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作為報業人，他的臉皮早就比城牆拐彎還要厚了。

她往後翻了翻報紙，說道：「這後面還有一篇評論，也是Lu所寫。他將《新法國》、《動物莊園》這類作品定義為『反烏托邦』。還將之進行了剖析。」

他指出其中的一段，

他是來登門道歉的。

他繼續自己的話題，

高凡太太不由得詫異，

又是一拳。

高凡太太笑容愈加燦爛，

「你聽力怎麼變好了？」

現在搞出這麼大的事，如果真讓法蘭西學院幾位大佬不高興，那阿爾法羅在報社，乃至整個傳媒業的前途就毀了。

如果阿爾法羅沒有撒謊，確實不存在任何陰謀論，那就意味著，陸時寫這部中篇小說，純粹是為了應對公關危機。

「是的。」

阿爾法羅繼續道：「再說了，我要是壓著《動物莊園》的稿子，我那幫手下肯定是要造反的。尤其是卡梅特那小子，我特么……！@＊#￥％……」

見他不在用拳頭打招呼，阿爾法羅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之後說道：「我讓小路……我讓路易斯在《費加羅報》發表《新法國》，目的是想幫他揚名，同時藉機製造熱點。」

因為對方是父親指定的他在巴黎的「監護人」。

兩人都懵了。

按此推算，

《動物莊園》的創作時間從不到四天變成不到五天，

普魯斯特實在是待不下去了，奪門而出。

高凡太太問：「對了，你之前寫的《典獄長》，是不是受了他的影響？」

『人們對『烏托邦』和『反烏托邦』的定義會隨時代的不斷前進而改變。去讀讀柏拉圖的作品，當時的理想國，現在大多數人都會覺得那根本是『反烏托邦』而非『烏托邦』。』

「賽尼！」

高凡太太還是那副模樣，

表示沒聽懂那一番長篇大論。

他問道：「高凡太太，你是怎麼……額……」

高凡太太抿唇一笑，

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的就是招惹陸時，

只能說，一物降一物。

『所有動物生而平等，但有些動物比其他動物更平等……』

對陸時這種天才來說，凡夫俗子的想法，確實沒什麼值得在乎的。

心裏十分清楚，房東夫人並不是耳背，只是在裝傻。

確實，之前沒想過房東夫人能一針見血。

她陷入沉思，

說「對不起」？

他之前一直覺得，擺低姿態、真誠道歉是很丟面子的事。

「你……你怎麼……」

只見凡爾納緩緩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輕人。

《動物莊園》創作的時間只有不到四天！？

「沒有。看過陸教授的作品，我才意識到自己的稚嫩。更何況他還寫文章讓世人關注反烏托邦這一題材，是我之前狂妄了。」

阿爾法羅欣喜回頭，

一旁的普魯斯特低聲問道：「凡爾納先生，陸教授將自己的寫作理論公之於眾，到底是為了什麼？」

一旁的阿爾法羅插入話題：「凡爾納先生，陸教授回倫敦了，那我該怎麼……你知和圖書道的，我是來登門道歉的。關於儒勒·凡爾納獎的評選，《費加羅報》有些誤會。」

法國，

凡爾納拍拍手道：「阿爾法羅先生，這一次，儒勒·凡爾納獎的評選也確實存在流程上的問題。例如初選……」

小佩爾高：！！！

普魯斯特回頭，

他將話題繞回去，

阿爾法羅點頭，

就在這時，

老佩爾高連連搖頭，

阿爾法羅說：「我也覺得不可能。說句實話，我之前甚至懷疑過，這是一盤大棋。陸教授早就已經寫好了《動物莊園》，通過刷掉路易斯的《新法國》，讓他找媒體曝光黑幕，以此增加獎項的熱度。」

「這……」

尤其是《槍炮、病菌與鋼鐵》，書中論證的方法理工科思維太重，簡直不像歷史類著作。

「

還是很離譜。

老佩爾高挑挑眉，

「啊對對對……」

那篇《淺談敘述性詭計以及推理作品》已經被推理小說作家們奉為圭臬了。

此言一出，父子倆的動作都停了。

是啊……

他相信，寫作中的直覺勝於對客觀事實的分析。

凡爾納擺手，

《費加羅報》攤開著，

普魯斯特不由得啞然，

「吃飯。」

「為什麼要這樣？」

普魯斯特無奈地重複：「你，不，要，隨，便，進，我，的，房，間。」

「這怎麼可能？」

她的眉頭緊鎖，猶如學者研究複雜文獻一般，手指輕輕滑過每一個字，不忽視任何細節。

高凡太太慌亂，

比起道歉，更丟面子的事是被直接無視。

忽然，

1900年，普魯斯特開始在巴黎大學和巴黎政治學院鑽研修辭和哲學，同時翻譯英國藝術評論家約翰·拉斯金的作品，

這貨，天天就想著搞大新聞。

讓一個每天工作20小時、見過一個月猝死10個工友的19世紀工人，看描寫未來社會每天工作12小時、主角身邊每個月猝死1個員工的小說，他會認為這是烏托邦，

普魯斯特不解道：「啊？有嗎？我覺得很好理解啊。」

「沒有沒有，犯哮喘是喘不上氣，『哈……哈……』這樣的，剛才只是單純嗆到了，咳嗽。」

他站在諾獎的領獎台上想起今時今日，終於有所感懷，臨時改變致辭，說：「首先，我要感謝我的文學引路人，陸教授……」

他問道：「然後呢？」

高凡太太笑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原來是有消息偷跑啊……唔……」

普魯斯特伸個懶腰，

這之後，陸時在劍橋引領了那場廣告學和心理學的論戰，

也難怪會被稱為「意識流」了。

有人從背後叫他的名字。

除此之外，還有一壺熱牛奶。

他靠過來，眼神閃爍不定，顯然缺乏戰鬥經驗。

普魯斯特問道：「讀完了？」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高凡太太不滿地瞪他一眼，

在人家陸時的眼裡，甚至沒有那個閑情雅緻來聽他說「對不起」，這才是最傷httｐs://wwｗ•ｈｅｔｕｂoｏｋ•com.ｃom自尊的。

高凡太太好奇地掃了一眼，隨後問道：「作者是你之前經常提起的那個『Lu』啊？你不是很崇拜他嗎？」

說到本人……

「我聽力本來就沒問題，我只是會過濾掉無用的信息。」

「高凡太太，原來你也喜歡讀書？」

「看來，他之前就寫好了。這次的事件不過是恰逢其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老佩爾高連續撲空兩次，有些氣惱，遂看向自家那個傻兒子，說道：「小路易，過來幫忙！」

「你是路易斯·佩爾高先生吧？我們刷掉的作品確實太多了，難免讓人詬病。」

「凡爾納先生，我怎麼……唔……我來這兒只是想見見陸教授，我沒有……」

「是的，作者就是我之前提到的『Lu』。」

「

「你啊，不會覺得我是什麼都不懂的主婦吧？」

「你說什麼？」

「這種事就只有問他本人了。」

啪嗒——

他岔開話題，

「有他的文章指點，應該會有更多人創作類似的作品吧？」

他拿起麵包，大嚼特嚼、狼吞虎咽。

高凡太太說：「你總不能說，『所有動物生而不平等，但有些動物比其他動物更不平等』吧？就像『我比你漂亮』，這和『你比我難看』有什麼不同？但後者就是更難聽。」

「你說什麼？教學？一個作家會把自己吃飯的本事教給別人？」

說著，四處翻找藥瓶。

「當時，有三位科學家做了《朝聞道》的顧問。他們看完小說，對其中的科學倫理問題發生分歧，遂請求陸教授將小說在諾獎頒獎期間公之於與會的科學家。他們擔心陸教授會拒絕，結果，你猜陸教授是怎麼說的？」

這種反感持續了好幾本書，直到《鄉村教師》的出現，

可普魯斯特在裏面讀到了一種難言的浪漫，瞬間被點燃創作激|情，《典獄長》便隨之誕生。

三人回過頭。

「就是這部小說，名叫《動物莊園》，寫得很精彩。」

「然後？」

老佩爾高驚訝，

與其他文人不同，他知道陸時，是因為一個「中間人」——

一句話給老佩爾高問懵了。

「你個混蛋！」

人家家裡都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老佩爾高皺眉，

小佩爾高愣了愣，

「昨天？《動物莊園》不是今天才見報嗎？」

高凡太太：？？？

凡爾納挑眉，

「什麼？」

阿爾法羅說：「正常來講，這確實像做局。但……」

高凡太太嗤笑一聲，打趣道：「你還說你不崇拜Lu？」

普魯斯特有點兒臉紅，

老佩爾高不解，

「我等你X！」

高凡太太聳肩，

法蘭西學院。

小說中的角色，往往會在熟睡狀態中呈現出所謂的「本能深度」和「原始狀態」，

自己家倒好：

老佩爾高被整無語了，

阿爾法羅擠出一抹苦笑，低聲道：「今天的報紙，你也看到了。」

小佩爾高糾正道：「https://wｗw.ｈｅｔｕｂｏｏk.coｍ.ｃom情緒。父親，是情緒。」

阿爾法羅愕然，

阿爾法羅長得偏瘦小一些，再次敏捷地躲過。

「我只是……咳……咳咳咳……」

徹底沒轍了。

普魯斯特拍拍胸口，

「我覺得，這本書最諷刺的是『所有動物生而平等，但有些動物比其他動物更平等』，你是怎麼想的？」

「沒那個必要。他要是想聽你道歉，就不會急著離開巴黎了。」

他頓住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不知該如何措辭。

他說道：「我掃一眼。」

高凡太太接觸到那些再正常不過。

「評委的工作結束，他昨天就已經啟程回倫敦了。」

阿爾法羅看向陸時的半身像，深深嘆氣，

「你可別忘了這是哪兒。」

但是，

在一間獨棟宿舍內，馬塞爾·普魯斯特正坐在書桌前。

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而且，我看不出陸教授有任何的保留。他甚至將反烏托邦題材進行了歸類：其一，描寫可怕的未來社會；其二，描寫虛假的理想社會。」

「好吧，你把這篇文章理解成一個教學就可以了。陸教授在教我們怎麼創作『反烏托邦』作品。」

「沒錯～沒錯～我們說的就是動物，跟人類完全無關。」

門口處傳來了一聲輕響。

門口處站著一位矮胖的中年女性，

普魯斯特撇撇嘴，

普魯斯特忍不住笑，

凡爾納看他一眼，

普魯斯特懵了，

「這才對。」

凡爾納介紹道：「這位是馬塞爾·普魯斯特，他將靠小說《典獄長》獲得此次的儒勒·凡爾納獎。」

老佩爾高問：「這個卡梅特又是誰？」

阿爾法羅藉此機會說道：「你們別急！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

老佩爾高轟出了一拳。

凡爾納「嗯」了一聲，

「等你著作等身，自然就會明白了。」

巴黎，

普魯斯特遂開始閱讀陸時的作品。

全神貫注，都懶得搭理他。

中央公園。

「啊？」

高凡太太前傾身體，

「呵啊……」

倏一開始，他並不喜歡，

「高凡太太，我之前跟你說過多少次了……」

《動物莊園》原文不長，陸時又精簡過，現在只有不到四萬詞，

高凡太太伸個懶腰。

他說：「沒錯！弄出熱點，《費加羅報》的銷量說不定能重回巔峰。而且，事情也在朝我預期的方向發展，巴黎的市民們都懷疑儒勒·凡爾納獎有黑幕。」

他說道：「抱歉！萬分抱歉！是我工作的疏忽才導致雙方鬧了那麼大的不愉快。還有陸教授，如果我可以對他當面道歉就好了。」

高凡太太將食物放在桌上，隨後道：「你剛才說什麼平等不平等的？」

「這個……」

男人名叫賽尼奧爾·阿爾法羅，《費加羅報》的主編。

「有道理！我得去一趟法蘭西學院！」

這個反應算得上典型，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哦……好……」

「……」

不，這不是「自信」，而是「自傲」！

這一點在《和_圖_書追憶似水年華》得到了很好的體現，

小佩爾高連連搖頭，

普魯斯特點頭，又看一眼文章，

然而，

「不，並非如此。」

「聽說過。莫非，《動物莊園》也是那段時間所創作的？」

他轉向阿爾法羅，說道：「那你可以利用主編的權力，壓住陸教授的投稿啊。」

冰冷、理性，甚至不近人情……

她戴著圍裙，手上拿的托盤裝著一塊熱氣騰騰的麵包，正散發出清甜的麥香。

這可能就是陸時想要的。

拉斯金的思想對他的影響很大，

阿爾法路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他希望聽到凡爾納肯定的回答，

否則，陸時就太神了！

小佩爾高滿臉的難以置信，

」

「只怕後者才是主要目的吧？」

阿爾法羅沒吱聲。

「那麼，按照你的說法，你覺得人生而……不對，應該是動物，你覺得所有動物生而不平等？」

普魯斯特有些驚慌，

他將文章推給對方，

旁邊的小佩爾高卻好奇道：「怎麼說的？」

讀得快的，兩小時差不多了。

小佩爾高回答：「『唆麻』控制的是動物的情緒，而不是思想。」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阿爾法羅牙都快咬碎了，

「陸教授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啊喂！你能想到嗎？那篇《動物莊園》是昨天投稿的。」

以往，高凡太太看他惡鬼投胎的吃相肯定會批評，但今天卻一句話沒說，

高凡太太嘆氣，

越說越恨，最後甚至口吐芬芳。

凡爾納看出了阿爾法羅的想法，

普魯斯特尷尬，

高凡太太搖搖頭，

阿爾法羅趕緊躲閃，求饒道：「等等！你等等！」

高凡太太將報紙遞還回來，

自己一個研究修辭和哲學的人要說出這種水平的話，都得先構思一陣。

「不！這不可能！」

很簡單的道理，

普魯斯特繼續道：「你不要隨便進我的房間。」

結果，出現在眼前的並不是苦苦等待的人，反而是憤怒得如同公牛的老佩爾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跟論文似的，看著就讓人頭疼。」

高凡太太：「……」

他十分震驚。

老佩爾高：！！！

「陸教授的回答是，『主不在乎』。」

哪個作家不想看自己的作品刊載時，讀者們的反應？

高凡太太理解不能，

明明是科幻小說，

「怎麼可能那麼快？我只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

阿爾法羅解釋：「加斯頓·卡梅特，我手底下的一個編輯，跟凡爾納先生有私交。我和路易斯的事，他偷偷透給了評委會。」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急性？是不是哮喘病又犯了？」

說著，他看了眼小佩爾高，

」

普魯斯特：「……」

老佩爾高無言以對，

「不是《費加羅報》有誤會，而是你，我親愛的朋友。」

普魯斯特攤手，

隨即，他露出釋然的笑，

阿爾法羅趕緊辯解道：「可是……」

巴黎大學。

「這未免也太離奇了！除非真有什麼『唆麻』，能控制小路易的思想。和*圖*書」

老佩爾高恍然大悟，

老佩爾高思前想後，唯一的解釋便是：

「你說什麼？什麼情緒？」

凡爾納輕笑一聲，

「據我所知，貴報的加斯頓·卡梅特先生就沒有這種誤會。」

但凡爾納只是乾脆地搖搖頭，

但是，現在他的想法變了，

普魯斯特說：「或許是因為陸教授真的很無私，或許是因為《新法國》的作者搞事，陸教授要代表評委會反擊。誰知道呢？」

良久，她解釋道：「平等，應該是挺難做到的。現在還是要致力於消除人的異化、消除人對人的壓榨，讓人們有更大的發展空間、更小的生存壓力。」

陸時自信到這個地步了？

老子好漢、兒看戲，

自己對老友的了解還是深刻的，

老佩爾高被問得語塞。

凡爾納笑笑，

普魯斯特沉吟，

於是，不可避免地，普魯斯特接觸到了一些弗洛伊德關於潛意識的研究。

屬實是讓老佩爾高有些綳不住。

他說：「好吧～好吧～我吃飯。」

誰說不是，他跟誰急。

革命老區。

但他沒辦法，

凡爾納擺擺手，

絕大多數普通人在讀完政治寓言后，會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卻又說不出具體在哪兒。

……

普魯斯特不知該怎麼回答。

他說：「阿爾法羅先生，前段時間，陸教授寫了一本科幻小說，名叫《朝聞道》，你聽說過吧？」

普魯斯特「啊？」了一聲，辯解：「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崇拜……額……什麼崇拜不崇拜的，有什麼關係嗎？」

「你是卡特里納·佩爾高先生？你或許不了解陸教授吧？他的作品多入繁星，《羅傑疑案》、《槍炮、病菌與鋼鐵》、《是！首相》、《鄉村教師》……你覺得，他會擔心自己的作品不受歡迎嗎？」

普魯斯特：！！！

普魯斯特出生於一個非常富有的家庭，可偏偏自幼體質孱弱，被嚴重的哮喘病糾纏，幸而富於幻想，疾病反倒促進了文學天賦的挖掘。

凡爾納輕笑，

凡爾納抬起右手，

驀地，普魯斯特站起身，

老佩爾高冷哼，

「拖得了一時，拖得了一世嗎？」

「那又如何？」

阿爾法路沒好氣地說：「看來你也注意到了。沒錯，就算陸教授提前知道了這件事，也不過是早一天而已。」

普魯斯特撇撇嘴，繼續吃麵包，順便湊過去閱讀小說。

陸教授的作品怎麼可能不受歡迎呢？

「我當然看到了！所以才要收拾你！難道不是儒勒·凡爾納獎的組委會找到了你們做局，為了博眼球，結果把我兒子坑了？」

普魯斯特：「……」

普魯斯特倒是不驚訝，因為陸教授之前就干過類似的事，

更何況，巴黎大學和巴黎師高向來是女性運動的前線，

阿爾法羅也不尷尬，

老佩爾高皺眉，

多年後，當普魯斯特憑《追憶似水年華》一書站上文壇頂點，

「你也不是動物啊！唉……」

因為她正在讀報。

他低聲念叨：

在陸時半身像前，一個男人正靜靜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