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張君祥瘋了
唐振邦爬到唐孝誠腳邊，泣不成聲：「六叔……」
沈憐星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沈憐星躺在床上，身體一動不動，眼角的淚水沿著美麗的臉頰滑落。
唐振邦舉起斧子正要砍，突然獄卒喊道：「總鎮大人到！」
沈憐星猶豫了半天，終於道：「……你，你別殺君祥！」
沈憐星回身瞪他，怒道：「你什麼意思？」
唐孝誠慢慢站起身，轉身要向帳門口走去，身後的沈憐星慢慢站起來，拔出張君祥送她的匕首，指向唐孝誠！
唐孝誠只覺得這個世道不公平，大聲喊道：「張君祥也殺人！為什麼你就能原諒他？他殺我夫人，你非但不怪他，你還用自己來換他，你為什麼不能對我這樣？你越是這樣幫他，我就越恨他！」
突然張君祥一把奪過狗食盆子，繼續吃起來。
唐孝誠靜靜看了一會，突然間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昔日英姿颯爽、虎虎生風的好兄弟變成這樣，他心裏固然不是滋味，但仍舊提防著。
張君祥平靜地看著他，搖搖頭。
唐振邦走下樓，酒樓門口有一隻狗正在吃飯，唐振邦把狗食盆子踢過來，來到張君祥面前。
唐孝誠扔下一疊紙錢，抬眼看看伏蓉的靈位。
沈憐星想想也是，正準備再走，突然前院傳來哭聲，哀號一片！
沈憐星滿頭大汗坐了起來，唐孝誠守在床邊，憐星一坐起來正迎上他的目光。
唐孝誠臉色冷了下來：「你還是來了！」
唐孝誠沉著臉，道：「我有話和他說！放下他，你們都出去！」
唐孝誠臉色頓時煞白，他緊緊盯著跪在面前的侄子，問：「伏蓉怎麼啦？」
張君祥點點頭道：「我錯殺了你夫人，我願意償命！」
過了一會，張君祥慢慢坐起身子，整理了散亂的頭髮，盤腿坐好，看著對面坐著的唐孝誠！
唐孝誠走近一步，問：「到底是什麼讓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
唐振邦一聽就急了，道：「六叔，你不能聽她的，給我六嬸報仇！」
「算了……算我沒說！」唐孝誠突然道。
唐孝誠厲聲問：「對不起？你代誰說的？你自己、還是張君祥？」
「是真心話！」
沈憐星內心猛烈一顫，她的手抖了又抖，手腕終是一動，手裡的刀子飛了出去，刺入牆面。
突然就跳起來把沈憐星掀翻在地，一手按住她，一手舉起拳頭就要砸下來。
「好好休息吧，明天你就可以離開了。」唐孝誠看看她，轉身走了出去。
「在外面玩，我去幫你叫他！」
女孩嚇得尖叫著逃開，張君祥一路瘋瘋癲癲地跑去……
唐孝誠站在門口，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伏蓉不知道外面有人，兀自虔誠地念誦著經文！
「你是我們婚禮唯一的賓客，也是唯一的見證！所以……只有你了！」
唐孝誠的大轎行進在街上，隨護的侍衛不多，因為畢竟不是總鎮大人坐在裏面，所以只有隨護的幾個人！
唐孝誠痛徹心扉，緊緊盯著女子美麗的臉龐，道：「根本是你在報復我！是你把我變瘋狂了！你恨我，你就千方百計地折磨我！你越折磨我、我就越瘋狂，你就會有報復的快|感！你根本不愛張君祥，你愛的是我！」
唐振邦自告奮勇道：「我再去試試他！」
沈憐星一臉駭然，小臉霎時間慘白，朱唇動了幾下：「我……」
「是！」僕人剛走到門口，突然唐振邦一頭撞進來，將僕人撞翻在地。
「我……又殺了你的一個女人！」張君祥面如死灰，沒有什麼表情道。
沈憐星突然不知道說什麼，有些低落道：「……沒事了！」
唐孝誠把憐星慢慢放在床上，自己撲到她身上，一邊親吻她、一邊去解她的衣服。
「好好的人，怎麼說瘋就瘋了？」唐孝誠喃喃自語一般道。
沈憐星的表情卻很淡定，冷冷地道：「放了君祥，我做你的夫人！」
唐孝誠使勁把沈憐星拽起來，道：「你也冷靜點兒吧……君祥瘋了，他瘋了！」
「你是老爺……一切都由你做主！」
唐孝誠此時什麼也聽不進去了，他一步步來到棺材前。
唐孝誠喃喃自語般問：「什麼時候成親？」
沈憐星還是不相信似的，追問道：「怎麼會呢？你怎麼會突然就……」
「軍門，這小子是不是瘋了？怎麼打都沒反應？」一個士兵報告道。
張君祥一把將憐星推倒在地。
唐孝誠冷笑一下，道：「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瘋得這麼徹底！」
唐孝誠看著女子的背影表情有些微微的迷惘。
「二姐……誰是二姐？二姐是誰……你搶我的饅頭，搶我饅頭，你是壞人……你是壞人，你還我饅頭……」
唐振邦樂了，道：「吃什麼山珍海味呢？這麼香？」
唐孝誠認真點了點頭：「我可以！」
唐孝誠亦回應道：「這就是個夢，是我們兩個的夢！」
唐孝誠漫不經心地道：「可惜你沒有選擇！」
唐孝誠冷哼道：「什麼？你不覺得這個請求很可笑嗎？他殺了我妻子，你叫我別殺他？你就在我夫人的靈堂前請求我放過殺害她的兇手？你居然說得出口？好啊……蓉兒的靈牌就在這兒，你自己去和她說，去啊……」
「瘋了？」唐孝誠一向沉穩的臉上微露驚訝之色。
一滴眼淚自沈憐星的眼中湧出，滑落在俏麗的面龐。
他突然吼叫起來：「外人叛我兄弟情義……必殺之……我是誰？你是誰？兄弟為什麼要殺兄弟？大哥為什麼要殺兄弟……」
山字軍大營中軍帳。
唐孝誠目光冷了冷，卻沒有停止動作，他低頭輕輕在女子脖頸處吻了一下，然後一把抱起她，向床上走去！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殺林永成、鄧文光，張君祥就要殺我，而你認為他是對的；現在他殺了我夫人，你說我該不該殺他報仇？」
「哦……那就吃吧！」伏蓉又給唐孝誠夾了菜，然後自己端起碗。
「我是誰啊？大哥是誰啊？兄弟殺兄弟……兄弟背叛了兄弟……殺……殺……」
這時，唐振邦騎著馬，在幾個隨從的護衛下一路走來。
月兒也哭著往火盆里繼續燒著紙錢。
伏蓉點點頭，唐孝誠起身，慢慢轉到她身後，輕輕把伏蓉摟在懷裡！
張君祥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抬頭看過來。兩人目光相對，沈憐星一臉的心疼與難過，張君祥則滿臉迷茫。
他突然一把抓住一個人，問：「大哥……你知道嗎？你知道兄弟情義值多少錢嗎？」
唐振邦邊哭邊道：「無恥惡賊張君祥，當街攔轎行刺，將我六嬸刺死於轎中！侄兒已將刺客拿獲，只等總鎮大人發落……」
唐孝誠緊緊盯著昔日的兄弟，道：「你放心，我對仇人，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唐孝誠愣了一下，回頭看著她，恨聲道：「節哀？好簡單的兩個字，你覺得我節得了哀嗎？棺材里躺著的是我妻子，是我虧欠了一輩子的妻子！她現在被人殺了，你讓我節哀？」
冬兒扶著身穿新娘裝，蓋著蓋頭的憐星走了進來，唐孝誠起身迎上前，慢慢為女子摘下蓋頭，一張美艷不可方物、卻略顯蒼白的臉緩緩呈現在眼前。
從此，金陵街道上多了個瘋子！
唐孝誠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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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孝誠沒理他，看看憐星，道：「好，成交！」
沈憐星半哭邊喊道：「君祥，別吃了……別吃啊……」她過來搶奪狗食盆子，被張君祥蠻橫地推開！
大牢內，張君祥用頭不停地撞擊牢房的木樁，嘶吼著，直到嗓子啞得再也吼不出來，力氣用盡之後，他獃獃地靠在滿是血的木樁上，任額頭流著血，就那麼靠在牢門邊，目光獃滯，似乎已經完全痴獃！
唐振邦瞪了沈憐星一眼，無可奈何一揮手，有人把張君祥抬了下去，沈憐星一雙美目直直盯著君祥被抬走，直到再也看不見，才轉身走了出去。
只見越來越多的丫鬟、僕人、老媽子都往前院跑……
「行啊……你有種，你是英雄是嗎？老子卸你條胳膊，看你知不知道疼！」
唐孝誠自顧自地喃喃自語：「那個時候，我還是公子的時候，你從沒向我表露過你的心意！你只會對張君祥好，你為他做飯、為他補衣、教她讀書識字……他從了軍，你為他出謀劃策、做他的軍師！一切一切都是為他，你可曾為我做過一件事？」
「你真的假的啊……真瘋了？」唐振邦一臉無趣地問。
沈憐星慢慢來到他身後，輕輕地道：「……節哀！」
沈憐星突然叫道：「唐孝誠！」
沈憐星驚訝地看著他：「你……今天怎麼了？」
「是啊？怎麼全都往前院跑？」
「等你嫁給我之後，再放他不遲！」
沈憐星眼淚似乎哭幹了，眼神空洞地一步步走進大門，整個人獃獃的，下台階時差點沒站穩。
唐孝誠看著憐星，冷笑道：「條件？除非蓉兒復生，否則張君祥必死！」
沈憐星黯然失色，輕聲道：「我只是覺得你不需要我為你做這些！我覺得你能明白我的心！」
突然，一聲焦急的女聲傳來：「刀下留人！」
沈憐星緩緩抬起頭，一字一句道：「那個時候我要嫁的是揚州城溫文爾雅、待人謙和的唐公子，不是現在嗜殺成性、陰險狡詐的唐總鎮！」
沈憐星哭喊道：「不……你放開我！」
唐孝誠亦嘆聲道：「我也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娶到你！」
沈憐星臉色變了變，趕緊道：「不好……出事了！」她把包袱一扔向前院跑去！
沈憐星答道：「心裏冷！」
唐孝誠不再看她，冷然道：「你走吧！」
突然，沈憐星感覺到全府上下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很多丫鬟和僕人都慌張地向前院跑去！
樓上的唐孝誠驚訝地看著這一幕，也呆住了。
張君祥被打得口鼻出血，最後被幾個士兵按在地上抓著頭髮提起來，士兵們找個衚衕邊，見有幾捆破草席，將張君祥隨便一扔，揚長而去！
冬兒回道：「算了姐姐，有事也不關咱們的事，走吧！」
唐孝誠呆住了，他眼看著棺材緩緩落地，就放在院子正中——他的眼前！
唐振邦站在唐孝誠身後，得意地看著即將到來的這一幕！
唐孝誠問：「你……很冷嗎？」
沈憐星眼睛紅紅地看著他，半晌，終是輕輕問道：「金陵……結束了？」
唐孝誠突然道：「憐星……我放她走了！」
轎子內，伏蓉坐在轎子里，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
金陵總鎮府書房。
張君祥斜眼看他一眼，似乎是怕他搶自己的饅頭，護著饅頭躲開不理他，繼續大吃起來。
「……小天呢？」
昏迷中的張君祥手指輕微動了動，慢慢睜開眼！
伏蓉臉色蒼白，嘴角血絲流下，她一臉不解和哀怨的眼神看了一眼這個殺了她的男人，一滴不甘的淚水從眼角慢慢滑落，最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伏蓉詫異地看看他。
沈憐星說不出話來。
唐孝誠被巨大的聲響弄得煩躁不安，回頭看去！
唐振邦給罵得有點掛不住了：「我……」
「你殺了我，小天也會沒命！」唐孝誠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唐孝誠點點頭，自嘲般笑了笑：「看來我真的是眾叛親離了……不過也好，沒有人來打攪我們的婚禮，多清凈啊。」
沈憐星看了一眼三弟，急道：「你閉嘴！叫他住嘴！」
沈憐星心疼地看著面前已然瘋癲的男子，她的心幾乎要撕碎了，含著眼淚一步步走近。
「可我現在就要給我夫人報仇了！」
唐孝誠抬起頭，突然道：「孫臏裝瘋騙過龐涓，司馬懿裝瘋賺過曹爽……張君祥就不能裝瘋騙我嗎？他知道，要是我聽說他瘋了，一定會親自去試探，這是他下手的好機會！」
伏蓉看著他愣了一下，內心涌過一股激流，隨即溫柔地看著他。
唐孝誠頓時感覺有些尷尬，道：「是啊，下次吧，下次我陪你去！」
沈憐星垂頭不語。
樓上的王成鎮看不下去了，正要說什麼，卻被唐孝誠一把攔住。
沈憐星急了，道：「到時候如果你食言呢？」
「殺了你們給我夫人償命！」唐孝誠手起刀落，兩個轎夫首當其衝被砍翻在地，院子里頓時大亂……
唐孝誠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起憐星就走。
這一天，天氣晴朗，適合外出散步。
「可大哥犯錯了怎麼辦？兄弟背叛自己兄弟了又怎麼辦？……誰是我大哥，我到底是誰？」
唐孝誠問：「你最後還有什麼話說？」
唐孝誠轉頭看著她，又轉頭望著伏蓉的靈牌，眼神慢慢變得兇狠、冷酷。
他被攤主大力推開，踉蹌了幾下，跌在一個路過的女孩腳邊，他一把抓住女孩的裙子。
張君祥被推開，撞到一個小攤上，他回頭一把抓住攤主。
沈憐星苦笑一聲，道：「是我嗎？」
沈憐星聽到這個答案卻是不再猶豫，對著他拜下。
唐孝誠的心情非常好，吩咐下面道：「今晚備一桌上等的酒菜，我要和夫人好好喝一杯！」
唐孝誠朝天大喊一聲：「可惜老天偏不叫我死，它叫蓉兒代替了我！」
唐孝誠不由自主伸出手，把女子緊緊擁入懷裡，剛毅的俊顏上滿是淚水。
唐孝誠突然一口血噴了出來，眼睛一翻仰天栽倒！
沈憐星哭著央求道：「君祥，你清醒清醒……是我啊……我是二姐！」
丫鬟、僕人兩旁跪了一地，大門開了，幾個轎夫抬著一口上好的棺材進來，棺材蓋開著，伏蓉安靜地躺在裏面！
沈憐星瘋狂地搖頭道：「你不是，你永遠不可能再是，我不會找一個劊子手做丈夫！金陵多少無辜百姓死在你山字軍的炮火之下？還有月嬌姐姐，她對你有救命之恩啊……你怎麼能下得去手？」
「我以為……轎子里坐著的是你！」
伏蓉輕輕鉤住他的手，眼淚流下：「我願意！」
沈憐星嚇壞了，也趕快衝上前，大家七手八腳搶救唐孝誠！
唐孝誠皺起眉頭，道：「真瘋假瘋？」
攤主照樣罵道：「哪兒來的瘋子，快滾！」
男的穿著官服，自是沒有人敢惹；女子容貌美麗，尤其是一雙如水剪眸，彷彿映射出萬千星光，美麗奪目。
「不是突然！我不想看到悲劇重演，我不想看到你、我、君祥都沒有好下場！我不想你受到傷害，既然是段孽緣，就趕快斬斷了它吧……我放你去找你的丈夫張君祥，你們好好地過日和圖書子，然後，我也好好地過日子！」
沈憐星痛聲道：「你也在折磨我啊！是你逼得我無法正視你啊！你殺人越多，就越讓我無法面對你！」
唐孝誠在伏蓉的靈堂坐了一夜，望著靈牌上「伏蓉」的名字，發了一晚上的呆。
伏蓉披著披風走了出來，兩個丫鬟陪著。
唐孝誠搶步上前抓起她的手，把刀按在自己脖子上：「既然如此，來吧……現在我們近在咫尺，想殺我，動手吧！殺我啊……殺了我給張君祥報仇……我告訴你，張君祥也死了，他也死了，我殺的！」
張君祥一邊啃著饅頭，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吃得很開心。
沈憐星看著他，道：「好吧，我答應你了！」
唐孝誠慢慢俯下身子，輕輕用手撫摩著伏蓉冰冷的臉龐，這一刻，唐孝誠的眼睛里緩緩浮現淚光，他慢慢把手伸進棺材里，把伏蓉抱了起來。
唐孝誠看著眼前美麗的臉，此時他已經失去了理智，短暫的停頓后，他突然大吼一聲，舉刀向憐星砍去。
「就是說，從現在起！我們不是兄弟了，我們是仇人！」
沈憐星鄙夷地看他一眼，冷聲道：「這回你滿意了吧？如今你終於可以高枕無憂了吧？」
張君祥連考慮都沒考慮，一把奪過狗食盆子，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伏蓉的眼淚幾乎要盈滿眼眶，強自忍住，道：「你今天好奇怪……」
轎內的伏蓉一愣！
「我也很久沒仔細看看你了！唉，當年那個刁蠻任性的小姑娘不見了，你現在變得溫婉賢淑，到底是什麼時候變的呢？記不清了……」
沈憐星詫異道：「你會讓我離開嗎？」
唐振邦的動作停下來，趕緊出去迎。
張君祥急了，吼道：「你來幹什麼？」
唐孝誠笑著點點頭，揚聲道：「來人，把我的轎子抬出來給夫人坐！」
沈憐星搶步上前，伸開胳膊擋在小丫鬟的面前，迎上唐孝誠手裡的刀！
唐孝誠突然道：「好像我們成親后，就沒在一起吃過飯。」
「安心上路吧！」唐孝誠一揮手，張君祥身後的劊子手舉起了刀！
王成鎮亦勸阻道：「舅舅……舅舅……我舅母就躺在那裡看著啊，你冷靜點兒吧！」
伏蓉正驚慌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突然一把刀刺進轎子，正中她的胸口，她當即愣住，隨後一口血噴出……
唐孝誠一步步向她走來，沈憐星下意識地退了幾步！
唐孝誠一臉欣慰，道：「蓉兒……以後每天我都陪你吃飯，好嗎？」
「舅舅……你冷靜點兒啊！」
他衝到轎前，轎夫四散奔逃，面對著大轎，刺客臉上無比興奮，報仇雪恨只在今天！
一言出口，全場都震驚了。
唐孝誠慢慢轉過身，憐星的匕首已經指在他胸前。
唐孝誠一臉認真，道：「我會……以後我會努力忘記你，然後我會和伏蓉好好過日子！」
月兒在一旁哭著喊道：「姑爺，你要為小姐報仇啊！」
伏蓉眼淚流下，輕輕放下碗。
「你可以嗎？」
「佛祖啊……如果這真的是夢的話，拜託請不要讓我醒來！」
「又好像……我們很久沒坐得這麼近了！」
「壽州城我酒醉玷污了你，我本來以為我完了，我死定了！可你沒有和任何人說，洞房花燭夜我拋下你，你也沒和任何人說。你還在你爹面前極力為我周旋，我把憐星帶回家，你也沒和任何人說，你還救過她的命……蓉兒，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啊？我不配啊……難道你生來就是要為我背負痛苦的嗎？你本能找個愛你的人幸福地過一輩子，為什麼偏偏是我啊？……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可惜你現在聽不見了……蓉兒……我對不起你！」
「奇怪？我和自己的妻子吃飯，說體貼的話，卻讓她感到奇怪，看來我真的不是個好丈夫！」唐孝誠自嘲般地笑了笑。
「是因為嫁給我才心裏冷的嗎？」
沈憐星一臉冷靜，道：「我不是來求情的，我是來談條件的！」
伏蓉感動地道：「如果這是個夢，我寧願一輩子不醒！」
唐孝誠愣住了……
張君祥仰頭望著碧藍的天空，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嘈雜的聲音似乎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就這麼獃獃地看著天空，兩眼茫然無神！
張君祥緩緩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嗎？」
張君祥也不知道喊疼，一徑地嘟囔道：「兄弟殺兄弟……大哥殺大哥……什麼是兄弟？什麼是情義？我是誰？大哥是誰……饅頭，吃饅頭……」
瘋癲的張君祥依舊在街上到處抓著人就胡言亂語，很多時候人家被嚇得跑開，但更多時候是他自己被人打翻在地……有人扔吃的過來，他撲到地上撿起來不管臟不臟就往嘴裏塞！
冬兒撲上來一把抱住他，王成鎮上前一把攥住他手裡的刀，鮮血順著王成鎮手掌流下，兩個人死死按住唐孝誠。
侍衛甲大驚：「有刺客！」
「上天，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不讓我死去，為什麼！」沈憐星雙手抱著頭，哀號著。
唐孝誠趕快上前想要扶住她，卻被女子一把推開。
月兒在一旁猛地抬起頭，很驚訝地看看沈憐星，再看看唐孝誠。
冬兒一愣，轉頭看去，也很奇怪。
唐孝誠沒說話，冷冷地看著張君祥的下步行動。
唐孝誠跑到前院，一下愣住了。
「君祥……你告訴我你沒事，你沒事……你不要嚇我啊……君祥，我的心很疼，真的很疼啊……你不要嚇二姐……」
沈憐星的手顫抖起來，突然她把牙一咬，眼神中寒光一閃，手起刀落直取唐孝誠！
沈憐星和冬兒拎著包袱來到後院門口。
唐孝誠慢慢靜了下來，手裡的刀掉在地上！
沈憐星猶豫了下，問：「你會放君祥嗎？」
沈憐星一步步來到唐孝誠面前，看著他。
冬兒苦苦哀求道：「大人……大人……是憐星姐姐啊，你怎麼下得去手啊？」
張君祥被吊在刑架上，幾個士兵輪番用鞭子抽打，他似乎失去了觸覺一般，任鞭子打在身上，毫無反應！
唐振邦圍著他轉著看了半天，慢悠悠地笑了下，道：「呦，這不是張副軍帥嗎？您怎麼在這兒呢？」
沈憐星的匕首與唐孝誠的後背近在咫尺，她的手卻顫抖了！
沈憐星不顧手肘被刮傷，又爬過來要搶狗食盤子，邊喊道：「君祥，你別吃……跟我回家，跟我回家啊……」
冬兒點點頭，大聲喊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張君祥抬頭，目光沉靜，道：「送我去和永成、文光團聚吧！」
唐振邦一臉愕然，道：「放他下來？」
突然，張君祥傻笑起來。
唐振邦只是哭，也不說話，唐孝誠預感到了不妙，他急忙提起袍子跑了出去！
冬兒擦擦眼淚繼續喊道：「夫妻對拜！」
「我的……我的……」
她一臉失落地看看門口，嘆了口氣！
「那你為什麼不殺了我？為什麼要留下我受煎熬？你在報復我是不是？報復我嫁給了張君祥！」
唐孝誠輕輕把伏蓉放回棺材里，讓她躺好。再抬起頭的時候，眼神里滿是仇恨和殺氣，他幾近瘋癲地喊道：「誰殺了我夫人？誰？」他指著跪了一地的丫鬟、僕和*圖*書人、轎夫，厲聲問道：「誰？是誰？……誰殺了我夫人？」
「蓉兒……我的蓉兒……誰害了你？究竟是誰害了你啊。天，你要殺就來殺我吧，把蓉兒還給我，我一輩子沒有對她好過，我現在才要對她好，你就把她奪走了……你把她還給我……還給我啊……」
唐孝誠低下頭看著近前的女子，帶著一點希冀問道：「你就沒有一丁點兒的喜悅嗎？之前，我們曾經是相愛的，而你盼這一刻也盼了很久啊。為什麼不對你的丈夫笑一下呢？」
唐孝誠的臉色慢慢凝重起來，他知道出了大事，慢慢站了起來。
唐振邦一頭拜倒在地，哭著向唐孝誠爬過來，滿面涕淚道：「六叔……六叔啊……」
唐孝誠分開眾人來到二人面前，他扶起憐星，道：「起來！」
「隨時，現在起你自由了！」唐孝誠說完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唐振邦一把推開所有人，抄起鞭子來到張君祥面前，惡狠狠地道：「你小子還挺能扛？從中午打到半夜，哼都不哼一聲？」
唐振邦臉上露出譏諷的笑來，道：「哈哈……張君祥啊張君祥，你也有今天啊？」語畢又微微蹲下來，張君祥一臉鼻涕眼淚地看著他，嘴裏咬著半邊臟乎乎的饅頭。
「如果你們贏了，一樣是人頭落地、一樣是血流成河！張君祥不是劊子手嗎？揚州城我幾萬將士不是人生父母養嗎？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狹隘、偏激了？只有你們的命是命，我的人就該死嗎？從我的角度看，戰爭沒有正義，你們才是反叛！」
唐孝誠、唐振邦、王成鎮三人一身便裝，站在酒樓上居高臨下地看著。
大街上，只留下圍觀的人群和一個只顧津津有味啃著手裡髒兮兮饅頭的瘋子。
唐振邦在馬上一眼看見蹲在路邊吃著饅頭的張君祥！
沈憐星冷著臉，緩緩地說：「我沒想到，這輩子會第二次穿上婚服！」
伏蓉放下碗，眼睛里有了眼淚。
唐孝誠迎面走過來，笑著問道：「出去嗎？」
「我試探過了，我把他吃的饅頭踩得稀爛，他抓起來依舊吃得津津有味！看來像是真瘋！」
唐孝誠慢慢靠近懷裡的女子，準備去吻她，她立即別過頭去。
唐孝誠親自為伏蓉夾了菜，伏蓉驚訝地看看他。
沈憐星驚訝問：「怎麼了？」
唐孝誠愧疚地看著她，突然轉身離開！
冬兒道：「大人，姐姐都拜了你，你怎麼了？」
張君祥此時腦中一片空白，他就這麼獃獃地站在轎子前，望著面前這具美麗的屍體發愣，他嘴唇抖動了幾下，卻沒發出聲音，「噹啷」一聲，手裡的刀掉在地上！
唐孝誠口裡嘗到了一絲鹹味，他剛剛還熱情似火的身體慢慢僵硬起來，他坐起了身子，看著女子緊閉的雙目，仿若是受刑一般的模樣……
唐孝誠不相信地看著憐星，道：「你說什麼？」
冬兒使勁拉憐星道：「姐姐快走啊……總鎮大人瘋了……」
沈憐星答道：「我知道，是我自願的！」
張君祥使勁把憐星推倒在地，又去搶狗食盆，憐星急了，衝上前一腳把狗食盆踢翻，這下換張君祥急了，他大吼一聲：「還我！」
樓上，唐孝誠冷眼盯著街上的兩人。
唐孝誠緊緊把伏蓉摟在懷裡，讓她的臉貼在自己臉上，突然，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哀號：「啊——啊——」
王成鎮突然哀求道：「舅舅，我看他是真瘋啊！別折磨他了！」
冬兒眼淚湧出來，又道：「新郎新娘二拜高堂……」
唐孝誠嘆了口氣，道：「我累了，特別累……所以，想試著放手！」
唐孝誠一把掙開王成鎮，一腳將他踢翻在地，揮刀亂砍，嘴裏狂亂喊道：：「殺了你們給蓉兒償命、償命！」
這一晚，唐孝誠坐在憐星房間里，想了一會，終於問道：「想離開這裏嗎？」
沈憐星的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她萬料不到會出這種事！
「哎——姐姐！」冬兒只好幫她大包小包地撿起來，跟著往前院跑去！
唐孝誠苦笑一聲，道：「沒什麼意思，就是離開，離開這裏、也離開我！」
唐孝誠很是心疼，輕輕抬手準備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沈憐星撇頭躲開他的手。
唐孝誠厲聲道：「說話！」
「你願意嗎？」
張君祥嘆息般道：「……可惜，我永遠不能報仇了！」
金陵大牢門口，張君祥被從大牢里扔了出來，重重地摔在地上，七八個士兵衝上前對倒在地上的張君祥一頓拳打腳踢！
唐振邦和王成鎮跑過來，同時跪到他面前，哭起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金陵總鎮府門口，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沒日沒夜地監視著，尋求著機會……
唐振邦仔細觀察了一會，見沒有任何破綻，他搖頭站了起來。
伏蓉聽到這裏還是不懂男子想做什麼，於是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沈憐星一愣：「離開，你什麼意思？」
「嘿嘿……嘿嘿……有始無終者……人我共誅；不思親情者……人我共誅……棄是非曲直者，人我共誅……嘿嘿……殺……哥哥要殺弟弟……弟弟又要殺哥哥……兄弟是什麼？情義值幾個錢……哈哈，我又是誰？」
唐孝誠看著她的背影皺起眉頭，他還是有點不相信！
偌大的花廳，只有唐孝誠一個人穿著新郎裝，坐在那裡。
沈憐星和冬兒趕到前院，冬兒嚇得一把捂住嘴，沈憐星亦是，她慢慢走上前去，眼眶含淚，看著緊緊把伏蓉摟在懷裡的唐孝誠。
沈憐星慢慢坐了下來，此時，她心裏感覺空落落的。
張君祥看見唐孝誠，才稍微有了點反應。
張君祥呆住了，轎子里的人根本不是唐孝誠，而是一個女人！
「難道真的瘋了？」唐孝誠眯起眼睛自言自語一般。
唐孝誠也不說話，拖著沈憐星走去，唐振邦和王成鎮帶著侍衛們跟著離開。
唐孝誠又道：「那個算命的道士說得對啊！我是個不祥的人啊，誰沾上我都沒有好下場！我不該對你好啊，我不該對你好……我一輩子沒對你好過，為什麼要把我的轎子給你坐啊？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可我真的是想放下一切和你好好過日子啊！老天為什麼不給我這個機會……蓉兒……對不起……對不起……」
唐振邦跳下馬，慢慢走近，張君祥只顧吃著自己的東西，根本不理他。
她慢慢蹲下來，眼淚盈滿眼眶，試探地喊了一聲：「……君祥？」
大轎緩緩行進，突然對面街道當中，出現了一個衣衫襤褸之人，他突然躥過來當街攔住大轎，隨護的侍衛發現不對勁，立即警覺起來。
唐振邦點點頭：「本來還以為他會連夜逃出金陵呢！沒想到……就這麼瘋了！」
唐孝誠抬手制止，道：「不，就算他是裝瘋，我也要親自去看看！」
「你別這樣，今天的事，誰也不想發生……」
沈憐星說著再次舉起刀。
她的身後，男人的目光漸漸溢滿了沉痛，他抬頭看看夜空，悲呼道：「十三年……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可這不是我要的結局啊……難道這真的註定就是樁孽緣嗎？為什麼？為什麼啊……」
小丫鬟嚇得大叫：「啊……」
沈憐星凄楚地m•heｔubｏok.ｃｏｍ.cｏｍ看著他一笑，道：「你錯了，我愛張君祥！」
路人被嚇一跳，而後罵道：「你神經病啊？」
伏蓉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眉目依稀還是那麼俊朗非凡，但她卻總感覺這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
幾個士兵上前按住張君祥，拉直了他的一隻胳膊！
她回過頭來悲嗆道：「我……」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千金小姐都是這麼刁蠻任性嗎？其實說實話，我不喜歡刁鑽厲害的女孩子，因為厲害的女孩子往往都不會為別人考慮，可你不一樣，所以我覺得你還是挺可愛的！我當時有什麼啊？什麼都沒有！從南軍那裡逃出來，黑不黑白不白的，別說前程了，能保住命就不錯了！可你卻對我很好，你給了我前程、給了我關懷，還給了我希望……我當時對你，很感激……」
唐孝誠點點頭：「好！我今天要會見兩江三道的處置觀察使，就不陪你了！」
這一刻，張君祥驚呆了，他又殺了一個無辜的女人！
「我沒錯！我很清楚，人在恐懼下產生的本能反應，是她最真實的情感。當時你被霆軍追捕，生死存亡關頭你喊的是誰的名字？是我！為什麼啊？為什麼你心裏有我卻要嫁給別人？為什麼？」
唐孝誠冷然道：「你休想給他求情！」
唐孝誠突然從一個士兵肋下抽出刀來，丫鬟僕人們嚇壞了，大叫著跳起來！
唐孝誠也不知道說什麼，吃了幾口飯，看看伏蓉，她小口地吃著飯，似乎也在等他開口說話。
在周圍人的注意力都打量著女子的時候，張君祥趴在地上卻狼吞虎咽著狗食盤裡的碎肉末。
唐振邦泣不成聲道：「我六嬸……我六嬸她……六叔啊……」
「好啊！」說完伏蓉轉身要走，唐孝誠一把拉住她。
「什麼都沒有，只想好好和你吃頓飯！」唐孝誠一臉認真的模樣。
唐孝誠舉著刀追著丫鬟僕人們滿院跑，突然一個小丫鬟跑得慢，一跤跌倒在地，唐孝誠追到身後，舉刀就砍。
「人哪……終究是鬥不過命啊！」唐振邦說完，站起來上馬，一行人揚長而去。
唐孝誠輕聲問：「手上的傷，要不要上點兒葯？」
沈憐星看著半天沒緩過神來的唐孝誠，問：「這個條件，你覺得怎麼樣？」
沈憐星盯著男子的臉，不知道為什麼心裏涌過一陣苦澀，道：「你說的都是真心話？」
伏蓉雙手合十，滿臉的激動和高興，完全沉浸在幸福幻想中！
「把張君祥押下去，找人給他治傷！」唐孝誠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沈憐星接過張君祥手裡的狗食盆，然後掏出手帕給他擦擦嘴，轉頭看到一旁在看笑話的唐振邦，她憤怒地罵道：「唐振邦，你是人嗎？你這樣欺負一個瘋子，你居心何忍？」
唐振邦上來一腳將張君祥踹倒，接著幾個侍衛衝上前就打！
不等唐孝誠回答，沈憐星轉身走去。
唐孝誠四下看看：「冬兒……你來吧！」
夜晚，金陵總鎮府花亭。
唐孝誠關心地問：「醒啦，感覺怎麼樣？」
洞房。
沈憐星擔憂地道：「前院是不是出事了？」
刺客，也就是張君祥，聽得轎子里反應不對，他拔刀出來，一把掀起轎簾！
金陵總鎮府書房。
沈憐星慢慢來到門口，倚著門看著裏面的男子。
唐孝誠發瘋一般舉刀追著丫鬟僕人們滿院跑，跑得慢的全被他砍翻在地。此刻他完全處於瘋狂狀態：「是你們……你們殺了我夫人，我要你們償命……」
「奸賊唐孝誠，拿命來！」刺客狠命一刀刺向轎內……
這一夜，無人能安眠。
「哭聲？冬兒你聽見了嗎？哭聲……」
金陵大牢門口外唐孝誠站在牢門口，看著滿天星斗發獃，沈憐星來到他身邊。
唐孝誠才反應過來，對著憐星深深拜下。
唐振邦一揮手，幾個士兵捂住張君祥的嘴，張君祥急得「嗚嗚」半天，卻喊不出聲來，眼睛幾乎瞪裂了！
房間裏面跪在佛像前的伏蓉一身素服，面目祥和，輕輕敲打著木魚，念著經！
唐孝誠一雙星目稍稍閉了閉，臉上絲毫沒有喜悅之情，沉聲道：「成親之日，就是放人之時！」
冬兒愣了：「我？」
「你放開我……讓我去看他……他沒瘋、君祥沒瘋……」
「嗚……」女子慘痛的嗚咽聲傳來。
一瞬間，唐孝誠腦中一片空白，他沒有眼淚，他只是獃獃地盯著面前的棺材，因為他不相信這事是真的！
張君祥依舊無反應。
牢房門處，沈憐星走進來。
伏蓉安詳地躺在棺材里，彷彿睡熟了一般！
樓上，唐孝誠慌了，趕緊喊道：「攔住他！」
金陵總鎮府伏蓉靈堂。
唐振邦從行刑架上抄起把斧頭：「把他胳膊給我拉直了！」
「看來……你還是沒有完全接受我！」唐孝誠苦笑了下，站起來，踉蹌地走了出去。
「放了君祥，我就嫁給你！你要的不就是我嗎？我答應你！」
唐孝誠臉上露出似譏諷的笑：「是啊，要是裏面坐的是我就天下太平了是嗎？我死了，你離開了，張君祥你們重逢了，這樣的結局就圓滿了是嗎？」
兩人再抬起頭，唐孝誠看見憐星眼睛里的淚花。
「對，你說得對，我終於得到你了，你現在是我的了……我的一品夫人！」唐孝誠一臉狂笑，喊道。
「對！今天你不殺我，日後我必殺你！所以……趕快殺了我給你夫人報仇吧！」
「你錯了，你的話我一直都聽！因為那個時候你是大哥，但是現在……你不是了……」
唐孝誠一步步來到張君祥面前，道：「放他下來！」
唐孝誠亦想了下，而後點了點頭，道：「會！」
唐孝誠和沈憐星對著門口拜了一拜。
唐孝誠只覺得背後一股殺氣襲來，他站著沒動。
王成鎮不解道：「舅舅？」
沈憐星淚如雨下，嘴裏卻立即否認道：「我沒有，我沒喊你，我沒有……我喊的是張君祥，是我丈夫……不是你……不可能是你！我恨你，我恨你……我要殺了你給婉兒、永成和月嬌姐姐報仇！」
刀在憐星頭上停住，唐孝誠喘著粗氣看著她！
唐孝誠站起來，眼睛里透出殺機，轉身走了出去。
張君祥慢慢轉頭看看他，然後又別過頭去。
唐振邦湊過來勸道：「六叔，不能答應她……殺了張君祥，她一樣是你的。」
唐孝誠來到伏蓉房門口，躊躇良久，他慢慢抬起手來，看看手裡的信，上面四個字清晰無比：善待蓉兒！
「可你最想得到的不就是我嗎？現在你得到了，不管你再怎麼恨，你也沒有理由再殺人了！」
「張副軍帥，光啃窩頭多沒勁啊？來點肉菜？」說著唐振邦把狗食盆子踢到張君祥面前。
唐孝誠一把拉著憐星來到伏蓉的靈牌前，憐星望著伏蓉的靈牌，眼淚流下！
王成鎮急呼：「舅舅！」
「蓉兒，今晚我想回房間住！可以嗎？」
沈憐星眼淚流下，她無奈地看看唐孝誠，轉身走了出去！
街上的人只要看到唐振邦，立即紛紛迴避，生怕惹到這位活閻王！
侍衛們慌了，立即跪倒，打了沈憐星，他們吃罪不起！
唐孝誠笑了下，溫柔道：「外面風大，我的轎子暖和！」
沈憐星環顧了四周，https://m.hetubook.com.com道：「沒人來參加婚禮嗎？」
他勒住馬：「吁！」
沈憐星一把推開他，氣憤地走開。
他收到快馬來報，岳父伏濟已然病逝，這是一個臨終老人的最後遺言，也是對女兒最後的希冀。
唐孝誠慢慢把信揣到了懷裡！
唐孝誠看著沈憐星，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唐孝誠突然問：「你認為……他真的瘋了嗎？」
伏蓉亦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哪次陪過啊？」
唐振邦說不出來，只是哭：「六叔……」
唐孝誠來到她面前，輕輕抬手理了理她的頭髮，道：「我們的洞房花燭夜！這場景，以前只會在我的夢中出現！而今天，它成了現實……可我為什麼一點兒也不興奮和激動呢？我反而覺得很失落，特別失落！」
唐孝誠推門進來，關上房門，沈憐星緊張地站起來，看著他。
「我們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我一輩子只想你為我做一件事，哪怕是你恨我也好！可你永遠對我漠視、對我無視……你用世上最殘酷的方法折磨我……」
沈憐星和唐孝誠對著面前的椅子拜了一拜。
唐孝誠沒說話，似是默許。
沈憐星大聲喝止道：「你瘋夠了沒有？你一輩子都沒有對她好過，現在人走了，你才知道後悔嗎？你想怎麼出這口氣？把所有人都殺了？那好吧，動手吧，我做第一個！」
沈憐星看去，眼淚浮上，唐孝誠又放了些紙錢在火盆里。
唐孝誠轉頭看看兀自掙扎、幾乎瘋了的張君祥，再看看表情平靜的憐星，道：「這可不是我逼你的！」
唐孝誠冷笑一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別拐彎抹角！」
張君祥急得大喊道：「不，我寧可死，也不要這樣換來的活命……」
沈憐星掙開唐孝誠，又蹲下去抓著兀自擦著鼻血的張君祥大力搖晃著，哭喊著，她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
金陵大牢刑訊室。
伏蓉的靈堂前，一身素衣的唐孝誠坐在靈堂前的墊子上，不時往火盆里燒著紙錢！月兒身戴重孝，跪在一邊守著靈堂，不時地哭泣。
唐振邦罵道：「那我現在就去宰了他！」
金陵街道酒樓。
沈憐星猛地抬頭，哭著道：「君祥……他也不想的，他不知道伏小姐坐在裏面！」
唐振邦啐了一口，道：「你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你以為你是什麼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啊？我呸，你除了會殺女人你還會什麼啊？我今天我非卸你條胳膊不可，我讓你再裝大義凜然！」
「蓉兒……蓉兒……」
伏蓉點頭笑道：「今天是初一，我要去廟裡進香！」
張君祥急得突然一口血噴了出來，一下昏了過去！
唐孝誠沒說話，臉色卻更顯陰沉了，良久，終於道：「成鎮，你把憐星給我請來！」
「隨你！什麼時候放人？」
蓬頭垢面的張君祥在街上一會兒就抓著人傻笑、發問……被路人幾次推倒在地！
唐振邦納悶地看著他，鬆開腳，張君祥搶過饅頭，也不管臟不臟，捧著就啃。
來人手裡突然亮出一把明晃晃的鋼刀……
張君祥慢慢轉身爬起來，望著街上的人群，來來往往的行人令他恍惚。
沈憐星沉默著低下了頭。
唐孝誠默默點點頭。
沈憐星不理冬兒使勁拉著自己，她心痛地看著瘋狂的男人，眼淚流下！
花燭依舊、喜氣依然，卻顯得那麼冷清。
王成鎮急道：「舅舅……他……」
張君祥沒有任何反應，擦擦鼻血，抓過地上半個窩頭，又啃了起來……
沈憐星顫抖著道：「你亡了我的國，殺了我的丈夫，你忘了兄弟情誼……」
沈憐星實在聽不下去了，用手捂著嘴哭起來。
冬兒也看去，道：「是啊，怎麼這麼多人哭啊？」
路過的人也有看他可憐的，就扔些吃食給他，張君祥接過來傻乎乎地向人家一笑，就捧著大口大口吃起來……
王成鎮走上前道：「已經好幾天了，天天在街上瘋跑，撿來人家丟的東西吃！看樣子，像是真瘋！」
唐孝誠問：「是誰把我變成這樣的？」
「也就是說，我隨時可以走了？」
唐振邦一陣噁心，差點沒吐了！
「沒有，沒有……我不信！」
「對……你把愛我的女人全都殺了！所以你該死！」唐孝誠亦同樣很冷靜，只是說出來的話仿若來自地獄的魔鬼。
張君祥眼神堅定地道：「有始無終、不思親情者——人我共誅！」唐孝誠冷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我還以為是為了憐星！」
張君祥正狼吞虎咽地吃著狗食盆子里的食物，突然，人群自動分開來，中間空出的一大塊地方，一男一女出現在眾人眼前。
唐孝誠對著靈牌拜倒。
沈憐星臉上亦同樣的痛苦，咬牙道：「一言為定！」她走了幾步，回頭看看仍舊呆立著的男子，突然又道：「……如果這幾天君祥有個三長兩短，或者你放了他之後又派人去殺他，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出什麼事了？」
他一把搶過饅頭，張君祥急了，伸手就搶，幾個士兵將他推倒在地，唐振邦把手裡的饅頭扔在地上，用腳使勁碾了碾。張君祥被幾個士兵按著打，卻依舊伸手夠向饅頭，突然，一隻大腳踩在他的手上。
大街上，來來往往很多人，可誰也不會注意一個半死不活形同乞丐的人！
靈堂里，只剩月兒一邊哭一邊為伏蓉燒著紙錢！
沈憐星的眼淚布滿整張臉。
張君祥跪在大牢正中，身後的劊子手舉起了鬼頭刀！
唐孝誠道：「你不是要走嗎？你還回來幹什麼？就為給張君祥求情？憐星，我告訴你，張君祥他死定了！」
「這是你第二次向我舉起刀了……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什麼了？」
沈憐星垂著頭，淚水掉落在地，道：「對不起！」
來人突然大吼一聲撲上前，幾個侍衛哪兒是他的對手，瞬間就被打翻在地！
「蓉兒……你等著，我一定會將張君祥千刀萬剮給你報仇！好好守著你家小姐，我去提張君祥的人頭來祭她！」
洞房內，沈憐星獨自坐在房間里，也流了一夜的淚。
唐孝誠眯起眼睛道：「那你們呢？你們向我舉刀的時候，心裏有兄弟情嗎？而且……如果沒有這場浩劫，我才應該是你丈夫！」
前院大亂，唐振邦也嚇得轉身就跑，王成鎮一把抱住唐孝誠。
沈憐星問：「那誰來主婚呢？」
「以前我就教你，遇事要穩重，不能魯莽！你從來都不聽我的……」
冬兒喊道：「送入洞房！」
唐孝誠回頭看著她。
唐振邦無奈，一揮手，幾個士兵放下張君祥，張君祥癱軟在地上。
張君祥笑了，道：「那我就更沒什麼牽挂了！我們之間可以做個了斷了！」
沈憐星臉色蒼白，全身顫抖著。
沈憐星繼續護著他，哭喊道：「別打……別打……」她哭著撲上前用自己身體的全部護住張君祥，幾個侍衛收腳不及，幾拳幾腳打在憐星身上！
「不知道！」
沈憐星道：「還不放人？」
「伏大人，你在天有靈別怪我！我真的是想聽你的話，善待蓉兒……這次是真的，我真的是想好好和蓉兒過日子啊……我沒想到我會害了她啊！伏大人，我辜負了你的囑託，你別怪我啊……」唐孝誠跪在靈堂前，泣不成聲。