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神秘的入侵者
這條通道已經走進了不知多少人,可他們的命運顯然都不怎麼好,最終僥倖逃脫性命的少之又少,幾乎都成了這座古墓里新的殉葬品了。
而每次當他實在忍不住跳下地,匆匆跑到他們的房門外時,屋子裡的床板卻突然發出奇怪的「吱吱嘎嘎」的聲音,然後是一下一下結結實實的「撲通、撲通」聲。聽著繼父急促的喘息聲、胡亂的囈語聲,夾雜著媽媽說不清是痛苦還是快意的哀叫,小陶凡往往茫茫然不知所措。
這一天晚上,夜總會老闆對財大氣粗的醫生討好地說,他從別的夜總會挖來了一顆「夜明珠」。醫生對這個比喻非常感興趣,立即點了這顆夜明珠小姐麗麗來坐台。
獄中的邱瘸子吃下了陶凡配製的曼陀羅粉,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具活死人,他被送到醫院時,年輕的女大夫以為,只要填好死亡證明就可以交差了。可是這時陶凡出現了,於是邱瘸子揀回了他的老命。
在注射了麻醉劑還沒陷入昏睡之前,那女人看見戴著大口罩的醫生對她笑了一下。陶凡的確對她笑了,而且,他立刻從她那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恐懼,不知道那是不是對手術本身的恐懼。
他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切割人的肉體和各種臟器,並且妙手回春地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只是有一件事情一直困擾著陶凡,他一直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來對待女人。
「是真的!我可不是說著玩的!你聽我詳細給你講……」邱瘸子左右看了看,把手捂在嘴上,神秘地壓低了嗓子……
這是個沒有一絲兒風的夜晚,一輪慘白的大月亮升起的時候,村子里的家畜好像受了什麼驚嚇,全都躁動不安起來。
媽媽扯著陶凡跑到醫院的時候,父親躺在一片血泊里,那條腿已經與身體奇怪地分離了。因為失血過多,父親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他那即將渙散的目光淡淡地瞅了瞅妻子,最後定格在小陶凡的臉上。
一頓營養豐富的晚餐過後,坐在桌邊剔牙的醫生突然感覺到外面的寂靜有些不同尋常。
這一天媽媽買菜回來,發現搖籃里的孩子被蒙在被子里,上面還壓著一個大枕頭。媽媽發瘋般把被子掀開,嬰兒臉色青紫,早已斷了氣。她魂飛魄散地轉頭看陶凡,陶凡平靜地跟她對視著。
那恐懼的目光只是一閃,陶凡還沒來得及分辨,她的目光就有些渙散了。她似乎還想掙扎著起來,但很快,她的眼珠兒就獃滯不動,繼而慢慢合上了眼皮。
「嘻嘻,不止。我還順手拿了別人一點兒東西。」臭老頭兒恬不知恥地笑著,接著又拉下臉來:「不過那也不能判我這麼多年哪?我都六十多歲了,能不能熬到活著出去都不好說。在這兒誰都欺負我,你瞅瞅把我這腦袋打的,都他媽開了瓢了!這幫王八羔子!呸!我還有個八十多歲的瞎老娘沒人管呢。我可不甘心這輩子就這麼完了。打懂事起,我就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我不甘心!我實在不甘心……嗚……」老傢伙說著說著,捧著裹了骯髒繃帶的大腦袋哭了起來。
特別是最近,它整夜跑到外面,去跟那些垃圾箱里的臟貓們廝混在一起,帶回一身難聞的氣味。這讓極其喜愛清潔的陶凡再也不能忍受了。
「咱們談個條件吧。」一天,那老傢伙笑嘻嘻地蹭過來,把一張令人窒息的臭嘴湊到醫生的耳朵上。
醫生陶凡從小就是個不同凡響的孩子,他五歲那年就能清楚地記事了。
沒想到麗麗竟連夜乘計程車偷偷跟蹤他到了龍山村,這一下,醫生緊張了。當麗麗幾乎把老宅當成自己的家,天天往這裏跑時,他不得不咬緊牙關,在關鍵時刻義斷情絕。
「有什麼情況嗎?嗯?」
醫生當然有理由這麼做,他都快被老傢伙那張油腔滑調、不斷噴出臭氣的嘴巴煩死了!反正邱瘸子在下地獄之前,已經仔細地撫摸過他夢寐以求的那些財寶了,也不枉他辛苦忙碌一場。
醫生邊走邊回想起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面孔,他的嘴角扯動了一下:
「貓要是有了狂犬病毒呢?」邱瘸子無恥地咧著大嘴,狡猾地笑道。
「怎麼了?法老!」他壓低聲音問道。
陶凡每每趁沒人和圖書的時候,悄悄走到搖籃前,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個小東西……
幾年之後,陶凡讀到「庖丁解牛」那篇文章,他不禁暗暗地笑了。
這就是人類天性中的弱點,為了這弱點,多少性命都無謂地變成了一片枯葉,悄無聲息地隨風而去。
「啊!麗麗……」從來習慣於不動聲色的醫生,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叫。
醫生陶凡看著面前紫色的鮮花在強烈的燈光下輕輕地顫抖著,嘴角不由向上扯了扯,微微笑了。
空蕩蕩的庭院里,只有大狼狗正在院門附近悠閑地打轉。
可當他的目光移到了它的肚皮上的時候,立刻非常不快。它的毛濕得貼在了皮膚上,暴露了它的身段。它的肚子不知羞恥地高高隆起,裏面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蠕蠕而動。
繼父不願意承認,自己對這個孩子是心存畏懼的。小傢伙的眼睛里射出的冷靜,可不是一個孩子應該有的。只要他一轉身,就能感覺到那孩子冷冷的目光,如芒刺在背,后脖頸立刻涼嗖嗖地冒風。
自己果然是優秀的,長大后輕輕鬆鬆如願以償,一帆風順地考上了省城的醫科大學,畢業後分配到一家不大不小的醫院里,成為一名受人尊重的外科醫生。
老宅里靜悄悄的,大狼狗一到夜晚便恢復了自由,它已被摘掉了拴在脖子上的鎖鏈,繞著院牆四周小跑著,逡巡著。
在獄中,醫生冷靜的頭腦和堅忍的態度,很快征服了周圍的犯人,他們都帶著敬畏的心態疏遠著他。
愚蠢的女人!肉體的慾望總是高過精神的需求,開頭是死纏濫打,待她們一得到滿足就想立即逃走!陶凡常常有一種強烈的慾望,真想把她們一一仔細剖開,好好研究一下她們那奇怪的大腦。
他猛然一回頭,卻又發現,那孩子正若無其事地玩著他破爛的玩具火車。
殺死一個瘋狂地愛著自己的無辜女人,對於醫生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但這件事了結之後,他竟不止一次在噩夢裡夢見那個漂亮單純的無辜女孩兒。
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
半年前在城裡的夜總會遇到麗麗時,醫生還不知道她就是龍山村有名的「一枝花」。醫生的習慣是,每到夜總會狂歡都是盡興之後,迅速離開,從不在外面留連,因為老宅夜裡不能沒有人。但每次去,他必叫一個最漂亮的小姐陪夜。
「行了行了!」醫生厭惡地扔給他一塊紙巾。他沒接,只用臟袖子擦了擦眼淚,「哧」一聲擤了一大灘鼻涕甩在了地上,然後順手在褲子上蹭了蹭。
他想,自己如今之所以能為了一個目標而耐得住寂寞,完全得益於小時候的那一段特殊經歷。如果沒有那段畸形的日子,他現在可能就是一個平庸的醫生,靠收取患者的紅包和藥廠的回扣,過著沾沾自喜的小日子。
正像他對初秀說的那樣,他一天之內要多次到暖房來,向他的這些植物表示愛意。晚上給植物光照幾小時,就是他表達感情的方式之一。
陶凡碰巧成了她的主刀醫生。
「我跟你說,我家老爺子為這事兒送了三個人的命!他用鍘刀把住在那兒的一家人腦袋都給剁下來了!嚓!嚓嚓!」邱瘸子說著,用手在自己脖子上狠狠比劃了幾下。
他喜歡。
院子里的狼狗突然又大聲咆嘯起來,醫生警覺地側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陶凡突然發現了自己的潛能,他已經下了決心長大要做一名外科醫生。
「好了!今晚咱們都得小心點兒……」醫生伸手在它頸上摸了摸,又拍了拍它碩大的腦袋,轉身走進了屋子。
陶凡感覺他在腦海里已經把它解剖了很多次。他從容細緻地觀察著打開的腹腔,從它的肚子里取出來三隻手指大小的小貓仔,把它們一字排開擺在地上。它們長得可真讓人噁心,大大的頭跟身體不成比例,眼睛死死地閉著,身體就像蟲子那樣蠕動不休。它們身上透明的肉皮皺皺巴巴,透出皮下青色的血管,活像繼父和母親寵愛的那個醜陋的小東西剛出生時的模樣!
必須想個辦法讓自己不再看它。
而現在,他在做的事情是會讓多少人吃驚的啊!那些平庸的醫生怎麼能想得到,世界上還有這麼直截了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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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聽聽,你這叫發誓嗎?不疼不癢的,誰聽說過貓能把人撓死?」
他站在過道里,滿意地欣賞著自己培植出來的那種奇異的紫色鮮花。
「跟你說,我手頭有一宗大買賣,可我出不去,只能幹著急!如果你出去以後能想辦法把我也弄出去,咱倆就二一添作五,怎麼樣?」邱瘸子見醫生沒有反應,又痛心疾首地說:「你六我四!不能再多了!」
此刻,那隻不愛乾淨的貓,身上還是濕漉漉的,渾身的毛一縷一縷粘在一起。陶凡的目光平靜地把它從頭看到腳。它的嘴,眼睛,鼻子,耳朵,凡是有孔的地方都淌出了血。特別是它的眼睛,那兩隻可愛的,能不斷變幻形態和色彩,曾經藐視過陶凡的眼珠子,現在已經奪眶而出,包著一些亂糟糟的粘膜和血跡,懸挂在眼瞼處。
醫生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他不會讓自己受到委屈,即使是在這種特殊的地方、在這種非常時期也一樣。
繼父和媽媽像躲避瘟神一樣,倉皇地棄下陶凡,跑得無影無蹤。小陶凡被輾轉送到一些不同的家庭撫養,他的床頭總是放著一隻旅行包,隨時隨地準備拎起來走人。
他在廚房裡反覆地洗手,把洗完的手放在鼻子下面嗅著,仍聞到隱隱約約的血腥味,這氣味兒讓陶凡作嘔,卻又讓他忍不住深深地把它吸進鼻腔里,吸進肺葉里,興奮地品味著。
「我知道一個秘密,那可是一個發大財的最好機會。嘻嘻嘻。」他不知趣地又湊了過來,「嘁嘁嚓嚓」的耳語直搔得醫生的耳朵一陣鑽心地發癢。
初秀突然急於見到明哲,把這個噩夢和自己的感覺告訴他。而且,現在她比任何時候都想去老宅里探索一番,至少弄清楚醫生和一系列奇怪事件的關係,看看這個人神神秘秘地躲在鄉下,到底在幹什麼?
「你已經跟多少人講過這個故事了?嗯?」醫生犀利的目光盯住了邱瘸子。老傢伙一下子顯得有些緊張,他慌忙賭咒發誓道:
「我知道有一種葯,人吃了以後,表面看就是一具殭屍……用點兒葯又能起死還陽……不過這葯可沒有賣的,必須專門配製,材料也不好弄……」老傢伙從嗓子眼兒里擠出這些話,連忙注意地觀察著對方的神色。
他輕車熟路地割除了已經穿孔的闌尾,然後捎帶著,從容不迫地為她做了一側輸卵管結紮術。
近處狼狗的叫聲漸漸停了,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他媽的!你小子終於開始正眼兒看我了吧?我說的沒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三個人影兒在月光下一閃,悄悄接近了老宅子。
醫生領著狼狗在院子里轉了轉,又到後院的地窖門去察看了一番,這才放心。可是大狼狗還在他的身後「嗚嗚」地發出警覺的哼哼。
小陶凡突然恨死了她!
醫生沉默了一會:「可我怎麼才能把你弄出去呢?」
幾隻大電燈泡兒突然間一齊亮了,花房裡頓時如同白晝。
「真的?你不是在給我講瞎話兒吧?」醫生聽完了他的故事,突然懷疑地盯著這個臟老頭兒,多看了好幾眼。
他聽到遠遠地,好像有什麼亂糟糟的聲音隱隱傳來。那是從村裡人家集中的地方傳來的,類似雞犬不寧的騷動。
他揭開窗帘的一角,悄悄朝外觀察,一輪大月亮白慘慘地掛在天上,院子里的一切都一目了然。
「老師老師,你醒醒啊!」
陶凡僵硬的脖子突然歪了一下。又歪了一下。他的耳朵像狗那樣,也警覺地豎了起來。
等到媽媽跟繼父回到家的時候,陶凡已經完成了他的工作。他把那隻貓和它尚未來得及出生的孩子們裝在食品袋裡,扔進了街角的垃圾箱。
邱瘸子從醫生的笑容里看出了一線希望,他的眼睛頓時放出與年齡不相稱的光亮來。
大狼狗那鬆弛的形體語言,向他透露出一種信息,他確認那是「平安無事」的意思。
還有家裡那隻貓。
醫生陶凡坐在曼陀羅旁邊,獃獃地看著那紫色的花朵,陷入沉思中無以自拔。
每一次走進這條地下通道,醫生都會產生一種初戀般的新鮮刺|激的感覺。他和*圖*書把礦燈輕輕搖動,讓它明晃晃的光線充分照亮裏面的每一寸空間,那種快|感就更加強烈了。
跑啊跑啊,一抬頭,前面就是老宅黑色的大門,高高地聳立著,她想到了醫生,就像找到了救星,想也沒想就推開大門鑽了進去。
「這些可憐的傢伙!」
「不要臉的傢伙!」陶凡鄙視地把它扔在地上,可他的眼睛總是無法從它的肚子上挪開。
大狼狗緊張地抬起頭四處看了看,又低頭在醫生周圍繞著圈子。從它的神情上可以看出,這危險究竟來自何方,一時還很難確定。
她嚇得大叫,亂蹬亂踹,突然感到一隻手在推她:
「那是你的邏輯。」醫生表面沒動聲色,心裏不覺一動。
誰家的豬「呼嗵、呼嗵」地撞著圈門,看家狗發出此伏彼起的吠叫,家禽也在窩裡不安地騷動著,整個村子籠罩在一派惶惶不安的氣氛里。
陶凡苦苦等待的一天終於來了。
他愣了愣,霍地站了起來,一邊往窗前走,一邊隨手關了電燈。
狼狗叫得更凶了。從叫聲里能聽得出來,它的確是發現了什麼危險的東西。醫生輕輕走出暖房,悄悄站在院子里四處察看著。
走著走著,突然覺得背後有人跟了上來,她咬緊牙關回頭一看,又是那個白頭髮的邱老太太。
「你說說看。」陶凡淡淡一笑。
他那憋得紫紅色的小臉兒皺成一團,眼睛死死地閉著,咧著一張紅通通的、空洞的大嘴沒完沒了地哭個不停!吵得陶凡頭都要炸了!
「法老,出什麼事兒了?」舉著礦燈的醫生低聲喝問道。
醫生的眼珠轉了轉,又側耳仔細聽了聽,似乎一切正常。他不確定地猶豫了一會兒,又不放心地掀開窗帘,再一次察看院子里的情況。
她走啊走啊,那黑屋子就像長長的走廊一樣,怎麼走也不到頭兒。她正猶豫間,突然一腳踩空,忽悠一下,整個人就像掉進了一口深井,直墜下去……
醫生小心地走進了墓室,他環視四周,並沒有什麼麗麗的影子,可是剛才那個幻覺說明了什麼?他費勁兒地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站在原地,忘了自己是下來幹什麼的。
他確信自己不論在哪兒都是傑出的,這不過是一次意外。只是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快就暴露了。這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凡事要考慮得縝密些,再縝密些。如果你認為這是個秘密,那就最好……不,那就必須要讓知情者永遠閉上嘴。
陶凡本來是很喜歡它的,它從前是一隻既漂亮又高貴的貓,有一雙夢幻般的眼睛,它打哈欠的模樣是那麼慵懶和嬌媚。可它也像媽媽一樣讓人失望,它對繼父的諂媚和對自己的忽視讓陶凡無法容忍。
初秀在亂糟糟的犬吠聲中昏昏睡去,她夢見自己一個人走在村前的山坡上,頭上掛著個清白的大月亮,腳下的羊腸小道在夜色中呈現出一條灰白色的痕迹。
今晚真怪,是不是又有生人出現了……。想到這兒,陶凡不由得愣了愣。
老宅里的大狼狗頓時暴跳如雷地狂吼起來。
她一動不動地躺在手術台上,就像一塊砧板上的肉,身上蓋著一塊雪白的單子,讓陶凡想起自己曾經為她買過的一件婚紗。
沒想到一番廝混后,這個一貫高敖的麗麗很快就粘上了他。她賴在他的懷裡,求他帶她走,走得越遠越好,聲稱要給他生孩子,跟他安心過日子。
他發現自己能無師自通,異常熟練地運用各種刀子。他在腦海里一遍一遍解剖著繼父,他熟悉那傢伙的每一塊骨頭,每一個關節和每一條筋絡,熟悉他肚子里那些骯髒的五臟六腑!他能遊刃有餘、分毫不差地沿著他的骨縫把他肢解得七零八落,然後再痛快地把那些新鮮的瘦肉從骨頭上剔掉,剔得乾乾淨淨,一絲兒纖維也不剩……
「我對發財不感興趣。」醫生翹起小指,用力挖了挖耳朵眼兒,不耐煩地說。
確信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醫生才鬆了口氣,習慣性地走進了黑乎乎的暖房。
陶凡隱藏在大口罩下的嘴角輕輕朝上扯了扯,帶著欣賞的目光看了一下她那暴露出的白膩肚皮,然後熟練地打開了她的腹腔。
他睡著了?陶凡側耳聽了一會兒,是的,他肯定是睡著https://m.hetubook.com•com了。聽話的小弟弟!陶凡搖了搖頭,他可真不該這麼大哭大鬧!
早上,陶凡注意地偷看著媽媽,她竟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臉上還有著一抹異樣的紅暈。
一行人一高兩矮,像一團影子一樣在老宅的后牆一閃,就消失了。
她一邊走,一邊將兩隻手努力向前伸著,就像瞎子那樣,到處亂摸,卻只抓到了兩把空氣。
「沒有人會對錢不感興趣。有錢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就會有大把的女人送上門來,打都打不走!當初如果我有錢,也不至於判了我這麼多年!我乾的不過都是一些殺富濟貧的小事兒!真正的罪犯還都在外面逍遙自在呢。」他撇著嘴,忿忿不平地說。
狼狗聞到了主人的氣味兒,發現有人撐腰,吼叫得更加窮凶極惡,刺|激得村裡各家的大小狗類也跟風吠成一片。
世界上的女人都是一樣的不要臉和無情無義,沒錯,就像他以後遇到的所有女人一樣。媽媽沒等丈夫的屍體涼透,就把一個陌生的男人領回家來。
當他夢見麗麗向他要婚紗時,第二天就跑到城裡買回了最貴的一款婚紗,穿在了麗麗的屍身上。
她想起了那天深夜,老宅大鐵門那驚人的響聲,想起了蘇婉掉在小河上的那隻紅皮鞋,不禁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夢中的自己,會不會是蘇婉的替身呢?夢裡的事情不會就是蘇婉的遭遇吧?
醫生的刑期不長。於是,那個整日做著發財夢的老慣犯邱瘸子,就盯住了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這個沉默寡言的年輕人身上。
醫生邊走,邊回想著他來到這裏之後那層出不窮的夜訪者。他們有的是本村的,有的是外來的,多數都是盲目地聞風而來,並不了解這老宅內部陷阱的深淺。
室內很溫暖,他把取暖設備和暖房的鍋爐連在了一起,暖房裡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是熱的,屋子裡也就從來不會冷。
他太喜歡了。
聽著銀枝均勻的呼吸聲,初秀回想著剛才那個奇怪的夢,不明白這夢到底預示著什麼。
可是,家裡那個可恨的小東西還是整天哭鬧個不停。
聽說她就要結婚了,嫁給別的男人。
他曾經用這些花兒研製出一種神秘的藥劑,並且取得了成功。他已經用這種葯從監獄中救出了一個犯人,那就是又骯髒又沒有廉恥的老無賴邱瘸子,他一輩子在監獄里進進出出,簡直成了一本犯罪百科全書。
醫生陶凡剛剛從他的地窖里鑽出來。他像浮出水面一樣從地下露出頭來,接著整個人都出來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四處張望了一下,立即覺得氣氛不對。
突然,他愣住了,眼前分明站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女人,身穿灰白色骯髒的婚紗,一步步向他走來,女人的嘴巴和鼻子上有無數蛆蟲在蠕動著,還「噼哩啪啦」不停地往下掉。
一天夜晚,他趁父母不在家,把那隻貓抓起來按進臉盆里狠狠洗了一通,然後把它塞進了洗衣機的甩干筒里,甩了一圈兒又一圈兒。隨著甩干筒「嗡嗡」的轟鳴,洗衣機的下水管里漸漸淌出了一小道紅色的水流。
「只要肯想,凡事都有辦法解決。你不是醫生嗎?」老傢伙得意地斜睨著陶凡,賣著關子。
等他掀開甩干筒的蓋子,那隻貓已悄無聲息。哼,它肯定是被甩得暈頭轉向了。小陶凡厭惡地將一隻小手伸進去,把它拎了出來。
狼狗聽到主人的聲音,立即搖著尾巴跑到他的身邊,低頭在醫生的褲腿上蹭著,嗓子眼兒里一邊發出撒嬌的哼叫,一邊還不忘繼續向黑暗中發出威脅的怒吼。
初秀正為甩掉了可怕的老太太而感到鬆了一口氣時,卻發現自己在老宅里徘徊著,怎麼也找不到方向了。她從一間屋子走到另一間屋子,每間都是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哪裡有醫生的影子?
又由於他們都是偷偷摸摸,作賊一般地出現在這裏,所以,當他們消失以後,沒有人察覺到他們的行蹤。
醫生對這樣的女人覺得十分棘手,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不到萬不得已,他還不想弄一個女人在身邊做累贅。對女人,他只想逢場作戲,把她們當作尋歡作樂的工具,玩兒過以後就Bye-bye。
「和圖書我要騙你是這個!」他用手指做了個王八的手勢,「他把抓他的一個警察都給弄死了!那都是解放前的事了,要擱現在,哼!長多少個腦袋都得讓共產黨的槍子兒給崩嘍!」
他眨了眨眼睛,眼前那已經腐敗的麗麗消失了,原來那引起他幻覺的灰白色影子,是工作台對面牆壁上的壁畫。
那個慌慌張張、連招呼也不打就從自己身邊跑掉的蠢女人,因急性闌尾炎發作被送進了他所在的醫院。
醫生真想朝他那張笑嘻嘻的醜臉上狠狠地揍上一拳!
「不感興趣?那你對什麼感興趣?女人?」他的大黃牙沾滿了污垢,嘴角兩邊溢著白色的唾沫和食物的殘渣。
好吧,可以開始工作了。
繼父從沒碰過陶凡一個手指頭,可他在半夜裡卻常常把媽媽打得鬼哭狼嚎。每當這時,小陶凡就把頭藏在被子里,咬破了嘴唇。
「我不明白。」醫生看著他神秘的樣子,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
想著,他鬆了一口氣,披上一件黃色的軍用棉大衣,提起礦燈,精神抖擻地走了出去。
「我不相信。」醫生盯著他的眼睛,觀察他是不是又在胡說八道。
他為什麼就不能閉嘴呢?怎麼才能讓這個煩人的小東西永遠地閉上嘴?
陶凡滿意地看著它,想到了在學校剛剛學到的一篇課文,那課文里有一個詞兒,叫做「目眥盡裂」。小陶凡頃刻間如此生動形象地理解了這個詞兒,他高興地咧開嘴笑了。
陶凡眼看著媽媽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直到一個小東西出生,繼父和媽媽的眼睛,便每天都圍繞著那個只會哇哇大哭的小東西打轉了。那可恨的小東西,那可厭的哭聲!吵得陶凡實在沒辦法複習功課,陶凡在學校里可是年年考第一的好學生。
「我可聽說,你這次是因為強|奸罪進來的。」醫生鄙夷地瞅著他,他可不願意跟這種雞鳴狗盜之徒打什麼交道。
外面的狼狗突然又「嗚嗚」地發出一陣哼哼,那是一種對空氣中某些東西表示懷疑的聲音。
陶凡從廚房的抽屜里找出來一把剖魚用的尖刀,他學著媽媽的樣子,把刀在洗碗的水泥池沿上蹭了幾下,蹲在地上慢慢剖開了它的肚子。
這一回老太太什麼也不說,只是一言不發,緊追著她,嚇得初秀撒腿就跑!
醫生厭惡地躲開了他。
「哎呀,老師做了一個夢,挺嚇人的!沒事兒沒事兒……快躺下!」她一邊給銀枝蓋被子,一邊兒回味著那個可怕的夢境,心還在「咚咚」亂跳,止不住地打冷戰。
陶凡歪著頭冥思苦想,似乎為這個小弟弟傷透了腦筋。
自從產生了這個當醫生的理想之後,陶凡更加努力地學習了,不斷受到老師的誇獎。
「我要是跟別人講了,就叫狗咬死,叫貓撓死……」
有一天,媽媽出去買菜,小東西又沒完沒了地哭起來了。陶凡再一次悄悄走近了搖籃,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反正,當他走出房間后,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再聽到那小東西的哭聲。
繼父很少講話,更是從不向小陶凡吐出一個字。下了班之後,他會一直喝酒喝到爛醉,然後睡死為止。他常常一邊嚼著油炸花生豆兒,一邊用陰鬱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斜睨著這個一聲不吭的兒子。
初秀撲楞一下坐起來,看到了銀枝膽怯的小臉兒,她正在黑暗中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呢。
那年,父親的一條大腿被火車連根兒軋斷。
他走到酒櫃前,倒了一杯像血一樣的紅葡萄酒,一飲而盡,然後走到廚房裡去為自己弄點兒簡單的晚飯。
一束燈光在院子里到處掃射著。
陶凡就此從一位受人敬仰的醫生,淪為一名階下囚。
跑著跑著,它突然站住了,抬起頭警覺地四處看看,猶疑不定地從喉嚨里發出一陣恐嚇的哼哼。
主人的冷靜語氣,使大狼狗頓時對自己感官的判斷能力產生了懷疑,它不確定地東張西望了一下,又狐疑地叫了幾聲,貼在主人的腿上蹭了幾下,終於把嗓門兒降了調兒。
醫生把那老東西接到了老宅子,等他一打開那道神秘的、通往地宮中心的大門,就把他灌醉送去了另一個世界。
醫生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感到好笑:「你自己在這兒畫餅充饑吧,我可要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