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闖老宅
反常。
又一聲響聲傳來的時候,洞壁似乎稀稀簌簌掉下一些灰屑來。這回初秀清楚地辨別出了聲音發出的位置。
「你這個老不死的!凈瞎說……」
「明哲……」初秀被這意外的發現震驚了,她把發卡攥在手裡,跑到明哲面前,看著他,慢慢打開了掌心。
「砰……砰……!」
正在這時,遠處突然隱隱傳來汽車引擎聲。
「蘇婉!蘇婉你在這兒嗎?」明哲大聲喊。
「它要是再叫怎麼辦?」明哲心有餘悸。
兩人接近了房門。初秀上前摸了一把,壓低了聲音興奮地說:
「快!把蓋子重新蓋好……」明哲探出半個身子,拉過那個沉甸甸的圓木蓋子,用雙手托舉著,一點點地挪到不露縫隙為止。
兩人在淡淡的暮色中一溜兒小跑,轉眼來到了老宅的院門外。
她想起「讖語」這個詞兒,覺得老太太的話就像一句可怕的讖語。迷信的人都相信,瘋子傻子往往會說出一些能夠應驗的話來,無意中揭露出一些真相,難道這瘋老太太就是一個能預知禍福的人嗎?
「我感覺到,這地下不只是防空洞那麼簡單!……不管是什麼,我們別忘了是來找蘇婉的!那邊的人說不定……」
明哲的頭皮像通了電流,「刷」地一下從頭頂麻到了腳趾。
明哲的手電筒照到了一個黑色的洞口,只見初秀的臉在裏面一閃。
初秀連忙打斷自己的思路,恨不能把不愉快一下揮去,她叫著明哲:
這樣想著,醫生那清高冷傲的樣子便浮現在眼前,初秀就不由得擔心起來,她突然決定不把那個可怕的夢境告訴明哲了,怕這個夢會幹擾了他們尋找蘇婉的行動。於是她鎮定了一下,左右看著,試探著小聲叫道:「有人嗎?」
「明哲!」初秀試探著叫了一聲。
「法老!」
「別怕,我在這兒呢……這個防空洞很長,說不定我們可以從這裏走出去。」明哲說著,腳步停了下來。
無人應答。
突然「忽」的一聲,明哲回過頭來,發現初秀不見了。他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聽到初秀在黑暗中悄聲叫他:
這是一條很曲折的通道,兩側全是硬硬的石壁,上面像塗了一層斑駁的灰狀塗料。初秀摸索著,不小心沾了兩手。
「你在看什麼?」明哲緊張地問。
「什麼聲音?」明哲打破了沉默。
老太太愣住了。
「我的眼鏡!」
「明擺著,那老宅子出了多少人命啊!他們還敢往那兒跑,不是作死是幹什麼?這些城裡的孩子,不知道深淺,吃了虧才知道哭啊……」
明哲突然不出聲了,他大概意識到處境的凶多吉少,也許是為蘇婉感到擔心。
「到頭了!走不了了!」初秀聽見明哲絕望的聲音傳來。她慌亂地在黑暗中到處摸索著,四處都是堅硬的石壁,真的無路可走了。
法老的叫聲漸漸地弱下來了,那個危險的東西好像已經遠去了。
「我在這兒。」明哲的聲音聽上去顫顫微微的。
初秀又想起了醫生汽車上那些紙箱和紙箱里的「易碎物品」,她的心開始亂跳起來,醫生是個盜墓賊的嚴酷現實就擺在面前,她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這時,醫生的汽車已經開進了院子里,只聽「砰」地一聲關車門的聲音。
又拐過一個彎,手電筒終於滅了。
屋子裡靜靜的,仍然沒有回應。惟有牆上的一部老掛鐘慢條斯理地走著,那是個手工製造的掛鐘,像老古董一樣,與房間其它的擺設不太諧調。它好像掉了牙的老人,所有齒輪都不能完整地咬合在一起,發出一種隨時都會散架的「扎扎」的聲音。
明哲和初秀慢慢走過去,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骷髏。頭骨的眼睛部位是兩個猙獰的窟窿,牙齒一個不少地嵌在牙槽上。其他部位都非常光滑圓潤,似乎是被一雙手時常把玩過的,就像玩弄一隻普通玩具那樣。
「明哲,你沒事兒吧?」
這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明哲!你在哪兒?你快來摸摸這牆壁呀……」
大狼狗朝著窗戶拚命掙扎,邊跳著腳,邊在地上無奈地轉著圈子,吼叫著。
「快來幫我一下!」兩人打開了沉重的木蓋兒,一個黑幽幽的洞口|暴露出來了……
初秀用手掌用力拍了兩下石壁,明哲也用拳頭砸了兩下,這時裏面傳出的「砰砰」聲突然消失了。
她聞到了醫生身上特有的氣息,下意識地深呼吸了一下,心情不由得複雜起來,既希望在這裏找到蘇婉,又害怕找到蘇婉。
「不行,硬撞是不行的。這門上也許有什麼機關,找找,快找找……」
https://m•hetubook•com.com過了一會兒,它好像不能肯定是不是有什麼情況,煩躁不安地在地上轉著圈子,並不到醫生身邊來。
東北的冬天沒法動用泥水,牆豁口上就那麼臨時摞上了幾塊大石頭,只要一碰,就會掉下來砸爛腦袋。
「這倆孩子!他們是作死啊!」老頭兒終於吐出一口煙,嘆息道。
初秀一整天都惴惴不安。她透過教室的窗口,緊盯著對面那兩扇黑黑的大鐵門,心裏十分焦急。明哲已經心急如焚地在陳爺爺家等了一天了。
初秀進了套間,看到最裡面的一間房子有一鋪大炕,上面空空蕩蕩的,卻沒什麼灰塵,好像不久前有人住過。
看來也有挖得像模像樣的,比如眼前這個。
「你這個傻瓜!還不再去好好看看……」醫生抬腿一腳,踢在了狼狗的肋上,它哀嚎一聲,又跑回到後院兒去了,這一回立即傳來了它的叫聲。
看來這個陶醫生已經對他們的再次來訪做了足夠的準備。難道他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大狼狗歇斯底里地狂叫起來,鐵鏈子被它掙得「嘩嘩」作響。初秀連忙把衣袋裡那隻香噴噴的雞大腿朝黑暗的院子里扔了過去,狗叫聲突然停了。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那些骨頭的?」
「哎呀,那可不行,我可不能讓初秀往那地方跑!」老太太急得哆哆嗦嗦地往炕沿下面找著鞋,趿上鞋就走出門去。
醫生直起身來朝四周看去,大樹的影子在夜幕中靜止不動,像在掩護著大牆下陰影里潛伏著的不可知的危險。
兩人頓時愣住了。
明哲正坐在陳奶奶身邊,幫助老太太削土豆皮。他心不在焉地把一隻圓圓的土豆給削成了三角形,端詳著自己的傑作,不禁有幾分沮喪。
聽著汽車引擎聲,初秀和明哲目瞪口呆,面面相覷,茫然不知所措,兩人慌亂地在屋裡轉了幾個圈子。
突然,初秀髮出一聲驚恐的尖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這裏還有個洞?」明哲慌忙鑽了進去,腳一沾地,一股冷嗖嗖的潮濕的空氣就撲面而來。他聽到初秀的聲音戰戰兢兢地在耳邊悄悄響起:
「這是什麼?這兒有一個東西!」明哲摸到了一個一米多高、類似石碑的大石塊兒。
「快快快!明哲快點兒走啊!」明哲立即從炕沿上彈了起來。
「怎麼辦?我們出不去了!」明哲茫然失措。
「快上炕暖和暖和!看凍的!」老太太正要拉初秀一把,兩個年輕人已經跑出了房門,一路往老宅方向飛奔而去。
「你先下去!」明哲拉著初秀的手把她送了下去,自己也緊接著跳進地窖里。
其實他根本看不到大門,它被那個高高的影壁擋住了。但是他必須看一看才放心,哪怕只是一個虛擬動作,也必須完成,這似乎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初秀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在平坦的地面上走了幾步:
「你別過來!這裏到處都是……」初秀腦海里出現了自己坐在一堆白骨當中的情景,幾乎要哭出來了。
手電筒光越來越暗淡,幾乎就要「失明」了。
不知過了多久,醫生還是靜靜地坐在燈下,他從城裡回來后,就一直這樣心神不安地坐在那裡。
就在初秀快要絕望的時候,卻看到醫生那輛墨綠色的吉普車從大門裡開了出來。車子顛簸著快速駛出了村口,消失在雪坡那條羊腸小道上。
「連累你在這裏受罪,我真是對不起你。」
「它好像認識我們了。」初秀悄聲說。
初秀看到牆內一排光禿禿的大樹,不禁仰頭朝樹上望去。那就是在自己夢境中出現過的、掛著金色大面瓜的老樹,那隻大面瓜那麼清晰,還一直懸挂在初秀的腦子裡,它真的存在過嗎?
初秀輕輕推開門,不想卻發出「吱嘎」一聲怪叫。初秀和明哲嚇得連忙回頭去看那隻狼狗,大狼狗已經猛然驚醒,它看穿了初秀和明哲打算闖入主人領地的企圖,一邊兇狠地「汪汪」叫著,一邊朝著兩人沖了過來,卻被拴著的鐵鏈死死拉住了。它拚命掙脫著鐵鏈,嚇得初秀跟明哲飛快地竄進了屋子裡,「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地窖門關著,沒看出什麼異常,其他地方也沒發現什麼情況。他終於放鬆了渾身繃緊著的肌肉,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神經過敏。
一會兒又想,怎麼對付那個姓初的女教師和她的男同學呢?
初秀被這種離奇的感覺嚇了一跳,心想,自己是不是也有點兒不正常了?
「法老!你怎麼啦?啊?」醫生走過去,用雙手捧起它的頭,焦急hetubook.com.com地搖著它,狼狗低低地叫了一聲。
明哲又想讓初秀先爬上去。
「你凈大驚小怪,人家年輕人幹啥,咱哪能猜得透?回去吧……」老太太推了推老頭兒,又回頭看了看,初秀的門關著,四周沒有一點兒動靜。
初秀拉開了書櫃旁邊的一扇門,裏面格子上的東西立即觸目驚心地顯現在他們面前,在一堆舊書里,有一隻粉紅色的化妝品袋,絲綢面料閃閃發光,上面扎著一個小小的蝴蝶結。和化妝品袋放在一起的,是一隻紫紅色的皮鞋!與那隻丟棄在冰河上的女式皮鞋正是一雙。
時間一點點過去,初秀跟明哲各自背靠著牆壁蹲在可怖的屍骨當中,茫然不知所措。洞里靜得能聽見兩個人沉重的呼吸。
「這裏真可怕……」初秀在暗中呻|吟般地悄聲說。
「我什麼也看不見,明哲你慢點兒走啊!」初秀磕磕絆絆地走著,她此時什麼也顧不得了,只想拉住他的手。
「完了,他發現我們了。」初秀一把拉過明哲躲在了鹹菜缸的後面,心臟「咚咚咚」地快要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了。
初秀跟在後面用腳試探著,這條通道是通向更深的地下的,一級一級的台階曲里拐彎,直轉得初秀已經不能辨別方向。
「哎呀!對對對……」明哲立即激動得哆嗦起來,他壓低了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一個正在發著高燒的病人。
「老宅那地方,你敢去呀?我可不敢。」老頭又埋下頭,抽了一口煙,響亮地嘆息了一聲。
「你能肯定嗎?」
「……」
「它們在啃什麼?」
「當然能!這就是蘇婉的。」
她來到那個有缺口的大牆下時,看見明哲正站在那兒發獃,初秀抬頭一看,才發現那個豁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重新砌過了。
「我不知道。誰知道這洞里還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這下可麻煩了……你聽,他好像沒有追過來。」
「……」明哲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才好。
初秀想起了陳爺爺那可怕的故事里講的棺材和裏面栩栩如生的屍體……難道這老宅下面的通道直通一個古墓群?醫生一個人神神秘秘地在這兒蜇居,就是為了這下面的寶藏?
晚飯時間快到了,村裡家家的煙囪都冒出了青煙,一層灰朦朦的霧藹遮住了村莊和龍頭山的山腰。
難怪醫生每兩天就要到城裡的大酒店去大吃大喝一通,還鬼鬼祟祟地與什麼人會面……原來他是在銷贓!
老頭兒跟在老太太身後也追了出來,兩人看到初秀和明哲的身影一直往小河邊跑去,他們沒有過河,卻走進了初秀的小屋。
「明哲,隔壁好像有人!」
兩人抬著梯子來到牆下,很快就攀著梯子上了大牆。他們找到了靠牆的一棵大樹,想都沒想就順著樹榦溜了下去,卻又犯了個錯誤,忘了把梯子拿到裏面來。可是由於太心急了,他們誰也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對頭。
初秀正在房間里四處觀察著,老掛鐘突然嘶嘶啦啦地揚起了鍾錘,有氣無力地敲了起來。
「也許不止兩三間呢?」初秀的聲音有些發抖,「我想……醫生可能是個偷盜古墓的傢伙!」
「怎麼了?手電筒!手電筒呢?」初秀在後面驚惶失措地小聲問道。
不遠處有一個木柴垛,初秀急中生智拉起明哲就往木柴垛後面跑。一個地窖口高高地聳立在木柴垛後面,她用力去掀蓋在上面的木頭蓋子。
「是老鼠嗎?」初秀小聲問。
說話間,一個東西在身旁「哧溜」一下竄了過去,嚇得兩人渾身一激凌。過了一會兒,角落裡傳來瑣瑣碎碎的聲音,像是小動物正在啃噬著什麼,初秀覺得它很快就要爬到自己身上來了!
「快出去!」初秀猛省過來,拉起明哲就往門外跑,大狼狗又「汪汪」地狂叫起來。
老太太的詭秘狀,使初秀對陳爺爺講的故事越來越抱有強烈的好奇心,她越發覺得在這白雪覆蓋的龍頭山腳下,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而且她還總感到可怕的事情正在發生……可那究竟是一件什麼事情?危險到底來自何處?
這時,「獰笑」突然從床下鑽了出來,嘴裏叼著一個亮晶晶的小東西,獻寶似地朝初秀跑過來。初秀伸手接過一看,原來是一隻女人用的小發卡。
「大概是吧?」明哲鑽心地難受,咬著牙根。
初秀繼續留在寂靜下來的教室里。她坐在小板凳上往爐子里填了幾根枯枝,火苗憂鬱地跳動著。初秀盯著火苗不覺陷入了沉思。
時間過得真慢。
「發生了什麼事?法老?你怎麼啦?」醫生摸了摸它的頭,發現狼https://m.hetubook•com.com狗的臉上有汗,他的臉色嚴峻了。他把拴在狗脖子上的鐵鏈打開,法老立刻「嗖」地一下竄到後院兒去了。
醫生猛然站起來,走出屋去。
初秀想起姨媽講過的經歷:小時候隨父母到農村姥姥家,公社裡的大喇叭一播放防空警報,他們這些小孩子就興奮得像真的有「敵機」飛臨一樣,跟著大人一窩蜂地鑽進挖得深淺不一,大大小小的所謂防空洞里。那是在文革中落實「備戰備荒」的最高批示,村民們為了應付上面的檢查,在繁重的農活之餘,胡亂掘出來的,比老鼠洞大不了多少。
「不要緊,反正拴著呢,走吧。」
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徹底攪亂了他平靜的生活,這些日子,老宅四周一直充滿了危險和不安,他再也不能容忍下去了。
放學的時間到了,孩子們爭先恐後地跟初秀道了別,一窩蜂地跑出了教室。
兩人剛一轉身,從屋子裡猛地竄出一隻小白狗,它停在兩米遠的地方衝著初秀和明哲「嗚嗚」咆哮著,威脅地露出一排參差不齊的尖牙,一雙大眼睛怨毒地盯著這兩個不速之客。
初秀猛然想起了昨晚做的那個夢,想起自己誤入老宅迷了路的情景,她感到脊背一陣發涼,努力安慰自己:那不過是個夢,現實中的老宅並不像夢裡那樣可怕。
「真的!我們到了平地上了。這裏好像還是一段隧道!醫生說不定已經進了地窖,也許就在後面,我們得繼續朝前走!」
整個房間里的擺設都是很現代的,一隻佔據了一面牆壁的大電視對面,是一套深藍色的布藝沙發。初秀注意到沙發的布面上還凹陷著,彷彿有人剛剛從上面起身而去,使她忍不住像一個真正的偵探那樣,過去摸了一把,試了試殘留的溫度。
明哲朝前一邁,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他身子一歪,人就趴在了地上。兩手觸摸之處,是一些硬硬的、散亂的枯柴般的東西。
他推開門,走進了房間,在關上門的一瞬間還不忘回頭仔細察看了一下大門方向的動靜。
四周太安靜了。靜得使人聞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味兒。剛才還狂躁地亂跳亂叫的大狼狗,現在已經沒有一絲兒動靜。
初秀茫然地朝遠處望去,希望在冰天雪地里看到那個魔鬼附體的老太太的身影,可是白色的山坡上,除了一條灰色的羊腸小道頭也不回地往遠處伸過去,杳無人跡。
「你快來摸摸看,這面牆好像是一道門,有很多石頭縫兒,聲音就是從這裏傳過來的。」初秀邊說,邊用手在石壁上摸索著,摸著摸著,她愣住了,這石頭這麼大的塊兒!還這麼整齊!她想起了參觀北京十三陵時見到的情形,突然嚇了一跳,渤海國古墓群的傳說頓時湧上了腦際……
「怎麼辦?我們上不去了。」
「你快別說這麼嚇人的話了!」初秀噤若寒蟬地阻止他。
「他回來了!」
醫生把買來的東西送進房裡,他的眼睛在掛著的獵槍上匆匆掃了一下,返身從屋子裡走出來的時候,法老已經跑了回來,湊上前擋著他的路。
醫生慢慢從地上站起身來,他疾步回了屋子,取了獵槍,迅速出門來,然後,一步一步,穩穩地朝院子後面的地窖走去。
「哎喲喲,這是怎麼回事兒啊?老頭子?」陳奶奶詢問地看著老頭兒,只見老頭兒坐在地上抽著煙袋,一句話不說,頭也不抬,好像有什麼重大的心事。
他們感覺到有腳步聲正從不遠處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骨頭!好像是死人的……骨頭!」
不知為什麼,這時候,初秀心裏反倒突然鎮定下來,她沒有回頭,只是僵著身體小聲對明哲說:
「不會的。你在哪兒?來拉住我的手!」他安慰著初秀,但嘴唇卻不聽話地一直在發抖。
「法老!你在哪兒?法老!」醫生大聲叫道。他快步走到狗窩裡,低頭朝里看了一眼,裏面空空如也。
初秀被自己的想法嚇呆了。
這一瞬間,醫生在初秀心中的形象完全變了樣,初秀對這個男人的美好幻想徹底破滅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那個有著迷人嗓音和英俊外貌的醫生如此可惡又可怕!他到底會把蘇婉怎麼樣呢?
「初老師……」
她愣住了。
初秀和明哲把手電筒、一隻引誘狼狗用的雞大腿等必備的東西帶好,初秀又在窗戶里察看了一下周圍,見沒有一個人影兒,兩人才小心地閃出了門。
自從走進這個院子,自己就註定要與神秘可怖的死神和無處不在的陰魂打交道了。他相信,如果自己不是醫生,如果沒有那些現和*圖*書代科學理論的支撐,他恐怕早就被這種說不清、道不明卻又擺脫不掉的恐怖折磨致死了。
那奇怪的聲音刺|激著兩人的神經,就像聽見從一塊木板里往外拔出生了銹的釘子那樣讓人難以忍受。
「別管那麼多了!快點兒進去……」明哲說著,率先往裡面的通道跑去。初秀緊隨其後。
話音未落,「撲通」一聲,初秀被腳下的什麼東西絆倒在地。
明哲魂不守舍地爬了起來,他不敢聲張,只是蹲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了。
她目送越野車消失在山坡那面,才像受了驚嚇一樣跳起來,一溜煙兒地往陳爺爺家跑去。
「初老師!你到底怎麼啦?」
初秀跟明哲摸著黑,慌慌張張拾級而下,一不留神,初秀在陡峭的台階上跌倒,撞到了前面的明哲,兩人還來不及反應就已一路滾落下去。
「明哲,我覺得咱們是闖進古墓了!你摸摸,這些大石塊兒,還有一間連著一間的石頭墓室……」初秀再也忍不住了,她試探著小聲說道。
兩人驚魂甫定,趴在窗台上偷偷朝外張望。
汽車的轟鳴聲漸漸近了……
「台階沒有了!」
「沒事……」明哲從眩暈中回過神來,趴在地上四處摸索他的眼鏡。他摸到的是一塊平坦的石板地。
「不管怎麼樣,我們快點兒試試,看能不能先把這道門打開!」初秀突然急切地到處摸索起來,她的手在石壁上摩挲著的聲音「沙沙」作響。
她又朝窗戶對面的老宅望去,黑色的大門還是緊緊關閉著。
「法老,我們應該再去看看。」
「你真是個書獃子!這裏又看不見,要眼鏡有什麼用呢?快走吧!」初秀拉著明哲就朝前走。
「真的呀!而且那邊還有一間!」明哲也若有所思地說道。
「你別說話!我怎麼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他一會兒想著,應該再找個幫手來,以便早日打開通往墓室中心地帶的通道。那是真正的高智商腦力+重量級體力勞動,對於自己這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來說,動腦筋是不成問題的,可是要論出力氣,實在是難以勝任。
書架的一個格子上擺放著一些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其中有一個圓圓的米黃色人頭骨。
「注意點兒,這裡有台階!」明哲的聲音在洞里發出空曠的回聲。
初秀話音剛落,一束微弱的光線應聲從背後射來,「汪汪」的狗叫聲帶著迴音,隱隱傳到了他們的耳朵里,通道里立刻充滿了恐怖氣氛,初秀腦海里瞬間浮現齣電影《福爾摩斯與巴斯克威爾的獵犬》里一隻惡犬衝上來的情景。
剛才醫生走進院子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出事兒了。
難道這裡是一處沒被發現的古墓嗎?
最近他常常有這種感覺,老是覺得周圍潛伏著一種危險,而這危險正是衝著自己來的!
「我們怎麼辦?他要是看見地窖門打開了,就會發現我們的。」
兩人同時呼出一口氣,又分頭去尋找線索。
醫生此刻正憋著一肚子無名火氣,悶悶地從汽車裡鑽了出來。
「沒電了。」明哲像做錯了事的孩子,怯怯地說。
明哲跟初秀同時心驚肉跳地抬起了頭。
「梯子!梯子在哪兒?完了!我們出不去了。」
明哲一把搶過發卡,用手電筒照著,驚訝地叫道:「這是蘇婉的!」
黑暗,像一塊巨幅的裹屍布,死死地包裹著兩個人,兩人都長長地伸出手去,似乎想把這黑布撕開。
她把耳朵緊緊貼在一面牆壁上傾聽著,牆壁是大塊兒的石頭砌的,貼在上面冰冷冰冷。
「當醫生的人,膽子真大!」初秀驚懼地與明哲對視了一下。
「有人?」明哲只覺得頭髮都根根直立起來。
「你聽!狗叫……」躲在地窖里的初秀豎起耳朵注意地聽著上面的動靜。隨著狼狗的叫聲,似乎有腳步慢慢移動過來。
「太好了,房門沒鎖!」
手電筒光移動著,書架上還擺放著一些關於歷史和考古方面的書籍和幾個看不出什麼價值的灰了巴唧的陶器,有的破了洞,有的缺了邊兒。
「快躲起來!」初秀四處張望著尋找藏身之處。
「哎喲!這兩個孩子,都這麼嚇人倒怪的!出啥事兒了呀?」陳奶奶探著頭看到初秀臉蛋兒蒼白地跑了進來。
「好像是一些木棍,輕飄飄的……圓圓的……」
明哲在屋子裡四處察看著,根本沒有蘇婉的影子,也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明哲!快進來……」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裏面真的會有人嗎?」明哲失魂落魄地喃喃著。
「可是……我爬不上去!」初秀急得團團轉。明哲把她托舉起來,試了兩次,可大樹太高了,hetubook•com•com她還是失敗地從光溜溜的樹身上掉了下來。
初秀先到大門口拍了拍門,裏面立刻傳來鐵鏈子的「嘩嘩」聲,接著,門裡那隻大狼狗就狂吠起來。
幾聲沉悶的響動從地底下傳來,發出的震波一直傳到兩人的脊背,初秀和明哲都不禁跳了起來,他們在黑暗中面面相覷,可是誰也看不見誰。
「你說,那邊那個人,會不會是蘇婉?」他突然試探著問道。
「這麼說蘇婉真的在這兒!」初秀的擔心終於變成了事實。她寧願這隻是一場夢,醒來后,醫生還是那個醫生,這些可怕的事情和他沒有一點兒關係,那該多好啊!
「不知道,我的腦子都亂了。我看過很多歷險小說,我想……醫生不是說過這裏曾經是古戰場嗎?我也聽孩子們說過,夏天下過一場暴雨之後,小河裡的水就常常會在岸邊沖刷出一些人骨架來。」
兩人來到了房子的東側,初秀伸出頭來朝大門方向望去,那隻吞掉了雞腿的大狼狗這會兒正站在暗中看著兩個不速之客,嘴裏發出「吱吱」的叫聲,似乎在琢磨這兩個人到底是朋友還是敵人。
今天下午他在地下工作時,一直感到心神不寧,本想進城去散散心,順便在外面的酒店吃一頓可口的飯菜。可是不知怎麼了,車開到半路,他就越來越不想繼續往前走,好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於是,就在路邊小店裡胡亂買了點兒食物,掉轉了車頭。
從昨晚到現在,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初秀。
初秀這幾天已經漸漸習慣了小屋那種氣氛,覺得那個總在夢裡出現的東西,對自己並沒有敵意,它似乎在嘗試著跟初秀做某種交流。
「哎呀,那咋整啊?你還不快點兒去把他們叫回來?」
醫生像一隻優秀的警犬那樣,迅速掃視一周,並皺了皺他那靈敏的鼻子,然後,在院子里仔細地巡視了一遍。
那個白頭髮邱老太太的話又響在耳邊。她像一個幽靈般出現,然後對自己說,下一個就是你!之後又像個幻影般消失。
初秀一陣興奮,不知為什麼,醫生這次竟然在臨近傍晚的時候出去了。
初秀把明哲擋在身後:「不用怕它,不過是個寵物狗,不咬人的。獰笑,乖,到一邊兒去!」初秀模仿著醫生的口吻命令道,小白狗看著初秀,低聲地「吱吱」叫著,慢慢退到了床底下。
「哎呀媽呀!這是什麼東西?」
初秀不由得把身體緊緊依靠在牆壁上,恨不能立即打個洞,鑽進土裡才好。
初秀沒有吭聲。
「如果我們有一盞燈就好了。」
「可她人呢?」明哲焦急地往四處掃視著,他把目光停在了書架上。「你看!那是什麼?」
「對,快試試!」明哲一想到蘇婉,立刻用力撞著那面牆。牆上的塵土簌簌掉落下來,厚厚的石牆紋絲未動。
「當,當,當……」幾下過後,鐘擺像是終於耗盡了氣力,壽終正寢一樣停下來,指針停在了下午五點。
就在這時,初秀緊張又興奮的聲音突然傳來:
「去拿梯子!學校里就有,我們得抓緊時間。」初秀拉著明哲就往回跑。
「什麼?」明哲朝初秀的位置摸索過去。
想到這兒,初秀頓時覺得緊張萬分:「快點兒,咱們得快點兒,我怕他中途又返回來。」
剛才還暴躁地狂叫的大狼狗,這會兒看到了主人,立刻迎上來,親熱地用嘴拱著醫生的褲腳「吱吱」地亂轉。
「沒什麼,我們走吧。」初秀緊隨明哲,小心翼翼地越過後院的荒地,朝灰色的老宅走去。
自從這兩個陌生人闖入龍山村,他心裏就一直惴惴不安。顯然,老宅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尤其是那個女教師,那雙眼睛好像整天在盯著自己。現在她又領來了一個男人,還總是到處轉悠,不知想幹什麼!
「快上樹!快上樹啊!」明哲一邊催促,一邊往一棵樹上爬,爬了幾下就滑了下來。
「這裏面可能是個防空洞……」
兩人屏住呼吸,踮起腳跟朝房門走。狼狗似乎感覺到什麼地方不對頭,它警惕地「嗚嗚」了幾聲,又「汪汪汪」有氣無力地叫了一會兒,就安靜下來。
周圍又沉寂下來。
「他來了。」
「下一個就是你!」就是我?她那刻毒的語氣,顯然不是指什麼好事兒,如果又是一場災難,那將會是一場什麼樣的災難呢?
大狼狗立即豎起耳朵,緊隨其後。
大狼狗從遠遠的暗處跑了過來,它長長的四肢綳得筆直,豎起尖尖的耳朵,抬頭四處警覺地張望著,似乎進入了戰鬥前的狀態。
整個大院兒里悄無聲息。
兩人跑到後院直奔大牆。
初秀仔細聽了一會兒,就轉身朝後面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