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先生見地、學識之高,世所罕見!
「嘖……」
他趕緊把蔣國亮扶了起來,低聲說道:「觀雲兄,我舉那個例子只是想說明,很多東西不能一味地效仿、學習,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對吧?」
「辜老先生算是朋友,其他兩位只能算同胞。他們的食宿,我來想辦法。」
這邊,陸時和龐加萊聊完了,隨後轉向三人,說道:「走吧,我帶你們去下榻的地方。」
他說:「我確實不會回去。」
蔣國亮好奇,
陸時點點頭,
這個說法讓蔣國亮的面色有些難看,
「在這個世界上,想做真正的『人』何其難也?」
甲午戰爭,無疑給了清廷一記響亮的耳光,
辜鴻銘微妙地眨眨眼,
「但是,畢竟講的是明史,作為大學堂的教材確實有些……唉……」
門上的金色裝飾與大堂內的金色元素相呼應,營造出一種金碧輝煌的氛圍。
這位在近代歷史上是怎麼都繞不過去的名人,
陸時也很無奈,
地面鋪設著精緻的大理石,光滑而亮麗,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蔣國亮撇撇嘴,
陸時擺擺手,
街道被薄薄的積雪覆蓋著,銀裝素裹,
「當然。你寫的詩,比如『芥蒂萬川穀,異族人經營』……」
「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座酒店是1898年落成的。當年,日本的首相恰好晤訪我朝,我負責接待,與他天南海北地聊天,知道了麗茲酒店的事。據說,開業當天,包括俄國沙皇在內的歐洲貴族、富豪齊聚,背景之深可見一斑。」
馬車直奔巴黎麗茲酒店。
辜鴻銘露出回憶的表情,
「無妨。」
寫成這樣都能算「好字!真兒真兒的好字!」,清廷的書法水平怎麼拉胯到了如此地步?
陸時不得不看向另外兩人。
丈夫義氣重,生死何足奇!
「這是真的嗎?Lu,我喜歡你!」
蔣國亮也覺得剛才的馬屁拍得有些過火,微微臉紅,
「鶴卿兄。」
朋友和同胞,
陸時聽得直想笑。
「明白。那我就不在法蘭西學院給他們安排食宿了。」
陸時失笑,
陸時又看向蔡元培,
陸時確實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蔣國亮陷入沉思,
福樓拜可是根正苗紅的法國文豪,自己竟然不知道。
遠的英、法,他們夠不著也打不過,
他繼續道:「那,關於教材的事情……陸先生,不需要挖空心思構思,只要和《日本文明的天性》一個結構就可以了,讓我們可以學習、效仿各國。」
蔣國亮「額……」了一聲,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坦誠相告,
「連綿不絕而緊密呼應嘛~」
一旁的蔣國亮嘆氣道:「只是跟想象中有太多的不一樣。我總感覺這裏也充斥著不平等、不自由,平民百姓的自由平等浮於表面,只有那些資本家才算真正的人。」
兩者之間和*圖*書的差距可不小。
「工書法?」
蔣國亮白好友一眼,
那麼近的小日子呢?
「陸先生,您認識我?」
等車夫搬完行李,四人進入大門。
陸時不由得咋舌,
他捻捻鬍鬚,
他聲音本來就大,再加上還有行大禮的動作。
自由、平等、民主……
不過這也正常,
陸時循聲望去,瞬間就認出了辜鴻銘和蔡元培,還有一個不到四十歲的中年人,不認識。
良久,他說道:「當然是為了享受。」
克里孟梭說道:「陸教授講的太好了!」
「啊這……」
蔣國亮倒是非常直接,說道:「陸先生,他們的想法是,您能不能寫一套書出來?什麼英吉利、法蘭西、美利堅,大家都是人,在民族性上,誰還沒有弱點了?」
辜鴻銘苦笑著回答:「我一直關注著,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辜鴻銘誇張地「啊!」了一聲,臉上寫滿做作的驚訝,說道:「陸時,你怎麼會在巴黎大學?」
辜鴻銘的鬍子又開始抖了,
「
「放心吧,不會砍頭的。」
刷——
「他最厲害的是具有人道主義精神和國際主義精神。巴黎大學最近要搞翻新,就是他牽的頭。」
「陸先生,你實在是……」
陸時回答:「是的。有些時候,甚至絕大多數時候,有錢人在馬車上也需要工作。」
「原來是觀雲兄。」
「是他沒錯。坦白講,那兩本是好書,但讀著太累了。我更喜歡他的《羅傑疑案》,最後的反轉讓人印象深刻。」
「還不是因為你?」
「鶴卿兄已經想好了嗎?」
現在倒好,總感覺有點兒冒傻氣。
首任教育總長,開學術與自由之風,對中國教育的貢獻不在何子淵、厲麟似之下。
」
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對方這是在演戲。
「不說了。我不說了。」
「觀雲兄,資本家必須是可恨的。可你有沒有想過,真正可怕的是資本制度本身呢?」
陸時好奇道:「所以,他們現在的想法是,用《日本文明的天性》作為大學堂的歷史教材嗎?」
「是那個封禁《朝聞道》,卻反而讓銷量節節攀升的尼古拉沙皇嗎?」
說著,他看向大門外。
建築的線條流暢而優雅,給人一種高貴而典雅的感覺。
辜鴻銘不由得語塞。
看那樣子,明顯是心中有想法了。
說完,他才發現還沒有做自我介紹,趕緊道:「陸教授,在下蔡元培,草字鶴卿。光緒十八年進士,目前在代理澄衷學堂的校長,同時被聘為南洋公學經濟特科班的總教習。」
「絕了又有何妨?偶有不連,而血脈不斷,這才是最高境界。」
他知道這個表字,是因為《光宣詩壇點將錄》,作者汪國垣將蔣觀雲冠以「天慧星拚命三郎石秀」的名號。
克里孟梭立即尬住,
而www.hetubook.com.com剛剛開眼看世界的蔣國亮卻對他驚為天人,
他在座位上縮了縮,把自己當成悶葫蘆似的掛起來。
大堂中央是一座巨大的水晶吊燈,它散發出柔和的光線,照亮了整個空間。
陸時皺眉思考了一陣,
但這世上又有幾人會想得那麼深刻?
至於《萬曆十五年》這種反思類的書,還是靠邊站吧。
兩人低聲交流。
「走,我先安排你們住下。」
「可從另一個層面講,有錢人在車上辦公,也在被資本榨取著價值。」
陸時哈哈大笑,
他念叨著閉目養神。
陸時覺得有趣,
眾人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辜鴻銘三人甚至以為陸時睡著了。
身死魂不散,天地為我遺。
「陸先生,你的意思是……」
陸時有點兒懵,
他清清嗓子,
……
怎麼法蘭西也有南桐?
旁邊的蔡元培開口了:「我聽說,歐洲的紳士們會在車廂里處理工作,看文件、跟合伙人商議、與合作方彼此試探……啊!我們在馬車上不就是在談工作的事嗎?」
「富麗堂皇、嘆為觀止。」
「嘖……」
陸時閉上雙眼,後仰著身體,
「陸時,還記得那本書嗎?《萬曆十五年》。」
酒店的大堂是一個寬敞而明亮的空間,
陸時聽明白了,
「不會很貴嗎?」
「就比如我們,可以在車廂里談天說地,甚至可以吟詩作對、品酒放歌。」
這種情況下,就算要排滿,也只能默默地排、在心裏排。
他說道:「我過來參加愛彌爾·左拉先生的葬禮,順便在巴黎大學做交流。」
陸時咋舌,
這麼想著,陸時忍不住打量對方。
這時,
深深地嘆氣。
按照正常的歷史算,蔣國亮馬上要和蔡元培等人建立中國教育會,之後還會出任愛國女校的經理,
「觀雲兄,在歐洲,有錢人會雇傭專職車夫為自己駕車,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所以,你也覺得在歷史學上需要新教材?」
一個清朝人竟然大批特批資本家,
他問蔣國亮:「觀雲兄,咱不提他們。你也是那麼想的?」
蔣國亮張張嘴,準備插話。
人家是物理上佔據優勢,
「沒錯。我們需要新的外國史學教材。當然,如果陸先生願意回國授課,我們肯定是無比歡迎的。」
「觀雲,你說。」
「辜老先生!」
蔣國亮早期作品中蘊含著反清排滿的思想,
「有什麼話就直說唄~咱倆誰跟誰啊……」
他油滑得很,是懂明哲保身的。
陸時:!!!
蔣國亮嘆氣,
三個中國人正在瞻仰明法樓的名牌,
「那個是Lu吧?寫《狩獵》、《朝聞道》的作家?」
「之前,咱們覺得這本書只要在海外取得反響,在中國普及的難度便能降下來。可現在看,還是有些異想天開了。www•hetubook.com•com」
辜鴻銘差點兒背過氣去,
總不至於真的打不過吧?
蔣國亮點頭,
事實上,蔣國亮更為人熟知的名字是蔣智由,
恰在此時,《日本文明的天性》橫空出世,
陸時又看向蔡元培和蔣國亮,
聲情並茂的模仿。
陸時聳聳肩,
他們把牛皮吹得震天響。
蔡元培也忍不住翻白眼。
一臉懵,
陸時看出老先生有些尷尬,遂插入話題:「三位這次來歐洲是所謂何事?」
當然,蔡元培的爭議也非常大,
蔣國亮:!!!
陸時:???
陸時又看向蔡元培,
蔣國亮眉頭皺起,說道:「有錢人雇傭馬車夫,說明,經過權衡,他們認為自己的時間價值遠大於雇傭的價格,這難道不是剝削嗎?」
陸時擺擺手,正準備安慰幾句,
只可惜,蔣智由晚年思想巨變,盡刪早期的新派詩,詩作也轉向守舊,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陸時點點頭,
陸時自己聽了都不免害臊,趕緊走上前,
沉默橫亘著。
……
「你們也是有趣。辜老爺子,你代表清廷過來找……」
「你們是代表你們自己……」
總不至於用精神衝擊波和火槍、大炮對轟吧?
陸時在旁邊看著,心裏暗自搖頭,
他們一齊走出校園,叫了一輛馬車。
辜鴻銘有些擔心,
一談起正事,車內的氣氛就變得嚴肅了不少。
事實證明,出口轉內銷的路子不靠譜,
保民心未遂,忠君志豈移!
蔣國亮已經被完全折服,
辜鴻銘壓低聲音,
兩側是精緻的雕花玻璃門,通向各個客房和餐廳,
辜鴻銘的鬍子抖了抖,
在清廷,噴滿人、噴封建帝制;
裏面講了太多日本的弱點,
他甚至沒稱呼蔣國亮的表字。
「你說你這人……哪兒哪兒都好,怎麼就是長了一張嘴!?」
陸時十分無語。
但蔣國亮緊盯陸時,
蔡元培有些弄不清陸時的想法,心中惴惴不安,遂說道:「把學社和女校辦好還是很重要的。當然,此事須得從長計議,不可急功近利,否則容易起到反效果。」
蔣國亮、辜鴻銘、陸時三人心中同時吐槽。
外觀非常簡潔,沒有過多的裝飾和繁瑣的設計,以白色為主色調,與周圍的建築形成鮮明的對比。
只要好好研究下敵人,不再輕敵,隨後重振旗鼓,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陸時恍然,
大概過了半分鐘,蔡元培才低喝一聲:「國亮!注意你的言辭!」
「怎麼?你還真想冒著砍頭的風險,讓大學堂教授《萬曆十五年》?」
蔣國亮有點兒懵。
其主體,是一座典型的巴洛克宮廷式建築,
另一邊,辜鴻銘也說:「陸能研究出斗地主那樣的遊戲,據說還有《壟斷》,怎麼可能為資本家辯護?觀雲,你把話說得太過了!」
同志皆拋散,骨肉和*圖*書長別離。
四人依次下了馬車。
他們想得很簡單,
包括陸時自己,也是俗人。
龐加萊頓時意會,
到了歐洲,又噴資本家。
但這也反應了時代的特色,仁人志士們看到不合理就噴,不管是哪個國家、哪個民族,一視同仁。
說著,他竟然正了正衣冠,對陸時深深地行禮,聲如洪鐘道:「先生見地、學識之高,世所罕見!請受學生一拜!」
辜鴻銘無比鬱悶地說:「你說你,寫一本《萬曆十五年》不就得了,幹嘛還要寫《日本文明的天性》?現在完了,那些人都覺得後者更適合用來當教材。」
「好字!真兒真兒的好字!」
『文學就像爐中的火一樣,我們從人家借得火來,把自己點燃,而後傳給別人,以致為大家所共同。』
一語點醒夢中人。
「在下蔣國亮,草字觀雲。」
陸時說:「觀雲兄、鶴卿兄,你們這是第一次來歐洲吧?感覺如何?」
「……」
「學習……效仿……」
他剛說完,旁邊的蔡元培便壓低聲音提醒:「觀雲,別瞎出主意。你剛才沒聽說嗎,陸先生現在是英吉利的大貴族,榮寵至極,何必回去呢?」
陸時搖了搖頭,
他想到了剛才的馬車,
車廂內安靜下來,
蔡元培輕咳一聲,
陸時伸個懶腰,
這些他是真的信。
「……」
滑頭!×3
辜鴻銘無奈,
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的眼神中,沒有一絲絲準備退縮的意思。
「陸教授,這是你的朋友?」
陸時輕咳一聲,說道:「那個……其實,這是福樓拜先生的名言。」
比如,光緒二十六年,自立軍起義失敗後唐才常被捕身死,他悲痛地寫下了:
此言一出,酒店大堂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像是凍住了,
陸時抬手,
看那樣子,似乎不知該怎麼開口。
蔡元培震驚,
與之相比,封建不是更落後嗎?
「啊這……」
「啊,知道了知道了,你們是代表即將成立的中國教育會,對吧?」
其實,讀過政治經濟學的書籍,便能明白這個道理,
但現在看,應該是變得圓滑世故了。
陸時睜開眼,
「當然,先生說的……唔……先生,聽您的意思是,準備編寫教材了?」
「左拉大師竟然去世了?」
「這……這可不興說。我當時也是年輕。」
蔣國亮說,「大家都是人,在民族性上,誰還沒有弱點了?」,這話沒錯,
說話間,
旁邊的蔡元培不由得好奇,問道:「辜先生,您為什麼覺得這個麗茲酒店會很貴?」
蔣國亮皺眉,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研究好了洋人,才能學習洋人。」
蔣國亮詫異,壓低聲音道:「辜先生,感覺陸先生的法語比你好啊。你聽聽,人家多流利呀……」
蔣國亮噴了,
蔣國亮顯然就是這種人,
「辜和圖書老先生,這本書都已經出版了啊!最先是美國,現在已經到了歐……啊,對了,你可能不知道,那本書的外文名是《1587,A Year of No Significance:The Ming Dynasty in Decline》。」
竟然有漢語傳入耳中。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馬車夫的聲音,
話音未落,辜鴻銘直接打斷道:「陸時,我必須糾正你。我代替的是京師大學堂,而非清廷。我覺得,《萬曆十五年》、《日本文明的天性》都是極好的教材之選。你放心,我會頂住壓力的。」
其實,陸時也是不清楚辜鴻銘三人的來意,所以才會如此行事。
他的想法倒還正常一點兒,
老哥確實夠左的,
「草書之難,在於點划與點划、結體與結體,而陸教授做得很好。」
「噗!」
但現在分析民族性的弱點有個鎚子用啊喂!
他拉來陸時不認識的那個中年人,又說:「這一位是蔣國亮,能詩善文,工書法。」
隨後,他露出笑容,
陸時展顏一笑,
「好好好,不說了。」
「這確實是原因之一,還有別的。」
旁邊的酒店住客齊刷刷地把目光投了過來。
「陸先生是在充當辯護人的角色?」
也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混到一起去的。
他抬頭看看自己的字,又看看蔣國亮,
不是研究什麼所謂的「民族性上的弱點」,而是師夷長技。
陸時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他可不是什麼好人。
很快,有人認出了陸時,
蔣國亮點頭,
蔣國亮十分詫異,
最神奇地,還是摻雜著兒化音的京片子。
其實自己也沒抱希望。
尤其是恥感文化,在清廷的那些人眼中,簡直就是重振信心的最好的強心針。
「……」
當真蕩氣迴腸。
他搬出尼古拉二世是為了凸顯麗茲酒店的含金量,
巴黎麗茲酒店映入眼帘,
「先生們,到了。」
他是一位先進的、革命的愛國詩人。
「陸先生,你這話說得未免也太奇怪了。」
龐加萊靠近,
陸時臉黑,
既然陸教授要避嫌,他自然會配合。
陸時笑著解釋:「資本異化的是每個環節上的每個人。所以說,並不是簡簡單單把人吊路燈……你們真該玩玩《壟斷》,玩過後你們就能明白,在那套規則下,誰都逃不脫。」
「陸先生,今年,我想和鶴卿成立中國教育會。分設教育、出版和實業三部,編印新式教科書,倡導宣傳新學,推動教育改革。你寫的《鄉村教師》裏面,那位先生教授的不就是物理學嗎?」
「怎麼就因為我了?我都不在國內啊喂!」
行人們穿著厚大衣,裹得嚴嚴實實,全副武裝地走在雪中,顯得異常笨拙。
蔡元培感慨,
陸時正和幾人走出校舍。
他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沒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