕輕一跳,回到了被窩裡,銀枝翻了一個身,又睡了過去。
他頓時感到害怕,掙脫了男人的手,撒腿就跑。
初秀立即往被窩兒里縮了縮,把嘴和鼻子埋進了被子。她想起那瘋瘋顛顛的邱老太太常常出沒的墳地,就在老宅子附近的山坡上。老太太為什麼一直在那地方轉悠?難道她在盯著老宅子?
女人不再理睬他,自顧閉目養神。
她又想起了剛才在路上遇到的邱老太太,她一再出現在陶醫生的汽車前,這裏面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
「讓我看看……」女人又閉起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詞,就像靈魂出竅一樣。
初秀內心矛盾地猶豫著:「我……我還是自己走吧。」
醫生把燈放在工作台上,回過頭來慢慢檢視自己的勞動成果。
這條通道僅僅是老宅地下許多通道中的一條。當然,那些迷宮般的通道都是古人的功勞,而這條從老宅通往地下的通道,卻是今人的創造。雖然猜不出具體年代,可是那些支撐棚頂的巨大圓木,都是一百多年前生長在龍山上的紅松樹。現在,這些樹已經成為人們遙遠的記憶了。
醫生不再說話,車子就快到上次出事的那個彎路了。
不管是針對誰的,這話似乎預示著又有一件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下一個就是你!」她裂嘴一笑,瞬間不見了蹤影。
初秀有一種直覺,不管老太太那句可怕的話指的是什麼,都肯定與老宅子有關,至少和醫生有關。
他的手舉起來,摸了一把身邊牆上精緻的壁畫,不用看,他就知道他的手掌此刻觸著的正是古代美人兒那飄蕩的裙帶。她們的形象還活在藝術作品里,可她們的軀體早已化為面目可憎的骷髏,並很快將化為輕輕的塵土,在盜墓者驚愕的目光中瞬間飄散,只留下一點兒可憐的痕迹。
「你說的是真的嗎?」明哲感到心驚肉跳。他立刻想起自己剛剛做的夢和初秀說過的話,難道蘇婉真的遇到了意外?
前面的機器蓋子「砰」地一聲落了下來,初秀看到醫生表情疑惑地回到了車裡。他擰了一下鑰匙,汽車「轟隆」一聲發動起來。
根據明哲說過的地址,初秀很快就找到了他經常留連的那家地下酒吧。
好在自己對這裏的一切都懷有濃厚的興趣,就像一個學者對待一個嶄新的課題。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的一生都會在這裏度過,因為他對眼前這個巨大的寶庫和這種解密探幽的工作,簡直太痴迷了!不要緊,慢慢來。
「你自己看著辦吧!」
前面的風擋玻璃蒙上了一層霧氣,陶凡伸出一隻手去擦,這時初秀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腳不沾地朝車子飄來,初秀不由得驚叫起來,車子一抖,熄了火,停在了路上。
「那樣陰森森的一個大院子,裏面可以發生任何不可思議的事情。真是太可怕了……」
這麼晚了不會吧?她猶豫著,一時拿不定主意。
「要出事兒!她現在就在東北方向,二百里開外……」
這幽暗的地下世界令醫生心醉神迷。
那盞礦燈被他提在手裡,擎在面前,半提半舉著,白燦燦的燈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遠遠看去,就像一個漂浮著的幽靈。
「我們再到老宅去一次!上次我們犯了一個錯誤,沒想到看家狗在晚上是放開的,我們沒辦法對付它。這次我們要在白天去。」
快了,只要再給他一點兒時間,等一切都到手之後,他就可以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悄悄地消失在雪地盡頭,誰也不會知道他的去向。等他們明白了他所做的一切時,他已經在地球的另外一側找個美麗的地方,盡情享受著甜美的果實了。
想到這兒,醫生越發覺得自己是個幸運兒,他對完成這項前無古人、也必將後無來者的事業,信心和圖書更足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一樣冰冷沉重的寂靜。
吧台上坐著三三兩兩喝酒的人,有一個男人已經喝得爛醉,手裡還握著酒杯,癱在高腳凳上。初秀仔細辨認了一下,快速走到那個人背後。
比如他來到老宅以後,所使用的探測儀、大量的膠泥炸藥、防沼氣中毒的防護面具、長時間在地下工作使用的氧氣瓶,甚至連照明用的礦燈,都是那個時代所不具備的!
明哲突然明白了,原來這個人也是個騙子,他正在試圖跟那女騙子搶奪生意!
「蘇婉為什麼掉下了一隻鞋?」
「找到了那個老宅,可是沒進去,那宅子的主人有點兒怪。」
初秀下了長途汽車,沉沉的暮色已經籠罩下來。從公路邊到村子里還有一段路沒有車,只好步行。初秀看了看天色,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可惜這個地方太大了,幾個月?幾年?說不定自己窮盡一生都不能完成這項偉大的工程呢!他想著,嘴角又神經質地扯動了一下。
她一想起那個貼在汽車玻璃上盯著她,詛咒她的老太太,就不由得心驚肉跳。
腳步聲停了下來,像在猶豫著。
「她的鞋為什麼會在那兒?」
初秀坐在座位上半天不能動,她慢慢抬眼朝山坡上的墳地望去,那座雪后添的新墳上還用石頭壓著幾張燒紙,隨風飄動著。她不由想起了趙小柱可憐的媽媽。
有些事情想得太明白,太透徹了,就會讓人悲觀頹廢,何況我醫生陶凡本來就是個聰明的人呢?本來,他活在這個世上,是不想和別人爭什麼的,他只想到古人那兒去隨便拿點兒什麼就夠了,可是沒想到還是有人像蒼蠅逐臭一樣地跟了來,主動出擊跟他爭!為這事兒,他感到惱火,感到無奈,老邱的死,正是他惱火到一定程度后發泄的結果,其他人的死,也一樣。
「說吧,我聽著呢……」女人忙完了,點燃一支香煙叼上,掃了明哲一眼。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應該找她當面說清楚,分手也要分個明白!就算她已經愛上了別人,我也要聽著她親口對我說出來……
醫生沒有吭聲,只顧低頭髮動車子,汽車轟鳴了幾下,再沒了動靜。他拉開車門跳了下去,繞到前面,掀開了發動機蓋子彎腰察看著。
蘇婉難道真的出了什麼事兒嗎?明哲坐卧不安,跳下地點了一支煙,心神不定地來回踱著步。他突然捻滅了煙頭,穿好衣服匆匆下了樓。
夜晚,在初秀惶惶不安中很快到來。
「蘇婉!你的頭髮怎麼都白了?」明哲急得伸手去拉她的手,守在籠子外面的一隻大狼狗突然跳起來張開了血盆大口,明哲朝後一退,不料一腳踩空,就像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淵……
他為那個不明來歷的白色影子心煩了好一陣子。後來一想,也許是村裡誰家跑出來的牛羊吧?這才算暫時放下了那顆懸著的心。沒想到剛才回來的路上又撞了「鬼」。他不知道這是那女教師緊張所致的幻覺,還是她故意在虛張聲勢,但總覺得這個小女孩兒不那麼簡單。
「我也不懂,自從進了龍山村,只覺得越來越迷惑,一直以來被人們認為是違背物質規律的一些現象,反覆出現,讓我不能不迷惑。我想,這宇宙間還沒被人類所認識和了解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別跟我提蘇婉這個名字!我才不要找她,我恨她!我再也不想見到她了。」
初秀焦急地推著他:「明哲你快醒醒,你不想找蘇婉了嗎?」
踏著已經不再鬆軟的黑土,他在一步步接近目的地。踏在地上的每一步,都令他的心裏有一種顫顫的感動。
「可憐的小姑娘,小模樣兒還長得怪俊的」。
地下酒吧名副其實地建在一間地下室里,大門很有特點,被設計成一堵磚牆被炸破的一個不規則的大洞。初秀低頭小心地從洞口鑽了進去。
那正是李明哲,短短的幾天,他變了很多。如果不是他臉上和手上被狼狗抓傷的地方已經結了黑黑的痂,初秀差一點兒沒有認出來他。
下台階,再下台階……拐一個彎兒,又拐了一個彎兒。眼前出現了一個寬敞的空間,那是一個類似大廳的地方,靠牆處有他的一張大大的工作台。
「沒什麼不一樣的,我從小性格獨立,沒有那麼嬌氣而已。」
「你還不明白嗎?這說明蘇婉在下雪之後還從冰上走過,她掉下了這隻鞋!」
「你不明白……」
「我不懂。」明哲迷茫地看著初秀。
「這正是我想知道的。這隻鞋m.hetubook.com.com沒有被雪埋住,你第一次來的時候,剛下過一場大雪。這說明什麼?這隻鞋是在下雪之後丟下的!」
「為什麼?你不是說一定要找到她嗎?」
明哲在夢裡看見了蘇婉。
明哲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又恨又愛不知該怎麼化解,他不斷喝著烈性白酒麻醉著自己。
為這事,幾天來他心裏一直惴惴地。雖然醫生是無神論者,但畢竟他現在做下的事情,是天理不容的,不僅已經驚擾了許多亡靈,而且還惹惱了不少新鬼,所以有的時候不免心裏發毛。
明哲越過了那座大牆,他看見一個女人被關在一隻大鐵籠子里,雙手握著鐵柵欄,她的頭髮雪白,長長地披在身上。
「她肯定就在老宅子里,而且她遇到了意外!」
「但他家裡還有一個瘸老頭兒,你還記得嗎?他的笑聲……總在我夢裡出現,活像個……魔鬼!」明哲陷入恍惚之中。
明哲被嚇了一大跳:「你怎麼又在這兒?你到底是誰?」
也許是明哲來找她了?
初秀不好意思再堅持,上了車。她一眼看到車座放著幾隻大小不一的紙箱,不禁多看了幾眼。醫生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眼神兒:
「你說的那個東北方向,二百里開外,不就是龍山村嗎?」
聽到後面遠遠地有一輛汽車駛來,初秀不禁心跳加快。她回過頭去,果然是醫生陶凡的越野車。汽車「嗚」地一聲,超過初秀后停下了。
「初老師,上車吧。」醫生打開了車門。
初秀猛然被什麼東西刺|激了一下:難道那個死去的邱瘸子和老宅里的老邱是同一個人?那麼,他死前一直都躲在老宅里!
「我做了一個夢……。」明哲大略講了一下自己在夢中見到蘇婉的情形,他的眼睛一直急切地看著女人。
「謝謝你,陶醫生。」初秀打開門跳下了車。頭也不回地朝學校跑去。
突然,背後又有什麼東西在響動。
初秀扶著明哲跌跌撞撞剛走出酒吧,他就一屁股坐在路燈下不肯走了:「我不回家,我不回家!」
「嚇壞了吧?跟我來吧。」那個被醫生叫做「老邱」的人當時邊說著,邊轉身一瘸一拐地帶著她和明哲朝大門走去。
「你是指我們上次聽到的那種超自然的聲音嗎?」
做完這一切,他便徑直朝後院的地窖走去。他掀開地窖口上的蓋子,動作敏捷地跳了下去。
醫生的眼睛一直盯著初秀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在黑沉沉的暮色中消失。
村裡最近發生的沒有一件好事,除了死人就是失蹤……。想到這兒,初秀只覺得脊背發冷,不由得裹了裹被子。
「是呀,順便辦一點事兒。」初秀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這個人是誰?」明哲看著她,心想這不是蘇婉的媽媽嗎?她怎麼會在這裏呢?
「是她的,這就是蘇婉的鞋!你在哪兒找到的?」明哲只掃了一眼,就認出了那隻鞋。他一把奪了過來,立刻有些清醒了。
這種事情還從來沒有發生過,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他邊走邊氣急敗壞地想。
我真是吃錯藥了!怎麼能相信算命這種無聊的玩藝兒?
暗淡的燈光下是一群群鬼魅一般攢動的人頭,男男女女緊緊摟在一起,隨著詭秘的音樂無聲無息地晃動著。
「怎麼樣?我沒說錯吧?那個老妖婆騙了你多少錢?」一個男人的聲音又響起在他的背後。明哲聽聲音就知道,又是上次那個在門口攔住他的神秘男人!
明哲正猶豫著,那女人從籠子里伸出雙手,召喚著他:「明哲,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蘇婉啊!」
每次打開那扇大門,醫生就有一種君臨城池般的得意和滿足。他首先微笑著環視室內的一切,然後飄飄然地慢慢進入其中。
有時候,他非常佩服一百年前就已經知悉了老宅地下秘密的人,那個人的膽略和野心,顯然比他陶凡更加出色;而有時候,他又為那個傻瓜感到可惜:如果他活在今天,有這麼多科技手段可以利用,就不會到死都無緣進入地下宮殿的中心地帶了。
「對!有一天晚上我聽到老宅的鐵門響,爬起來一看,大門就合上了。昨天我找了個借口帶著學生進了那個院子,發現大白天的,所有窗戶都擋著窗帘……我想,說不定蘇婉遇到了什麼事情,正在盼著你去救她呢!」
「信佛?怎麼回事?」
他被她臉上和身上那股不由分說的執拗勁頭震驚了。奇怪的是,越是接近她,就越是被她吸引,越是從心底里感到一種恐懼,這是他這樣自信自負的人從來和*圖*書沒有過的情緒。自從她來到村裡,似乎一切都不對勁兒了。
「蘇婉!」他不禁叫出了聲,心臟「砰砰」狂跳。
「也許我不明白,但是我已經有了一點線索了。你看,這是不是她的鞋?」初秀從包里拿出一隻塑料袋,裏面是那隻紫紅色的皮鞋。
醫生覺得,只有走進這深深的地下,厚厚的黑暗才把一切都隔開,使他獲得了實實在在的安全感。
初秀感到一股寒流頓時寒徹骨髓。
裏面是一個東北普通人家儲藏過冬蔬菜和放置鹹菜、酸菜的地窖。
當他的目光緩緩地從初秀臉上掃過時,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重又回過頭來,努力定睛看著初秀。
明哲聽見蘇婉的聲音在大聲地喊著自己,可卻看不見她在哪兒。
「我剛才明明看見的……。」
她不出聲,想聽聽外面的人還有什麼進一步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女人的眼神一閃,好像遊離的靈魂一下子回到了身體,她突然大叫一聲:「哎呀,不好!」
外面的月光透過窗帘,投射在被子上。她在黑暗中看了看睡在一旁的銀枝,伸手給銀枝往上拉了拉踢下去的被子。
「蘇婉你在哪兒?」
前面的身影不見了,跟上次一樣。
他媽的!自己怎麼開始疑神疑鬼了?陶凡不滿地歪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他還是聽到一些詭秘的聲音,從不明方向的地方傳來……
「不僅僅是那些聲音……算了。」初秀沉思著搖了搖頭,「不過,我覺得蘇婉肯定還活著。」
「你還沒有見到她,怎麼能肯定她就是跟那個醫生在一起呢?」
醫生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盡情地享受著獨佔秘密、獨佔寶藏的快樂,除了邱瘸子,誰也無法理解這種快樂。不過,那可憐的老傢伙再也不能與他分享什麼了,他已經稀里糊塗地做了法老嘴下的橫死鬼。
真怪!那腳步聲就像風吹雪花一樣,轉眼間無影無蹤,一個大活人難道還會變成一縷輕煙嗎?一定是自己太緊張了,產生了幻覺。
好像在地層深處,又好像就在他的周圍。
「什麼?」明哲嚇了一跳。
「在小河的冰面上。就是小學校門前那條結冰的河。」
「趁他不在家的時候。我觀察了,他有時會開車進城買東西,一個禮拜至少出去兩次。」
這天夜裡,明哲送走了初秀,輾轉反側,無法入眠。他思前想後,從他和蘇婉相愛開始,一直到最後一次在車站送她回家時的畫面,都從眼前一幕幕閃過。
「誰?」
初秀張口結舌地愣住了:
她知道那就是躺在墳地里不肯回家的邱老太太。看來,那天晚上跳了一通大神兒,也沒解決問題,老太太還是到處亂跑。
朦朧中,老宅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又「吱呀」一聲關上。
越野車停在了學校門前的坡下,醫生沉默著,他顯得心不在焉,對初秀即將離開一點兒表示也沒有,甚至不打一個招呼。
「我告訴你吧!那個老妖婆就是從龍山村跑出來的農民,她家三代種地,她的鬼把戲都是騙錢的,你不能信……」
「下一個就是你!」
「真的嗎?」明哲傻傻地看著那男人在昏黃路燈下五官輪廓不清的臉,不知怎麼辦才好。難怪她對龍山村那麼熟悉!原來是個圈套……
可是胃翻騰得更厲害了。
「怎麼了?」明哲被她嚇了一跳,心又不由得亂跳起來。
初秀回過頭來,猛然看到一張臉正貼在右側的玻璃上,她感覺自己的鼻子尖差點就碰到那個在玻璃上擠壓得變了形的鼻子上。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初秀眼睛迅速瞟了一眼立在路旁的老榆樹,心情不由緊張起來,一隻手下意識地抓牢了扶手。與此同時,她感覺到旁邊的醫生身體也僵直起來。
「我……也許是我看花眼了。」初秀不知道怎麼才能說得清楚,她突然不敢肯定剛才的情形是不是幻覺。
他鑽進去,關好那扇偽裝的門,開始走在長長的、狹窄的通道里。
「下一個就是你!」老太太嘶啞的聲音又響在她的耳邊。
最近,他心裏那隱隱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了。那個新來的女教師一雙能穿透人肺腑的眼睛,總在他的眼前晃呀晃的,弄得他很煩。
他小心翼翼地敲門,對女人能否開門心裏沒底。沒想到剛敲到第三下,門就打開了。一股濃烈的煙臭撲面而來,嗆得他一個踉蹌。
「我還以為你會像其他人一樣很快就會走的。」
「正盼著我去……?」明哲雙手揉搓著一頭亂髮,千頭萬和*圖*書緒一起湧上心頭。「那我應該怎麼辦?」
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明白了一個道理:生前即使再輝煌,死後都逃不掉一掊黃土,不管是平民還是顯貴。可同時他又感到迷惑,為什麼人們總是想不通這個淺顯的道理呢?有幾個人不是一輩子都在追逐名利中虛度?人一走上社會,就像陷入了一個符著魔咒的巨網,不由自主地被席捲而去,直至淪落成泥碾作灰,沒想到聰明如我,也終究沒有逃出這張網!
「是去城裡看老同學了嗎?」醫生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
自從前幾天的車禍發生以後,醫生不知怎麼就開始有些疑神疑鬼了。尤其是女教師初秀說她看到一個人影兒那件事,使他頗費了一番躊躇。聯想起前些日子,半夜裡有個白花花的東西溜進了自己的院子,當時他的獵槍走了火,結果讓它給跑了。醫生就覺得這老宅周圍似乎有一種危險的氣息,在隱隱地逼近。
那看似意識混亂的老太太,說出的話卻透著一股無法抗拒的邏輯力量:「下一個就是你!」
「不會吧?我從來不知道。」明哲驚訝道。
「是啊……。明哲,你知道蘇婉信佛嗎?」
他沒想到,自己甚至迷上了從前聽來如此陌生的一件事:考古。他弄來了一大堆各種各類考古資料和書籍,一有空閑就認真研讀。想像著幾千年前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帝王將相們的生活,他們的叱吒風雲,他們的勾心鬥角,他們的驕奢淫逸,甚至他們的飲食起居和喜怒哀樂,都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
銀枝已經睡了,初秀還在翻來覆去地想著剛才回來的路上發生的事兒。
「意外?」
「你到龍頭山去了嗎?」
明哲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去龍山村。他做了這個決定,才稍稍感到一些安寧。酒精泛上來,明哲漸漸朦朧睡去了。
亂糟糟的酒吧里一下子靜了下來,人們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兩人身上。初秀手足無措地左右看了一下,連忙伸手去扶明哲:「幹嘛喝成這個樣子?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真是見鬼!」醫生鬆開手閘,汽車朝前溜了出去。「你真的看見有人嗎?」他邊小心地看著前方路面,邊問初秀。
醫生的解釋更加重了初秀心中的疑問,她目不斜視地瞅著前方,心裏有些亂亂的,不知該不該問問,上次在山上急剎車時,紙箱里的東西壞了沒有?
「怎麼?害怕再掉進溝里?」
「你在這裏還住得慣嗎?」過了一會兒,醫生開口問道。
明哲一邊跑,一邊埋怨著自己,他決心再闖龍山村探探虛實,說不定初秀的直覺是對的,蘇婉不僅還活著,而且她現在就在龍山村……
深夜十一點光景,明哲又一次來到了城東邊兒那個算卦的女人家裡。
怎麼回事?他不由得跳了起來:
那是一張散發著腐朽氣息的面孔,正是村裡那個姓邱的老女人。她面無表情地隔著一層玻璃,就那麼直盯盯地瞅著初秀。
醫生呆坐在工作台前,茫茫然地胡思亂想著,放在面前那隻頭骨不知怎麼又輕輕搖晃起來,發出輕微的「咯咯」聲,像一陣聲音清脆的怪笑。醫生被嚇了一跳,他不錯眼珠地盯住那顆還帶著些許泥土的骷髏,直到它停止了搖晃。
「那是幾隻空箱子,從超市裡要來裝東西用的。」
「怎麼樣?家裡沒什麼事兒吧?」醫生摸了摸它的頭,順手摘掉了它脖子上的鎖鏈。然後他走向暖房,把白天為曬太陽掀開的草帘子一一放下來,嚴嚴實實地遮住每一塊玻璃,這樣晚上就不至於凍壞暖房裡的植物。
周末,初秀急匆匆走出車站。城市眩目卻又冷冷的陽光使她覺得頭重腳輕。
也許,兒子的橫死對老太太也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她一定是更加瘋癲了。
「不是。」初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初秀側臉躲過他伸過來的杯子,急匆匆地說:「別喝了,明哲,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難道他的死,也和那個神秘的陶醫生有關係?
室內昏黃的燈光下,正有一個老婦人帶著女兒在虔誠地問卦,明哲焦急地等待著。
喝得半醉的男人從吧台上努力撐起沉重的身體,甩了甩頭。他的臉色浸透著頹廢,西裝滿是褶皺,領帶像圍巾那樣鬆鬆地搭在脖子上。
「那就上來吧,天很冷。」
「過來!我給你掐算掐算!」那男人詭秘地說著,就牽起明哲的衣襟往一邊的衚衕里拉過去。
「哼哼……這還不簡單?老宅里有鬼呀……」
明哲忽悠一下驚醒,翻身坐了過來。
一想到這些,hetubook.com•com醫生便有些莫名的沮喪,有一瞬間他真搞不明白自己究竟置身何處,在幹什麼?這一切的意義和價值何在?
初秀悄悄披了衣服,下了地,慢慢往窗前走過去,同時,回頭看了一眼立在牆根的小斧頭。
初秀伸手奪過了杯子:「明哲,你不想找蘇婉了?」
「白天去?怎麼去?」
她這詛咒,是對自己說的呢?還是對醫生說的?當時醫生並不在車上呀!初秀不明白老太太為什麼要詛咒自己,她們之間不僅不認識,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她只是去老太太家裡看了一場跳大神兒的鬧劇。
「我現在不想找了,不想找了……她一定是跟那個醫生在一起。她不想見我,因為她沒辦法向我解釋!我想通了,其實她並不值得我愛……」明哲痛苦地搖著頭。
「有一個人……」初秀戰戰兢兢地手指前方。
「下一個就是你!」老女人突然張開少牙的嘴,說道。
明哲放下一張大額鈔票,恍恍惚惚地出了門,一陣風雪刮過來,灌得他脖子里冰冷冰冷的。
明哲愣怔著,沒有答腔。
明哲把夾在耳朵後面的一支煙拿下來,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他的手顫抖著,半天沒打著火。他試了幾次,沒有成功,只好沮喪地把煙扔在了吧台上。他太陽穴上的血管凸顯出來,喉嚨里發出壓抑不住的哽咽,然後,突然趴在吧台上哭了起來。
「那……誰知道他家裡還有沒有其他人呢?」
「初老師,你來了?來,我請你喝一杯!」明哲愣了一會,醉眼朦朧地沖初秀舉了舉杯子。
他的手在表面已經變得粗糙的壁畫上移動著,情緒漸漸好轉。他走到工作台前,坐下來,用手撥弄了一下面前的一隻骷髏,聽著它搖晃著發出的「咯噠咯噠」聲,不禁發出了會心的微笑。
初秀眼前浮現出邱瘸子那血糊糊的屍體和山上一片染紅了的雪地。
那天晚上在醫生的老宅里遇到的、髒兮兮的小老頭兒怪異的嗓音和「咯咯」的笑聲,突然響起來,初秀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個墓穴裏面積蓄的大量沼氣,已經在打開的時候就排空了,作為醫生的他,是懂得怎樣保護自己的安全的。不會是空氣的問題。他想著,回頭看了看身後牆角立著的氧氣瓶,裏面的氧氣還充足得很呢!
「呃……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該怎麼辦?」
「不,我還不打算走。孩子們需要我。」初秀看了他一眼。
「我中午去圖書館查了一些有關宗教方面的資料。上面說,如果一個人拜偶像,就是在拜魔鬼,會給自己身上招來邪靈。就像那些形形色|色的邪教,並不僅僅是因為愚昧或者迷信那麼簡單,有很多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也成了犧牲品。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也許不是人們力所能為的,而是來自冥冥中的某種邪惡力量。」
她心神不寧地陪著銀枝算完了最後一道題,又批改完了學生的作業,感覺很累,就早早鑽進了被窩兒。
「你不相信我,幹嘛還來找我?」女人兩眼一立,臉色就沉了下來。
「他是醫生雇來幹活兒的,現在已經被他打發走了。」
初秀站在高高的台階上往下看著。
「什麼事,能比喝酒還重要?」明哲仰頭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小姐,再來一杯!」
他感到胃有些不舒服,就像長時間沒吃東西那樣,空空的,又好像滿滿的,翻來覆去。
初秀一動不能動,只能與她對視著。
「在我住的屋子裡那個大衣櫃里,蘇婉供著一尊小佛像。」
初秀吱唔著,她裝作四處看著,不再說話。
可是醫生顯然用不著儲藏什麼過冬蔬菜,更沒有鹹菜,只是在靠牆處擺放著幾隻黑乎乎的巨型瓦缸。這些瓦缸應該是從前人家遺留下來的東西,多年過去了,還照原樣兒放在原處,上面落滿厚厚一層陳年的灰土。
「我在地裏面,這裏好黑啊!我害怕!」蘇婉的聲音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空洞而冰冷。
醫生從一隻瓦缸的蓋子上拿起了那隻照明用的礦燈,一直往長方形的菜窖裏面走。走到盡頭時,用手輕輕推了一下,牆上就出現了另一個入口。
「還不錯,我比較能適應環境。」
外面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初秀停止了動作,側耳凝聽。
「怎麼了?」醫生沉著地問道。
「看來,你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樣……」醫生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
鎖好了大門的醫生轉過身來,他模糊的臉陰沉著,只掃了狼狗一眼,那狗就知道主人心情不佳,它「吱吱」叫著,垂下了耳朵,同時夾緊了尾巴。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